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帝吃左都禦史的瓜時有多開心, 現在的臉色就有多黑。

趁著早朝還沒開始,皇帝對林友下令:“讓呂家把呂正業打著德妃和朕的旗號收來的孝敬錢,全部吐出來。”

“從國庫和私庫偷去的那些, 連本帶利一點都不許少地讓他們還回來!”

林友:“臣領旨。”

以皇帝的性子, 原本頂多讓呂家歸還偷去的那些,可誰讓呂正業的所作所為讓皇帝丟臉了呢?

試問: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好麵子?

皇帝丟臉丟到文武百官、侍衛、太監們都知道了, 能不想辦法出出氣嗎?

林友已經在心裏定下了給呂正業的諸多懲罰。

都是成年人了,總得為自己的任意妄為付出代價吧?

否則呂正業那廝絕不會吃到教訓,從詔獄出去後還會接著惹麻煩。

皇帝願意一次次地給呂正業收拾爛攤子,他卻不樂意, 錦衣衛忙著呢, 沒時間總跟一個傻叉較勁。

時間差不多了, 皇帝整理衣冠, 出去上朝。

百官們照例討論國事,沒說幾句就因為意見、政治立場不和而吵起來。

楚嫿不耐煩聽這些沒營養的吵架內容:【統兒, 呂家做木材生意, 壓根不缺錢,呂正業為什麽要冒這麽大風險去偷?】

皇帝、百官默默分出一些注意力,他們也想知道。

究竟是什麽讓呂正業走上這條路?唔, 不會是因為德妃生了個四皇子,呂家心大了吧?

皇帝隱藏在冕旒後的眼眸緩緩深邃起來, 惦記這皇位的人可真多啊。

很快, 這點陰謀論和剛剛積蓄起來的情緒就被係統斬斷。

係統:【他好賭。】

是賭徒啊?那做出什麽都不奇怪。

楚嫿果斷道:【沒救了。】

皇帝:???

百官:???

不是,你隻聽三個字就下了判斷, 是不是太早了點?起碼再多聽一點吧?

係統非常讚同:【是的, 十賭九輸,他幹什麽不好, 非得染上賭?】

【京城大大小小那麽多賭坊,他去哪一家不好,非得去西戎間諜開的那一家?】

【京城愛賭人士那麽多,他和誰稱兄道弟不好,非得和西戎探子哥倆好?】

皇帝:“……”

百官:“……”

嗯,確實沒救了,拉下去埋了吧:)

天底下愛賭的人那麽多,怎麽就你小子和西戎探子扯上關係了?

當然是你小子有問題啊!

楚嫿聽出了點別的意思:【呂正業怎麽和西戎探子扯上關係了?】

係統:【西戎本來就盯著大盛官員,還想往大盛皇帝的後宮安插人手,呂正業自己送上門去,他們嘴都快笑裂了。】

楚嫿:【詳細說說。】

皇帝和百官側耳傾聽,吵架的那兩撥人都放輕了聲音,氣勢緩和起來。

開玩笑,這可是西戎探子的免費情報,對內吵吵哪有對外打擊重要?

係統:【呂正業這人從小嬌生慣養的,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久而久之就養出了一身少爺脾氣。】

【少爺要什麽就必須得到,慢了一點,惹他不高興了,下麵的人輕則一頓毒打,重則丟掉性命。】

【這種性格和做事方式一直沒有得到糾正,一旦出事,呂家就用權勢和金錢封嘴,不允許任何人鬧。】

楚嫿冷笑:【過度的溺愛等同於捧殺。】

【呂家這樣的家風,能養出呂正業這樣的人,我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係統來了個楚嫿式同款冷笑:【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呂家就沒幾個好東西!】

納了呂家女的皇帝:“……”

和呂家聯姻的諸多官員:“……”

誰家房子塌了?

哦,是我們自家的啊,那沒事了……個屁!

前些天三朝世家閔家的房塌了,今天百年世家呂家的房又塌了,世家就沒幾個好的嗎?!

係統沒給他們緩和情緒的餘地,接連不斷地爆著料:【呂正業活活打死了院裏的一個仆人,隻因為仆人多看了他的小妾一眼。】

【仆人哭著求饒喊著自己再也不敢了,呂正業獰笑著不曾收手,直把人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小妾嚇得當場驚厥過去。】

楚嫿最討厭男人拿女人當幌子,幹了壞事說是女人害的,出了事讓女人背鍋,再來一句:紅顏禍水。

【他隻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打仆人,真要喜歡小妾,哪會當著小妾的麵幹這事?】

【就是!】係統可不會為呂正業遮掩,給這廝的臉皮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當時看上了刑部尚書家的小姐,就是後來嫁給魚嘉言的那個江小姐。】

刑部尚書猛然抬頭,這裏麵咋還有我閨女的事?

係統:【江小姐拒絕了他,他就納了個有點像的小妾,就剛提過的那個小妾,讓小妾天天跪著伺候他,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刑部尚書頓時被惡心到了。

你要真喜歡一個姑娘,肯定得用心追求吧?被拒絕一次就找替身,還故意磋磨人,惡不惡心啊?

係統:【那天是江小姐和魚嘉言成親,他故意殺人見血,還是虐殺。】

刑部尚書的臉都扭曲了。

盡管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如果沒這事,閨女和女婿有沒有可能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結局?

皇帝和百官隻要一想到成親的大好日子遇上這種事,心裏就膈應得不行。

楚嫿:【那他得知魚嘉言狎妓,被一擼到底,豈不是要笑死了?】

係統:【沒有,他喜新厭舊速度很快。】

【小妾因為見到太血腥的畫麵,事後有些瘋癲,他看著厭煩,把人打發走了。】

【等看到生完孩子胖了幾十斤的江氏,呂正業被嚇著了,和狐朋狗友說:“感謝她當年不嫁之恩”。】

皇帝:“……”

百官:“……”

好家夥,真正是好家夥。

他們若有似無地打量刑部尚書,果然看到刑部尚書那幾欲殺人的可怖臉色。

搞替身的是你,嫌棄的也是你,還在背後敗壞他閨女的名聲。

老夫不弄死你,真是枉為人父!

發現刑部尚書的殺機,皇帝頭疼扶額,這下好了,呂正業這條狗命難保。

楚嫿:【江小姐避開了一個渣男,又跳進了另一個渣男的坑。】

【改天見到她,我得好好和她聊聊。】

刑部尚書氣憤的表情一頓,聊啥?聊怎麽喪夫嗎?

係統:【聊啥?】

楚嫿:【到時再說,繼續吧。】

係統哦哦兩聲,沒再問了,可把刑部尚書和其他人給好奇的。

【說回正題,被虐殺的仆人有一個弟弟。】

【弟弟當年年紀還小,親眼看到哥哥被虐殺後的屍體,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兄弟倆父母雙亡,相依為命,感情很好,弟弟發誓要給哥哥報仇,長大後一點點混到呂正業身邊當仆人。】

【本來弟弟是想引導呂正業去嫖的,想讓他染上花柳病而死,這個病很難治,會表現在外,死了也會聲名狼藉,非常大快人心。】

【但呂正業看不上花街柳巷的女人,沒辦法,弟弟就想法設法引導呂正業沾上了賭。】

楚嫿前世生活在網絡發達的現代,見多了賭到傾家**產、妻離子散、跳樓自殺的人,對“賭”之一字敬而遠之。

還有炒外匯、炒股、炒幣等,和賭博沒什麽差別。

楚嫿:【得了花柳病,呂正業和他的女人可能會死,而賭博要是控製不住,牽連就大了,他是恨上了整個呂家啊。】

呂家人過分溺愛呂正業,不教導,不糾正,隻知道縱容,在事後收拾爛攤子,可不是被記恨上了嗎?

係統:【是的,事情也確實如這人所想。】

【呂正業從小沒缺過錢,輸了再拿,沒錢就當,從家裏偷,等德妃幫他找來工部的活,竟膽大包天到偷國庫和皇帝私庫的東西。】

【這是他能動的嗎?皇親國戚也得為此付出代,就是大點小點而已。】

楚嫿意有所指地道:【皇親國戚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百官之中有不少人對此持有讚同意見。

係統也很讚同:【皇親國戚都這樣了,更不要說皇子和公主。】

二皇子:“……”你看這口鍋,它又大又圓。

係統:【就算他們殺了大臣,恐怕也會被皇帝悄悄按下來吧。】

【人家前朝皇帝好歹殺就殺了,現在大盛皇帝是殺了還得想辦法隱瞞,比前朝可惡多了。】

皇帝:!!!

百官:!!!

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皇帝真想為自己喊一聲冤,但他轉而一想……

要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殺了某個官員,他究竟是會按律處置呢,還是會想辦法遮掩過去呢?

恐怕還真是後者。

畢竟優秀的官員有的是,但優秀的兒子就這麽兩個,殺了以後,將來誰來繼承大統?大盛怎麽辦?

百官也想到了。

三皇子那件事處理得如此迅速,更多的原因是造反和他並非皇帝血脈。

如果換成大皇子和二皇子,必定不會是這個結果,一個原因是他們作為皇位的繼承人,足夠優秀,另一個原因是:哪個皇帝手上不沾血?

比起太過優柔寡斷的皇帝,他們更欣賞殺伐果決的皇帝。

楚嫿卻在這個時候為皇帝說起好話:【這事得看情況。】

係統:【嗯?】

楚嫿:【從百姓的角度來說,清官、好官越多越好,但貪官、惡官得殺,情況緊急時先斬後奏也沒啥,尚方寶劍不就是這種存在嗎?】

【從皇位穩固的角度來說,競爭皇位失敗的官員通常都會被殺,而沒競爭成功前,對方立場的官員就是敵人,對敵人仁慈是不想活了嗎?】

【從大盛統治的角度來說,這不殺,那不殺,連造反都能輕飄飄放過的聖父類皇帝,對內軟弱,對外也強不起來,軟弱、落後都會挨打。】

這三條可謂是說到皇帝和百官的心坎上了,就是這樣!會說話就多說點!

楚嫿:【統兒,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你不可能讓他在親生兒子和外人之中,毫不猶豫地選擇外人。】

【或許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後,皇帝會失望,會大義滅親,但是在孩子第一次犯錯的時候,他肯定會想:他不是個壞孩子,我好好教他,他會改的。】

【換成你,你肯定也會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給他一次改正的機會,對不對?】

係統:【我是吃瓜係統,隻是一串代碼,沒有孩子。】

【但是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如果你殺了人,我肯定也不會揭發你,而是想辦法幫你隱瞞。這就是慈父心嗎?】

楚嫿噎住:【……倒、倒也不必。】她很難接受一個有著小奶音的係統當她爹。

皇帝和百官紛紛低頭忍笑,嘿嘿你也有這麽一天。

係統的慈父心態上來了,童音都慈祥了不少:【嫿兒啊。】

楚嫿的語調涼颼颼的,帶著威脅:【統兒。】給你一個眼神,自己體會。

係統立馬正常:【咳咳回歸正題。】

【那個賭坊是西戎人辦的,是情報收集匯總的站點,也是探子們的據點。】

【西戎探子發現呂正業去了那,這不就跟要殺的人主動把脖子伸過去一樣嗎?先讓呂正業品嚐到一點甜頭,然後一直吊著他。】

【他們本來的打算是等呂正業輸得錢不夠了,問賭坊借錢,到時候賭坊就能拿捏他,誰能想到呂正業都輸一百萬兩了還有錢呢?】

皇帝:!!!

百官:!!!

這廝怎麽會這麽有錢?!!!

那可是一百萬兩,不是幾萬,也不是十幾萬!

能造一百個摘星台,能建兩萬間青磚瓦房,是一筆巨款啊!

皇帝不可抑製地產生了個想法:要不,抄一個?

百官們眼巴巴地看著皇帝:這都到探子窩去了,都給西戎送去幾百萬兩了,怎麽也得抄一個吧?

戶部尚書高興得直哆嗦,沒想到楚嫿調到工部去了,還能給國庫帶來收入。

不用懷疑,楚嫿從骨子裏就是戶部的人!就算她哥楚勤回來了,他也得想辦法把楚嫿留在戶部!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羨慕得眼都紅了。

戶部、鎮撫司、太醫院、工部都吃到了楚嫿和係統的紅利,什麽時候輪到刑部大理寺啊?

就在百官為一百萬兩激動之時,楚嫿提出異議:【數目不太對。】

皇帝:?

百官:?

楚嫿:【一百萬兩不是個小數目,我剛剛大致算了一下。】

【從國庫和私庫偷東西得趁檢修,次數不多,最多的一次還被抓了。偷竊和銷贓都有人負責,利潤得分給出力的其他人,他能分到十萬就不錯了。】

【木材生意是呂家的,他有零用錢卻不可能太多,偷家裏東西去賣的次數不可能太多,總不可能光收孝敬錢就收了幾十萬兩吧?那德妃也太值錢了!】

【何況一百萬兩隻是他輸出去的錢,就他那奢靡無度的紈絝生活,日常開銷那麽大,收入肯定要比一百萬更多,應該還有別的收入來源。】

係統輕咦一聲:【我瞅瞅。】

【哦哦哦,原來如此!他最大的收入來源是朱砂礦。】

【呂家做木材生意,派人在山上種樹、收樹,呂正業被派去幹活,結果意外發現了一座朱砂礦。按道理來說,應該上報當地官府,他瞞了下來,私下開采和買賣。】

楚嫿:【哦豁。】

這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皇帝和百官的臉全黑了。

朱砂安神,可入藥,也很上色,會製成墨,還會用於驅邪畫符、喪葬等,用處頗多,但大盛境內朱砂礦的數量不多,尤其是品質好的朱砂礦。

前朝末帝酷愛紅色,喜愛用朱砂在美人身上作畫,曾命人大力開采朱砂礦,以至許多礦脈在前朝時期迅速枯竭,現存的朱砂礦數量就更少了。

朱砂礦和金銀銅鐵礦一樣,都歸朝廷管製,不禁買賣,也不禁民間使用,但嚴禁私下開采,沒想到呂正業的膽子竟大到這個地步!

戶部尚書:“抄!”

文武百官一致點頭:“必須抄!”

皇帝的手指在龍椅輕輕一點,麵色發冷。

你小子就差堂而皇之地在朕頭頂上拉屎了,再不動你,朕就真成全天下的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