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溪勤快,不勤快的蘇糖便顯出來了。

蘇糖巋然不動,她才不要幹活,誰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麽活都交給女人幹,男人不幹?

別人家是什麽情況,蘇糖不知道,但是在她家,掃地擦桌的活一向是江國平幹,黃莉偶爾才會打掃一兩次。黃莉主要是做飯,江國平也會做飯,但黃莉把做飯這活搶過來了,為的就是做飯的時候,她可以邊做飯邊把好吃的喂給蘇糖吃。

趙軍皺眉看著蘇糖,不讚同的想,蘇糖怎麽能這麽懶,一點也不勤快。在他們村裏,姑娘家要是成為一個懶姑娘,好名聲就沒有了,會很難嫁出去的。哪怕嫁出去了,嫁的男人也不好。

他年長蘇糖幾歲,又是她的姐夫,趙軍自認為他有資格對她說教。

趙軍說道:“糖糖,你坐了這麽久應該休息夠了,你去幫幫你姐。你姐勤快賢惠,我們在村裏的時候,她是出了名的好媳婦,名聲極好,你跟著學學。我不是對你有意見,我隻是想讓你勤快些,不至於被傳出懶的壞名聲,我是為了你好。”

“你娶了我姐,你難道不知道我從小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嗎。”

蘇糖平靜看他,“你怎麽不去幫忙,你不怕被人說你懶?”黃莉和江國平都沒有說過她,他哪裏來的臉?

趙軍不由得瞪大眼睛:“我是男人!”

蘇糖:“男人又怎麽了,有哪條法律規定男人不能幹活,我爸......”還不是天天在家打掃幹活。

江國平趕在蘇糖揭他底前打斷他們:“趙軍,糖糖還是個孩子,她說話衝,你別跟她計較。”

他疼了蘇糖這麽多年,哪能讓趙軍說她閑話。江國平知道,要是拿蘇糖和正在勤快幹活的江溪相比,他就算是昧著良心,他也不能說蘇糖做的對。

他打算先把蘇糖哄走,不然她火氣上來了,她不會管趙軍是不是她姐夫。動靜若是鬧大了,把黃莉引出來,江國平都能想到黃莉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江國平溫聲說道:“糖糖,你到廚房看看你媽把菜炒好了沒有?”

蘇糖沒有硬留下來,回道:“恩,我這就去。”她看也不看趙軍,轉身走了。

蘇糖一走,江國平和趙軍繼續說話,氣氛沒有先前好,兩人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趙軍是因為蘇糖頂他嘴了,自打他進黑市買賣糧食和山裏獵物開始掙錢後,家裏人唯他是從,他說什麽是什麽,不會有人敢頂嘴。江國平是因為他覺得趙軍看不懂眼色,心裏沒有數。趙軍隻是女婿,他哪來的資格能夠對他家的人指手畫腳。

黃莉看到蘇糖進來,納悶問道:“糖糖,你進來做什麽,這裏麵的油煙氣這麽大,你快出去,待久了小心油煙氣沾到你的頭發和衣服上。”

蘇糖:“爸讓我進來看看菜炒了沒有。”

黃莉挑眉:“你覺得我能相信這話?說吧,發生什麽事了。你嘴巴噘的這麽高,是誰惹你生氣了。”

蘇糖告狀:“姐夫說我懶,不夠勤快,要我向姐姐學習。”

黃莉臉一變,她抱著蘇糖,心疼壞了:“他的話不用聽,糖糖很好,你是我最驕傲的女兒。咱們是城裏人,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一個鄉下泥腿子沒多少見識,他要不是娶了江溪,他這輩子都不會有進城的機會,隻能待在鄉下麵朝黃土背朝天。他說話不好聽,你就當他是在放屁。”很好,趙軍欺負她女兒是吧,等著瞧,她會回擊的。

怪不得他會娶江溪,江溪不討喜,他也不討喜,兩個不討喜的人倒是湊成一對。

蘇糖撒了一會兒嬌才從黃莉的懷裏出來。

江溪出現在門口:“黃姨,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黃莉皮笑肉不笑地說:“有啊,有一個肉菜沒有炒,你來炒吧,讓我看看你的手藝有沒有退步。肉是要和洋蔥一起炒,你先切兩個洋蔥。”

原本黃莉是想做青椒炒肉,可誰讓江溪的男人惹到她了,她順勢把青椒炒肉這道菜換成洋蔥炒肉。洋蔥會熏眼睛,要是不熏眼睛,她也不會讓她切。

她拿了兩個西紅柿塞給蘇糖:“糖糖,你去洗菜。把它們放在水龍頭下麵,用水衝衝就行了。”

“哦。”蘇糖屁顛屁顛的去洗西紅柿,不,應該說她是玩水去了。

安排好蘇糖,黃莉看向江溪,臉上掛著笑,說道:“糖糖勤快吧?她這都是向你學的,你給她起了一個好榜樣。糖糖要是被人說她懶,那被她學習的你又算什麽,更懶嗎?你叫我一聲姨,作為長輩,我還是得說你幾句,你們兩口子以後說話應該多注意些,多少人是栽在他們的那張破嘴上。管好嘴,才能少是非。你別怪我的話刺耳,我也是在關心你們。”

黃莉沒有說一個髒字,江溪心裏卻堵得慌,她隻能憋屈的收下黃莉的“好意”。

背對著她們的蘇糖美滋滋地翹起嘴,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她就是她媽的掌中寶、心尖尖,永遠被偏愛。

桌上,肉菜大多是擺在蘇糖麵前,炒的燉的。

黃莉給蘇糖夾了一片烤鴨,自豪高興地說:“糖糖,多吃點,友誼商城的工作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那麽難進你都考進去了,真是有出息。售貨員的鐵飯碗你端上了一輩子不用再發愁,這要是放在鄉下,你就是鯉魚躍龍門,光宗耀祖了。”

江國平跟著誇獎:“是啊,糖糖確實是優秀又厲害,給我長了大臉麵,廠裏不少人羨慕我有個好女兒。”

蘇糖給江國平倒了一杯酒,再給黃莉夾了一筷子的菜,說道:“爸,媽,我和你們同樂,我能有今天多虧有你們在背後支持我愛護我。你們養我大,以後我養你們老。”

黃莉眼裏閃過淚花,看向江國平:“國平,你看到了嗎?咱們閨女多孝順,她對我們多好。她還要給我們養老,一點也不怕我們老了不中用。她能來當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的福氣。”她將蘇糖不是江國平的親生女兒,隻是繼女的事實模糊了。

在黃莉感染力極強的言語下,江國平看著蘇糖的眼神疼愛有加:“糖糖,我不到退休的年紀,還能夠在廠裏工作繼續幾十年,你要是錢不夠花告訴我,我給你,你拿去想買什麽就去買什麽。”

黃莉:“糖糖,聽你爸的,他給你錢你就拿著。他是你爸,你拿了他隻有高興的份。”

蘇糖看著黃莉三言兩語攛掇說通江國平,要他在她有了工作和工資後,繼續拿錢給她花。說好聽點,是他這個當爸的給她的心意,說難聽點,不就是她逮著江國平這隻肥羊使勁剝削壓榨嗎。

她心裏還是有些負罪感,但想到她要是不把他的錢花了,他可能會把錢拿給江溪花,蘇糖僅有的那點負罪感也沒有了。

她既沒有違法犯罪,又沒有心腸歹毒的去害人,她隻是想對自己好點有什麽不對?

江溪不可置信叫道:“爸!你怎麽能把你的錢給她,就因為她說要給你養老嗎?我可是你的親女兒,我也能給你養老。”她在親女兒幾個字上加重語氣。

趙軍不滿江國平的做法,俗話說的好,生不出兒子隻有女兒的時候,女婿就是半個兒。江國平隻有江溪一個親生女兒,他的錢應該給他和江溪。蘇糖是後媽帶進來的繼女,有感情那他就給她一點錢,別人不會說他做的不對。

江國平把錢都給蘇糖花了,他把江溪和他置於何地。

趙軍在村裏去黑市,規模隻是小打小鬧。鎮上的黑市管控不嚴,來往的人都是鄉裏鄉親。城裏的黑市不一樣,他有的那點身家,在城裏的黑市裏濺不起一點水花。所以他想到了江國平,江國平在機械廠當了那麽多年的工人,手裏肯定有錢。

江國平大聲說道:“你是給我養老嗎?你是別有用心,是圖我的錢!”

江溪好委屈,她是圖了,可蘇糖還不是一樣在圖他的錢。他憑什麽隻說她,不說蘇糖。

黃莉隱晦地翻了個白眼,一本正經地說:“溪溪,你怎麽嫁人了還不懂事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跟國平已經是兩家人了,你該有點分寸。你爸做的決定是經過他深思熟慮做下的,你一個小輩怎麽能夠頂嘴反對他。你太不該了。”

“你妹妹還小,花你爸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你不讓她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想離間他們的父女感情。”

“不是我胡說,溪溪啊,你和你媽的作風可真是像。”黃莉狀似好心的補了一句。

江國平皺眉,一想起江溪的娘,他就滿肚子怨氣,甚至遷怒到江溪頭上,對江溪沒有了好臉色。

他說:“你把心思擺正,眼皮子不要那麽淺。我把工資花在哪裏,給誰花,這些用不著你來關心。你要是閑得慌,在糧食站工作多上點心,努力把你從臨時工轉成正式工。你自己的事都還亂成一團。”

江溪抿嘴,臉色難看,趙軍的臉色同樣不好看。黃莉笑著溫聲安慰江國平,讓他別生氣。

蘇糖津津有味地看著黃莉一頓嘎嘎亂殺。她嘎嘎,她媽亂殺。有她媽在,她能一路躺贏。

殺完了江溪,黃莉把刀對準趙軍:“趙軍啊,你在城裏待著怎麽樣?找到工作了嗎?你的戶口是農村戶口,想在城裏找工作很難,你家裏人又都在鄉下,給不了你什麽助力。但開頭再難,你作為一家之主,也得好好努力,總要養得起你媳婦和你們未來的孩子才行。”

“男人不能一事無成,這點糖糖的對象就做的很好。糖糖的對象不光是城裏人,他還是肉聯廠的幹事,年輕有為,出手大方。父母有工作,地位高,一個是公安局的副局長,一個是婦聯幹部。這樣的人不管是當了誰家的女婿,晚上做夢都會笑醒。”黃莉全方位無死角的打擊趙軍。

趙軍臉一黑,他是不甘心,可他心知肚明,他的條件的確是比不上蘇糖的對象。

趙軍的臉越黑,黃莉心裏越滿意。嗬,欺負她的閨女,他也配?

江國平愣了愣,蘇糖有對象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她談的那個對象條件這麽好,簡直好的有些嚇人。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機械廠工人,副局長、婦聯幹部,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大領導。

蘇糖的對象要是普通平凡一些,以後他們結婚了,蘇糖要是受了委屈,他還能把人打一頓,給她當靠山。像趙軍這樣的就很不錯。誰曾想蘇糖對象的父母全是大領導,江國平想想就心虛。

他喃喃道:“糖糖,你怎麽不早點把你對象的家裏情況告訴我,你媽知道,唯獨我不知道。”他有些傷心。

蘇糖眨眼,她不跟他說,是怕他不同意她和林衛宗處對象。江國平想要的女婿是普通老實平凡那一款,他認為這樣的人才會踏實過日子。

蘇糖和他觀念不一樣,她就想嫁的好。那種每天要為了幾毛錢犯愁,洗手作羹湯圍著灶頭轉的日子,不是她想要過的日子。

蘇糖笑著說:“我不說,是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爸,你現在知道了,是不是很高興?”

迎著蘇糖亮晶晶的眼神,江國平按下心裏複雜的思緒,艱難道:“......高興。”

黃莉說:“糖糖你看,你爸多看好你們。”

江國平:“......”他什麽時候看好了?

她拍了拍江國平的手,說:“糖糖和她對象的感情好,你看糖糖每天高高興興的,就知道她對象對她上心著呢。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該談婚論嫁,到時候你就能看到他了,不著急啊。”

今晚的這頓飯,高興的隻有黃莉和蘇糖,江國平心不在焉,江溪和趙軍吃的如鯁在喉。

江溪在村裏當知青養成的傲氣,開始崩塌。她和蘇糖比工作,她輸了,比男人,她也輸了。蘇糖的命,怎麽就那麽好。

趙軍心裏雖然有些難受,但他的心理承受力比江溪好,他能夠接受他的條件差。他現在條件差,不代表他永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