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尷尬, 現在就是非常尷尬。
她們似乎也沒有想到阮明芙會這麽跳出來,臉上還帶著驚愕的表情。
整個空間都似乎靜了,良久之後那些嫂子這才飛快地反應過來。
“那個……我家孩子要學放學了, 我去接孩子去了……”
“我、我家孩子跟她孩子在一個學校, 我……我也去了……”
“哎喲,我鍋上還燉著肉呢!”
“對對對, 我得回去做飯了……”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由,這些嫂子一下子就散了個幹淨。剛開始隻快步走,待走遠後更是撒丫子跑了起來,活像後麵有鬼在追。
阮明芙:“……”
不是, 她有這麽可怕嗎?
阮明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依舊順滑無比, 跟塊嫩豆腐似的。
隻李曉月的婆婆站在原地, 她看著阮明芙眼中也閃過尷尬, 扯了扯身上的衣角。
“曉月懷、懷著孕呢,我……我也走了。”
落音剛落, 人便跑了出去。不一會兒, 便沒了蹤影。
阮明芙:“……”
不是,她們這是什麽意思?
“弟妹,你剛剛看她們的表情沒有, 笑死我了。”
胡宛寧笑到扶腰。
估計這些人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說人閑話被抓包吧。
阮明芙動了動唇, 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
“弟妹, 別跟她們一般見識,”胡宛寧走了過去, “她們這些人也就背地裏說說, 你就當沒聽到。”
“就是嘴碎了點,別跟她們一般見識。”
胡宛寧剛搬進來時, 也被說過閑話。
這些軍嫂就是閑的。
一沒工作,二不用像村裏一樣還去上工。男人不在,孩子也去上學了,可不就閑了,湊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
阮明芙的冰箱在家屬院出了個大風頭,目光可不得盯著她。
等過上兩三個月,就沒事了。
“嫂子,咱們走吧。”
阮明芙搖了搖頭。
她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才懶得管這些人是怎麽想的。
到那邊,阮明芙自己選了一塊地。說來也巧,就靠胡宛寧家邊上。
“這塊地不錯,好多人盯著呢,”出來後,胡宛寧壓低聲音,“上一任主人把這塊地養得好,可給你省事不少。”
“去看看?”
阮明芙:“好。”
兩人剛想離開,阮明芙卻被人叫住。
“嫂子,前麵有你電話。”
阮明芙疑惑極了,這個時候誰能給她打電話。
顧意霖?
“你去看看吧,”胡宛寧想了想,“反正我回去也沒事,就在這裏等你。”
反正也不會太久,她在這裏等等,順便還能休息一下。
“嫂子,那我先走了。”
依舊之前那個地方,阮明芙輕車熟路地走了過去,拿起話筒便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響了起來。
“阮同誌,還記得我是誰嗎?”
阮明芙:“……”
她還真忘了,皺眉想了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
“我哪能忘你啊,胡教授。”
電話那頭的胡教授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阮同誌記性真好,”胡教授突然歎了一口氣,“阮同誌,這幾天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阮明芙想了想,“還算不錯。”
當然不錯了,啥事都有謝延昭,他恨不得幫阮明芙把飯喂嘴裏,什麽事都不用她動手。每天混吃等死,最多煩惱下院子裏的花草什麽時候能活。
好得很呢!
胡教授突然正色了起來,“阮同誌,我也不多繞圈子,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想請你幫忙。你放心,報酬絕對好說,一定讓你滿意。”
阮明芙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胡教授又接著開口。
“我知道你有些為難,但我現在實在沒辦法了。”
阮明芙:“……”
她一點也不為難。
胡教授上回就想請阮明芙過來幫忙,開出的條件不錯,她都心動了。隻可惜後麵發生了不少事,她這才拒絕。
“胡教授,你有什麽事就說吧,能幫的我肯定幫。”
胡教授最喜歡阮明芙這一點。
敝亮!
“就是現在有個翻譯病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適合的人,你看……能不能過來幫忙翻譯?”
阮明芙有些失望,“多遠?”
想起上回坐的火車的遭遇,她最大的興趣都沒了。
而對麵的胡教授卻是雙眼一亮,“不遠,不遠,就在市裏。早上接你來,晚上就能送你回去。”
“那可太好了。”
阮明芙眉頭舒展,一口便應了下來。反正車接車送,又不用她受累,還有大團結入帳。
多好。
那頭的胡教授也鬆了一口氣,“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早上我派車還接你。”
說完正事,兩人便掛了電話。
這年頭的話費挺貴的,還是得省著點。
……
“嫂子,等急了吧。”
阮明芙隔老遠便看到胡宛寧依舊還坐在椅子上,她趕緊走了過去。
“嗐,這才過去多久?”胡宛寧擺了擺手,“十分鍾不到呢。”
“那個小魔星好不容易扔給他爸了,我可得晚點回去。”
阮明芙聽了這話,也笑了起來。
小胖子雖然不喜歡說話。
但小孩子通常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磨人。尤其皮的孩子揍一頓也就揍一頓,小胖子從小就精,耷拉著臉裝可憐。
胡宛寧看他這副模樣,哪還揍得下去。
今日許諸休假,胡宛寧迫不及待地將小胖子丟給他,自己找阮明芙去了。
胡宛寧站了起來,“不是說要去看菜地嗎,走。”
“好。”
說是地,其實就是靠近家屬院的荒地,被人開墾出來,這才成了一塊塊菜地。
每家每戶分的地都不大。
卻被勤勞的嫂子用到了極致,連溝溝縫裏頭都點了幾株毛豆。
除卻幾塊地荒著,其他都種了不少菜。
就是味道不太好聞。
阮明芙屏息,往旁邊移了點,這才感覺好多了。
“所有人都想住樓房,”胡宛寧走到田埂處,“其實要我說,還是平房更好。不說別的,單說前後院帶的大院子。能種點青菜什麽的,平房那邊能種到哪裏去?”
一家人靠著這點地裏的菜過日子,哪裏夠吃。
阮明芙讚同地點頭。
“嫂子說得對。”
胡宛寧溫婉的臉帶著笑容,“當初老許說要選樓房,還被我給呲了一頓。”
似乎想到什麽好玩的事,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刻。
再往前走幾步,胡宛寧指著一塊地,“這就是分給你的,看,左邊就是我的。”
阮明芙皺眉,“嫂子,我這塊地怎麽有人種了?”
胡宛寧指著的那塊地,種了不少綠油油的小白菜。白杆綠葉,看起來特別鮮嫩。
“這是我種的,”胡宛寧解釋了一句,“大家看地荒著怪可惜,就種點菜上去。弟妹,你要種什麽直接跟我說,把這些菜給拔了。”
這算是家屬院心照不宣的事。
還是地太小,看起來隻有三分的樣子,哪裏夠一家人吃,隻能先把沒人種的地種上。
等地分了出去,把上麵的菜拔了就行。
“不用不用,長得正好呢,”阮明芙與胡宛寧親近,倒不介意這點事,“再說,我還沒有想好要種什麽。”
兩人的關係自然不用說,胡宛寧便沒再堅持。
“那行,等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就跟我說。”
阮明芙點頭。
其實還是因為現在沒什麽菜可種。
放在南方能存活一個冬天的胡荽,放這裏不被凍死也得被雪埋了。
除了蘿卜大白菜,還真想不到別的。
這兩種菜阮明芙都不愛吃。
阮明芙也是在鄉下幹了幾天活才知道,種地的學問也多著呢。
頭疼。
阮明芙思考間,胡宛寧卻蹲著身體摘了不少小白菜。末了,她分了一半給她,“這種小白菜這時候最好吃了,回去拿豬油炒了,特別香還嫩。”
就是因為這種小青菜好吃,她這才種了不少。
“謝謝嫂子。”
阮明芙也不跟她客氣。
“對了,我看那邊還種了不少玉米,這裏還能種糧食?”
順著她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卻見那一處長著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玉米,一眼幾乎望不到頭。
“部隊不種糧食,他們吃的從哪裏來?”胡宛寧笑道:“別說部隊,就連院裏分我們的這塊地,也有不少嫂子種了糧食呢。”
家裏男人那點津貼吃到年中就沒了。
大家一般都把精米精麵換成粗糧,好歹能撐到年底。若是家裏孩子多的人家,日子過得更緊巴,可不得想點辦法。
阮明芙眉頭皺了起來,“家屬既然來隨軍,部隊不安排工作嗎?”
“能有多少工作?”
工作再多也架不住僧多粥少。
弄到現在,除非家裏特別困難,孩子特別多,吃了上頓沒下頓,一般都不給安排了。
“那這日子怎麽過?”
阮明芙想象不出來。
原主下鄉再苦再累的時候,也沒有餓過肚子。而餓肚子的感覺對於阮大小姐來說,更是遙不可及。
胡宛寧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兩人正準備回去,路過玉米地的時候旁邊突然響起沙沙的聲響。
在空曠寂靜的場景下,特別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特別恐怖的畫片。
阮明芙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後退好幾步。
“嫂、嫂子……”
胡宛寧本來不怕,被阮明芙影響得也開始慌了起來。
她咽了咽口水,“別怕。”
胡宛寧的目光盯著那處動個不停的地方,從地上撿了根食指粗細的棍子這才撥開那處雜草。
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便出現在兩人麵前。
阮明芙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媽誒,可嚇死她了,真以為大白天的遇到鬼了。
“鐵柱,你怎麽在這裏?”
胡宛寧明顯認識這個孩子。
聽到聲音傳來的鐵柱明顯慌了一瞬,卻還是轉過頭來。
阮明芙這才看到這個孩子的模樣。
他看著不大,五六歲的模樣。渾身瘦骨嶙峋,拿刀都片不下二兩肉來。現在這個時代的人普通都瘦,胖才是少數。
阮明芙也沒在意。
不過這個孩子是真的髒,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拿誰的衣服改的,補丁壘補丁,看著就跟小叫花子一樣。
臉也是烏漆抹黑,黑印子更是東一道西一道。
壓根看不出他長什麽樣子。
鐵柱看到兩人,整個人都快要哭了。小小的身體抖得厲害,整個人往裏縮。
“我不是故意破壞集體財產的……我、我隻是太餓了,你們能不能別去那邊舉報我?”
想到會被趕出去,鐵柱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阮明芙這才看到,鐵柱麵前竟然有兩三個啃得幹幹淨淨的玉米棒子。
阮明芙眉頭皺了起來,朝胡宛寧看去。
卻見她歎了一口氣,“我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舉報你幹什麽。鐵柱,快過來,嬸子這裏有幾個雜麵窩窩頭,放了太久有些味兒了,你幫嬸子吃了好不好?”
鐵柱的身體一頓,歪著頭看她。
“你們不舉報我?”
他在鄉下就看到過一個破壞集體財產的人,被抓了起來。讓他跪在空地上,其他人就開始拿東西砸他。鐵柱後來,就再也沒有在村子裏看到這個人。
當時看到這到一幕,鐵柱還小,卻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舉報你幹什麽,”胡宛寧朝他招手,“走不走啊,不走我就走了。”
鐵柱見狀,哪還再猶豫,趕緊爬了出來。
阮明芙這才看到,他瘦得幾乎脫了相。
對比白白胖胖的小胖子,鐵柱幾乎就是一個骷髏架子。
阮明芙想問,可當著鐵柱的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隻得一路上看著胡宛寧帶鐵柱回去。從廚房裏拿了三四個饅頭出來,遞給鐵柱。
“拿著。”
鐵柱有些遲疑。
饅頭白白胖胖,分明是精麵饅頭,哪裏像胡宛寧嘴裏說的粗糧窩窩頭。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胡宛寧手裏的饅頭,頭卻搖得飛快,“不行,我不能拿。”
鐵柱一邊說著,一邊將兩隻小手背到身後。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胡宛寧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這些饅頭放得久了,都有味兒,誰敢吃啊。你要是不要,那我就隻能扔了。”
“別扔!”
鐵柱趕緊道:“我要,給我吃。”
說著,他便將饅頭拿了過來。隻是他的手跟小雞爪似的,隻是碰到饅頭,上麵便印了一個黑色的手印。
鐵柱眼裏有些羞澀。
飛快地將這三個饅頭抱進懷裏,“謝謝嬸子。”
“去吧,”胡宛寧看著他跑出門的背影,囑咐道:“吃完再回去。”
阮明芙看著這一幕,眉頭皺了起來。
“嫂子,這個孩子也跟那個女娃一樣……”
無父無母,是個孤兒?
胡宛寧卻歎了一口氣,“這個孩子可憐啊,在後娘手底下討生活。”
一句話,阮明芙便明白了。
“鐵柱是個好孩子,”想起那對父母,胡宛寧眼中閃過一道嘲諷,“隻可惜,遇到這樣的後媽。”
阮明芙若有所思。
……
第二天,阮明芙便起了個大早。
她今天可有正事,穿得不免正式了點。白色的襯衫與碎花半身裙,將阮明芙漂亮的小腿露了出來。她將頭發全編成魚骨辮,這才出門。
謝延昭這個賢夫,早就把早餐準備好了。
他看著打扮成這個模樣的阮明芙,眸色微深。待看到比平時短了一截的長裙手,更是雙眼微眯。
部隊裏最常吃的早餐還得是窩窩頭與番薯,肉包子與炒麵什麽的,幾個月都碰不到一回。
阮明芙坐在謝延昭身側,“我今天中午不回來,你就自己吃飯,別等我了。”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抬手將一杯白開水端了過來。
“謝謝。”
阮明芙仰起頭喝了一口,隨手放在一旁。
今天的早餐就是簡單的粗糧窩窩頭。
阮明芙吃一個便不吃了,有些喇嗓子。白粥是謝延昭自己熬的,很稠。她便就著胡宛寧給的鹹菜,喝了小半碗。
“我晚上去接你。”
“不用,”阮明芙頭也沒抬,“胡教授說了,他到時候會安排人送我回來,你不用擔心。”
胡教授?
謝延昭立刻想了起來,也包括胡教授的愛徒顧清鬆……
正是因為想了起來,他的眼中帶著晦澀的光芒。
阮明芙抬起,謝延昭適時將水遞了過去。她微微一擋,也不知道是太用力還是怎麽的,杯子裏的水倒到了她的裙子上。
布料輕柔,沾了水便帖到身上。
阮明芙驚叫一聲,趕緊站了起來。
可是來不及了,水已經滲透並蔓延開來。
謝延昭更快。
他趕緊將水放了回去,“沒事吧。”
紙又沒紙,手邊也沒有幹淨的毛巾,擦也沒法兒擦。阮明芙看著這塊水印,擺了擺手。
“行了,我還是進屋換一件吧。”
看著阮明芙進屋的背影,謝延昭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眯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多時,阮明芙又換了一套出來。
這次穿的是裙子。
也是一件白色,看不出什麽特別。隻是當下最流行的設計,什麽荷葉袖之類的,讓阮明芙明豔絕俗的臉顯得更加柔和一點。
裙子掐著腰,將阮明芙的好身材突顯出。
這件是原主買的,她看著不太滿意。
從胡宛寧那兒學會做衣服後,便自己在後麵加了兩道後腰省,穿上身上便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謝延昭喉結滾動,如深潭般的眸子泛起了漣漪。
“怎麽樣?”
阮明芙走了過來,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謝延昭眼眸微深,“很漂亮。”
“哼!就是嘴甜。”
明明心裏美得要死,嘴裏還要嗔他一句。
阮明芙聽到滿意的答案,這才重新坐了下來。
謝延昭又給她舀了一碗粥,“快吃吧,等會兒該涼了。”
“給我裝少一點,我吃不了那麽多。”
阮明芙端著小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對了,我走了誰給旺財喂食?”
旺財還小,餓不得。
她還是很喜歡狗的。
在阮明芙心中,成了直逼謝延昭然地位的存在。至於會不會讓旺財排前頭,就得看狗男人識不識相了。
“不用擔心,”謝延昭眸光微動,“等會把它帶去老許家。”
胡宛寧要帶孩子,這一天總是在家的。
阮明芙點頭。
她放下手中的碗,剛想站起來桌上好端端的水卻倒了。
水直直地朝她的方向蔓延,比上回還要慘烈。
裙子又濕了!
阮明芙有些懷疑人生。
都開始質疑今天一行到底能不能順利,畢竟她連門都沒出接連倒黴兩回了。
謝延昭神色依舊,“把衣服換了吧,別著涼了。”
阮明芙:“……”
也不知道現在向胡教授取消今天的行程來不來得及。
她泄了氣,這次便將上回買的綠色裙子穿了出來。這一次,阮明芙小心翼翼,生怕再出點什麽意外。
也不知道是她防範得當,還是怎麽的,直到出門都沒再發生什麽。
阮明芙這才鬆了一口氣。
“我下午來接你吧。”
走在路上,謝延昭懷裏抱著旺財,右手邊便是阮明芙。
阮明芙這一次沒有拒絕,隻是開口道:“到時候再說吧。”
指不定她比狗男人還回來得早呢。
路過的嫂子驚奇地看了兩一眼,她們還是頭一回看到這對新婚夫妻一起出來。
兩人站在一起,男俊女靚,極為登對。
“阮同誌,出去啊。”
“是啊,有點事要辦。”
“阮明芙……”
一路走來,不少嫂子都跟阮明芙打招呼。她有些想不通,在家屬院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歡迎了。
狗托付給胡宛寧後,兩人這才接著朝大門口走去。
說來也是巧,阮明芙剛到,一輛車便駛了過來。坐在副駕駛上的顧清鬆看到路邊的阮明芙時,眼底帶著滿滿的驚豔。
他從車裏伸出手,“阮同誌。”
謝延昭雙眼眯起,朝顧清鬆看了過去,眼中還帶了點危險。
顧清鬆雖然感覺身上有點冷,但很快便拋到腦子,興奮地朝阮明芙揮手,仿佛許久未見的親密朋友。
“顧同誌。”
想他相比,阮明芙卻顯得冷淡許多。
但阮明芙的態度並沒有打消他的熱情,顧清鬆從車上跳了下來,“阮同誌,好久不見。”
謝延昭上前一步,狹長的眸子看向他。
“顧同誌,你好,”他跟顧清鬆握了一下手,“我媳婦今天就麻煩胡教授照顧了。”
顧清鬆:……手有點疼。
可看對方的樣子又不是故意的,顧清鬆想了想,覺得對方是軍人手勁這才大了點。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他,顧清鬆的臉又揚起了傻白甜的笑容。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阮同誌的。”
謝延昭:“……”
看著顧清鬆傻傻的笑容,謝延昭第一次從阮明芙以外的人身上嚐到了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
大手摸了摸阮明芙的頭發,沉聲道:“早去早回。”
“知道了,”阮明芙走了過去,“你也趕緊回去吧,要不然該遲了。”
謝延昭應了一聲,身體卻沒動。
待阮明芙上車,開出老遠還能看看到謝延昭站在大門處看著他們的身影。坐在副駕駛的顧清鬆回過頭來,跟阮明芙說話。
“阮同誌,你們感情真好。”
他好羨慕。
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擁有這樣美好的愛情。
顧清鬆澄澈的眼中,露出憧憬。
阮明芙點了點頭。
狗男人確實對她不錯,讓她很滿意。阮明芙甚至都覺得,兩人就這要過一輩子也不錯。
顧清鬆憧憬了會兒,這才想起正事,拿出一個冊子遞了過去。
“阮同誌,這是外交會的資料,你可以先看一下。”
冊子印刷得十分精美。
上麵還畫著各式各樣的瓷器,糖畫,刺繡之類的小像。
隻看封麵,阮明芙便知道上交會是幹什麽的了。她翻開一頁看了起來,果然如此。除第一頁為上交會作了一個簡單的介紹,後麵幾頁都是各種國家特產介紹。
“這是……讓我介紹這些東西?”
顧清鬆點頭。
“到時候會有數不清的外商過來交易。”
其實胡教授說得更直白,反正這次外交會就是忽悠這些外國人,讓他們多買。可對著阮明芙那張明豔的臉,顧清鬆說不出口。
這種黃白之物,怎麽能玷汙他的女神。
“我知道了。”
阮明芙翻了冊子幾下,便將它放在一邊。
“對了,你們上回參加的是什麽活動?怎麽在這裏呆了這麽久?”
阮明芙還以為胡教授早就回京了呢。
“原本是打算走的,”說起這事,顧清鬆便是一臉苦色,“我們都買好票了,臨時又將上交會的任務交給我們。”
顧清鬆心裏頭也難受啊。
這一個月忙得腳不沾地,他好好的一個人都瘦一圈了。
際明芙點頭,“這次來的人多嗎?”
“多,怎麽不多。”
可以說上交會比他們之前參加的那個活動強多了。
上交會是麵向全國各地的活動,五湖四海都有人來。外商擬定的人數,都超過了一萬。真到那天,估計是人山人海。
阮明芙明白了這個活動的重要性。
“對了,瞧我這個記性,”顧清鬆將一塊牌子遞給阮明芙,“進去會場之後,要把它戴在身上。”
牌子有點醜。
配色卻很耐看,阮明芙還是將它戴好。
她對上交會也挺好奇,哪怕不是做翻譯,進去看看也好。
車開得很穩,待進入城裏時候,便能看到來來往往的車輛。上回她與謝延昭扯證時,還鮮少有小汽車在路上跑。不過四五秒,唰唰過去好幾輛 。
上交會果然不一般。
越往裏開,車越多。還好有人疏通車輛,要不然阮明芙就該在這個時代體驗堵車的滋味。
下車後,顧清鬆帶著阮明芙便往裏走。
人多得很,依稀還能看到幾個身材高大的白人。顧清鬆七拐八拐地,將阮明芙帶入一間小辦公室。
裏麵坐著的胡教授看到阮明芙的身影,就如看到救星一般。
“阮同誌,你終於來了。”
阮明芙點了點頭,“胡教授,好久不見。”
她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不少少男少女。臉上都不太好看,怕是剛剛在挨訓。
阮明芙雙眼閃了閃,沒有多問。
“胡教授,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你來就是解我燃眉大急,”胡教授負責上交會的翻譯調度,緊張得不得了,生怕出什麽麻煩,“阮同誌,你就負責茶的解說。先習慣一下,到時候再來安排。”
阮明芙想了想,便答應了。
少男少女見阮明芙答應,紛紛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展會上有多少品類的茶嗎?
知道每種茶的特點是什麽嗎?
她流利地把茶完整地介紹出來嗎?
茶有上千年的曆史,衍生出來的品種不知道有多少,每個地區都有頗具代表性的名茶。而茶也是最能代表國家文化的東西之一,更是重中之重。
他們老師都翻譯不過來,竟然讓個跟他們差不多年齡的小姑娘上?
是他們瘋了,還是胡教授瘋了……
隻可惜這裏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就算有再多的疑問也得憋在肚子裏。
胡教授見阮明芙答應,心中一喜。指著顧清鬆便道:“帶阮同誌去茶展那兒,熟悉熟悉環境。”
“阮同誌,跟我來吧。”
……
許是因為茶本身的所含的韻味,茶展確實比其他地方要清幽不少。
布置這裏的人也很有巧思。
拿竹子點綴,走進去還能聞到淡淡的竹香。聞起來,與茶香極外的契合。
顧清鬆對著這裏的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阮明芙。
他們眼帶懷疑,似乎在質疑阮明芙的能力。
畢竟他們也不是頭一回參加上交會,可每次都買不了多少。要不是茶對國家至關重要,早就被撤展了。
他們也明白,這次的結果怕也與前幾回一樣。
小姑娘來鍍金,走個過場罷了。
幾位也都沒在意,態度友好地與阮明芙打了個招呼。
顧清鬆扶了扶眼鏡,“阮同誌,你可以在這裏看看,熟悉一下。老師那邊還有事,我得先走了。”
“好。”
阮明芙就著空氣中的茶香,便在展廳裏轉了起來。
各個茶廠都準備得很充分,甚至有些還玩起了新花樣,弄起現場炒茶。阮明芙走到一處,看著展台上放置的茶葉,眼中閃過滿意。
老阮愛喝茶,阮明芙在跟他身後,灌了不少名茶。
茶喝得多了,也學會品茶。
一個長相斯文,跟老阮差不多年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去。
“阮同誌也喝茶?”
話一說出口,就覺得不對。
除非特殊的渠道,現在哪裏還能買得到茶葉。
“喝一杯嗎?”
話雖這麽說,但他已經拿著個杯子給阮明芙倒了一杯。
她端起來聞了一下。
“清香馥鬱,”阮明芙喝了一口,這才看著杯子裏的茶湯,“這是烏龍茶裏上好的鳳凰單叢。”
那人雙眼一亮,隨即便是驚喜。
“阮同誌也懂茶?”
從阮明芙剛才說的話中,他便知道是個行家。畢竟許多人都拿烏龍茶當成一種茶葉,卻不知它是一種工藝品類。
尤其她還能一口品出鳳凰單叢。
更是行家中的行家。
其實烏龍茶中最出名的兩類,卻是鐵觀音與大紅袍。鳳凰單叢沒有前兩者有名,不是品茶的高手區分不來。
阮明芙微微一笑。
“跟家裏人喝過幾年。”
“阮同誌,快坐快坐,”這人熱情得不得了,“我姓劉,是這家茶廠的副廠長。”
阮明芙坐了下來,“那我也不跟您客氣,叫您一聲劉叔。”
“應該的,應該的。”
劉叔激動得很。
看著阮明芙,他對這次的上交會之行重新有了期待。
烏龍茶是半發酵茶,銷量在整個茶展都是墊底的存在。廠裏拉不到訂單,就沒錢。雖說有地區供著,可他們哪能心安理得地拿這筆錢。
上交會舉辦得如火如塗,他們自然也想出一份力。
劉叔將自己帶的茶一一泡開,請阮明芙喝。
“阮同誌,你覺得這些茶怎麽樣?”
“這些茶當然好。”
這時的科技不像五六十年後那麽先進,每一根茶葉都是人工製成的。阮明芙喝了一口,滋味可比後世流水線出來的茶葉好多了。
劉叔搓了搓自己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希望阮同誌好好介紹我們的茶葉……聽說國外的那些牛鼻子都喝什麽咖啡?這種苦啦吧唧的東西,哪有咱們的茶好。”
阮明芙點頭,“劉叔說得對。”
比起咖啡,她當然更愛茶。
既然能提心醒腦,還能強身健體。
聽了這話,劉叔雙眼更亮了。
“那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雖說之前不相信阮明芙的專業能力,可她會品茶……還能說得頭頭是道,她應該也是愛茶的吧?
劉叔覺得,反正情況都這樣了,還不如信她。
阮明芙放下杯子。
清脆的瓷器撞擊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劉叔放心吧。”
外交會的翻譯,也充當拉訂單的角色。主要是翻譯與廠商一起出力,把訂單拉下來。
阮明芙喜歡喝茶。
自然不忍心這麽好的東西,被埋沒掉。
離展會開始還有一點時間,阮明芙正打算四處看看,卻被一旁的展會場商給拉了過來。
“阮同誌,你看看我們這邊的……”
其他廠商見此,哪裏還坐處下,紛紛冒頭。
“阮同誌,我們的茶葉也不錯……”
“對,還有我們的……”
……
茶展處的廠商幾乎全圍了過來。
阮明芙與劉叔說話的聲音沒壓低,他們可都聽見了。沒道理幫了這家,不幫他們。
大家都是這個鳥樣。
大哥別笑二哥。
阮明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場景,可真刺激。
她一一安將他們安撫住,這才得以脫身。
阮明芙鬆了一口氣。
媽誒,那些人激動的模樣像是要把她吃了,還怪讓人害怕。
時間慢慢過去,九點一到,上交會也正式開始。
茶展不算偏避,但也在最裏麵。外商都被外麵的攤子吸引過去,半小時過去也沒見人來。阮明芙讓人把凳子搬到前麵來,還坐在哪兒泡著茶。
一點兒也不焦急。
劉叔急得腦袋冒汗,動了動唇,一副想問卻又不敢問的模樣。
就在眾人著急的時候,一行人走了過來。這些人白皮紅毛,看不出哪裏人。他們驚歎地看著茶展,被裏麵的裝飾吸引目光。
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大堆,劉叔等人一個字都沒聽懂。
泡茶的阮明芙明白,這是T國人。
她倒了三杯茶,看著那幾個人,說著一口流利的T語:
“遠道而來的客人,喝杯茶嗎?”
似乎驚奇阮明芙會說他們國家的話,三人好奇地走了過來,看著桌上三杯奇怪的**,朝阮明芙嘰裏呱啦又說了一大堆。
阮明芙笑眯眯地回複道:“對,就是你們想的那個茶。”
這三個人也不知道從哪兒落單,一路摸了過來,身邊也沒跟著個翻譯。
見他們十分好奇,阮明芙便開始給他們介紹。
劉叔幾個廠商看著兩方人一來一往,嘰裏呱啦地不知道說什麽。但他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若非有人真恨不得抱起阮明芙原地轉三圈。
東西嘛,不怕人問,就怕別人理都不理。
上交會總算給他們找個靠譜的人來了。
其中一個人端著空的杯子,朝阮明芙伸過去。劉叔看著這一幕看得眼熱,哪裏還坐得上,親自捧起茶壺當成了奉茶小弟。
行動沒有劉叔快的幾人隻能在心裏暗罵。
阮明芙打開一包茶葉,放到他們麵前。
“這是我們的名茶鐵觀音,它是茶名,又是茶樹品種。你們看它的外形……”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茶葉撚起來放一張白紙上,讓他們看得更加清楚。
“……它的□□隨水份蒸發,會在茶葉上形成白霜,也叫作‘砂綠起霜’。泡開後異香撲鼻,喉底回甘……”
隨著阮明芙的介紹,這三個外國人‘哇哇’地叫個不停。
看茶葉的眼神也越發驚奇。
阮明芙就坐在椅子裏,含笑看著他們。
“客人,茶葉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東西,你們確定不來點?”
外國人麵麵相覷,又是壓低聲音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隨後站了起來,不知道朝阮明芙說了什麽,轉身便走了。
劉叔都迷惑了。
之前不是談得挺好,怎麽到最後突然走了?
“阮同誌,他們剛剛說了什麽?”
“他們說他們這次出來沒帶多少錢,先逛逛再決定買不買。”
幾位廠商聞言,神情帶著喪氣。他們要是再拉不到訂單,廠子就該解散了。
劉叔等人的表情都是苦的。
阮明芙倒是沒失望。
生意嘛,哪兒能一次性做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用完,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幾乎沒人過來。
劉叔急得幹脆搬了個凳子,坐在路口守著。
他伸長脖子盯著入口,像極了望‘夫’石。
許是老天不忍看劉叔失望的模樣,前麵突然來了不少人,直奔這裏而來。劉叔樂壞了,搬著凳子興奮地跑了回來。
“快,快準備好,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