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不會長生的
雲昭有些驚訝地蹲下,銀盞又狠狠劃過泉水,銀盞邊緣有水滴落,可杯中卻依然空空如也。
怎麽會這樣?她詫異地睜大了眼,一次又一次地舀下去,又一次一次地無功而返。
雲昭將手伸進長生泉中,依舊如往日那般冰涼清爽,手心裏也是一片水意,她合攏手掌,將泉水摟住,又飛快地從水麵捧出。
可手心裏的長生泉像是突然蒸發,離開了水麵時一滴不剩。
雲昭猛地低頭,卻發現本該闔眼安睡的劉嬸不知何時已悄悄睜開了眼,遙遙看向這端。
臉上的表情是雲昭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凝重和悵然,褪去了往日裏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模樣,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氣息。
悲傷中混雜著絕望。
雲昭遙遙地看向劉嬸,腦海中的一根弦像是突然被撥動,一瞬間,這四十九日的畫麵飛速掠過腦海,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裏瘋狂滋長。
她突然站了起來,沉默地看了一瞬地麵,隨後閉上眼,無視掉眼前的冰梯,從半空中跳了下去。
想象中的痛感沒有來襲,她隻覺得昏沉了一瞬,耳邊又出現了熟悉的聲音:“小丫頭,都到子夜了,你怎麽又偷懶了。”
雲昭猛地睜眼,眼前還是佝僂著腰拍著門與平日無異的劉嬸。
“好了,該去上工了。”
劉嬸拍著門催促著,若是往日的雲昭,早已翻身而起,手忙腳亂衝出屋子爬上冰梯,可是這次她隻是靜靜坐在床沿,目光一動不動盯著劉嬸。
“怎麽了?還不動作?你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這四十九天要是完不成,我可不會告訴......”
“她不會長生的。”
雲昭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她的目光盯著劉嬸,可卻像是穿過她看向了另一個人。
“劉嬸她,永遠都不可能長生的。”
雲昭將這句話咬得極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她的目光鎖住劉嬸,慢慢看見劉嬸的表情漸漸變得僵硬。
那張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丫頭你在說什麽?莫不是想撂挑子不幹了?都已經四十八天了,為何不再堅持一......”
雲昭依舊盯著她的臉,麵無表情地緩緩開口:“劉嬸她不會長生了,前輩你醒醒吧!”
“住口!”
劉嬸的臉上的表情突然扭曲起來,她原本耷拉著的眼睛睜得極圓,嘴唇張得很大,臉頰也像是充氣一般鼓了起來。
尖銳嘶啞的聲音像是被狠狠錘扁,變得低沉而又厚重。
“誰說不能長生,誰說不能長生。”
劉嬸健步如飛衝著雲昭便跑了過來,怒氣衝衝。
雲昭不為所動,依舊坐在床沿,目光看著越來越近的劉嬸的臉。
那張臉在她一拳之外停下,雲昭看著對方目光裏的震怒,突然歎了一口氣:“穀朔前輩,劉嬸她沒有長生,她已經沒了。”
麵前已經變形了的劉嬸呆愣片刻,像是石化的雕塑,突然一下便在雲昭麵前裂成了碎片。
這驚恐的一幕,讓雲昭心頭一駭,瞬間從床沿跳起來,她驚恐地蹲下身子,看著麵前的身體碎片,顫抖的手還未摸上已經裂成一塊的頭發,眼前突然地動天搖,眼前一黑,一瞬間便失去了意識。
好冷......
腦海中閃出這個念頭的時刻,雲昭猛地驚醒。
方才劉嬸是怎麽了?
她驚鴻未定地捂著胸口往前看去,入眼的卻是一片銀白,哪還有那個呆了四十九日的小屋。
頭上是熠熠星河,腳下是冰河,四周的寒風呼呼吹入耳中,灌入身體,讓她不自覺抱緊了雙臂。
可垂眼間看到的手臂讓她皺了皺眉,那是一雙男人的手,看著不大,卻布滿老繭與黑紫色的血痂。
雲昭彎下腰,湊到冰麵,細細打量自己,一張陌生的臉映在冰層上。
不過十四五的少年,過肩的長發披散,額頭間綁著一條粗布發帶,身上的衣物粗糙,裹著一層用稻草做成的外袍。
那張臉凍得發紫,嘴唇都已經開始幹裂,整副身體瘦小幹巴,怎麽看都營養不良的模樣。
這又是什麽情況?
還未等她想明白,耳邊出現了低低的嗚咽聲,這聲音,她無比熟悉。
是狼!
她猛地抬眼,便看見了黑夜中一雙又一雙綠色的眼睛,在冰河的一側,流露出凶殘及渴望。
雲昭幾乎來不及思考,迅速從冰層上爬起,不顧一切朝著另一側飛奔。
她明白,狼群雖有些懼怕冰層,但看它們看雲昭的目光,想來早已餓了多日,怕是連冰層都無法地方他們將雲昭拆入腹中的欲望。
果然,很快她便聽到了頭狼的狼嘯,那是狼群進攻的號角。
身後的奔騰聲催促著雲昭,她分出餘光看向四周的場景,眼前是一片被雪覆蓋的山林,樹木低矮,厚雪下枝葉早已幹枯掉落,隻留下了光禿禿的枝丫,兀自插在樹幹上。
雲昭思索一瞬,腳下方向一轉,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最近的大樹。
她抱著樹幹,手腳並用,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爬上了樹幹。
狼群已追了上來,即使過冰層時淹沒了幾隻,可依然還有十幾隻雪狼目露凶光狠狠盯著雲昭。
雲昭匍匐在枝幹上,大氣不敢喘,她心裏明白,現在與群狼的對峙持續不了多久,隻要自己生了怯意,或者狼群失去耐心,即使雪狼不擅長爬樹,但隻要持續猛撲,總會將自己晃落下去。
一聲狼嘯響起,雲昭警覺看去,不知何時,一隻體型最為龐大,嘴角帶著深深的紅色疤痕的狼站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方才那聲狼嘯便是它所發出。
雲昭一眼便能斷定,這就是頭狼了,隻需要等他一聲令下,虎視眈眈的群狼便會前赴後繼地衝向自己,不將自己拆吃入腹便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