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母衝過來時, 阮明芙還在吃早飯。
院子裏,朱虹在曬衣服。她今天輪休,並沒有去上工。
她正想說話, 便見周母如同一個瘋婆子一般地闖了進來, 拿起手裏的鋤頭就朝桌邊的阮明芙砸了過去。
“小心——”
阮明芙瞳孔一縮,連忙往一旁躺去。
鋤頭砸在她剛剛坐的那個位置, 椅子上的皮都砸掉了一層。
阮明芙倒吸一口涼。
幸好她及時躲開,要是被砸到,她這條小命也沒了。
想到此,阮明芙轉頭怒視周母。
媽的, 這個老女人不是做戲, 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小賤人!”
周母神情癲狂, 頭發也亂遭遭, 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上麵有著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髒汙, 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她原先是個多愛麵子, 多驕傲的人,現在卻成了一個瘋婆子。
周大虎坐牢的事,其實對周母陰影不大。
真正讓她刺激的是周鵬。
她最有前途的兒子就這麽廢了, 還一關二十年。等周鵬出來,周母在不在都兩說。
周小虎遭逢大變, 現在還在**躺著起不來。
而林家也因為林玉嬌, 訛了周家一千塊錢。
周母天都塌了。
聽到阮明芙從醫院回了知青點,哪裏還坐得住。
“早知道你會把我家害成這樣, 我就應該早點打死你!”
阮明芙漂亮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們會有現在的結果,難道不是因為你們為非作歹?周大虎跟你兒子有這樣的下場, 都是他們罪有應得!”
周大虎在這裏盤垣數年,幹下的髒事不知道有多少。
若真算起來,都足夠他吃幾回花生米。
他得感謝自己隻有這一條命。
周母雙目赤紅,“賤人,我打死你!”
周母現在隻想讓阮明芙死,哪怕是一命換命她也認了。
反正今天,她必須要死!
朱虹嚇了一跳,趕緊道:“阮知青,快躲到房裏去,我去叫人!”
這個點的人都在地裏頭,離知青點來回一裏地。等她叫人回來,阮明芙都涼了。朱虹隻讓她躲屋裏去,最起碼還能抵擋一會兒。
她剛轉身,一個鋤頭就朝她砸過來。
朱虹嚇得半死,還是阮明芙見不對拉了她一把,這才讓她幸免於難。
“你們今天誰也別想走出去!”
周母特意挑這個點過來,怎麽可能會讓她去叫人。
周母手裏的鋤頭是鐵做的,又重又鋒利,加上她幹慣了農活,力氣堪比一個壯年男子。被打一下,命都要去掉半條。
兩人隻能往有東西壘著的地方躲。
不一會兒,整個知青點院子一片狼藉。
知青點裏,也沒有什麽東西能讓她們拿來抵擋,反抗。
阮明芙與朱虹兩人躲得狼狽。
周母步步緊逼,她們壓根沒機會躲到屋裏。
混亂中,朱虹不小心踩到了砸斷的木棍,崴了腳。她臉色蒼白,想起來卻因為腳踝的刺痛,疼得站不起來。
朱虹雖然沒有惹過周家人,但周母那個瘋婆子隻不會放過她的。
眼見周母的鋤頭就要朝她砸下來,朱虹眼中閃過絕望。
她覺得自己死定了!
朱虹隻得閉上眼,良久卻沒動靜。
她小心地睜開眼睛,便見阮明芙手裏拿著根粗大的棍子,砸在周母的手上。她一個不穩,手裏的鋤頭差點沒握住,掉了下來。
阮明芙接著動手,又狠狠打了周母幾下。
朱虹強忍著疼,趁機抱住鋤頭,將它從周母手裏搶了過來。
周母手裏沒了凶器,兩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而周母受了阮明芙幾下,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著疼。
阮明芙將手裏的棍子一丟。
這是她看到朱虹危險時,猛然想到用來栓門的門栓。它很粗,阮明芙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它拿起來。
重是真重,砸人也是真疼。
朱虹將手裏的鋤頭拿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還不忘警惕地看著地上的周母。
“阮知青,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阮明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報公安,”她沒好氣地看著周母,“她不是為她兒子報仇嗎,就讓她跟她兒子作伴。”
“啊?”
朱虹愣了一下。
她以為阮明芙會找大隊長,卻沒想到她直接找公安。
也是,阮明芙就是這樣,與她們都不一樣。
在朱虹從小到大的印象中,有了矛盾都是自己解決,連叫大隊長都少,畢竟現在的人還信奉什麽家醜不可外揚。
弄到公安局的,更是沒有。
朱虹歪著頭,腦海中突然有了不一樣的念頭。
“小賤人,你不得好死!抽皮扒筋的騷東西,缺男人……”
“啪——”
眼見她罵得越來越不像話,阮明芙眸中帶著厲色,唯一完好的桌子上的瓷碗砸在周母的頭側。
碎裂的瓷片迸開,還割傷了周母的臉頰。
“嘴不想要了就繼續罵。”
走到門外,正巧看著這一幕的許諸:“……”
乖乖,阮同誌真是越來越辣了。
他伸出手拍拍謝延昭的肩膀,眼中帶著些許憐憫。
娶了這麽個小辣椒,他都有些期待老謝婚後的日子。
謝延昭對上許諸幸災樂禍的雙眼,一把將這人的爪子扒拉下來,當著他的麵還撣了撣肩上不存在的灰塵。
許諸:“……”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而且還有證據。
謝延昭大步走過去,盯著阮明芙道:“受傷了嗎?”
她搖了搖頭。
阮明芙丟下手裏的棍子,聲音又軟又委屈,“你怎麽才來啊。”
她差點就涼了。
阮明芙身上帶著幾分狼狽,梳得整齊的辮子也鬆了,有些碎發掉了出來,白嫩精致的小臉還有幾道不知道從哪裏沾來的黑印。
看起來又乖又軟。
謝延昭喉結動了動,嗓音帶著低啞,“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阮明芙將對朱虹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對於想殺她的人,阮明芙一向奉行快刀斬亂麻,絕不給對方第二次害她的機會。
“我去吧,”許諸認命地當跑腿小二,“我直接帶她走吧,還省得公安同誌再跑一趟。”
朱虹抿了抿唇,想說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
“你們這些賤人,都不得好死!”周母滾了半邊泥,身上髒得很。
她雙眼充血,臉也漲得通紅。
“你們都是她這一副好皮囊給騙了!”
周母感覺到嘴裏的腥甜,朝著謝延昭開口道:“她為了擺脫我兒子才找上你,這個賤人就是個不安分的。等再遇到好的,她也會像對待我兒子一會,毫不留情地把你踹了。”
阮明芙想不通。
難道是死到臨頭,讓周母突然這麽聰明了一把?
但要讓周母失望了。
謝延昭是什麽人?
從一開始,這人就知道她的目的。
再說了,狗男人答應這樁婚事的初衷也不單純。
她倆誰也不欠著誰。
周母看著兩人依舊平靜的模樣,心裏的算盤落空,整個人都要瘋魔了,看到許諸過來抓她,周母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一個不查,手臂還被抓傷。
“別抓我!滾開!癟犢子,給我滾開!”
許諸一個擒拿,便將周母雙手反剪在身後。
她再怎麽掙紮也沒用。
周母氣得吐出一口血,“阮明芙,你不得好死!!!”
她聲音嘶啞,看著阮明芙的眼中更還著令人心驚的恨意。雙眼死死地盯著阮明芙,嘴裏罵得非常髒。
謝延昭走了過來,“再磨蹭下去,公安那邊該關門了。”
許諸:“……”
他不想搭理謝延昭,拉著周母就要離開。
“等一下!”
大隊長與其他村民正好趕了過來,看著周母頭散亂,嘴角有血整個人說不出來的狼狽,其中一個青年飛快地走了上來,挨手便想打許諸。
卻被他一個歪頭閃開。
許諸沉下來,滿臉嚴肅地看著來人。
“你是什麽人?”
畢竟是做思想工作的,沉著臉的模樣還真能唬人。
青年手一抖,看到他身旁的周母卻更氣了,“你們打人,我要舉報你!”
周母朝他啐了一口,“看什麽看,還不快過來扶老娘。”
這個兒子,果然沒有周鵬貼心。
“誒,”青年,也就是周母的大兒子周建黨趕緊伸手過去,卻被許諸一把避開。
“這位同誌,你跟周大娘是什麽關係?”
許諸打量著周建黨。
他長得並不像周鵬,那副幹瘦的模樣頗有幾分親爹周小虎的影子。周建黨從小沒有弟弟周鵬機靈可愛,長大後拖周大虎的關係去了運輸隊跑車。
因著他人憨,周大虎有事也不會叫他,便沒被牽連。
周建軍是因為家裏出了事,請假回來的。
大隊長拉了周建軍一下,衝他搖了搖頭。
周家那就是團爛賬,周建軍這個小夥子還算不錯,大隊長也願意拉一下他。
“許同誌,我聽說老周家的去找阮知青麻煩,”大隊長朝門內看了一眼,卻沒看到人影,“阮知青沒有受傷吧?”
許諸開口道:“朱知青受傷了。”
大隊長嚇了一跳。
整張老臉都被嚇白了,以為出了人命。
“那……那人、人沒事吧?”
大隊長是聽有人說周母拿著鋤頭去找阮明芙尋仇,這才趕緊過來。半路上,又遇到了請假回來的周建黨。
幹脆一起來了。
許諸想了想,便開口道:“腳扭了。”
老頭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情放鬆不少。
周母見周建黨在,掙紮得更厲害了。
“快把我放開!我告訴你,隻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過那個小賤人,”周母怒視周建黨,“你這個癟犢子,看到老娘被麽抓著,還不過來幫忙。”
周建黨抓了抓腦袋,“哦……哦!”
“閉嘴!”大隊長怒瞪周母一眼,一把拉住正要上前的周建黨,“你還嫌事情不夠亂是不是?”
“大隊長,你怎麽向著外人!”
周母在看到鄉親們過來時,神色可比之前囂張不少。她默認這些人都是來幫她的,畢竟周家是個大家族,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了好幾代。
不向著她還能向著誰。
待聽到大隊長的話後,周母傻眼了。
這段時間的風波把大隊長弄得心力交瘁。
年底別說評什麽先近,不被拉出來當典型就不錯了。
大隊長愁啊。
“快閉嘴吧,”大隊長頭疼得很,放下狠話,“你要是在繼續鬧下去,就全家搬出這個村子!”
一家子惹事精!
反正周家跟大隊長也沒有什麽親戚關係。
周母不說話了。
周家已經這個樣子了,要是搬出去真的就沒了活路。
大隊長朝著知青點裏麵探頭,“阮知青在嗎?我想找阮知青商量點事。”
“大隊長,你有什麽事就說吧。”
阮明芙在聽到動靜後,就跟著謝延昭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阮知青,”大隊長有些為難,但不說又不行。老頭歎了一口氣,“老周家的確實做錯了,你看能不能寬容點,就別把她送公安吧。”
他真的是上輩子欠了老周家的。
“大隊長,她要殺我啊?!”
阮明芙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說這話的大隊長。
在她心裏,老頭雖然脾氣臭了點。但很公平,對她也很關照。
大隊長也不想開這個口,隻得語重心長地道:“阮知青,如今周家病的病,坐牢的坐牢。老周家的犯了糊塗,我一定好好地罰她,就別送公安……”
阮明芙與周鵬的事,牽到了周家。
因為這事,鄉親隱隱開始排擠起知青來。就這兩人,本地村民跟知青發生了不少小摩擦。
今天再把周母送進去,村裏人跟知青點的關係就別想再和諧下去。
要不然,大隊長才不會為了周母說情。
周建黨雖然憨卻也不傻,“阮知青,是我娘做得不對。我可以賠償,但你別把她送公安。”
跟著來的村民看阮明芙的眼神早就變了。
“好狠的心,這是要把老周家給一網打盡……”
“誰說不是。”
“誰說她是狐狸精的,我看是黑寡婦才對……”
“周鵬多好的前途,就這麽毀了。”
“等出來,人都四十多了……”
人都憐惜弱者,這個時代更不例外。
“她又沒有受傷,建黨都答應賠錢了,她還想怎麽樣?”
“要我說這種禍害就不應該再留在村裏,誰知道哪天我們誰不小心得罪了她,轉頭就把你們弄得家破人亡……”
聽著下麵的話,皺起漂亮的眉頭。
耳邊,謝延昭那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不用多想,你是對的,人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周母得意地晃了晃腦袋,“聽見了沒,還不快把我放開。”
“閉嘴吧!”大隊長都快煩死周母了,他又瞪了那些村民一眼。
雖然他沒看見,但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說話的人都是周家宗族的。
大隊長這才接著看向阮明芙,“阮知青,你怎麽看?”
怎麽看?還能怎麽看?
那些周家宗族的人都已經握緊手裏的家夥什了,若她真的下定決心把周母送公安,這些人還不得吃了她。
她雖然馬上要跟謝延昭隨軍,但知青點裏的人還要在村子裏繼續生活下去。
阮明芙歎了一口氣。
“看朱知青的意思吧,畢竟她受了傷。”
大隊長雙眼一亮!
他知道這是鬆口的意思,“朱知青,你有什麽想法?”
“我的傷沒什麽要緊,”朱虹聲如細蚊,“……就照大隊長的意思辦吧。”
許諸見狀,將周母放開。
周建黨立馬扶住她,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廢物!”周母看自己被放,開始抖了起來,“小賤人,你給我等著,老娘絕對不會放過你!”
阮明芙微微一笑,“是的,下一次我也不會放過你。”
周母氣了個仰倒,恨不得撲上前抓花阮明芙的臉,卻被周建黨死死拉住。
她氣得要死,“癟孫,快給我鬆開!”
“小虎家的,你要是再鬧就給我從村子裏滾出去,”大隊長覺得自己這輩子遇到的遭心事,都沒這半個月的多。
周母消停下來,卻還是不忘拿眼神‘殺’阮明芙。
大隊長眼中閃過厲色,“你到知青點鬧事,還砸了裏麵的東西。待會兒收拾一下,值多少錢就賠多少!”
周母想說什麽,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
“至少阮知青與朱知青,我作主,一天賠三十塊錢。朱同誌傷得重了些,再加二十!”
“什麽?!”周母接受不了,“大隊長,她們現在不是好好的?憑什麽要我賠錢?又不是金娃娃,還得要八十塊錢!”
大隊長冷笑,“那你去坐牢吧。”
他就是讓周母知道痛,隻有痛了,才不會上門鬧事。
周母原本不肯,但被大隊長壓著,其他人也早就煩她了,壓根不會為她說話。周母沒法,隻得拿了錢,大隊長才肯放她走。
見事情解決,人也散了。
阮明芙將五十塊錢塞進朱虹手裏,“給,這裏你的。”
“謝謝。”
從小到朱虹,朱虹手裏就過過二十塊錢,這五十塊錢是她收到的麵額最大的錢了。
朱虹差點哭了。
“謝謝阮知青。”
阮明芙看著她笑了,“你都受傷了,怎麽還謝我?”
知青點被周母糟蹋得,猶如狂風過鏡,東西被砸了一地,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許諸看了一眼,“弟妹,這裏你是不能呆了。”
就周母的模樣,還不知道再做出什麽事來。更何況,周大虎的妻子,在昨天也帶著兩個女兒回來了。
她父親都搭了進去,更不會放過阮明芙這個罪魁禍首。
朱虹眼帶不舍地看著阮明芙,“阮知青,你要去隨軍嗎?”
阮明芙:“……”
這話讓她怎麽接?
她隻得朝謝延昭看過去。
他的臉依舊看不出什麽神色,“結婚報告才交上去,那邊應該還沒有那麽快分房子。”
“老謝說得不錯。”
城裏房子緊張,部隊的房子同樣緊張。
“不過,可以先以探親的名義過去。”
許諸點頭。
老謝說得沒錯,到時候他再去催一催,一定把房子給兄弟落實好了。兄弟好不容易要結婚了,可不能臨到節骨眼上出什麽差子。
阮明芙沒有說話。
她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們什麽時候走?”
謝延昭想了想,“過兩天吧。”
他在這裏還有點事沒有辦完。
……
雖說兩天後才走,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半夜兩點,阮明芙被敲門聲吵醒,正想發火的時候卻見到門外的謝延昭,她愣了一下。
“趕緊收拾東西,我要提前歸隊了。”
阮明芙被吵醒的腦袋有些混沌,緩了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什麽?這麽快?!”
不久前還說兩天後,現在就被打臉了。
“時間緊,來不及多說了,”謝延昭看了眼手上的表,“你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收拾東西,我先走了。”
狗男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看來事情是真的急。
阮明芙被晚晚的涼風一吹,驚醒過來趕緊收拾東西。
她下鄉雖然沒多久,但她會花啊。才大半年,就把房間的角角落落塞得滿滿當當。
幸好白天她收拾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時候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動手。
阮明阮找了個行李袋,將東西一一放了進去。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朱虹的聲音傳了過來,“阮知青,要幫忙嗎?”
“快,快進來,”阮明芙雙眼一亮,趕緊將朱虹拉了進來,“太好了,我正發著愁呢。”
阮明芙的東西又多又雜。
她將那些東西一股惱地塞進去,很快便將袋塞滿,但東西又沒裝多少。阮明芙正要拿下一個袋子,朱虹趕緊過來製止她。
“阮知青,東西不是這麽放的。”
阮明芙長這麽大,就沒自己親手收拾過東西。她的衣帽間有專人清掃,換下來的衣服也有專人清理。
壓根不需要她操什麽心。
朱虹將阮明芙一股塞進去的東西拿了出來,仔細疊好後,再整齊地放進行禮箱中。
她將阮明芙打算帶的衣服全放了進去,箱子還空出好大一塊地方。
阮明芙瞪大雙眼:“朱知青,你好厲害。”
這是魔法吧?
這肯定是魔法。
朱虹見阮明芙是真的不會,這才開口道:“阮知青,你把要帶的東西收拾出來,我來幫你整理。”
阮明芙早就想好自己要帶的東西。
現在是夏天,天氣不冷。她可以先收拾點輕薄的東西帶過去,剩下的東西先放一放,托人後麵再寄過來也不錯。
朱虹從小幹慣了活,手腳麻利地將她所有東西都打包。
“太謝謝你了,要不然我弄到天亮也弄不明白。”
阮明芙是真的感謝朱虹。
自她穿過來後,也是朱虹幫她最多。
她指著旁邊整理出來的吃的用的東西,“這些我也用不到了,就留給你吧。”
朱虹看了過去。
那堆可都是些好東西,都是在醫院時那些阿姨與顧意霖送的。阮明芙也吃不完,帶到那邊去還要費力又占地方,還不如分給知青。
“這東西太多了,我……”
“我可帶不了這些東西,你不要我就隻能扔了。”
阮明芙都這麽說了,朱虹隻能收下了。
阮明芙也有交好朱虹的意思。
畢竟她跟著狗男人去那邊,還不知道情況什麽樣呢。
指不定他回了部隊,突然清醒過來,她不得灰溜溜地回到這裏來。留條後路,以免未來走投無路。
阮明芙收拾整齊出門後,女知青們都起來送她了。
看著這些人,阮明芙真的覺得自己有被感動到。
她一直以為自己人緣不好,卻沒想到她還挺得人心的嘛。
阮明芙心裏又開始得意起來。
兩邊人寒喧沒多久,謝延昭便開著車過來了。阮明芙與知青們一一告別,這才上了車。
眼見車開得越來越遠,知青們這才收回眼中羨慕的神色。
“真羨慕阮知青能嫁給一個軍官。”
“就是啊,不知道咱們還能沒有機會離開這裏……”
這話一說了出口,所有知青都沉默了。
有人打了一個哈欠,“回去睡覺吧,明天不要上工呢。”
“走走走……”
“現在還早,還能再睡一覺。”
……
阮明芙坐在車上,感受著身上的顛簸,“你們的其他戰友呢?”
加上她,車上就三個人。
她可還記得,他們還有好幾個戰友呢。
“他們先走了,”謝延昭抓著方向眼,雙眼盯著前麵的路,“我們先去市裏,再去火車站。”
阮明芙睜開眼。
“坐火車?”
許諸解釋了一句,“這裏離部隊有點遠,火車要開一天一夜呢。”
其實主要是火車安全,開車回去就怕半路遇到劫道的,況且要開個一天兩夜,他們兩個大男人沒什麽關係,阮明芙卻是一個嬌氣的女同誌,就怕她會受不了。
阮明芙點了點頭。
一時間,車內靜了下來,阮明芙越來越困,一路上醒醒睡睡,待天色露白,阮明芙這才感受到底下的車停了下來。
“到了?”
阮明芙睜開迷蒙的雙眼,發現自己正靠在謝延昭身上,前麵開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許諸。
“嗯。”
謝延昭輕輕應了一聲,落在阮明芙耳中,無端讓她耳朵發癢。
她掙紮著坐直了身體,朝窗外看了過去。
這時的車站,人流量也很大。她探出腦袋,“我們現在下車?”
帶著困意,阮明芙一臉沒睡醒的模樣。頭靠在窗邊,看著他的眼中帶著迷茫,乖乖軟軟,一點也沒之前的張揚。
謝延昭的手動了動,別開眼去。
“你在車裏別動,我下去一趟。”
阮明芙腦子混沌一片,不知道在車裏坐了多久時,謝延昭回來了。
與他一同來的,還有一個男人。
他拉開車門,看向已經困得不行的阮明芙開口道:“下來,我們到了。”
阮明芙伸出纖白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再打了一個哈欠,她這才從車裏走了出來。
來人看見她雙眼一亮,“謝哥,這就是嫂子吧。”
阮明芙強打起精神,“你好。”
“你好你好,嫂子好,”他長相周正,看著比較年輕,站在謝延昭身邊生生矮下一個頭,“我是謝哥的戰友,我叫李銳。”
李銳很熱情,上前將車上的東西全拿了下來,還帶著他們進站。
阮明芙也不知道他們怎麽走的。
路上並沒有太多的人,到了車站前他這才拿出三張票遞了過去。
“時間太緊,我隻買到了臥鋪票,兩張號是連著的,一張在別的車廂裏。”
“知道了,”許諸握拳捶了他的肩,“謝了兄弟。”
李銳擺手,“哪天再來一定記得叫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謝延昭將車鑰匙扔了過去,“鑰匙不要了?”
李銳接過,露出八顆牙。
“謝謝謝哥!”
阮明芙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
今天應該算通宵了吧。
通宵老十歲啊。
阮明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等上了車她一定要補回來。
她漂亮的臉蛋可不能毀了。
不一會兒,他們要坐的火車便停靠過來。
這年頭能坐得起臥鋪的人沒有多少,阮明芙幾人上車也沒人擠人的情況發生。
阮明芙買的臥鋪隔層中,已經有人了。
是兩位衣服得體的男同誌,一位年紀大些,四十左右,一位比較小,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他們見阮明芙幾人過來,還朝他們點了點頭。
許諸放下手裏的東西,將其他兩張票遞給謝延昭。
“東西就放你們這裏,我先過去了。”
他應了一聲,“安頓好了就過來。”
“知道了。”
謝延昭拿著票看了一會兒,便朝著身後的阮明芙道:“一個中鋪,一個下鋪,你睡中鋪吧。”
他睡在下麵,有什麽事也能照應到她。
阮明芙應了一聲,從他身後走了進來。
那個年紀輕的男同誌眼睛都睜大了。
那時間,腦子出現過短暫的失靈。阮明芙走進車廂,他好像也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青年捂住胸膛。
他怕慢一秒,胸膛那顆急劇跳動的心會從他心口跳出來。
青年品味這種奇怪的感覺。
有那一刻,青年覺得這應該就是那些文人筆下描寫的浪漫愛情。
活了二十多年,青年頭一次嚐到了愛情的滋味。
他雙眼極亮,恨得衝上前去直接來個自我介紹。但青年怕他這樣會嚇到阮明芙,他琢磨著找個合適的時機。
浪漫的相遇需要浪漫的開頭。
阮明芙可不知道有些盡琢磨一些有的沒的。
她現在最大的願意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睡一覺,她是真的困得不行了。
阮明芙坐在下鋪,小腦袋便開始一點一點的。
“等下再睡,”謝延昭喚醒她,“先吃點東西。”
阮明芙皺起漂亮的眉頭,精致漂亮的小臉浮現幾分不滿,她深吸一口氣,這才感覺整個人又清醒不少。
青年就坐在阮明芙兩人的對麵。
見他們的動作有些親密,他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青年摩挲著自己手,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
‘這是兄妹,絕對是兄妹!’
他的視線落在阮明芙的身上,偶然抬頭猛然對上謝延昭凶狠霸道的雙眼,嚇得他趕緊將頭低了下來。
我滴個媽,這個男人也太可怕了。
青年心有餘悸,不敢再亂看。
火車鳴笛,不一會兒便緩緩開了起來。
謝延昭將水杯拿了出來,“好好呆著,我去打點熱水。”
“知道了。”
臨走前,還看了眼坐在對麵的人。
阮明芙看著車外漸漸倒退的景物,漂亮的眸子裏帶著絲好奇。
可怕的男人終於走了,青年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輕咳了一聲,“同誌,你也是去海城的嗎?”
阮明芙聞言,看了眼車票才知道這趟火車還途經哪裏。這裏她原本的故鄉,也是原主家的地方。
她看了青年一點,淡淡地嗯了一聲。
“太好了,那這一路咱們可以互相照應,”對方更熱情了,“我叫顧清鬆,剛大學畢業,是海城人,你呢?”
“我是阮明芙,是一名知青。”
顧清鬆雙眼一亮,“你這是回海城探親?”
“不是。”
說這幾句話間,阮明芙又困了。
造孽!
阮明芙覺得,她再不睡就得GG了。
狗男人以後再半夜兩點叫她起床,她就跟他玩命!
謝延昭暫時不在,車廂裏都是陌生人,阮明芙得保持警惕,不敢放心讓自己睡過去。好在狗男人去的時間不算久,回來時不僅打了熱水,另一隻手裏還用飯盒裝了幾個包子。
他將東西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吃個包子再去睡。”
這時的包子真大,比阮明芙一個手掌還大。
她一個人明顯吃不完。
包子剛出鍋,上麵還冒著熱氣。
阮明芙伸手拿了一個,一分為二,露出裏麵的餡來。
竟然還是肉包子。
阮明芙將有餡的那一部分,朝謝延昭遞了過去。
看著遞包子過來的纖巧小手,謝延昭眸色微暗。他也沒伸手拿,一口便將包子叼進嘴裏。三兩下,便將半隻包子吃完了。
阮明芙指尖微紅,明顯是被包子的溫度給燙的。
謝延昭抓住她的手,摸了摸發紅的地方,“疼不疼?”
顧清鬆看著這一幕,小手絹都快給咬破了。他也無法,隻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
她的手被抓著,摩挲那片紅印時帶起一陣癢意,讓她瑟縮了一下,手也收了回去。
阮明芙慢條斯理地包子吃完,這才理直氣壯地看著謝延昭,“我困了。”
他看了眼臥鋪上的東西,再想起那次在醫院時的情景。
謝延昭:“……”
他認命地在包子翻出床單,鋪在阮明芙要睡的地方。謝延昭還將薄毯拿了出來,省得一會兒她覺得冷要蓋。
重新鋪過床單後的中鋪看起來順眼多了。
阮明芙眼睛閃過滿意的神色。
她正想上去睡覺,一個人突然踉蹌著摔了過來。
眼看就要摔到阮明芙的身上,謝延昭眼疾手快,將阮明芙帶到一旁,這才將視線落到始作俑者身上。
“怎麽回事?”顧清鬆站了起來,“你剛剛差點撞到人了。”
要不是他女神的‘哥哥’,女神差點就受傷了。
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眼裏閃過尷尬。
“對不住,對不住,”他連連道謝,“一時沒有站穩,驚擾到大家了,對不住。”
對方認錯態度良好,顧清鬆也不好再抓著不放,他梗著脖子,“下次注意!”
“一定,一……你怎麽在這兒?!”
來人的視線落到阮明芙身上時,瞬間卡了殼。
他瞪大雙眼,還不信邪地伸手揉了揉,這才又朝阮明芙看了過去。
“你認識我?”
阮明芙對這個人陌生得很,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見過他。
謝延昭將阮明芙拉到他的身後,這才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火車臥鋪本就狹小,謝延昭又生得極為高大,在這空間裏便猶如巨人一般的存在。況且這巨人還帶著極強的壓迫感,普通人哪裏招架得住。
那人臉一白,連連擺手,話都結巴了。
“不……不認、認識……”
阮明芙閑親地收回視線。
那人趕緊走了,臨時前還不忘再看阮明芙一眼。
阮明芙這回爬上去並沒有什麽意外發生,她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火車真不是睡覺的好地方,行駛時車輪發出的聲音,隔壁包廂的談話聲,還有不遠處傳來打孩子的哭聲,皆讓阮明芙這個覺睡得不太安穩。
眉頭一直皺著,一刻也不曾鬆開過。
待她再次睜開雙眼,車廂裏又多了一對年輕人。
那是一對年輕男女,看著二十出頭。身上衣服嶄新整潔,連個補丁也沒有,一看就知道家裏條件不錯。
兩人顯然與顧清鬆認識了,正壓低聲音聊天。
阮明芙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頭。
再也不想出門了。
這個時代還沒有飛機,出行靠的隻有汽車與鐵路。出去一趟人擠人,真的是遭罪。
阮大小姐八歲就有了自己的私人飛機。
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吃出行的苦。
在暗地裏一直關注著阮明芙的顧清鬆雙眼一亮,“阮同誌,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