第二章 橫渡

最終陳嶼還是走了官道,並在接近鷂子山的位置側入山林,借著從當地農家獵戶口中打聽來的小道繞遠了一截,沒去招惹如今名頭不小的黃甲軍。

半日功夫,便出了石牙,來到了鄰近的曲武縣。

曲武再往北走十七八裏,便是那條洶洶流淌、水勢湍急的百金江。

一路走來,盜匪雖然避開,但總歸還是遇到了一些不平事。

陳嶼順手能解決的都搭了把手,實在麻煩的,便記在心頭,一道報了縣衙。

腳下大步流星,四周山巒錯落,景致落在眼中讓人不禁流連。

途中,他一邊新奇打量周圍,一邊運轉輕功,嚐試著將腿上功夫和呼靈強身術結合起來,到了內練時或許還能讓腿腳骨骼肌肉更進一步。

當然,可能性不大。

不過左右無事,加上還能提高些許輕功熟練,故而陳嶼並沒有敷衍了事。

轟隆隆——!

時辰不早,天色隱約要暗下,他也綜藝來到了百金江畔。

邊上同樣有人立足。大致一看約莫二十來人。人頭攢動想,都望向河對岸。

再瞧去,不少都是肩扛背負,手上更是提著大包小包,還有幾個背著書簍、頂戴方巾的士子。

估計是遊學的。

年前陶陽賊一鬧,皇帝大怒,斷了西南數州的科考之路,但這短時間已經有消息放出,朝堂上有人發聲諫言,梁帝有些動容,怒氣漸息,再者陶陽賊寇已經被那位宋將軍平定,於是這道成令似乎有了收回的餘地。

此言一出,西南諸生高呼袞袞諸公大德高義、明察秋毫,就差給立個香火牌位供起來當成在世聖賢。

“那幾位老哥說的不錯,最近的遊學士子又多起來了。”

科考可不是小事,至於遊學……陳嶼不語,這東西實在不好說,名義遊學,其實暗地裏大多還是那一套,不提也罷。

此刻,他手裏捧著兩個油紙袋。

香氣濃鬱,惹得邊上幾個同樣候著的旅人時不時瞟一眼。

尤其那幾個士子,更是眼珠子直勾勾牽在紙袋上,眼裏好似冒著綠光。

他一瞧,得,這幾個估計也是家中無甚資財的,不然不會隻背個書簍就出來到處跑。

這天下可不安寧,這是冒著生命危險去結交,去闖名。

大梁有科考,有舉賢,有舉廉。

求學之人,大部分都走得後兩者。

沒去管這些人,陳嶼走到稍遠處的位置,身下便是黃澄澄江濤,拍擊岩崖,發出震人心魄的轟鳴。

曲武縣旁的不說,景致實在一般,數來數去也唯有這一片還能入眼。

險灘激流,氣勢磅礴,讓人不由望而生畏。

不過真要論起來,還是這裏的包子更讓他印象深刻,蔥油餅更是一絕,那家自稱做了二十多年餅的店確實有點東西。

他手中抱著的便是。之前路過曲武縣城買了一些,權且當做午飯。畢竟幹糧吃多了太膩、口幹,雖然蔥油餅和肉餡大包同樣有如此問題,但味道不錯。

沒那麽遭罪。

一口咬下,毫無形象地吮吸了下指頭上的碎皮和油珠,舌頭舔舐唇角,咂吧了兩下嘴。

正在旁邊幾人看得這副吃相都忍不住流口水、甚至摸著自家幹糧無聲落淚的時候,一艘快舟橫渡而來!

舟上牽掛粗繩,靠近一看,卻是不止如此,下場舟船上的撐船人腰間同樣掛著兩指粗的麻繩。

“嘿!要過的趕緊!”

那人呼了一聲,在江麵濤濤水流壓蓋下不算明顯,但也久候岸邊的眾人聽在耳內。

“飛舟客?”

有人揚聲回問。

隻聽那人答應道,“正是。”

此言一出,能看到岸邊不少人都送了口氣,陳嶼麵色平靜,似乎早有預料。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這般,還是有人相互詢問,請教所謂的飛舟客是何人。

一番交談,這才捋清了對方來曆,更多人都放下心來。

飛舟客,一群以渡人過百金江的漁民的稱呼,事實上早在數十年前這一帶便有了飛舟客這個名號。

而之所以本地人在聽到這三個字後表現得鬆了口氣,完全是因為百金江畔還活躍著不少水匪。

山有山賊,路有盜匪,同樣,隨著時局動**,水中亦出現了不少落草為寇的強人,占據險灘,往來劫掠船隻旅人。

輕則破財免災,重則沉屍江底。

當地人也反抗過,報官、剿匪,後來更是在諸多地主商賈的領頭下組織了不少人,但收效甚微,甚至他們組建的水路幫派跟著匪徒一起,沆瀣一氣,暗中勾結。

如今,也唯有少數幾個船幫沒有加入其中,飛舟客便是其一。

“不是水匪,是飛舟客。”

眾人還在竊竊私語,駕馭舟船來到岸這邊的船夫扯開嗓子吼了句:

“莫要耽擱了,雙頭虎峽的水可是很急的,要走的趕快上來!”

哐當!

船頭抵靠,那人插了根帶繩索的木棍在石縫上固定。

棍上包著布條,染著花花綠綠顏色。

岸邊幾人見此暗自點頭,確實是飛舟客,便不再猶豫,跟著對方上了船。

這船很小,加上船夫也隻能裝下三四人,好在飛舟客來的不止一個。

陳嶼遠望,湍急河流間有七八艘快舟飛速駛來。

飛舟客他在路上聽過,由於百金江這一段水濤很大,若要江水緩和的,就得往下遊走近二十裏才能遇見渡口,而且那地方被船幫把控,或許和水匪有勾結,近些時日不少商戶都遭了道。

沒時間多想,他也跟著眾人一同到了船上。

很快,三人坐滿,船夫手上提著根帶勾長棍在船頭一挑,木棍剝落,繩索被收回到腳下。

“走囉!”

所謂飛舟本就沒有船頭船尾一說,隻見對方快步來到另一頭,直接撐在淺灘處用力一推,江河濤濤,水流衝擊得船身微微晃**。

船夫不急不緩,頭也不回,隻對著身後幾人遙遙說了句:抓緊船上的木樁。

陳嶼聞言將身上物件收拾緊,然後抓住麵前不遠的木樁。

木樁有四,兩兩並列,做工很粗糙。

其餘兩人一看也顧不得其它,趕忙學著緊抓在木頭上。

嘭!

船身猛地一搖,陳嶼還好,腳趾勁力一震,好似鐵釘般釘在船底。另兩人就沒這麽好運了,來回搖動,險些被甩下!

這還隻是開始,下一刻,砰砰水擊聲不絕於耳,這艘快舟抖得厲害,直要將人扔上天去一樣,就好似落在浪中的浮萍般搖曳起伏。

陳嶼瞧了眼船夫,這人也在晃,不過身形穩定,雖然沒瞧出練武痕跡,但顯然很有經驗。

“這倒是個難得經曆。”

心下正想著,腳下船隻震動幅度驟然再度拔高!

與此同時,船夫仰麵高聲唱和。

浪濤太大,聽不真切,隻隱約記住了滄水君、龍庭、百金龍王等詞,仔細側耳後發現內容大都是些祈福保平安的歌頌話語,想來是這一帶添了民俗神話的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