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櫃山之行
從一片虛空中睜開眼,林九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喊出兩個字:“夏香。”
眼前是雕著花紋的玉色屋梁,像是個玉石宮殿的房頂。
夏香,夏香,夏香又是什麽東西?
林九本能地想要動一動,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力。
現在的她,就像靈魂被困在了一個殼子裏,隻能透過兩個孔看到孔外僅有的那一小片。
身子似乎很輕又似乎很重,輕的是她完全沒有對重量、對氣流,甚至是對時間的感知,重的是無論她怎麽樣,“動”這個詞似乎都隻能存在於她的意識裏,無法變成真正的動作。
又過去了不知多久,似乎隻是用很長的時間眨了一下眼睛,林九忽然就能夠感到溫度了。
很熱。
她能感到有暖烘烘的燥熱從
然後她又用很長的時間眨了一下眼睛。
很冷。
有風從遙遠的、很寒冷的地方吹過來,她能感覺到身上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天又黑了。
林九不知道她所謂的眨眼其實不過是在昏迷和清醒中反複了三次而已,因為全身靈脈被極淵的天罡之氣破壞殆盡,所以她第一次睜開眼時是一種完全失控的狀態,隨著靈脈慢慢恢複,期間又醒了兩次:一次是因為藥物的催發整隻狐狸都在發高熱,自然覺得灼熱和炙烤;一次是因為藥物催發完畢耗盡了她全身的能量,所以才會感到非常寒冷。
林九是從一片雨聲中真正醒來,那雨聲把她從黑沉沉的夢鄉中吵醒,於是她再次看到了雕著花紋的玉色屋梁。而不同以往的是這回她終於可以動了。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右臂,見還是人形的胳膊,並不是狐狸的爪爪,膚色也還是雪白的,上麵也沒什麽印子,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然後她又偏過頭去看了看四周,果然是一處玉製的宮殿,到處都刻著花木的紋飾,幾根柱子立在當中,整個空間相當高大。
林九也試圖坐起來,可胸腹間因為移動而產生的劇烈疼痛讓她整個身子都忍不住顫抖,隻就能躺著。
醒著的林九無事能做,隻能思考。她很清楚地記得是那個綿綿,一揮手就直接把自己砸了出去,然後就是一口氣的下墜,天罡之氣刺穿結界又刺入身體,直到失去意識。
回想起這一段,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可這事情也來的太莫名其妙了些,便是將這幾個月經曆的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依舊是毫無頭緒。不過想到之前明毓殿下有意無意掃過來的目光,似乎也找到了那麽一星的異常,不過她終究是靈脈受損太過,就這麽想著想著,意識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混混沌沌中,她似乎是嗅到了一點鳶尾木的香味,那香氣雖然飄飄忽忽地,卻十分勾人。
在這飄飄****的香氣間,有很輕柔的東西拂過周身,拂過四肢,讓她睡得更深了。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林九再次醒來。這一回,雨停了,外麵是個大晴天,空氣正好,清新涼爽,有風從大殿中吹過,帶來一些水汽。
她又一次試著坐起來。
很好。雖然還能感覺到身體裏絲絲縷縷的疼痛,但坐著是沒問題了。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完全能夠確定這是個完全沒來過的宮殿,難道她掉進了那通向魔域的裂縫中了?
不太像。
這所大殿很空,除了她身下的床,靠近門口的側麵還遠遠地放著一張矮桌,一個蒲團。另外,她麵前似乎是有一個屏風一樣的東西,但中間卻是空的,擋不住任何東西。
除了這三樣東西,殿裏還有的就是掛在四處的帳幔。
淡黃的,淡紫的,上麵隱隱有著銀色的符咒一樣的紋飾,但卻畫的十分好看。
林九試著慢慢站起來,盡管身上沉重,但站立不是問題。
直到站起來,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套宮服,而是一套黑色的衣裙,裙子上也繪有符咒類的紋飾,不過不是銀色的,而是金色的。如果眼睛一直盯著這些紋飾,就會發現裏麵好像有金色的流光在慢慢移動。
林九用手輕輕去摸那些漂亮的花紋,隻摸到了一片十分粗糙的凹凸。
然後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沒有神識,無法內窺,什麽經脈靈脈完全感受不到,甚至連狐狸原形都回不去了,像是肉體凡胎的一個人族。
怎麽回事?
她急切地想要找一張鏡子看一看裏麵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她自己,於是拖著沉重的身子踉踉蹌蹌的往外走。
外麵陽光燦爛,她隻能用手半遮著眼睛才能看清周圍的情況:從殿門口開始便是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回廊,而回廊兩邊是飛流直下的瀑布,有開著粉花的花樹將瀑布一股一股的劈開,更神奇的是有西瓜那麽大的透明水泡包裹著銀色的魚正從腳邊的瀑布中慢慢地分離出來,然後在空中懸浮著、遊動著。
林九越走越慢,因為她已經完全被這風景吸引了,有那麽一瞬甚至覺得即使自己不是自己也無所謂了。再往前走了一段,漸漸也看到了些人影,但那些影子隻是如海市蜃樓一般漂浮在半空,明明滅滅的看不真切。一直數到第五十四道回廊,林九眼前終於出現了其他的宮殿。她累的夠嗆,兩條腿像灌了鉛,於是靠著欄杆順勢坐到了地上。
這座宮殿背靠著一個石頭山,看起來沒她剛才睡的那個大,卻比那個漂亮精致的多,門是門窗是窗的,雖然裏麵的景象被門口的一扇翠綠石壁遮了起來,但起碼有個石壁,哪像剛才那屋,從外麵一眼就能看到床,一點都不講究。
歇著歇著,殿裏有人出來了,林九忽略掉胸腹裏麵的疼痛連忙站起身。
來人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上穿著白底紅紋的寬袍大袖衫,袖口和領口都有一道寬寬的黑邊。他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會在這裏見到林九,臉上除了完美的微笑再沒有絲毫其它表情。
林九看見老者麵上猶如畫上去的微笑,一時間竟覺得身上冷颼颼的,便在距離他還有幾丈的時候停住了步子。她心裏有點發慌,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想抬腳原路返回,卻又不甘心就這麽返回,於是就那麽站在那兒,內心裏的兩種念頭一時間劇烈的碰撞著。不過她內心的動**絲毫沒有影響老者的腳步,隻見對方走到她麵前,恭敬地行了一個修行界的通用禮。
林九僵硬地同對方回禮。
“狐女如何稱呼?”老者儀態雖然恭敬,笑容縱然和藹,但聲音粗啞,讓人辨不出裏麵是何意味。
“旁人都喚我林九。”
“君上在下棋,狐女還是不要進去為好。”老者一副體貼之意。
“好,”林九聽從地點點頭,一句“君上”讓她放鬆不少,看來她這是到了不知是哪一族的領地了。
她打量了一下老者,然後問道:“敢問您的原身是?”
“我是雨鶴一族。”
原來是雨鶴族人,怪不得聲音這般。林九暗道。
“您可知道是誰救了我?”
老者還是那副表情,但語氣卻十分驕傲:“自然是君上。”
“我什麽時候能見到君上?”得知是個大人物,林九便想速戰速決。
“君上下完這盤棋就可以。”
“哦。”林九聽罷,表情帶上了點失望,但還是道:“那我就在此處等君上吧。”
“狐女請便。”老者點了下頭。
他像是來專程安頓林九的,說完話就原路回到了那小殿內,留下林九一隻狐站在原地。這裏似乎離太陽極近,所以陽光大盛,幸而被石頭山擋住一片,地上留了陰影,林九自覺地站在了這片陰影間。
她站了一會兒就有些堅持不住,於是改站為蹲,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八日。
林九早已能夠辟穀,隻要有日月精華、山中靈氣,不吃不喝也沒什麽關係。但她如今靈脈和內髒皆受損,便也沒辦法吸收大量的能量,好在她身上這件裙子很有些不凡,每日她也能夠吸收一點月華來充盈靈脈。而且這裏的月亮晚上又大又亮,不用特意去找什麽位置就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精華,算是個絕佳的修煉場所。所以十來天過去,她覺得胸腹間的疼痛減輕了不少,估計再過一些日子就能完全不疼了。
然而到了第十八日,她還是等得有些焦急了。
這位君上的這盤棋如果下一百年難道她還真等一百年不成?又或者,可能是這位君上不屑於見她呢?
林九糾結了兩日,還是拍拍屁股回去了。
走回到原來的殿門口,林九才發現這兒也是有名字的,上麵的匾額明明白白的寫著倆字——“櫃居”。她把這兩個字在腦子裏轉了幾過,裏麵也絲毫沒有它們的影子,於是心道:這修行界果然是大,自己竟是從未聽那些花花草草說到過這裏,也不知道這裏同青丘有多遠,能不能不借助靈器趕回去。
想到這兒,她又把已經跨進了殿門的一隻腳收了回去。
她想見雨鶴族君上不過是為道謝而已,既然這君上不願見她,那自己也沒必要再呆在這裏,還不如早日回青丘去。至於她這毀成了渣的靈脈,隻能想辦法慢慢來了,不過有亞亞柳精和西爻,想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隻是這宮裏除了那鶴老,林九再沒見過旁的修行者,況且她對這兒地形也不熟悉,隻能找些花花草草、鳥獸蟲魚來問一問路了。
不過即便是找些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林九也廢了老大的勁兒。
殿門是直接連著回廊的,因此也隻有回廊那一條路可以走。回廊下的瀑布裏雖然有樹有魚,但因為她如今幾乎是肉體凡胎一個,也壓根接觸不到它們。至於其他地方,由於她如今不能飛隻能走,所以也隻能一點一點的找了。
但林九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窗戶。
她躺的那張玉石大床正好對著一個窗戶,窗戶且那峭壁底下有一些突起的石頭,雖然距離遠些,但放兩隻腳是沒問題的,便是下世裏那些會輕功的凡人也可以就著這些石頭到那些有草木的地方,林九覺得自己咬咬牙下去是沒問題的。
不得不說,前世那些事真的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記,即便是她作為一個修士回到她的狐狸軀殼,可凡人貴女的那些習氣時不時還會冒出來,就比如這攀爬,無論是做野狐狸還是做修行者,她都是該直接下去便是,可想著那樣也許會摔成個狐餅,她就拆了殿裏的帳幔做成繩子,打算順著繩子爬下去。
而且這櫃居殿裏的東西雖少,但隻要有的就都是好東西,就比如這帳幔,結實極了,以林九現在的手勁根本撕不壞。
行,撕不開就算了,短點就短點吧。
於是林九就擁有了一條很粗的繩子。
這根繩子一端被她拴在床腿上,一端從窗戶伸出去,大概有個十多丈的距離。
其實長度是不夠的,可林九沒得選,好在底下那幾塊石頭還是挺大的,站個人沒問題,就是上來得費點事兒。
嗐,管它呢,還沒下去就想那上來的事兒還太早呢。
理好繩子,林九沒有半絲猶豫的就順著繩子爬了下去。隻是她肉身裏的內傷還沒好全,所以攀爬間抻得身上也是一陣兒一陣兒的疼。也是做修行者太久,她已經忘了沒有修為就沒有那麽強悍的肉身,所以下到一半就覺得不隻是身上疼,眼前還一下一下的冒著金花,隻得坐下休息一番。
因為眼前發花,她也就沒注意到裙子上的符咒又開始了緩緩的流動。
這是個白日,沒有月華,林九也不指望身上的痛感這麽一會兒就能消散,智能等到眼前清明了,身上有力氣了,就繼續往下。
繩子不過十多丈,很快就剩了一個尾巴,林九停下來看了看周圍。這峭壁中間大概是因為水汽太足了,到處都是霧,用肉眼很難能看到最底下是什麽,對麵又有什麽。不過對麵大概也是有宮殿的,偶爾有風將那霧吹散一點,就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長方形帶尖角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兒,林九蓄好了力,她放開了手中的繩子輕巧地往下跳,離近了這些突起的石塊,她便發現它們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一些,看來安全找到那些植物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
她一連換了五個落腳點,俱是十分順利,因此也沒覺得這些突起的石塊有什麽異常,直到下到第七個,腳下的突起仿佛是活了一般,竟忽地轉動了起來。她眼疾手快,腳尖同這些石塊一觸即分,連跳了幾下,於是又下去了幾丈。
林九蹦的那幾下放到凡人的身體上是妥妥的劇烈運動,尤其沒經過特別訓練的做起來都會有個疼啊酸啊的後遺症,就別說她這等還身負內傷的,所以腳下還沒站穩,劇烈的疼痛瞬間就席卷了全身。
疼痛使她小腿不由鬆了勁兒,於是腳下就踩空了,身體不受控製地隨著泥土石塊一塊簌簌而落,快得幾乎來不及反應。
不過這一回老天也並沒有真要了林九的命,就在她墜落的刹那,山澗中的濃霧突然被一道殘影劈開,林九隻覺得腰間被什麽東西帶了一下,眼前的景色就變了。隻是那一下的力道實在太大,她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喉間就是一熱,一口血不受控製地噴了出來,隨之整個人就脫了力。
恍惚間,林九感覺身體被人抬了起來,於是她下意識地抬頭。
傳說世間有一本名叫《夢柯》的奇書,它本是神用來窺伺凡人以解悶的,卻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被神不小心被遺落在了下世,如果有人能夠得到它,就能從那上麵看到自己和周圍人的命運。
林九在曆劫前曾見過那本書。其實它並非是什麽神的東西,也不是一本書,它是下世一位行蹤詭秘的秘術師所煉製的一件靈器。這位秘術師以水精為基,以星辰為引,輔以各種天然靈物在上麵寫下了七七四十九道符咒,然後又在陰火和陽火中反複淬煉了三十年,煉就成了一塊看上去如一波碧潭般的靈器。隻要有人進入這靈器之中,就能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字符或者是意象,出現信息的多寡與各人際遇無關,隻同每個人的體質有關,比如有修煉天賦的普通人總比沒有修煉天賦的能看到的多些。
這名叫“夢柯”的靈寶被藏在一個寒潭之中,幾乎與那潭水融為了一體,普通人難以得見。
因那位秘術師同豢養林九的修行者有些淵源,於是林九也有幸得以一觀。當時她進到那靈器中,一開始隻看到了些有著花草樹木的景色,都是她從前到過的地方,於是她不耐地在裏麵對著那些景色喊道:“你不是說能看見命運嗎?”那時的她不過是在發牢騷而已,然而話音落下,眼前的景色竟真的發生了變化,有簌簌而落的飛雪,有淅淅瀝瀝的霪雨,有呼嘯而過的狂風,有暮色沉沉的夜晚,也有陽光明媚的白天。
那時她隻覺得這不過是些尋常的景色,因而卻並沒有覺得“夢柯”一物如何稀奇。
時至今日,看到了眼前人,她卻忽然明白了那些景象的意義:
在雪中,在雨中,在風中,在黑夜,在白日,遇到你的日子,就是命運的回答。
“君上,你這又是去哪了?”黎輕聽見遠處的響動,不耐煩地用手中的棋一下下地去戳那棋盤。聽不到有人回答,他便轉過臉去尋那聲響,卻見君上懷裏正抱著一個人在滄梧殿前緩緩站定。
直到被放到地上站定,林九的腦子都還是懵的。
倒不是因為眼前人。
吐的那口血是把她吊著的那股子精神氣都帶出去,如今她隻覺得四肢無力、渾身虛軟,一顆心跳得那是又沉又緩,導致了她現在不管是看誰都提不起力氣來。
而眼前人的動作更是奇怪,抓著她肩膀一個勁兒地把她往土裏麵戳,似乎是覺得隻要把她像種樹那樣半截埋在土裏,她自己就能支棱起來了。
這是什麽神一般的操作?
可惜她不是一棵樹或者是一株草,泥土並不能讓她支棱起來,她隻會腳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幸好屁股底下的土地比較鬆軟,這才沒讓她坐斷尾巴骨。
不過坐下以後她才發現自己好像是誤解對方了,這地方並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塊兒草地,而是一片聚靈陣。
知曉了對方的意圖,林九也不矯情,直接閉上了眼睛開始修複自己這副不怎麽好使的身體。
她一邊依靠聚靈陣細細運轉靈力,一邊心中感歎人族那些元嬰修士的優勢,原來能換具身體是那麽大的一個便利。
亭子裏的黎輕在看到君上懷裏抱了個女子時,整隻狐立馬站了起來,眼睛幾乎都要脫框了,不過待看到君上把她往土裏摁的時候,又一下子恢複了正常。
哈,這才是他認識的君上嘛!
然而,在看到林九的那張臉時,他的眼睛隱隱又有變大的趨勢。
“這,這不是我姐宮中的侍女嗎?怎麽在君上你這裏?”
“極淵裏撿的。”桓靈走到棋盤邊,斂袖坐下。
“極淵?”黎輕一臉便秘的表情,“難道我姐真的去幹那件事了?”
“也許是吧。”男子走到石桌前,用食指和中指輕巧地執起一子。
“我姐她還,還真是……”黎輕一言難盡。
“隨她去吧。”白子落下,逼住了黑子。
“誒誒誒,你也不讓我一下,你這樣這盤棋沒幾步可就下完了。”黎輕猛然湊近棋盤。
“那就不下了。”桓靈把手中的棋子隨意地丟在了棋盒裏。
“下也是你,不下也是你。君上,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黎輕語帶幽怨。
“本就無橋,何來拆橋。桓靈淡淡一笑。
“咳咳咳……”黎輕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
待到嗓子裏的咳意平複下來,黎輕又想到一事,同桓靈道:“九洲法會君上可要前去?”
“自然是要去的。”桓靈看著遠處那正旋轉著的法陣道。
“可是淨隨山已下了帖子?此次未免也太早了些。”黎輕不滿道。
人族一向喜歡對其他族分出個三六九等,因此每次法會,像火麒麟、金翅大鵬、青鸞這樣傳說中的瑞獸都會被奉為上賓,而他們青丘的天狐族、無盡海的鮫人族總會受些冷待。可如桓靈這般已經一隻腳踏入仙境的頂尖修行者,對“法”自是十分的有心得,所以局麵就會變成人族一麵對君上奉若上賓,一麵又對天狐族隱隱不屑。黎輕作為天狐族的一員,自是對這事十分不滿,故而也不願桓靈去淨隨山講法。
“欠的人情還沒還夠罷了,你若不想去便不必去的。”桓靈端起手邊的靈露喝了一口。
“我是不想去,可若真不去,這事可在我姐姐那裏就沒完了。”黎輕撥了撥棋盒裏的棋子無奈道。
桓靈想到那個場景,也隻能垂目搖頭。
這是黎輕的家事,他是不好管的。
黎輕發現自己竟然將君上也說得啞口無言,心裏暗歎自己這姐姐不省心,也隻有熙葉那個家夥能在她麵前從容自若,然而苦了君上這個體麵狐,為了不拂一族族長的麵子每每還要同她周旋,說來也真是心累。
若是熙葉知道黎輕這麽想,那可是要替自己叫屈了。君上那並不是在同她周旋,而是壓根沒把她的一舉一動放到心上。恐怕在君上的神識裏,明毓的說話聲同青蛙呱呱蚊子嗡嗡沒有絲毫的區別,真是應了那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