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不過誰都沒有太後受到的衝擊大。

她扶著柳嬤嬤的手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厲聲喊道:“快,拉住他,拉住他!”

萬壽宮的太監宮女齊刷刷地上去拉天衡帝。

但他們顧忌著天衡帝的身份,不敢太使勁兒,隻能拽著他的兩條胳膊往後拉。

而他天衡帝力氣大,死死抱著那個小太監不鬆手。

現場一片混亂,太後氣得胸口痛,按住心口,嘴裏喃喃:“造孽啊,造孽啊……”

柳嬤嬤看著天衡帝猩紅的眸子,瘋狂的眼神,心裏有些發怵,低聲勸道:“娘娘,皇上這會兒的情況好像不大對,還是趕緊將他打暈請太醫吧。”

給兒子下藥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而且若是被前朝的那些官員知道了,又要囉囉嗦嗦的。

“皇上的身體要緊,待會兒奴婢打點好太醫,讓他不要亂說話。”柳嬤嬤又道。

太後這才鬆了口。

隻是誰來打暈皇帝呢?

太監們都有些發怵,這可是皇上,雖說事出有因,但萬一把皇上打出個好歹來了算誰的?又或是皇上醒來要算這筆帳,那他們就沒活路了。

所以柳嬤嬤下了令後,好幾個太監舉著棍子圍著天衡帝就是不敢動手,更有膽小的,將棍子往前一探,還沒碰到天衡帝的脖子就軲轆一聲滾到了地上。

不中用的東西,還是柳嬤嬤讓侍衛過來才將天衡帝打暈了抬進房裏,這才消停下來。

唐詩圍觀了這麽一出大戲,隻恨今晚不在萬壽宮現場吃瓜。

【大家都隻顧著皇帝,傅芊芊呢?】

瓜瓜:【傅芊芊暈過去了。】

唐詩嘖嘖:【太慘了,龍肉沒吃上,還挨了好幾刀,這會兒還孤零零地躺在牆角沒人理。】

瓜瓜:【太醫來了,身邊的藥童被攔在萬壽宮外麵。老太醫進去被萬壽宮院子裏的血腥味嚇慘了。】

唐詩:【狗皇帝怎麽樣了?】

唐詩還是希望狗皇帝平安的。畢竟是衣食父母,要是掛了,以後誰給她發工資。像狗皇帝這種大方又不折騰下屬的老板可不多了。

淑妃幾人的心也提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瓜瓜說:【死不了。太醫開了一副藥,還委婉地勸太後,不要給皇帝用這些虎狼之藥,傷身,皇帝的身體沒問題,太醫院每隔五日就會給皇帝請一次平安脈。】

唐詩:【功能是沒問題,但隻對男人感興趣,這對太後來說可是天大的問題。吃了藥,麵對送上門的傅芊芊都能忍住,那麽多宮女也不選,最後非要選個太監。他這莫非是遺傳了傅家的基因?】

瓜瓜也讚同:【有可能,傅國公就是男女通吃。但到他外甥這裏好像更嚴重了點。】

唐詩了然:【難怪侍寢會那麽不解風情地讓淑妃研了半夜的磨呢,這就說得通了。】

淑妃拿扇掩麵:能不能別提她的這段黑曆史了。

一人一統聊得津津有味。

【柳嬤嬤塞了塊金子給太醫,讓他對外謊稱太後突感身體不適。】

【太後怕大臣知道吧,這事要是成了就算了,但偏偏沒成,皇帝還受了傷,暴露了喜歡男人的秘密。這傳出去,大臣們肯定心思要浮動了,太後也要被禦史彈劾。”

瓜瓜隻能感歎:【你們人類真複雜。宿主,皇帝醒了,你說他會不會知道是太後給他下了藥?”】

最精彩的瓜已經吃了,唐詩困勁兒上來了,有些懶洋洋的:【誰知道呢,估計知道也隻能裝不知道吧,畢竟太後是他親媽,百善孝為先,他能怎麽樣?】

瓜瓜聽了很羨慕:【當太後真好。】

這點唐詩深表讚同:【那可不,太後可是後宮最香的職位了,沒有之一。要是皇帝死得早就更好了,太後還能養幾個俊俏的麵首。】

瓜瓜興奮地說:【宿主你猜錯了,皇帝生氣了。】

床榻上,天衡帝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迷茫。

太後關切地說:“皇兒,可還有哪裏不舒服?記得先前發生了什麽事嗎?”

天衡帝眼底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厲,他掙紮著爬了起來。太後要去扶他,卻被他躲開了,他不搭理萬壽宮的人,扯著嗓子大聲喚:“廣全……”

守在門口的廣全連忙進來,眼底閃著淚光:“皇上,您可算是醒了,您剛才嚇死奴才了。”

“扶朕起來,回承乾宮。”從頭到尾,天衡帝都沒搭理傅太後一句。

柳嬤嬤趕緊揮手讓寢殿內的太監宮女都退下,然後笑眯眯地說:“皇上,您昏過去,娘娘可擔心您了。您身體還沒好全,今晚就歇在萬壽宮吧。”

天衡帝連太後都不搭理,又怎麽會理一個嬤嬤。

他穿上外衣,下床,扶著廣全趔趄著就往外走。

傅太後有些急,連忙追上去:“皇兒,你這是不打算理母後了嗎?”

天衡帝腳步稍頓,但仍背對著她:“母後,你白天才說過,不會勉強兒臣與四表妹。母後說什麽兒臣便信什麽,深信不疑,可母後是怎麽對兒臣的呢?”

傅太後無從辯駁,隻能說:“皇兒,芊芊是個好姑娘,隻要相處一段時間,你一定會喜歡上她這種漂亮、溫柔、體貼的姑娘,母後隻是不想你錯過這麽個好姑娘。你要是不願,母後以後不會了,這次就原諒母後吧。”

“母後,您變了,以前但凡兒臣生病,您都憂心忡忡,親自下廚,隻盼著兒臣好。但現在,您為了娘家,竟完全置兒臣的身體於不顧。兒臣一直以為我們母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今日兒臣才明白,在母後的心中,傅家遠比兒臣更重要。”

傅太後聽到他這心灰意冷的話,知道今晚的所作所為傷了他的心,連忙追了出去:“皇兒,不是這樣的,母後也是一時糊塗,你就原諒母後吧。你等等,母後有話……”

跨下台階的天衡帝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太後說:“母後想兒臣納了四表妹嗎?兒臣就如了母後的意。”

說著,他接過廣全遞來的刀,拎在手中,大步往左側的廂房而去,直接用還帶著血跡的刀推開門,朝裏麵痛得低泣的傅芊芊道:“四表妹這麽想嫁給朕,那朕就如了四表妹的意,明日冊封的聖旨……”

傅芊芊看到刀尖上還帶著她的血,瑟瑟發抖,瘋狂搖頭:“不,皇上,臣女不敢了,今晚都是臣女的錯,臣女配不上皇上,求皇上收回旨意。姑姑,太後娘娘,您幫幫臣女勸勸皇上吧,臣女明日就出宮回家,再也不進宮了……”

沒用的東西,這就嚇破膽了,還敢貪圖那潑天的富貴呢。

太後知道傅芊芊這顆棋子是廢了,連忙說:“皇兒莫氣,這事是母後的錯,明日母後就讓人將她送出宮。”

天衡帝譏誚一笑:“隨您。”

說罷,帶著廣全徑自出了萬壽宮。

看著黑夜中他提刀離去的背影,傅太後眉頭緊鎖,許久才喃喃道:“失策了。”

柳嬤嬤憂心忡忡地說:“這也不怪娘娘。誰知道皇上竟好這一口呢,難怪他平日裏鮮少進後宮,後宮一直不曾有動靜傳來。娘娘,如今皇上跟您生了嫌隙,這該如何是好?”

傅太後倒不急:“皇帝孝順,哀家是他的母親。他還能哀家置氣一輩子不成?”

“娘娘說得是,想必過幾日皇上的氣就會消了。”柳嬤嬤點頭,隻是還是有些發愁,“皇上如今這情況,家裏還送人來嗎?”

傅芊芊是傅家適齡女子中長得最漂亮的,她都沒用,其他的恐怕也不行。而且母子倆關係鬧僵了,傅家最近也出了事,皇上正是最厭惡的時候,不宜再送人進宮。

太後摩挲著塗了鮮紅蔻丹的手指道:“再等等吧,等皇兒的氣消了再說。你派人通知國公爺,讓他這段時間約束好家裏,別再惹出新的亂子了。”

瓜瓜聽了這番話都忍不住感慨:【當太後真好,有恃無恐,做錯了沒任何悔意,指著皇帝給她服軟,甚至還謀劃重新送姑娘進宮。】

唐詩不讚同:【再深的母子情份也會被這樣一日一日耗盡的。自古帝王多薄情,弑父殺兄上位的都不少,老子兒子都能殺,你不會以為一個孝字就能框住皇帝,讓他不敢殺母吧?】

隻不過很多時候太後不會威脅到皇帝的權力罷了,所以皇帝也樂意表現出恭順的一麵,給自己樹個孝子形象。

瓜瓜一想還真是:【也對,那皇帝好恐怖,想殺誰就殺誰。完了,宿主,皇帝拎著刀,渾身煞氣地走回來,感覺好可怕。】

【走?這麽遠,他都是走回來的嗎?】唐詩詫異。

瓜瓜肯定地說:【是的,龍攆跟在後麵,他現在走到了興德宮,估計再過半炷香的功夫就要到承乾宮了吧。】

一聽這話,淑妃幾個都坐不住了。

她們本來就是奔著“撿漏”來的,這下真有機會撿漏,可大家都高興不起來。

皇上身上還帶著血,提著把染血的刀,殺氣騰騰地走回來,想也不知道是什麽好事。

她們可不想去觸黴頭。不然萬一落到個傅芊芊的下場,那就倒黴透頂了。

淑妃咳了一聲,假意望了一眼外麵的黑漆漆的夜空,溫柔地笑道:“時辰不早了,皇上還沒回來,想必是有事耽擱了。妹妹們,皇上明兒還要上朝,咱們也在這打擾皇上休息了,都先回去吧。”

說著就站了起來。

早就犯困的唐詩連忙站了起來。

安嬪笑著接話:“淑妃娘娘說得是,咱們走吧,不然一會兒更深露重,天氣涼。”

剩下的李昭容和周才人也沒意見。

跟東來打了聲招呼後,五個妃嬪就趕緊開溜。

她們走後沒多久,天衡帝便回來了。

東來見天衡帝這副狼狽的樣子,大吃一驚:“皇上,您這是怎麽弄的?奴才這就派人去請太醫。”

“不用了,別人的血。”天衡帝冷淡地說道,“備水,朕要沐浴更衣。”

廣全給東來使了一記眼色,示意他別問了。

宮人動了起來,很快天衡帝便洗完了澡,換上了一身純白的絲質中衣。

東來一邊伺候他更衣,一邊低聲將淑妃幾人今晚過來的事說了:“淑妃娘娘她們等了好久,還自備了點心瓜子。奴才還以為她們要等到皇上回來呢,不曾想突然都回去了。”

猶豫片刻,他大膽地問道:“皇上,今晚需要安排娘娘侍寢嗎?”畢竟皇上今晚可是吃了藥,最近一段時間又喝了那麽多補湯。

天衡帝擺手,更關心另一個問題:“她們什麽時候走的?”

廣全道:“沒走多久,皇上若是早一點點回來她們就都還在。”

天衡帝勾了勾唇,沒說話,坐下來吃宵夜。

廣全拿了藥箱過來給他上藥。

雖然今晚主要受傷的是傅芊芊,但黑漆漆的,天衡帝還是被磕到了背,左臉頰上方還有一道紅痕,那是濺起的瓷片劃傷的。

他小心翼翼地幫天衡帝上了藥,又問:“皇上今晚受苦了,明日的早朝要推了嗎?”

畢竟這副樣子上朝不大體麵。

但天衡帝卻不介意:“上,怎麽不上。”

他要的就是大臣們好奇,議論,讓大臣們看看傅家女兒多大膽,敢對他下藥。

廣全沒再多言,等天衡帝用完了宵夜,他服侍天衡帝歇下,正要熄燈,卻見東來進來,還帶了一封密信:“皇上,那邊送過來的。”

天衡帝立即接過信,掃了兩息,然後就迅速將信丟點燃燒了。

太後果然還沒死心。

更有意思的是燕妃不在,那道神秘的聲音仍然在。

天衡帝垂下眼瞼,吩咐廣全:“明日上午繼續將幾個娘娘接來承乾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