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晌後,他被鬧得心煩意亂,退讓道:“1%的股份,再多不可能。”

楚弗唯聞言,立馬順杆爬,試探道:“這意思是,你每犯一次類似的錯,就罰1%的股份嗎?”

她當即冒出缺德的鬼主意,應該仔細扒一扒韓致遠感情史,吹毛求疵罰得他亂七八糟。

“行,但要公平一點,不能光汙蔑我。”

“什麽意思?”

“你最好以後別被抓到,到時候我也不管事實,直接往你頭上扣黑鍋。”韓致遠冷笑,“大學談戀愛的可不是我。”

她愣道:“……嘖,你還知道我大學的事?”

韓致遠不吭聲,直接掛斷電話。他將手機裝回兜裏,走向旁邊等待的人。

那是他的律師及助理,名字叫賀哲。

韓致遠詢問:“查出來了麽?”

賀哲忙道:“韓總,照片確實不是合成的,但對方應該早有籌謀。我問了一下劉師傅,他說看環境是在光曲大道,是您去年視察涎玉齋,在門口上車時被拍了。”

“這人是誰?”

“她叫甘姝瑤,涎玉齋設計部總監。您出席會議時,並未跟她交流,隻是散會後,她送您下樓,所以有照片。”

這是圈子裏的常見套路,強行蹭到名人的身邊,再借機拍下親昵照片,假裝雙方的關係不凡,以此抬高自己的身價。

有時候,當事人都不認識對方,卻被莫名偷拍了合照。

韓致遠不悅道:“是她在涎玉齋散播這些照片?”

“目前還沒查明。”賀哲麵露遲疑,“實際上,涎玉齋的人好像不知道此事,究竟是誰發信給楚小姐,至今仍然是個謎。”

“韓暌在涎玉齋待過,沒準跟他是一夥兒,隻有他那麽無聊。”

這種殺傷力不大卻膈應人的手段,隻有韓暌做得出來,韓旻熊肯定更高明。

韓致遠囑咐:“我把變動告訴你,你調整一下條款,連帶這人的資料,一並發給楚弗唯。”

賀哲忙不迭掏出手機,待他得知要給楚弗唯1%股份,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無奈老板都說出口,下屬就不好亂插嘴。

韓致遠:“還有一件事,你安排點人,盯著楚弗唯。”

賀哲點頭:“好的。”

“如果發現她跟陌生異性接觸,立馬拍照,匯報給我。”

“?”

賀哲小心翼翼道:“韓總,冒昧地問一句,您和楚小姐是合約婚姻吧?”

韓致遠睨他一眼:“什麽意思?合約你不是看過?”

賀哲支吾:“沒什麽,我隻是害怕……”

害怕合約婚姻僅僅是你倆情趣,我們不會也是你們Play中一環吧?

誰家商業聯姻對象盯梢查崗、忌憚陌生異性?

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有什麽呢。

*

楚弗唯冷不丁被韓致遠掛了電話,她正要報複性撥回去,狠狠騷擾對方一番,卻收到了新消息。

一名陌生女性的簡曆和新鮮出爐的1%股份合約。

韓致遠效率極高,得知事件沒多久,不但扒出照片中女人的底細,還重擬了合約的條款細節,肯定是在瘋狂壓榨底下人。

這樣殘暴冷血的資本家,必須被繩之以法。

她吃掉他萬貫家財,那都得叫替天行道。

楚弗唯隨手點開簡曆,她原本懷著八卦的心,想看緋聞女友的正臉。畢竟韓致遠從未有過戀愛傳聞,好不容易有個假的,任誰都會感到好奇。

然而,簡曆的文字內容遠比照片更有吸引力,尤其是甘姝瑤在公司的崗位title,比她的波浪長發惹人眼球。

“涎玉齋設計部總監?”楚弗唯莞爾,“好巧。”

她剛接手涎玉齋品牌,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認識自己未來的下屬。

*

光曲大道,一座氣派的小洋樓坐落於繁華喧囂之中,被數棟矮樓眾星拱月地環繞,高懸的牌匾上書蒼勁有力的大字,正是“涎玉齋”。

歲月不改,古樓依舊。這裏已有超越百年的曆史,是珠寶品牌涎玉齋的總部。

即使公司有不少部門搬進現代寫字樓,但依然將核心人員留在古樓附近,各類重要活動也會安排在此處。

建築外部有滄桑的曆史痕跡,但內部的辦公設施卻是嶄新。古樓旁邊還新修了設計室,新蓋的小樓並不算高,能從側麵欣賞古樓的雅致美,聚集了涎玉齋的眾多設計人員。

茶水間內,一男一女縮在角落,端著水杯竊竊私語。

女生長歎一聲,嘀咕道:“我們以後咋辦啊?”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不就是品牌轉讓?我們都隻是小螞蟻,天塌下來也砸不到,萬星又不比恒遠差。”男生手握咖啡杯,翹著蘭花指,翻了個白眼,“……倒是老土豆沒準兒被砸成土豆泥。”

涎玉齋並入萬星集團,簡直給高層當頭一棒。楚弗唯空降CEO,100%控股涎玉齋,勢必掀起狂風暴雨。

當然,隻有中高層領導,才會遭受風雨摔打,新老板帶來的人,肯定要跟舊人掐,但影響不到食物鏈最底端的小魚小蝦。

現在最煩心的應該是上任CEO賈鬥途,被集團原地降職,還要恭迎大小姐。他身材矮胖、皮膚黝黑,又時常說些難聽話,私下被戲稱“老土豆”。

男生:“不知道新老板什麽脾氣,別像老土豆一樣有毛病。”

“我聽總部……不對,恒遠的人說,韓總專程給新老板1%股份,說從他手裏分出來都行,就想要多給她一份承諾,甚至不顧其他股東反對。”女生津津樂道,“最後還是韓董拍板答應了。”

男生咋舌:“嘖嘖,青梅竹馬,他超愛!”

高跟鞋在地板上噠噠作響,打斷二人私底下八卦吃瓜。

兩人連忙側身,背對進來的人,佯裝在接熱水。

清脆的鞋跟聲越來越近,一陣陣香風也湧入四周,前調是血橙的酸澀微苦,後續是高級的木質龍涎香。即便沒看到人,也能猜到是誰。

片刻後,穿著高跟鞋的女人離開了,另外兩人才慢悠悠轉身,終於有機會繼續閑聊。

女生捕捉到不遠處的倩影,感慨道:“不過換新領導了,姝瑤姐能鬆口氣,老土豆也顧不上她了。”

陽光灑進設計室,將一切曬得暖洋洋,讓桌上陳列的礦標,泛出五彩斑斕的光。

甘姝瑤端著水杯,回到自己的座位,卻沒心思畫設計。今日早起後,她的右眼皮就在跳,來公司灌一大杯咖啡也沒用,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征兆。

按理說,公司換領導對她是好事,賈鬥途處處針對自己,現在自身難保,也會轉移目標。

但她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屏幕前,甘姝瑤努力拉回注意力,想將心思放在設計圖上,卻突然看見右下角的微信提示閃爍。她點開一看,發信人是“媽”。

[昌東該找工作了,你也記得上點心。]

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

甘姝瑤很想吐,不清楚是身體不適,還是心理不適。

正值此時,設計室內翻起海浪般的議論聲,最初是遙遙傳來,緊接著像拍打石壁,傳進耳朵越來越響。

“新老板來了——”

“真的假的?不是說過兩天麽?”

“當然是真的,賈總下去接人了!好像也沒提前打招呼!”

“媽呀媽呀,誰幫我收一下雜物,不會來設計部吧……”

整棟樓都鬧哄哄的,場麵一片混亂,都在臨陣磨槍。

甘姝瑤見狀,同樣驚疑不定,將散落的設計稿塞回原位,惴惴不安地坐在電腦前。

沒過多久,賈鬥途出現在設計部,招手道:“甘姝瑤,你來一下。”

“……好的。”

甘姝瑤臉色微變,在眾人矚目中起身,跟隨賈總往外走。

*

涎玉齋主樓曆史悠久,遠比新建的設計樓有沉澱,處處殘存時光的印跡。即便是灼灼夏日,樓內也自帶陰涼,驅散隨蟬鳴而來的暑氣。

甘姝瑤進門前,她在樓道裏打了個哆嗦,趕忙動了動僵硬的腿,又深吸一口氣,平複紊亂的呼吸。

賈總將她送到路口,就沒再跟過來,隻說楚總在貴賓室,想跟她單獨聊幾句。

聽起來不像好事。

甘姝瑤伸手敲門,咚咚的聲音響起,謹慎又克製。

屋內傳來清晰的女聲:“請進。”

厚重的木門打開,瑩潤綠色就映入眼簾,細膩通透的翡翠鋪滿黃花梨桌麵,在陽光下如碧綠清湖。玉石光彩奪目,卻無法掩蓋桌後的人,絲毫沒搶走她的風采。

她看著二十五六,烏發星眸,不施粉黛,穿一身舒適的休閑服,懶倦地把玩各類首飾。唇色無需用口紅妝點,就擁有氣血充足的豔,自然健康的色澤。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這位應該就是楚總了。

有些人用盡全力、美白節食,試圖在公眾前展露完美,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單靠手握的權力和財富,就足以有資格定義完美。

“您好,賈總說您想跟我聊聊。”

“你就是甘姝瑤?”楚弗唯手捏翡翠吊墜,她抬起眼來,上下端詳道,“久仰大名。”

甘姝瑤正感不解,突然見對方甩出數張照片,橫蓋在滿桌的翡翠玉石上。那些照片塵封已久,按理說不會再出現。

頃刻間,甘姝瑤心裏咯噔一下,領悟會被找來的緣由,後背都萌生一層冷汗!

楚弗唯是韓致遠的新婚妻子,卻不知從哪兒拿到了照片!

“有什麽想說的嗎?比如‘這隻是個誤會,我恰巧送韓總下樓,卻被有心人拍了照’?”楚弗唯放下翡翠,雙手交疊,悠哉道,“或者你提前編了別的理由,我們也可以隨意地嘮一嘮。”

慢條斯理的語氣,卻像鋒利無瑕的刃,輕鬆剔開人的血肉。

甘姝瑤麵色蒼白、啞口無言。

“我向賈總打聽了一下你……”楚弗唯停頓數秒,“但在他嘴裏,你好像是個投機取巧,跟男領導們眉來眼去,靠不齒手段上位的人。”

“我很想聽聽,你聊你自己。”

這不是甘姝瑤預料中的反應。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發怒狂飆,眼前人冷靜得像是旁觀者。

她完全無法看透新老板,對方情緒穩定如靜謐的海浪,但沒人知道深淵之下,究竟是真正的祥和,還是噬人的暗流,稍不留神就會被碾碎。

甘姝瑤下意識地咽了咽,語氣幹澀道:“您是真想聽我辯白?還是隻是想嘲諷我?”

她頭腦極度混亂,猶豫要不要**真相,又怕是徒勞掙紮,依舊會換來報複。

“都不是。”楚弗唯搖頭,“實際上,我對主持公道不感興趣,單純想給你提一個建議。”

“您說。”

“投機也要聰明,真想上位的話,不該跟男領導眉來眼去,該找女領導才對。”新老板笑眯眯道,“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