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醫院裏, 謝延昭拿著藥水在給阮明芙上藥。許是因為藥水刺激的原因,每與皮膚接觸一次,她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嘶——”
在塗到一塊創傷大的地方, 阮明芙被刺激得整個人一抖, 光潔的額頭都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阮父仿佛感同身受。
嘴裏更是抽氣連連,連帶著對謝延昭也沒什麽好臉色。
“輕點, 弄疼她了。”
謝延昭的力度已經夠輕柔了,但藥水卻很刺激,他也沒有辦法,隻能小心再小心。在又一次, 聽見阮明芙疼得抽氣的聲音時。
阮父爆發了。
“輕點輕點, 都叫你輕點了, 笨手笨腳!”
“老阮~”
阮父那副‘惡婆婆’的嘴臉, 讓阮明芙都有些看不下去。
阮父狠狠瞪他一眼。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不是女婿的錯,但阮父看著謝延昭便氣不順, 就想找茬!
謝延昭:“……”
有個難伺候的泰山大人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他表現得特別溫順, 沒有反駁。
阮明芙膝蓋、手肘上的傷塗了紅藥水後,更顯猙獰。她好奇地拿手一抹,卻發現顏色幹在手上, 壓根擦不掉。
“咦?它該不會洗不掉吧?”
“不會的,”謝延昭解釋道:“過幾天就會消失。”
阮明芙似懂非懂地點頭。
被搶了話頭的阮父很不高興, 他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將謝延昭擠走, 堆笑著問她,“乖女兒, 餓不餓, 爸爸去給你弄點吃的。”
阮明芙搖頭。
這些不過是擦傷,看著可怖卻不嚴重。塗點藥水, 過幾天就能好。
嚴重的是她的腳。
也不知道扭到那兒,腳脖子處很快便腫了起來。隨著時間過去,更是越來越疼。她臉色煞白,難受得很哪裏還能吃得下東西。
“你說說,醫生怎麽還不來?”
阮父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
他偶然間的一個回眸,看到謝延昭那兔崽子抓著他女兒的手。心下更是不順,衝過去硬生生將兩人擠開,扭頭就衝謝延昭發難。
“沒眼力勁兒!”他瞪了謝延昭一眼,“沒見我閨女疼成這樣,還不趕緊去找……”
阮明芙扯了扯阮父的手,無語地道:“爸。”
“哼!”
阮父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沒再說什麽。
謝延昭:“……”
他這個嶽父,好像格外看他不順眼。
不跟長輩計較。
謝延昭走到阮明芙的另一邊,伸出爪子悄悄抓住她的手。
阮父見了,更生氣了。
他懷疑謝延昭那個臭小子,是在對他示威!
阮父朝著他重重哼了一聲,以表達他對謝延昭的不滿。
謝延昭:“……”
阮明芙:“……”
穿過來後,她爸怎麽變得這麽幼稚?
折騰間,正骨大夫也來了。
還是個女大夫。
她看了阮明芙那腫得跟包子似的腳,眉頭微皺。伸手一按,阮明芙痛得白眼都要翻出來。
“啊,疼疼疼……”
阮父都快心疼死了。
“醫生,你輕點。”
“知道了,”醫生淡淡地應了一聲,“但不摸骨,我也不知道她哪兒受傷了,治錯了怎麽辦?”
阮父老實閉嘴。
謝延昭在一旁也看得揪心,“醫生,輕點。”
女大夫也不是個脾氣好的。
斜著眼看他,“要不你來?”
謝延昭:“……”
一連懟了倆兒,周圍便安靜了下來。女大夫摸了幾下,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待會兒有些疼,你忍一下。”
話音剛落,阮明芙便感覺腳上傳來巨大的痛意。她心頭一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卻被一隻大手牢牢地護在懷中。被熟悉的氣息包圍,讓阮明芙安心不少。
腳上的疼痛,也仿佛減輕了不少。
阮父抓著親閨女的手,看著死死抱著她的謝延昭,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悵然若失。
幸好,這種治療的過程沒有太長。
大夫又拿出冰袋,在她腳上冷敷,冰冰涼涼。
“好了,冰敷半個小時,就可以離開了,”女大夫收拾東西,“明天再熱敷一次,這包藥早晚兩次,我開了三天的量。”
謝延昭接過,“醫生,她的傷多久才好?”
“短三天,慢一周,”女大夫把藥箱提了起來,“記住了,這幾天少動作腿。三天還沒好,就來找我複診。”
“謝謝醫生,我們明白了。”
阮父道謝,將女大夫送出去。
疼過的阮明芙仿佛整個人從水裏撈出來,額邊的碎發更是貼在她的臉頰。仿佛大病一場,整個人臉蒼白得很。
可把阮父給心疼壞了。
“閨女,沒事吧?”
“沒……沒事……”
她是真不疼了,從謝延昭的懷抱裏鑽出來,還有閑心跟阮父嘮幾句。
“爸,你跟欒女士過來怎麽不通知我?”
“我本來是想通知你的……”略過後麵的話,阮父握緊拳頭,“幸虧我們來得快,要不然你還不知道怎麽被那對母女欺負。”
提起這兩人,阮父臉色有些不好。
“哎!我們這麽打了你媽跟你妹妹,該不會找我女兒算賬吧?”
他要是敢,阮父正好可以讓他們離婚!
“她們跟我沒關係,”謝延昭沉默了一會兒,“哪怕你和媽這次不來,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自那天,小保姆母女找阮明芙茬後,謝延昭就想去給她們點厲害看看。
但是,許諸盯他盯得緊,弄得他縮手縮腳,一直沒找到機會。
“爸~”
阮明芙扯扯阮父的手,“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他。”
她看了謝延昭一眼,便將謝家的恩怨簡單說了一遍。
阮父:“……”
他憐憫地看向謝延昭。
嘖嘖,也是一個可憐的娃。
算了!
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這個臭小子計較。
阮父冷哼了一聲。
“那她們要是還敢來找你的麻煩……”
“爸,你放心,”謝延昭隻要想到阮明芙那淒慘的模樣,心頭的火便燒個不停,“謝家的事交給我解決,一定不會再讓這對母女來煩明芙。”
這句話,配上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仿佛要去殺人似的。
阮父見了,心頭也有些發毛。
“行了,估計她們以後也不敢再來了。”
欒女士的手段有多強硬,他這個枕邊人最了解不過。想想他們來時,那對母女倆淒慘的模樣,阮父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臉。
剛結婚時,他也被欒女士招呼過。
但看今天阮父是明白了,欒女士揍他的時候還是收了手的。
感動.jpg
阮明芙當然也注意到了。
想起欒女士那個狠勁,她就牙疼。
“ 那個醫生還真神奇,”阮明芙動了動自己的腳,臉上帶著驚喜,“真的不痛了。”
仔細一看,腫脹的地方好像消了一圈,沒之前看著那麽可怖了。
“老實點,”阮父拍拍她的肩,“再傷了怎麽辦?這幾天讓你媽給你燉點豬蹄,好好補補,瞧你瘦的。”
“該好好補補的應該是你才對,瞧瞧你現在這個樣,比我還瘦!”
阮父在農場受了大罪。
身形單薄,阮明芙看了都有些心驚。
“老阮,咱們剛好在醫院,”她抿了抿紅唇,“你跟欒女士正好去檢查一下。”
謝延昭很讚成,“明芙說得對,您與媽確實該好好查一查。”
“這……”
女兒女婿都這麽說了,阮父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行吧。”
這會兒檢查不用排隊,還是很方便的。
“爸,還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阮父揮揮手,“我待會兒跟你媽一起去。”
……
另一邊,謝司令與小林也急匆匆地與小林帶著母女倆來到醫院。
“醫生,醫生!”
看到母女倆的慘狀,接診的醫生都有些不忍直視。
真的太慘了!
更嚴重的謝吟臉都裂了,往外冒血絲。臉更是腫了起來,跟鼓起腮幫子的癩□□沒兩樣。嘴角更嚴重,兩邊都帶著血跡。
應該是口腔出血。
醫生一言難盡地看著謝司令。
“同誌,這是你愛人與女兒吧?”
謝司令點頭。
“她們怎麽樣了?”
謝司令臉上帶著焦急,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關心這對母女呢。
“同誌,不是我說你,”醫生皺眉看他,“生再大的氣也不應該這麽對待自己的愛人跟閨女。”
多大仇,多大怨?
下這麽重的手。
看這傷勢,沒有大半個月的修養別想好。
要不是看著這人身上穿著軍裝,貌似等級還不低,醫生是真的想報公安。
“噗……咳——”
謝司令冷冷地掃了小林一眼,卻沒辯解。
隻是皺眉看著醫生,“她們的傷勢重不重?”
“先住院觀察個三天,”醫生看著謝司令冷哼一聲,更不待見他了,“重不重?你到是下手別這麽重啊。”
醫生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謝司令:“……”
多久了?
現在誰見了他不得點頭哈腰,前嶽家再看他不順眼,也不是拿他沒有辦法。但是,他今天竟然被一個小小的醫生給鄙視了。
謝司令又不好解釋。
難道讓所有人知道,謝司令的家屬找人麻煩,卻被人家親媽武力打臉?
媽的,更丟人!
謝司令打破牙齒和血吞。
在醫生走後,一張臉立刻陰沉下來,連一個眼神都不帶給病**的那對母女。
“小林,今天是怎麽回事?”
“司令……”
小林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連謝吟先動手推人的事也給說了。
謝司令:“……”
他看了一眼病**的母女,深吸了一口氣。
廢物!
到底不是自己的種,就是沒遺傳到他的優秀基因。對比謝延昭,再看看謝吟……從小養這麽大還是沒半點腦子。
謝司令幹脆移開眼,懶得搭理那對辣眼睛母女。
“你在這裏守著他們,我出去一趟。”
小林有些疑惑。
但他也知道,比起小小周,謝司令並不是全身心信任他,想想便應了一聲。
“是。”
誰知,謝司令剛走,謝吟便醒了過來。
她看著白花花的牆壁,感覺到臉上傳來的痛感。謝吟終於想起自己暈前發生的事,緊接著她便瘋了一樣地下床,卻被小林摁住。
“醫生說了,你最好臥床靜養。”
謝吟掙紮的幅度小了點。
“小林叔叔,我的臉是不是毀了?”她不敢想象,死死抓住小林的手,“我要鏡子,給我鏡子!”
隻要一起到自己被毀容,謝吟整個人都要瘋魔了。
“鏡子,快給我鏡子!”
眼見謝吟似乎在煩躁的邊緣,小林頭疼地答應下來。
“我這就去給你拿,你先安靜一些。”
謝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去,快去拿,小林叔叔快給我拿鏡子……”
小林心裏不忍,到底出去問鏡子去了。
待謝吟拿到鏡子後,更是迫不及待地照了起來。看著自己的慘樣,她悲從中來。將鏡子一扔,埋頭哭了起來。
小林趕緊接住鏡子。
這可是他賣臉,好不容易跟別人借的。要是壞了,他怎麽跟人家交待。
真是欠了這對母女!
隔壁床的小保姆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謝吟鬧出的動靜那麽大,她又不是個死人,怎麽可能沒一丁點反應。感受著臉上傳來的疼痛,小保姆的眼中盡是陰鷙,哪裏還有平時的半點溫良。
小保姆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她恨極了欒女士。
可想到對方扇她時的狠辣,心頭忍不住一縮。
欒女士可不是小打小鬧,她那瘋勁兒真的會要她的命。
“嘶——”
臉頰傳來的痛意讓小保姆倒吸一口涼氣。
該死的賤人!
早晚有一天,她要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小林,把鏡子來過來。”
正想將鏡子還回去的小林:“……”
媽的,晦氣!
雖是這麽想的,但他還是遞了過去。
到底是當媽的人,就是比謝吟多了幾分沉穩。哪怕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仍能麵不改色。隻是緊握床單的手,卻泄漏了她的心思。
聽著隔壁床傳來的嚶嚶哭聲,小保姆煩躁地皺了皺眉。
“行了,別哭了!”
“媽,”謝吟抬起豬頭臉,“我這樣都不讓人哭了?”
小保姆:“……”
今天這個場麵,都是謝吟忍出來的禍端。她說過,讓謝吟這幾天老實一點,她有想法為她出氣。她倒好,哄得謝司令給了人,耀武揚威地□□去了。
真要成了也就算了。
結果,母女倆一起搭裏頭。
“你現在哭有什麽用!”聽著謝吟的哭聲,小保姆更煩躁,“淚水,會讓傷勢更嚴重。”
謝吟張開嘴:“……媽,真的假的?”
“你說呢?”
“那我不哭了。”
謝吟趕緊抹掉眼淚,卻因為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臉,又是疼痛傳了過來,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見謝吟安靜了下來,小保姆這才鬆了一口氣。
“媽,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挨打?”
想到看她挨打而無動於衷的祁陽焱,謝吟眼中便閃過一絲不滿。
什麽人啊,她以後再也不要理他了……
“當然不!”
想到欒女士,小保姆便恨得牙根癢癢。
欒女士憑一己之力,成功幹掉謝延昭與阮明芙,成為小保姆仇人排行榜的第一!
要說這事,謝吟可就不傷心了。
她朝著小保姆那邊靠,“媽,那你有什麽好主意?”
“小林,我餓了,幫我們叫些粥。”
小保姆與謝吟兩人在傷沒好前,也就隻能喝喝稀粥之類的流食。
“哎!我這就去。”
小林將鏡子拿了過來,這才走了出去。
“媽,你快說究竟有什麽法子?”謝吟說話時,帶動臉上的傷,“嘶……這個老妖婆,下手也太狠了。”
誰知,小保姆卻躺下閉目養神。
謝吟急了,“媽,你還沒說呢?”
“咱們這個情況,現在最重新的是養好臉上的傷,”小保姆涼涼地開口,“今天,我就再教教你。”
“想要成大事,就一個字……忍!”
她就是靠著這一招,嗷死了白清珠,才能順利上位。
謝吟皺眉。
她性子急燥,為人更是急功近利,跟忍這個字不搭邊。
“蠢,”小保姆睜開眼,“咱們現在連對方叫什麽幹什麽的都不知道,貿然對上隻會輸得一敗塗地。”
沒見周圍那一大票黑衣人?
對方怕是比她想象中的更不好惹。
謝吟雙眼一亮,“媽,我明白了!”
“嗯。”
小保姆輕應了一聲。
後麵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病房安靜下來。
……
阮明芙過得可滋潤了。
兩個男人為她忙前忙後,跟太後似的。
經過冰敷之後,腳腕上的腫已經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了下去,腳也不像之前那麽疼。
“那個醫生真厲害。”
照這個趨勢下去,壓根用不了三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這裏是軍區醫院,治外傷筋骨的醫生,”謝延昭解釋了一句,“都是全省最厲害的。”
阮明芙了然點頭。
其實想想也正常,軍區醫院為部隊而建,當然是以軍人的需求為準。
“閨女,吃點棗子。”
阮父從兜裏掏出不少,一顆顆足有小蘋果那麽大,直往阮明芙手裏塞。
“給!”他對上謝延昭時,臉色還是不好,“你也吃。”
謝延昭有些受寵若驚,忙伸手接過。
“謝謝爸。”
“爸,這就是你們農場種的大棗?”阮明芙咬了一口,清爽甘甜,“味道不錯,對了,你跟欒女士是怎麽來的?”
“什麽怎麽來的,當然是坐火車。看你這孩子說的,難道我還能跟你媽撒著腿過來?”
阮父看了眼謝延昭,見他沒注意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後,又狠狠地瞪了阮明芙一眼。
倒黴孩子!
要不是他反應得快,遲早露陷。
“老阮,我就問問,”阮明芙縮了縮頭,“你說,欒女士該不會真的要打斷我的腿吧?”
她有些慌。
“這個……”
阮父剛想說話,卻被從門外走進來的欒女士打斷話茬。
她睜著漂亮的桃花眼涼涼地看著阮明芙,居高臨下地開口:“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