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一晃眼, 陽春三月就走到了盡頭。

初夏四月的大草原上,水草豐美。一眼望不到頭的綠草地被風一吹從高空俯瞰的話就像是被弄皺的絲綢,泛起了一層層的綠浪。

身上毛顯然有些稀疏的牛、羊、馬, 甩著尾巴, 低著頭在清澈見底的河流邊啃食著青草。

一簇簇漂亮的韭菜花盛開在草原上, 等到韭菜花成熟了被牧民們采摘下來做成韭菜醬,搭配上煮好的羊肉一起蘸著吃,是難得的美味。

老五、老九把最重要的羊毛廠地址與羽絨服廠地址選定之後,快馬加鞭的將蒙古的消息寫成折子送到京城中,呈遞到禦前。

康熙與胤礽在乾清宮禦書房裏對著輿圖看了看兄弟倆選定的兩處位置, 都在在科爾沁部的邊緣處,離官道不算遠, 周遭的水草不算豐茂,即使建造為廠房也不會影響牧民們放牧。

如今的廠房與後代的機械廠房不一樣,畢竟還沒有蒸汽機與燃油機也談不上什麽排放汙氣與廢水會對環境造成汙染。

上次從後世回來,康熙幾人還惦記著後世地表水位下降的事情,即使大清還沒有開啟工業革命, 大興廠房的發展,但環境汙染這根弦已經掛在了父子幾人的腦海裏。

對於他們而言,後世哪哪都好,唯獨這天沒有他們大清的藍,水也沒有他們大清的甜。

如果不是他們每回到異世界都是靈魂凝成了有五感的實體, 而非肉身直接穿了過去, 單單在後世了解到的各種各樣的食品安全問題,他們這些生於大清、長於大清的“古人”都是不敢吃後世的東西的, 無他,每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胃經不起後世食品的折騰。

等兩處地址確定下來後, 康熙直接給大女婿,現任科爾沁部親王的博爾濟吉特·班第傳了封信,大意就是朝廷將要在科爾沁部建設兩處近萬畝的大廠房,工部的人會派去建造,大額駙班第隻要配合兩個小舅子行事就好。

班第是孝莊文皇後與皇太後正兒八經的娘家人,娶得也是大公主,與清廷關係親厚,自然以康熙馬首是瞻。

他前腳收到康熙傳到蒙古的信,後腳就去尋五貝勒與九阿哥了。

老五、老九也同時收到了自己汗阿瑪讓他們哥倆繼續留在蒙古,負責兩處廠房的建造以及建造完成後的試運行,務必等今年入冬,兩處廠房就能進入正軌,源源不斷的產出毛線球與羽絨填充棉供人做冬衣。

班第從兩個小舅子口中聽到去年冬日,在皇城東宮裏,太子妃搗鼓出了一種能使羊毛等牲畜飛禽的絨毛,變廢為寶,做成比棉花還暖和、輕便的禦寒衣物。

因為他沒有親眼見到實物,不禁聽得一愣一愣的,但能成為科爾沁部的領頭人,班第自然也是聰慧之人,明白建造在他們科爾沁部的兩處大廠房未來裏麵生產的就是這兩種禦寒衣物的原材料了,有廠房在,自然得往裏麵招人吧?兩處近萬畝的大廠房加起來不得提供幾萬人做工?

這廠房建造在他們科爾沁部,做工的人手肯定優先從他們部落中的牧民裏選,這不是妥妥給自己部落裏的牧民們增加收入的嗎?

為了這兩個能在不久之後源源不斷生“金蛋”的大廠房,班第把自己部落中的事情都分給幾個親弟弟照看了,每日笑嗬嗬的替兩個小舅子忙前忙後的。

有靠譜又熱心腸的大姐夫幫忙,胤祺、胤禟身上的壓力也減輕了許多。

臨時收購點的各種牲畜飛禽的絨毛已經收集了大半個月了,基本上也已經把牧民們放在蒙古包中的存貨給收的七七八八了。

每日去收購點賣絨毛的牧民們隊伍,從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到三三、兩兩變為了零星幾個人。

四月中旬,等工部的人帶著匠人們風風火火趕到漠南蒙古科爾沁部,按照設計好的圖紙,著手建造廠房後,老五、老九把建房子的事情交給底下人負責。

他們兩個人也開始拾掇了一下挨個去拜訪自己已經出嫁的姐姐,姑姑和上了年紀的姑奶奶們,畢竟他們此次前來蒙古打的旗號也是替自己汗阿瑪巡幸蒙古探訪這些出嫁的皇家公主與宗室格格們的。

……

且說如今聖上膝下一共有九位公主,除了德嬪烏雅氏已經序齒的七公主早夭外,剩下的從大公主到十公主都是活著的。

公主們到及笈賜婚時才會有各自的封號。

如今有封號的隻有前五位公主。

出生於康熙十年的大公主純禧其實並非皇上的親生女兒而是皇上的侄女是恭親王常寧的庶長女。

早年間宮裏的皇子、皇女們夭折過多,民間有種說法抱養一個小娃娃養在家裏能沾沾喜氣,帶來弟弟、妹妹們。

為此當時還是太皇太後的孝莊文皇後就親自下了鳳諭就五孫子常寧的庶長女抱到宮裏交給皇太後琪琪格撫養,本是親王庶女的小女娃搖身一變成為了皇家身份尊貴的大公主。

想來大公主也是真得有些福氣的,自打她撫養在了皇太後膝下,緊跟著沒過多久大阿哥(皇五子)胤禔就生了下來,而後榮憲公主(皇三女)、長華阿哥(皇六子)、太子爺(皇七子)、長生阿哥(皇八子)等等阿哥、公主們也跟著一個、一個相繼冒了出來。

宮裏的子嗣們漸漸開始豐盈,皇上、太皇太後(孝莊文皇後)、皇太後去掉了一塊心病,三大巨頭都認為這份子嗣緣是大公主“帶”來的,故而大公主雖不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但在宮裏卻非常受寵,及笈賜婚時萬歲爺不僅賜給她了一個象征著快樂幸福如意的“純禧”封號,還把兩宮太後的娘家嫡脈小輩,科爾沁部的下一任掌權人博爾濟吉特·班第賜給大公主做額駙了。

大公主自幼養在皇太後膝下,蒙語說的流暢,性子也豁達開朗,頗有蒙古貴女的直爽,與班第牽手成婚後,夫妻倆的生活也算和美。

二公主榮憲是實際上皇上存活下來的庶長女,她是榮妃馬佳氏唯一的女兒,性子自信明媚,活潑開朗,自幼也深得萬歲爺的寵愛。

待及笈後,萬歲爺將孝莊文皇後的嫡親外曾孫子子,也就是阿圖大長公主的嫡親孫子博爾濟吉特·巫爾袞①賜給榮憲公主做額駙,下嫁到了漠南蒙古巴林部。

孝莊文皇後的親生外曾孫子娶了她的親生曾孫女,還有阿圖大長公主這個做瑪嬤/姑奶奶的長輩在背後看著,二公主在巴林部的日子過得也算順遂。

除了這兩外從小就受寵的公主外,三公主在宮裏的存在感就有點弱了,命也不是太好。

三公主端靜與二公主榮憲是同一天生辰,然而同天不同命。

榮憲公主出生在康熙十二年五月初六,是讓萬歲爺高興的。

端靜公主則出生在康熙十三年五月初六,隻比太子爺的年齡小三天,可她出生的時間點實在是太不趕巧了。

元後赫舍裏氏在誕下太子爺一個時辰後就在坤寧宮中血崩而逝了,在滿宮縞素與淒風苦雨的哭靈聲中,三公主呱呱墜地了,出生在仁孝皇後熱孝期中自然是討不到喜的。

再加上她的母族不顯,親生額娘布貴人兆佳氏地位不高、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

三公主從小在忽視中長大,性子比不上由皇太後撫養的大公主平和、豁達,也不及榮妃養大的二公主自信明媚,她的性子內向、敏感、寡言少語,及笈時得到的封號為“端靜”,一個“端”、一個“靜”足以看出來三公主的性子非常溫柔、端莊典雅,作為皇家的金枝玉葉,這種內向敏感的性子說的好聽點是溫柔如水,說的難聽點就像是一團沒脾氣的棉花。

與宜妃娘娘的親侄女四公主的性子比起來,姐妹倆的性格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別。

四公主的額娘與三公主一樣都是貴人,而且郭貴人還是以寡婦的身份入宮的。

雖說滿人舊時是有收繼妻的製度的,太宗皇帝皇太極的後宮中就有不少的寡婦,甚至先帝順治爺的寵妃董鄂氏來曆也不算清白,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大清入關後,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些程朱理學的影響。

寡婦不像之前的朝代,以及在關外時那般吃香了。

如果不是郭貴人的嫡出妹妹聖眷確實優渥,她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貴人,在宮中的日子也是難熬的。

想來四公主是看到了自己額娘在宮裏的生活不如意,性子從小就是個堅強、有主意、能擔當大事兒的。

小時候同直郡王、太子爺一樣不幸患上了天花,一個小丫頭硬是生生的從天花惡疾中熬了過來,經此一難也算是徹底入了皇上的眼,等四公主及笈時,獲得的封號也很耐人尋味“恪靖”,這可是有恪邊靖守的意味啊。

五公主溫憲作為德嬪娘娘唯一養活下來的愛女又同大公主一樣,自幼養在皇太後身邊,同樣是受寵的。

餘下的六公主乃是通貴人那拉氏的女兒。

宮裏有四位那拉氏,一位沒生沒養,沉寂在後宮裏,其餘三位中,通貴人那拉氏混的不上不下,隻生了一個女兒倒也平平安安的養活了,算是有些福氣的。

餘下兩外那拉氏一個是四位那拉氏中混的最好的惠妃——烏拉納喇氏,另一位就是混得最慘的那拉貴人。

那拉貴人是早年間萬黼阿哥(皇九子)、胤禶阿哥(皇十二子`)的親生額娘,奈何她的兩個兒子都早早夭折了,即使這位與惠妃一樣同育兩子卻沒有惠妃的好運氣,膝下沒有立得住的孩子,故而那拉貴人也沒有趕得上康熙十六年的後宮第一次大冊封,從此後同那位沒生沒養的那拉氏一樣,聖寵稀薄,一點點的算是徹底在紅牆中沉寂了下去。

七公主是五公主溫憲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序齒卻早夭了。

八公主與十公主是十三阿哥的同母妹妹,親生額娘為敏貴人章佳氏。

九公主的生母是袁貴人。

九位公主中出嫁了三位,兩位待嫁。

老五、老九在科爾沁部瞧了瞧自己的大姐純禧和他們倆的外甥、外甥女,又去巴林部看望了他們的二姐榮憲和她的兒女們。

看到兩位姐姐的生活還算順遂,以及嫁到科爾沁部與巴林部的宗室格格們日子也過得還可以。

胤祺、胤禟就又騎著馬帶著隨行來大草原上保護他們兄弟倆的帶刀侍衛們前往漠南蒙古喀喇沁部探望他們三姐端靜。

端靜公主在康熙三十一年時嫁給了喀喇沁部杜棱郡王次子烏梁罕氏噶爾臧,沒有嫁到博爾濟吉特家族,如今已經成婚近六年了。

……

漠南蒙古喀喇沁部杜棱郡王烏梁罕氏的府邸裏。

四月的天兒,蒙古的氣溫還不算熱。

正午,太陽高高懸掛在藍天上。

一個梳著滿頭小辮子穿著蒙古袍子的小廝騎著駿馬行到府邸門口,就立刻翻身下馬,快步往郡王次子噶爾臧的院子裏走去。

他熟門熟路的來到後院,剛走到一間內室門口就隱隱聽到裏麵傳來的男女廝混發出來的聲音。

小廝硬著頭皮抬腳走進內室裏,在距離床鋪有三、四米遠的地方站定,衝著正窩在紗帳中的男女出聲稟告道:

“主子,五貝勒與九阿哥已經離開科爾沁部、巴林部朝著咱們部落而來,準備探望端靜公主了,王爺與王妃的意思是讓奴才催著您趕緊去三公主府裏等著。”

“爺!”

小廝沒聽到自己主子回答他,反而入耳的是一聲嬌媚的女音。

隨著一聲低沉的悶哼聲傳來。

紗帳被人從內掀開了。

一個半裸、滿頭大汗的男人與穿著破損紅紗更顯得一身皮子白皙的豐腴女人露了出來。

站在原地的小廝將腦袋給埋得更低了。

“主子,你要去陪那個沒情趣的大清公主了嗎?”

紅紗女子用柔弱無骨的雙手攀附在噶爾臧身上,噶爾臧用粗糙的大手在女子光滑的臉蛋上捏了一把,在女子嗔怪的眼神中,彎腰撿起腳踏上的鞋子,隨便抓起一件皺巴巴的蒙古袍就胡亂套在了身上。

他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視線在女子嬌美的臉蛋上瞄了幾眼,邪氣地笑道:

“行啊,敢以下犯上了?等晚上回來看爺怎麽收拾你!”

紅紗女子俏臉通紅,撅著嘴道:

“奴家不敢。”

低頭站在旁邊的小廝聽到女子的聲音覺得自己的身子都酥了,他主子可是個拈花惹草的花心之人,後院裏養的鶯鶯燕燕真是不少,但最寵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了,還讓她生下來了長子與長女,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有多大魅力,竟然勾的他主子大半年都沒往三公主府裏去了。

等噶爾臧隨便把衣物穿戴整齊後就帶著渾身烏七八糟的脂粉香,和脖子處的一條條紅痕,“噠噠噠”地騎著駿馬出了王府往三公主府去。

……

三公主府內。

端靜公主剛用過膳、沐浴完,披散著一頭長長的烏發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捧著一本宋詞讀。

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裏,五貝勒、九阿哥在漠南蒙古轟轟烈烈收羊毛的事情,端靜也有所耳聞,可她與兄弟們間的關係不親厚,不像自己大姐、二姐般滿心滿眼期盼著兩位弟弟前來。

或許是從小被忽視的緣故,她性子安靜也孤僻,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這樣安安靜靜、一個人坐在窗戶邊,曬著不算刺眼與燥熱的太陽,一頁頁地翻看她喜歡的書籍。

兩位弟弟來了,她自然也敞開公主府的大門迎接,即使不來,她也沒有過度遺憾,畢竟她也從小到大未曾有過期待。

整個公主府上下都知道端靜公主討厭自己的額駙。

三額駙噶爾臧花心又愛亂搞,還不通漢家文化,白日**是常事。

除了一張臉還能看外,旁的一無是處,作為王府中的次子,繼承家業的事情最後也輪不到他。

公主與額駙互看互生厭。

往日噶爾臧來到公主府裏行夫妻之事時,端靜忍著惡心,如今大半年沒看到自己那個渣男額駙,她的臉色都變得紅潤了。

正當端靜看詩詞看的入迷時,眼前突然投下來了一片陰影。

她心中一悸,下意識抬起頭就瞧見了噶爾臧那張勾唇邪笑的俊臉。

端靜的瞳孔一縮,呼吸一滯,瘦削的身子都抖動了一下,手中拿著的宋詞書也瞬間脫手掉落在了噶爾臧的腳背上。

噶爾臧踢了踢腳“啪嗒”一下將落在他腳背上的藍封書籍給抖落到地磚上,而後就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將端靜打量了一遍,瞧見三公主露在外麵玲瓏小巧、染著粉色豆蔻的白皙腳趾後,他不由吞了吞口水,又從下往上冒出了一通邪火,往上挑眉道:“好久不見公主殿下了,我的好公主別來無恙啊?”

感受到噶爾臧如毒蛇般的黏糊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在打量,沐浴完未穿羅襪的端靜覺得雙腳像是觸電了般,立刻用兩隻素手按著軟榻的麵,想要將身子往軟榻上縮。

看著大清高貴的公主就像是一隻無害柔軟的小白兔般,雙眼恐懼的瞧著他,仿佛自己稍稍一用力,這朵長在富貴紫禁城的嬌花就會從頭到腳顫抖般。

噶爾臧的虛榮心瞬間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立刻猴急的撲到了軟榻上,一下子將坐在軟榻上的端靜給撲倒了。

聞到鼻尖處傳來的脂粉香,瞧見噶爾臧脖子上的紅痕,恪靖就知道這個渣男剛剛在王府裏白日**,和他養在後院裏的那些鶯鶯燕燕們瞎搞完連澡都沒洗就跑來她這兒了。

端靜感覺陣陣反胃想惡心嘔吐,像是一條魚般在噶爾臧的身下拚命掙紮,眼睛中都蓄滿了眼淚,用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捶打著噶爾臧的肩膀與腦袋,哽咽著大聲喊道:

“你個混蛋放肆!放開本宮!你剛碰過別的女人髒死了!本宮不讓你碰!”

噶爾臧對端靜的掙紮與哭喊半點兒都不放在眼裏,男人與女人間天然的力氣懸殊,讓他輕輕鬆鬆的就壓製住了端靜的下半身,兩隻大手還像是貓抓老鼠般在拉扯著端靜身上的絲綢寢衣。

他惡劣地勾唇笑道:

“公主怎麽能嫌棄自己的額駙髒呢?你那高高坐在龍椅上的汗阿瑪不是就抱著讓你們這些大清貴女早早誕下滿蒙兩族的血脈,穩固我們蒙古諸部嗎?爺今日來給公主送孩子了,公主竟然還不願意嗎?”

“你滾!滾!別碰我!惡心死了!”

端靜嚇得雙腿也像是魚尾巴般胡亂拍打,眼中流出兩行晶瑩的淚水,用雙手在軟榻邊摩挲。

噶爾臧正將紮著滿頭小辮子的腦袋往三公主柔軟白皙的脖頸裏湊,下一瞬,隻感覺腦袋一痛,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噶爾臧覺得眼前一黑。

瞧見俏臉氣得通紅、瘦削的肩膀亂抖的端靜右手裏握著一個碎了大半還沾染著血跡的花瓶後。

噶爾臧瞬間就怒火叢生,“啪”的一下子重重給端靜的右臉上來了一巴掌。

端靜被他的力道打得腦瓜子也開始嗡嗡響。

噶爾臧氣憤的惱怒吼聲也如驚雷般在她耳畔一字一句的響了起來:

“我呸!你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你以為自己有多高貴啊!爺早就知道你喜歡一個不入流的護衛了,嗬——幾年前那個護衛還送你來出嫁了,咱們圓房那天,你連落紅都沒有,誰知道你幹不幹淨啊,竟然還嫌棄爺髒!爺沒有把這事兒給捅到你皇帝阿瑪麵前,都是給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留臉麵了!如果不是我阿瑪、額娘催著我來公主府裏,誰稀罕碰你!”

頭一次從噶爾臧口中聽到這話,端靜的眼睛都驚恐的瞪大了。

難道這才是噶爾臧從成婚時就對自己看不過眼的原因?

她在成婚前確實曾對一個禦前侍衛芳心暗許,但她是懂禮義廉恥之人,怎麽會在無媒的情況下與人苟合。

“你滾!莫要汙蔑本宮!本宮清清白白做人!惡心的是你!”

端靜氣得眼冒金星,臉頰上的疼痛與胸腔中湧起的憤慨,險些使得她閉眼暈厥過去,隻能緊緊用貝齒要著臉頰內側的軟肉,才能使得她的神智保留清明。

“嗬——”

噶爾臧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感覺額頭處濕津津的,想來是被敲破流血了。

他也沒有半絲興致了,從端靜身上站起來,用右手捂著自己的額頭。

這時,門口處突然響起了一聲嬤嬤的聲音:

“主子,五貝勒爺與九阿哥已經帶著人到咱府邸裏,兩位爺坐在前院的大廳裏喝茶等著您呢。”

聽到老嬤嬤的話,站在地上的噶爾臧臉上瞬間露出了一抹驚慌,衣衫不整躺在軟榻上緊握雙拳、屈辱流眼淚的端靜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愕然。

“五貝勒/五弟與九阿哥/九弟怎麽來的這麽快?”

比端靜快一步反應過來的噶爾臧立刻三步並兩步的衝上前將愣著躺在軟榻上的端靜給拽著胳膊揪起來拖到梳妝台跟前,冷聲道:

“你若是想要讓你那兩個弟弟知道你與京城裏的那個名叫額爾敦的禦前帶刀侍衛有染的話,就頂著這紅腫的臉出去吧!”

端靜既然已經知道這幾年噶爾臧厭惡她的原因了,自然也有應對之策了,她仰著頭,目光冷冷地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本宮再說一遍,本宮是懂禮義廉恥之人,本宮與額爾敦之間清清白白的,令人作嘔的是你!與你的阿瑪與額娘!”

“你!”

噶爾臧看到端靜這倔強的模樣,以及看自己像是看髒東西的厭惡眼神,又“啪”的一下高高抬起右胳膊。

“三公主?”

站在門口的嬤嬤又皺著眉頭喊了一聲。

“行,知道了,嬤嬤你先去前麵招待著五弟與九弟,本宮換身衣服就過去。”

老嬤嬤也知道三額駙不久前來公主府了,知道夫妻倆待在一起八成把衣服給整亂了,隔著木門說了一聲“曉得了”,就轉身告退了。

端靜深吸一口氣,也拿起梳妝台上的脂粉往自己右側臉頰上遮掩著。

瞧見端靜這樣,噶爾臧也不由鬆了一口氣,起碼說明那個護衛在自己這個公主媳婦的心裏份量還挺重的,而且端靜公主也不想讓他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們看笑話。

他不由諷刺一笑,看著端靜的眼神愈發玩味兒。

……

前院裏老五與老九坐在紅木雕花圈椅上邊低頭喝著茶水,邊扭頭打量著三公主府的大廳,發現與他們大姐、二姐的前院大廳比起來,三姐這公主府的大廳瞧起來有些太為樸素了。

首先在這大廳中伺候的人太少了,其次這大廳的裝潢擺件也很一般。

公主們出嫁是內務府統一配備的嫁妝,在這基礎上公主的親生額娘也會給自己的愛女補點嫁妝。

胤禟喜好黃、白之物,自然是對各種好物件如數家珍的。

他端著青花瓷茶盞抿著茶水,漂亮的桃花眼瞄了幾眼就瞧見這大廳裏的東西質量很一般,內務府裏造出來的擺件沒有幾件。

與老九一樣,老五也隨了宜妃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他眨了眨眼睛對著大廳的博古架看了一圈,忍不住轉頭看向自己的親弟弟,小聲開口道:

“九弟,我怎麽覺得三姐這大廳裏瞧著怪怪的呢?”

胤禟目光閃了閃,還沒有開口回答自己五哥的話呢。

一男一女的聲音就同時從門口處響了起來:

“五弟,九弟,你們倆用膳了嗎?”

“五貝勒爺,九阿哥,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啊。”

胤祺與胤禟循聲往門口望就瞧見夫妻倆一前一後的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老九還沒有通曉人事,老五這個馬上就要做阿瑪的人,隔著老遠就瞧見了噶爾臧脖子上的紅痕,以及自己三姐發紅的俏臉,他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夫妻倆是剛做完敦倫之事?

老九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喜愛經商的他,察言觀色也是刻在他骨子裏的天賦,瞧見夫妻倆間走路離得有一步遠,臉上的笑容明顯不達眼底,與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給他帶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再瞧見這樸素的大廳,胤禟用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圈椅扶手,就從圈椅上站了起來,對著走到他們跟前的夫妻倆笑道:

“三姐,布貴人知道弟弟與五哥要來漠南蒙古出發前特意托弟弟給你帶句問好的話。”

聽到自己弟弟這張口就來的胡謅話語,胤祺的眼皮子不禁重重跳了跳,他們離京時連翊坤宮都沒進,住在東北邊景陽宮的布貴人怎麽會拜托他倆傳話呢?

但老五也不蠢,自然不會拆九弟的台,還笑得一臉醇厚地看著夫妻倆說道:

“是啊,三姐,布貴人在宮裏很惦記你呢,你這幾年生活的如何啊?”

聽到兩位小舅子的問話,噶爾臧的一顆心瞬間就高高揪到了嗓子眼。

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

與大清剛入關,愛新覺羅一族需要處處拉攏漠南蒙古諸部坐上皇位不同,如今坐在龍椅上的萬歲爺是個武德充沛的,當政這些年,滅三藩,收複寶島,驅沙俄,三征準格爾,使得漠北蒙古三部內附清廷,殺死漠西蒙古準格爾部的汗王——噶爾丹,一場場戰役打下來,已經使得他們這些蒙古人對康熙皇帝的武功有所忌憚了。

他敢對著端靜公主施暴,是因為他手中捏著端靜公主愛慕禦前侍衛的把柄,可他也不是蠢得,根據大清滿蒙聯姻的國策,公主下嫁到蒙古諸部,公主是君,他們這些額駙是臣,若膽敢讓這兩個小舅子知道他打端靜公主大耳刮子,怕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就要收拾他了。

畢竟大清公主代表的是皇家的顏麵。

噶爾臧緊張的雙手攥成拳頭,雙目緊緊盯著端靜。

端靜從兩位弟弟口中聽到自己額娘,鼻子瞬間變得酸澀極了。

這幾年她過得好嗎?自然是不好的!

原來從一開始額駙就對她有誤會,她心裏也沒有噶爾臧,因為內斂孤僻的性子與姐姐、妹妹們關心也不算親厚。

她住在自己這公主府裏就像是生活在一片孤島上般。

端靜強忍著想要落眼淚的衝動,哽咽著笑道:

“多謝五弟、九弟前來探望我,還捎來了額娘的話,容我待會兒給額娘寫封家信,還得勞煩兩位弟弟幫我捎回京城。”

“那是自然。”

老五點頭笑著。

老九瞧著自己三姐、三姐夫明顯不對勁的模樣,胤禟就將雙手背在身後,用下巴衝著博古架的方向抬了抬,笑著說道:

“三姐,我怎麽覺得你這裏的擺件太少了,你是公主,即使不喜奢華,但也不應該將這大廳搞得這般素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的嫁妝被人給偷偷昧藏下來了呢。”

老九話音剛落,噶爾臧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端靜則有些迷茫,似乎沒理解自己九弟的意思。

這時,三公主的奶嬤嬤突然腳步輕快的走進大廳裏,衝著四個人俯了俯身說道:

“主子、額駙、五貝勒爺、九阿哥,公主府外來了一個女子還帶了一個小男孩與一個小女孩說是來尋額駙的。”

“什麽?小男孩?”

端靜聽到自己嬤嬤這話,宛如迎頭被狠狠敲了一木棍,立刻難以置信的驚呼道。

噶爾臧也臉色大變,萬萬沒想到自己寵愛的那個側室竟然這麽愚蠢的冒冒失失的跑來了,這是想要逼著他,給她一個位份嗎?

老五、老九瞧見夫妻倆截然不同的反應,心中也明白了。

老九反應極快的扭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禦前帶刀侍衛,皺眉吩咐道:

“你們快點去門口把那女子給帶到大廳裏來!”

“九阿哥。”

噶爾臧下意識出聲拒絕。

身穿黃馬褂的禦前帶刀侍衛們完全沒有看噶爾臧一眼,衝著胤禟拱了拱手就轉身腳步匆匆往外走了。

老五看向自己用貝齒咬著紅唇,俏臉氣得通紅的三姐,也不由皺了皺眉頭,難道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嗎?自己三姐好歹是大清公主,怎麽沒有一點禦下的本事,連自己額駙背著她生了庶子、庶女,她都不知道?

沒一會兒,禦前帶刀侍衛們就領著一個嬌俏的婦人與兩個看起來三歲出頭的小男孩、小女孩走了進來。

瞧見這倆孩子身上做工精致的小蒙古袍子,以及倆人與噶爾臧有五分相似的容貌,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來這是噶爾臧的親生孩子,還是一雙龍鳳胎。

“嗬——噶爾臧你可真是令人惡心啊!”

端靜見狀氣得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抬起右手“啪”的一下子重重扇在了噶爾臧的右臉上。

此刻那嬌俏婦人也“砰”的一下拉著一雙兒女跪倒在地上,聲音嬌軟地說道:

“奴婢給公主請安。”

兩個孩子則撅著小嘴,不情不願的跪在地上,顯然是不想要對著端靜開口喊人的。

胤禟看著眼前這鬧劇,緊緊抿著唇,噶爾臧竟然膽敢背著皇家養側室還把庶子、庶女給搞出來了,這不禁是在侮辱他們三姐,還是在打他們皇家的臉麵。

看著自己三姐一臉屈辱的流著眼淚,淚水把她塗在臉上的脂粉給衝下來了幾道水痕,右臉上稍微有些紅腫的五指手印也瞬間冒了出來。

胤禟大怒,當即就衝著三額駙吼道:

“噶爾臧!你放肆!不僅養小妾與庶子、庶女,還打三公主,你是當我們兄弟們是死人嗎?”

第一次感受到被親兄弟們維護是什麽滋味的端靜,心中感覺複雜極了,用素手捂著自己的嘴眼淚洶湧的流個不停。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蠢,性子也擰巴的可憐,如果她出嫁後積極與嫁到其他部落的姐姐、姑姑、姑奶奶們聯係,是不是就不用過得這般屈辱了?

“九阿哥你誤會了!”

噶爾臧現在簡直想要一腳將他寵愛的小妾踢死的心都有了!想不通這女人怎麽會蠢笨成這樣!

這時,門外突然又闖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就是噶爾臧的阿瑪與額娘。

喀喇沁部杜棱郡王與郡王妃午覺睡醒聽到他們次子寵愛的那個小妾帶著龍鳳胎要出府遊玩,聯想到五貝勒爺與九阿哥正前往喀喇沁部的事情,夫妻倆瞬間坐不住了,緊趕慢趕跑來公主府,哪成想還是晚了一步。

看到被氣哭的端靜公主,以及跪在地上的一大兩小,杜棱郡王與郡王妃瞬間齊齊眼皮子一跳。

胤禟諷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郡王與郡王妃真是好福氣啊,竟然有一雙龍鳳胎的孫子與孫女,怎麽不給爺的汗阿瑪送一封折子,讓他給這龍鳳胎起倆好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