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味道(一更)

城北小吃街的露天燒烤攤上人滿為患。

其中最大的一桌上坐著九個男人,八個身上帶紋身,抽煙喝酒吐髒話,大家看到立刻敬而遠之。

一看就是混社會的,這種人看到都要躲得遠遠的。

其中一個少年長得唇紅齒白,俊秀幹淨,和這群糙漢格格不入,手裏拿著酒瓶子,一會兒給這個倒酒,一會兒給那個點煙。

沒一會兒就跑的滿頭大汗。

“艸他大爺的王權個龜孫子,不就仗著大舅子是白虎堂的天香主,得瑟什麽,老子早晚剁了他。”癩疤酒勁兒上來了,開始罵罵咧咧。

祝少丹豎起耳朵偷聽,又get到兩個要點,白虎堂、天香主。

腦補出看過的武俠小說裏的刀光劍影,俠肝義膽,瞬間激動的全身的每一根毛孔都在叫囂。

“唉,朝中有人好辦事啊,誰讓咱一沒錢,二沒權,隻能被人踩在腳底下摩擦。”小弟之一黃毛歎氣。

祝少丹小心翼翼的問道:“疤哥,白虎堂、天香主是幹嘛的?”

外人隻知道青龍會的大名,內裏各種等級製度卻不甚清楚。

癩疤瞥了他一眼,嗤道:“你小子為什麽想進青龍會?”

祝少丹一臉崇拜的說道:“當然是仰慕青龍會的威名啊,以後出去打架,隻要我說我是青龍會的,準把對方嚇得屁滾尿流。”

癩疤忍不住樂了,笑罵道:“真是孩子氣。”

癩疤喝了口酒,開始給祝少丹講起青龍會。

青龍會共分為玄武堂,朱雀堂,白虎堂,創始人冉博文是玄武堂堂主,他的兩個弟弟冉博學冉博才分別掌管朱雀堂,白虎堂,其中玄武堂是勢力最大的。

每一堂下轄分為三個香主,香主下邊又分九壇,最開始在冉博文那一代是靠搶地盤開賭場起家的,因此賭場是青龍會的立足之本,一直以來被玄武堂牢牢掌握在手中,到朱雀堂和白虎堂的時候隻能分到一口湯喝。

後來冉博文死了之後,這其中究竟是怎麽死的,他們這些小嘍囉也不清楚,冉博學冉博才兄弟倆為了爭玄武堂自相殘殺,兩兄弟死了之後,冉博學的兒子冉陽接管了玄武堂,冉晴接管朱雀堂,冉博文的心腹之一祿昌接管白虎堂,三人心不齊,青龍會由此進入分裂時代。

直到兩年前冉陽的兒子冉騰霄從國外留學歸來,從冉陽手中接管玄武堂,形勢開始發生變化。

先是籠絡姑姑冉晴,合力將祿昌趕下台,迅速扶植自己的心腹林峰上位,使用鐵血手段在內部進行了一番大清洗,將屬於冉博文的殘存勢力徹底清洗幹淨,換上自己的心腹,由此青龍會內部穩定下來,結束了分裂。

現在三堂內部,冉騰霄主管玄武堂,旗下賭場越開越多,每日紅利滾滾而來,冉晴年紀大了,力不從心,逐漸不再插手堂內事務,全部交由心腹打理,白虎堂堂主林峰是商業奇才,他主要負責對外的業務擴展,比如什麽投資產業、娛樂產業的打理,跟上時代的腳步,現在流行什麽,就發展什麽。

冉騰霄此人,不比他大伯冉博文差,甚至某些方麵有過之而無不及,短短兩年,青龍會在他手中迅速發展,隱隱有當年冉博文再世時的風光,而且他此人不迂腐,手腕高明,一方麵跟政府打好關係,一方麵嚴格約束手下禁止鬧事,什麽矛盾內部消化解決,入會之後福利待遇也很好,隻是如果背叛青龍會,代價將會非常可怕。

即使如此,就是衝著青龍會的名頭,也多的是人趨之若鶩,然而入會規矩嚴苛,不是一般人就能進的。

祝少丹聽的越來越激動,他問道:“玄武堂的堂主今年多大啊?”

癩疤喝了口酒:“今年二十四歲。”

祝少丹一臉崇拜敬仰;“這麽年輕就是青龍會的老大了,我的偶像。”

“那是,他當年整治祿昌的手段那才叫絕呢,也不看是誰的侄子,還有啊,霄爺為了選拔人才,每年會舉辦一次比武大賽,會內的有誌青年都可以報名,隻要表現出眾,都會被宵爺破格提拔,風雨雷電就是前年選拔出來的。”

祝少丹像個好奇寶寶:“風雨雷電是什麽啊?”

癩疤白了他一眼:“宵爺身邊的四大高手,每一個都是萬裏挑一的人才。”

祝少丹“哦”了一聲,“那下一屆比武大賽什麽時候舉辦?”

癩疤算了算時間:“今年十月底,還有半年呢,怎麽,你想參加?”

那鄙夷的眼神刺激到祝少丹了,他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學功夫,讓這些看不起他的人狠狠打臉。

黃毛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說道:“疤哥,初一博金來的事兒你聽說了沒?”

癩疤說道:“一個小子挑了全場,這都瘋傳半個月了,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小子上次走之前說十五再來,今天剛好十五,群裏大家都去博金來了,準備看熱鬧。”

癩疤仰頭咕咚咕咚灌了一瓶酒,扔了酒瓶站起來:“當然要去。”

一群人呼啦啦走了,老板想攔不敢攔,忽然看到落在最後的祝少丹,趕緊拉住他:“你們還沒結賬呢。”

祝少丹心裏腹誹那群人白吃白喝,完全把他當付款機了,為了進青龍會他忍了。

摘下腕上的手表塞老板手裏:“這表最低值一萬塊,就當抵飯錢了。”

老板拿著手表對著燈光照了又照,看不出有什麽值錢的地方,想抓住對方讓給錢,沒想到對方早就溜了。

這時旁邊有個年輕人說道:“老板,我給你一千塊錢,你把這塊表賣給我吧。”

老板瞬間警醒起來,意識到這塊表可能真不便宜,板著臉說道:“不賣。”

心底竊喜,沒想到真碰到個人傻錢多的貨了,賺了賺了。

——

一望無際的地下停車場空曠陰冷,一說話回音能傳很遠,祝少丹搓了搓手臂,小心翼翼的墜在最後邊。

路上遇上幾夥人,大概都是青龍會的,一群人打過招呼浩浩****的往前走。

還沒進博金來,大門口就圍滿了人,不過這些人分為兩撥,各自劃分陣營。

為首的兩個男人唇槍舌戰:“李香主,好久不見,看來日子過得挺滋潤,比上次見的時候胖了不少。”

“嗬嗬,跟張香主比差遠了,誰不知道你娶了個二十出頭的小嫩模,日子過的風流快活的很吧,小弟自愧不如。”

祝少丹拉了拉黃毛的袖子,問道:“毛哥,這倆人是誰啊?”

黃毛神情不耐煩,想到還要靠這小子混吃混喝,遂解釋道:“那個肥頭大耳的是朱雀堂的天香主李勝利,那個一臉腎虛的是白虎堂的地香主張百誠,兩個人都有靠山,都不好惹。”

祝少丹一臉受教的表情,越深入青龍會越驚喜,這可比看武俠小說刺激多了,這才是真實的江湖。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宵爺來了。”

霎時間噤若寒蟬,人群讓開一條路來。

祝少丹站在人群外圍,看到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走了過來,一米八二左右的身高,穿著一身寬鬆的休閑裝,氣質冷峻,眉目卻含笑,一雙星目漆黑深邃,不辨喜怒。

“宵爺……。”所有人恭敬的垂首。

男人從容自若,閑庭信步般從人群中走過去,“今晚人不少。”

他的身邊跟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沉默的中年男人,國字臉,眼神精明,他就是白虎堂堂主林峰,冉騰霄最信任的人。

另一個男人身材勁瘦,不苟言笑,顯得有些呆板木訥,他是玄武堂的天香主葉劍。

“表哥,等等我。”少女清脆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大家就看到一個身材火辣麵容美豔的少女追了上來,“我不過就是補了個妝,表哥怎麽不等我,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以後看有哪個女人敢嫁給你。”

少女語氣嬌嗔,眉眼豔麗靈動,讓人想起國色天香的牡丹,這少女絕對擔得起一句國色天香。

眾人看的眼都直了。

有那不認識的直接問道:“這是宵爺的新寵嗎?長得太漂亮了。”

“你傻啊,沒聽到她叫宵爺表哥,那是晴姑的女兒,宵爺的親表妹趙家大小姐。”

“趙家大小姐啊……。”有人感歎。

看到趙蓁,祝少丹下意識縮了縮腦袋。

“你啊,就是姑姑把你寵壞了,我看更沒有男人敢娶你。”

“嘻嘻,我才不嫁人呢,我要接掌朱雀堂,當表哥的左膀右臂,將咱們青龍會發揚光大。”

冉騰霄眸光微閃,哼笑道:“小小年紀,誌氣不小。”

“那當然,我的理想可是做一個女梟雄,像大伯爺那樣。”

一行人說著往裏走,因為提前通知過冉騰霄要來,因此博金來早就進行過大掃除,到處幹淨的一塵不染,空氣裏漂浮著淡淡的香氣。

博金來今晚人特別多,但幾乎都安安靜靜的,見到冉騰霄也都恭敬的喊霄爺,冉騰霄露了個麵就去裏邊的休息室了,一邊喝茶一邊等人。

“表哥,你說那小子今晚還會來嗎?”趙蓁把玩著發梢問道。

“怎麽,對他感興趣?”

“我就是聽說他敢單挑整個賭場,心想哪個臭小子這麽不知道天高地厚,敢來我表哥的地盤找抽,今晚我一定要會會他,給他個教訓,青龍會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少女美豔的麵容上滿是高傲。

冉騰霄笑著瞥了她一眼:“行了吧,就你那三腳貓的伎倆,別給我丟人了。”

“表哥~。”少女氣呼呼的跺腳。

“不陪你了,我出去玩。”趙蓁轉身走了出去。

趙蓁可以說從小混跡賭場,各種賭法手到擒來,這些人敬著她是大小姐,多多少少都會讓著她,一圈下來,頗覺無娶。

“蠍子哥,你陪我玩。”趙蓁抓住蠍子的手臂,撒嬌般搖晃。

蠍子一臉無奈:“大小姐~。”

大小姐耍賴的功夫太厲害了,他贏不起。

這時小弟飛奔進來,一臉激動的喊道:“蠍子哥,來了……他來了。”

蠍子咬了咬牙,冷笑道:“終於來了。”

趙蓁挑了挑眉。

祝少丹躲在人群裏,拉住一個人問道:“大家都在等誰?”

那人看傻子似的看著祝少丹;“連這都不知道,你來湊什麽熱鬧?”

祝少丹委屈的說道:“我剛入會,還沒來得及了解呢。”

這人也算有耐心,給他講了初一那晚的事,“蠍子哥號稱博金來的賭王,未逢敵手,上次敗在那小子手裏了,把宵爺都驚動了,這不今晚專門來等人呢。”

祝少丹一臉驚歎:“這麽厲害呢。”

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紙醉金迷、血雨腥風,是他從未接觸到的一個新鮮的刺激的令他血脈沸騰的世界。

他忽然感覺自己前十五年都白活了,隻有這一刻,心髒的狂跳提醒著他,這才是活著的意義。

這時兩道黑影從門口飛了進來,狼狽的摔在地上,人群驚呼一聲,紛紛拿出棍子嚴陣以待。

氣氛劍拔弩張。

祝少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睜著雙眼死死的盯著大門口。

隻見一道瘦高的身影漸漸走了進來,來人穿了一身黑衣,瘦瘦高高的,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冷酷又神秘,囂張且桀驁。

少年一步步走近,大家一步步被逼退,麵麵相覷,同時衝了上去。

人人手握棍棒,且作為駐紮賭場的打手,身手不可小覷,那少年瘦的弱不禁風,祝少丹心想這小子也太不自量力了,誰知下一刻他就驚的張大了嘴巴。

那少年在一群人的圍攻下遊刃有餘,身姿靈敏矯健,一腳踢飛一個,一個砸一片,那細的仿若柳枝的手臂斷人手腕的時候夠狠夠絕,他看著下意識都覺得自己手腕疼。

眨眼間那群人七七八八的躺在地上哀嚎,少年慢條斯理的彈了彈衣擺,“今天還給我準備大禮了,那我自然也要回敬一番,方不枉費你們堂主的苦心。”

少年的每一個字眼,都仿佛寒風從背上刮過,冷颼颼的冒著寒氣。

趙蓁打量著那少年,忽然笑了:“你這個小子倒是有兩把刷子,敢不敢跟我賭?”

少年皺眉打量著她,“你是誰?”

趙蓁撩了撩頭發,露出一個美豔至極的笑容:“宵爺是我表哥,你說我是誰?”

“冉晴的女兒?趙家大小姐。”少年語氣似乎有些鄙夷。

“你……。”趙蓁氣極反笑:“有種的話咱們賭桌上見分曉。”

少年雙手抱臂,不屑道:“我不跟女人玩。”

趙蓁指著他鼻子罵道:“本小姐命令你必須跟我玩。”

少年冷哼一聲,不屑一顧。

趙蓁氣的跺腳,從小到大她哪裏受過這種氣,恨不得撲上去撕了他。

蠍子低聲道:“大小姐您消消氣,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讓宵爺收拾他。”

少年揚聲道:“冉騰霄呢,讓他出來,小爺隻跟他賭。”

整個會場倒抽一口涼氣,這小子口氣可真狂。

“你算個什麽東西,我表哥可是青龍會的當家人,你連給他提鞋都不配。”趙蓁罵道。

少年目光一冷,隻見他身影一動,下一刻手指已經捏住了趙蓁的脖子,所有人嚇了一跳,壓根沒反應過來,對方速度太快了。

趙蓁身體瞬間僵住,對方伏在她耳邊,戲謔的笑道:“我是不算什麽東西,我手指輕輕一動,你就去見閻王了,到時候更是連東西都不如。”

趙蓁鼻尖聞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清涼提神。

她怔了怔,少年語氣裏的殺機不是騙人的,他手指隻要輕輕一捏,她就去閻王殿報道了。

趙蓁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理智告訴她絕不能露怯,他不敢下殺手,可誰知這少年是不是瘋子啊,就沒有瘋子不敢幹的事,她不敢賭。

“殺了我,你以為你還能逃得了?”

少年嗤笑了聲,似乎對生死不屑一顧。

“放了表妹,我跟你賭。”冉騰霄從休息室走出來,看著包圍圈中的兩人,目光落在少年臉上。

少年鬆開手,一把將趙蓁推了出去,一點憐香惜玉都沒有。

“大小姐。”張百誠趕緊扶住她,小腰真細。

趙蓁嫌惡的甩開他的手,惡狠狠的瞪著人群中的少年,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那裏仿佛還殘留著少年指腹的溫度。

“終於不當縮頭烏龜了?”

冉騰霄好笑的說道:“賭什麽?”

“都行。”

骰寶、牌九上次玩過了,這小子是個中高手,冉騰霄準備換個方式,吩咐人擺賭桌。

兩人在賭桌兩端站定,荷官小妹發牌,其他人被清理出去,三尺範圍內不能有人,大家隻能遠遠觀望。

冉騰霄雙手撐著賭桌,盯著對麵的少年:“既然是賭,那就要有賭注。”

少年懶散的靠在椅背裏,單手支著下巴,頭頂刺眼的燈光照射下來,將少年的剪影映得有些模糊,那種神秘懶散卻冷酷的氣質像毒癮一樣蠱惑人心。

趙蓁遠遠看著,隻覺得脖子那裏灼燙的感覺更強烈了。

少年換了個姿勢,磁性的嗓音帶著漫不經心的意味:“我贏了,你把祿昌的人頭交給我。”

冉騰霄眯了眯眼,果然,他就是為吉昌報仇而來。

他笑道:“那我贏了呢?”

少年嗤笑一聲,似乎在嘲笑他的異想天開,“不可能。”

“我贏了,你留在我身邊,為我所用,兩年後,你想要祿昌的人頭,就拿去。”

少年一拍桌子,不耐煩道:“磨磨唧唧的,耽誤了小爺的時間,你賠得起嗎?”

荷官小心髒抖了抖,加快了發牌的速度。

第一局,兩人同時拿牌。

趙蓁皺眉問蠍子:“表哥賭技怎麽樣?”

她還真沒見表哥上過賭桌。

蠍子露出自信的笑容:“這小子不自量力,宵爺,曾經在拉斯維加斯刷新過記錄,那裏至今還保留著他的金手印。”

趙蓁滿意的笑了:“我一定要把這小子狠狠的抽一頓方解我心頭火。”

冉騰霄瞥了眼對麵少年,一點點將牌亮出來。

眾人伸長脖子看著,“黑桃1,宵爺穩了,這小子不自量力。”

“那是,宵爺管理博金來這麽久,沒兩把刷子怎麽行。”

“他怎麽不開牌,不會是嚇住了吧,這才哪兒到哪兒,等會兒看宵爺怎麽虐殺他。”

少年懶散的坐著,修長的手指輕輕翹起牌角掃了一眼,沒有人看到口罩下唇角微勾,邪性十足。

趙蓁握緊了拳頭,暗暗祈禱表哥一定要贏。

少年兩指夾起一張牌,輕輕翻轉,牌麵上碩大的紅桃K在燈光下十分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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