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不過最震驚的還是要屬工部的官員們。
共事三載, 他們竟完全不知同僚經常換人,其中一個還是女郎,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兄妹二人到底是得多像啊?
有些跟喻星暉打交道比較多的官員確實想起了一些端倪, 喻星暉的身體時好時壞, 有時候一步三喘,有時候連續幾天都不會咳一下。
現在想來後者應該是換人了。
察覺到周遭各種打量審視的目光, 喻星暉心頭一緊,忍不住又咳了兩聲,身體跟著搖搖欲墜。
葛經義生怕他受不住刺激在朝堂上暈過去,趕緊伸手友好地扶了他一下:“喻大人當心。”
喻星暉正了正心神,衝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但心下卻並不平靜。
雖說他從未讓妹妹代他上過早朝,但要認真論起來, 他們這也是欺君之罪,若是皇上追究, 隻怕是要連累家人!
他又急又不甘, 造化弄人, 為何給他這麽一具破敗的身體, 為何給了妹妹不輸男兒的才華,卻又給了她一具女兒身,讓他們兄妹二人皆不得圓滿。
無邊的苦澀蔓延上心頭,讓喻星暉都沒心情聽同僚在講什麽。
其實其他大臣也差不多,有這等好瓜吃,誰還聽那些倒背如流的彩虹屁啊,一個個皆豎起了耳朵聽姑奶奶的八卦。
唐詩倒是繼續絮絮叨叨地跟瓜瓜八了起來, 就是跟大家的期望不大一樣。
【身體差,每天看書的時間隻有旁人的一半, 也不能去書院找名師學習,十八歲就考中了進士,這是什麽學神附體?牛叉啊!】
【而且三年時間他們竟然改良了馬黃弩和床子弩,射程增加了數十米不說,而且還嚐試裝載火箭,這可是跨時代的嚐試。他們兄妹簡直是兵器研發天才啊,兩人都是讀書人出身,僅僅靠鑽研各種兵器書籍,向工匠學習,回去兄妹討論摸索,竟然就改良了兵器,而且還試圖將火器運用到戰爭上。】
【這學習創造能力太強了。這就叫老天爺賞飯吃嗎?若是從小就學習兵器製造,那還了得。】
唐詩越看越震驚,看到最後簡直對這兄妹二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可惜了,天妒英才,給了這麽好的腦子卻沒給他一具好的身體。還有喻星月,要是生在現代,管他是男是女,妥妥的國家特殊保護人才,可惜生不逢時啊。】
大臣們這下確定了。
喻星暉有個同胞妹妹叫喻星月,跟他一樣擅長研發改良兵器。因為喻星暉身體不好的緣故,兄妹二人輪流去衙門當值。
大家都不由看了工部的人好幾眼。旁人就算了,你們可是三天兩頭都要見麵的同僚,這麽多人竟都沒一個發現的,眼睛呢?
就在大家鄙視工部的人眼瞎時,又聽福星姑奶奶開了口。
【這種兵器專家外放到地方上做官,哪個傻叉定的啊?不動腦子的嗎?】
這下輪到吏部的官員臉黑了。
他們也是照章辦事。
喻星暉考核甲等,表現優異,外放去千裏之外做知府是升官啊。要是在地方上表現優異,過幾年還能往上升一升。他現在才二十一歲,照這勢頭,三十歲之前就能回京擔任要職。
這是大部分官員的晉升路線,怎麽就成他們不動腦子了?
唐詩還在歎氣。
【就他這身板去數千裏外做官,又是柳絮紛飛、百花盛放的春日出發,他這條命恐怕都要搭在路上了。】
吏部的官員更委屈了,誰知道他身體這麽不爭氣啊?
他們吏部安排調任、升遷難道還要一一考察官員的身體狀況嗎?
唐詩是真的很遺憾。
這個喻星暉長的好看又有才華,要是英年早逝未免太可惜了。
【瓜瓜,他這哮喘沒得治嗎?】
太醫院院使侯思敏立馬豎起了耳朵,瓜瓜小課堂來了。
瓜瓜:【沒治,哮喘在現代都沒法根治,更別提古代了。】
唐詩惋惜:【那他不是注定要英年早逝了?好可惜。】
瓜瓜:【這也不一定。哮喘雖然不能根治,但也不是什麽絕症,隻要控製得好,活個七老八十也不是什麽難事。】
唐詩問:【那要注意什麽?】
瓜瓜:【注意保暖,不能受凍,但房間也要經常通風換氣,不能吃辛辣刺激性和容易過敏的食物,比如辣椒、薑蒜、蝦蟹等物,還要避免接觸過敏原比如花粉柳絮、塵蟎、動物皮毛、煙霧等等,必要時戴口罩。最後則是提高免疫力,多吃高蛋白的食物,保持營養均衡,適度鍛煉但不要激烈運動。】
唐詩聽完後隻有一個感覺:【好麻煩,得這個病真不容易。】
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既要運動,但又不能太激烈,忌諱一大堆。
大臣們也不由點頭,喻星暉這病是有點慘。
隻有侯思敏很興奮,在心裏將這些要點過了一遍又一遍。
原來哮喘不光是要吃藥保暖,還得鍛煉通風散氣。這是他們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因為冬天太冷了,大部分人都沒有通風的意識,再說鍛煉,哮喘病人身體本來就弱,怕他們身體吃不消,所以別說鍛煉了,稍微走遠一點就是坐轎子馬車,生怕他們累著了。
但現在看來是他們狹隘了。
侯思敏決定回去之後找兩組哮喘病人,一個還是按照以前的方式治療,另一組按瓜瓜所說的注意事項試試,看看半年後兩組病人之間的病情會不會發生變化。
不過高蛋白、辣椒又是什麽東西?
比之侯思敏更激動的是喻星暉。
他這副病怏怏的身體也能活到七老八十嗎?
他不求能活那麽久,隻要能再平平安安活個一二十年,他就知足了。他心裏忽然湧上了無盡的勇氣,既然福星姑奶奶這麽看好他,那一會兒朝會之後,他能否向皇上爭取爭取?
不過當他一側頭,眼睛不小心掃到了身後不遠處的邵馳,對上對方腥紅激動的眼睛時,他整個人顫了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以前就覺得邵馳這人很奇怪,好幾次在軍器司遇到,這人就殷切地問“前兩天你身體不是好多了嗎?”,當時他隻當這家夥熱心,對武器感興趣,也沒管他,隨他去了。
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盯上了他家妹子,難怪一大年紀了還不成親呢。
邵馳不管喻星暉的白眼。
要不是現在還在早朝,他已經立馬上去拉著喻星暉叫大舅哥了。他就說嘛,怎麽有時候喻大人對他愛答不理的,有時候又挺熱情,原來是換成了大舅哥的緣故。
邵馳心神**漾,嘴角的弧度不受控製地越擴越大,心裏已經想著提親成婚的美事了,但很快他的美夢就稀碎了。
【哦,喻家兄妹真是好膽啊。原來喻星月也要跟著喻星暉一起赴任,繼續扮演他背後的影子,甚至他們兄妹都商量好了,要是喻星暉死了,就由喻星月用他的身份在這世上生活,以實現他們兄妹二人的抱負。】
【這法子好,到了幾千裏外,都沒人認識他們。喻星月想要代替喻星暉的身份更方便,等她在官場上熬個十年八年的回京,即便有些變化大家也隻會認為這是時光的作用,不會懷疑她是假的。】
【難怪這對雙胞胎都二十一歲了都還沒成婚呢。】
要是嫁娶了,喻星月哪還能繼續扮演喻星暉,用喻星暉的身份施展抱負。
這個消息對邵馳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喻星暉的身體晃得更厲害了。
大臣們都用驚歎的目光看著他。
牛啊!看起來一副柔柔弱弱隨時都會掛掉的病秧子模樣,沒想到私底下膽子這麽大,竟然打算讓他妹妹以後去了外地繼續代替他的身份。
看到下麵的大臣都沒心思聽這些即將外放的官員表忠心,天衡帝淡淡地發了話:“下一位。”
正在說話的官員一噎,趕緊退下,讓給了下一位。
因為喻家的大瓜,大臣們都沒什麽心思上朝。
好在今天事情不多,接見完了外放的官員,又定下了會試另一名主考官後,早朝便結束了。
會試主考官最後還是定了張士昭。
這次蘇和宜雖然也拉著一張臉,但到底沒出來唱反調了。
不過當廣全宣布退朝後,大臣們都不想走。因為喻星暉被留了下來,很明顯,皇上是要處理他的事。
邵馳也找借口有事要跟皇上稟告留了下來,然後眼巴巴地湊到喻星暉跟前:“大哥!”
喻星暉低咳了一聲,臉漲得通紅,低斥道:“閉嘴,別亂認親戚,誰是你大哥。”
邵馳仍舊笑嘻嘻的,態度極盡殷勤:“大哥,你要不要喝點熱水?”
還沒走的大臣們都看向了殿前司副指揮使邵鵬天,邵馳的父親。
邵家是武將世家,家中子弟多從軍。
邵鵬天麵對死對頭們看好戲的目光,老友們關切的眼神,再看看兒子那不值錢的樣子,非但沒生氣,反而樂嗬嗬地表示:“正巧,我也有事要向皇上稟告。”
說完站到了兒子旁邊,用行動支持兒子。
開玩笑,他兒子二十三歲了還不肯成親。跟他同齡的官員孫子都滿地跑了,他能不著急嗎?隻要他兒子喜歡,不給他帶個男媳婦回家,他跟他夫人就謝天謝地了。
現在聽說這喻星月雖是個女子,但巾幗不讓須眉,才華出眾,而且膽識驚人。真要能娶回家,這還不是他們家賺大了嗎?
不就是承受點皇上的怒氣嗎?
他不怕,大不了讓他兒子在承乾宮門口跪個一天一夜。
看邵鵬天都留下了,意動的大臣更多,可很多絞盡腦汁也找不到稟告的事,即便找到,但辦不好,肯定是要挨訓的。
哎,在挨一頓排頭和看戲之間選擇,好難。
葛經義就完全沒這煩惱了,他一把拽住了想趁機開溜的閔政:“閔大人,閔二姑娘進宮了,咱們一道陪她見皇上吧。”
奸詐!
不用找借口就混進了承乾宮。
大臣們都對葛經義投去羨慕的眼神。
關潮咳了一聲:“本官關於淮安侯府抄家一事要向皇上稟告。”
又來一個,你們怎麽這麽多事?有事為什麽早朝上不說?
實在找不到借口的大臣真是羨慕麻了。
哎,皇上今天這麽早就宣布下朝幹什麽?像昨天一樣,下午再下朝也沒關係啊。
大部分大臣都心癢癢地出了宮,但還有十幾名官員留下了。
於是好不容易等著下朝,回到承乾宮剛喝了水上了茅房,準備擺爛的唐詩就接到了個壞消息,一堆大人等著議事,皇帝讓她進禦書房伺候。
唐詩揉了揉肚子:“師傅,我,我能不能在殿外伺候啊?等需要的時候我再進去摻茶。”
當然不是,殿內還有廣全這個貼心的大內總管呢,這種事廣全肯定不會特意叫她。沒人叫她,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在隔壁摸魚了。
東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有些哭笑不得。
唐嬪娘娘真是太沒上進心了,這麽好的機會竟一點都不會爭寵,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她竟把機會往外推。
他歎了口氣,揮手。
很快兩個宮女就端著托盤過來,上麵有唐詩愛吃的糕點,還有一壺熱茶。
“吃吧,吃了趕緊進去伺候,皇上等著呢。”
唐詩知道逃不過進禦書房的命運了。
不過好歹有美味的小點心撫慰她的心靈。
吃完了東西,等她洗幹淨手後就被東來公公給推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裏隻有天衡帝和廣全。
廣全也是知道她身份的,見沒外人,還朝她行了一禮,然後友好一笑,笑得唐詩心裏直發怵。
天衡帝淡淡地說:“來了,識字嗎?”
唐詩老老實實點頭:“識一些。”
繁體字比簡體字複雜,但連蒙帶猜,大部分還是能認出來。
天衡帝便讓她坐到旁邊的小幾旁,然後命人搬了一堆奏折過去說:“這些都是按下不表的折子,你看看,回頭跟朕講講你的看法。”
按下不表,也就是這些折子都看過了,但所奏之事基於種種原因並沒有通過。
也就是說這些奏折都是廢紙。
讓她看廢紙,狗皇帝這是沒事找事給她做啊。不過能坐著總比站在一旁伺候強。
唐詩翻開奏折發現旁邊的紙簍裏已經快裝滿了。
廣全也看到了,立即找了兩名太監將紙簍抬了下去,不一會兒,三人又回來了,不過身上多了一股煙味。
唐詩看著新換上的紙簍,吸了吸鼻子,悄悄問瓜瓜:【他們不會是將廢紙都燒了吧?】
瓜瓜:【這都是國家大事,奏折、皇帝的墨寶不能隨便傳出去,自然要燒了。】
唐詩想著天衡帝驚人的耗紙量,有些心疼:【好浪費,廢紙回收再利用多好,得省多少銀子啊。】
古代紙張雖算不上奢侈品,但也不便宜,而且全手工製作,非常麻煩。狗皇帝這每天的奏折,還有其他用紙,估計就得幾十斤,好幾百斤木材也未必能造出這麽多紙。
尤其是皇帝使用的,更是全天下最好的紙,用一回就燒了,這一年得燒幾千上萬斤的廢紙,太浪費了。還有京城各部衙門的廢紙也是這麽處理了,加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太可惜了。
唐詩突發奇想:【瓜瓜,廢紙再造紙是不是要簡單很多?】
瓜瓜:【當然,隻需將紙張剪碎泡水裏一天一夜,然後撈出紙水一比二的比例打碎成紙漿,再用模具定型風幹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成品率高,一千斤廢紙可造出八百斤再生紙。】
唐詩瘋狂心動了:【瓜瓜,你說咱們以後去幹廢紙回收這活兒怎麽樣?】
瓜瓜:【你上次還說要去大街上擺攤算命的。】
唐詩一噎:【瓜瓜,你是在吐槽我嗎?嗚嗚,你學壞了。】
兩個活寶!
天衡帝眼角抽了抽,咳了一聲:“讓他們進來。”
大臣們魚貫而入。
一進門,喻星暉就突然跪下,給天衡帝磕了三個響頭,自曝其短:“皇上,微臣有罪。微臣身體不適,尤其是冬春天寒之時,尤其容易生病,因此有些時候,是家中小妹代微臣去衙門當值,這全是微臣的主意,家妹隻是心疼微臣的身體,請皇上責罰微臣一人,饒恕家妹。”
唐詩驚了,顧不得跟瓜瓜鬥嘴。
【瓜瓜,他怎麽突然不打自招了?】
瓜瓜:【可能是不想外放?畢竟他身體是真不好,幾千裏,舟車勞頓,怕是要死在半路上哦。】
唐詩覺得有道理:【你說得對,古代城外的路坑坑窪窪的,又遠又慢又顛簸,路上還可能遇到劫匪,趕不上旅店隻能風餐露宿,他這身板肯定吃不消。】
大臣們心裏五味雜陳,剛才他們都嚇了一跳,還在想找什麽借口糊弄過去呢,沒想到他們倆竟自己找好了理由。
天衡帝不著痕跡地看了唐詩一眼,眼底的笑轉瞬即逝,隨即怒喝:“喻星暉,你好大的膽子,這可是欺君的大罪!”
喻星暉嘴裏苦澀:“皇上,微臣知罪,微臣認罪。”
天衡帝陰沉沉地瞥了他幾眼:“召喻姑娘進宮,朕倒要看看,你兄妹二人是如何瞞天過海的。”
“廣全,派人去吏部拿喻星暉在工部的履曆。”
葛經義人老成精,聽到最後一句話就明白天衡帝這是雷聲大雨點小。
皇帝若是真的動了怒,要治喻星暉的罪,又何必要讓人去拿喻星暉過去三年的表現呢?這分明是給喻星暉脫罪用的。
做臣子的嘛,當然是要急皇上之所急,為皇上分憂解勞,還要適時地給皇上遞梯子下。
“皇上,喻姑娘進宮還要等一段時間,正好,閔大人父女來了,不若宣閔氏?”
天衡帝揮手,讓喻星暉一邊站著去,然後道:“宣。”
候在外麵的閔氏進門。
唐詩的注意力馬上轉移了過去。
閔氏長得跟閔政差不多高,在女性中不算很矮,皮膚白皙,五官清麗,就是眼神難掩愁緒。
唐詩又想罵人了。
【閔政是眼瞎嗎?把這麽漂亮的女兒嫁給那麽個人渣。】
【品行不知道就算了,但個子比他女兒還矮,門第也不顯赫,他怎麽能忍?】
閔政已經麻了,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他是個矮子,還是個自尊心超強的矮子,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行完禮後,他說:“皇上,微臣識人不清,害了小女,想竭力補償她,請皇上恩準她跟柯偉誌和離。”
閔氏低垂著頭,神情不喜不悲。
葛經義知道唐詩的心思,為了投其所好,他也拚了。
咳了一聲,他對閔氏說:“閔氏,皇上特意將你叫進宮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柯家之事,你是受害者,無論你是選擇帶著兩個孩子留在柯家,帶著兩個兒子好好過日子,還是選擇和離回娘家以後再嫁,皇上都會成全你。”
閔氏抬頭,有些訝異地看著葛經義。
葛經義衝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
閔政要氣炸了:“葛經義,你胡說八道什麽?柯家將我女兒害得這麽慘,你還讓她留在柯家是何居心?”
懟了一句,他又扭頭對閔氏說:“是父親識人不清,以後定會為另擇一門佳婿的。回頭我派人去將你的嫁妝搬回來,你也別回去了。”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唐詩連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呸,明明是自尊心作祟,特意選了個矮的,現如今都推到識人不清上。閔氏還沒離呢,又惦記著給她相下一門親事了,真心疼女兒,不應該問問閔氏自己的意思嗎?】
她真是恨不得上前搖醒閔氏。
【千萬別和離回去啊。升級發財死老公,沒老公沒婆婆還有花不完的銀子,又有兩個兒子傍身,多自由多快樂的生活,你可別犯糊塗啊。】
可惜閔氏聽不見。
閔氏猶豫了一會兒,抬頭沒看閔政,而是望向了葛經義。
葛經義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就像昨日在茶樓中鼓勵她說出真相一樣。
閔氏鼻頭一酸。
昨日她都快絕望了,是這位叔伯挺身而出,替她洗清了冤屈,還了她一個公道。
閔政是她的生身父親,葛大人則是她的再生父母,上次聽從父母之命,這次她打算聽恩人的。
她沒看閔政,恭敬地說:“皇上,民婦家中還有兩名幼子。柯偉誌雖罪不可赦,民婦與他的夫妻情意也斷了,可稚子無辜,所以民婦想留在柯家照顧兩個孩子。請皇上成全。”
閔政的臉已經氣成了豬肝色,他女兒一向乖巧孝順,都是葛經義這老東西挑唆的,要不是他明裏暗裏說什麽留下照顧兩個孩子,他好好的閨女怎麽可能留在柯家守寡。
天衡帝將他們幾人的表現看在眼底,淡淡地說:“閔氏,朕憐你一片慈母之心,準了。”
閔氏欣喜地跪下謝恩。
雖然天衡帝不答應,她也可以選擇不和離,留在柯家。
但父親肯定不滿意,說不定還要讓母親兄弟姐妹來勸她,甚至是逼著她和離,但如今有了皇上這句話,再也沒人能逼著她和離改嫁了。
唐詩也為她高興。
【真好,她以後便能脫離閔政的掌控了。】
【葛大人真是個好人啊,閔政連給他提鞋都不如。】
又被福星姑奶奶給誇了,葛經義笑得嘴都合不攏。
閔政的心情就沒那麽好了,他陰惻惻地瞪了葛經義一眼,馬屁精。
關潮無視了兩人之間那股不對付的氣場,站出來稟告抄家的工作。
唐詩本來是對抄家挺感興趣的,但是嘛,淮安侯府的家底太厚,一天一夜,戶部還沒盤查完,關潮隻是說了抄家的概況,還有哪些人跟淮安侯府有牽連。
這些唐詩早就知道了,她感覺沒意思,就簡單地翻了翻,沒仔細看。
這會兒自然也沒耐心聽關潮詳細匯報,便捏著奏折走神。
天衡帝抽空瞄了她一眼,然後發現大半天了,她手裏的奏折還在那一頁,都沒翻過,很明顯是沒心情看這些東西,不由有些無奈。
唐詩才不管那麽多,她偷偷問瓜瓜:【喻星月都到哪兒了?這可是個奇女子,我好想見見她。】
瓜瓜:【剛出府,還要等一會兒呢。】
唐詩悄悄打了個哈欠:【你這一會兒至少得半個時辰吧。從她家到皇宮,進宮之後隻能步行,哎,好慢。】
一見她這麽聒噪,瓜瓜就知道唐詩是無聊了。
未免宿主又拉著它講個不停,它放大招:【宿主,你還記得昨天不小心闖入閔氏的包房,差點被當奸夫抓起來的那個男人嗎?】
天天瓜吃得太多,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唐詩哪記得住。
她沒什麽印象:【那不就是個路人甲嗎?莫非這家夥身上也有瓜?】
唐詩知道瓜瓜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個人,連忙去翻八卦。
本來在匯報抄家之事的關潮一頓,分了心,一時卡殼忘了自己說到哪兒了。
天衡帝不悅地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提醒:“除了田地、鋪子、房子,淮安侯私底下組織的商隊規模有多大?送了幾個女兒去北夷?”
關潮心領神會,接過話題繼續道:“前後共送了四名女子過去,據查有兩隻商隊,其中……”
隻是剛說到一半,他又忍不住分神了,因為他聽到了名字。
【哇塞,這事還跟戶部尚書關大人有關啊。】
關潮心頭一凜,在心裏猜測,是他那十八個藏私房錢的地方暴露了?還是上回跟閔政下棋耍詐的事被福星姑奶奶知道了?又或是……
還沒等他想完就聽到了福星姑奶奶驚歎的聲音。
【哈哈哈,真是太巧了,柯偉誌絕想不到,他昨天無意中陷害的一個家夥也是個渣男。】
關潮鬆了口氣,他的秘密沒暴露,但仍不敢放鬆,他沒聽說過那男子,應該不認識才對,跟他能有什麽關係啊?
【原來這家夥是平寧伯的兒子薛弘。他被一個女人勾得神魂顛倒,非對方不娶,為反抗家裏的安排,竟然準備在大婚當天帶著心愛的姑娘私奔。】
【昨天他就是去茶樓跟姑娘商量私奔計劃的。】
【原來平寧伯九代單傳,就他這麽一個兒子,難怪他膽子這麽大,這是有恃無恐,吃定了平寧伯夫婦啊。】
【完蛋了,明天關大人的外甥女丟人要丟大了。】
關潮麵色鐵青,氣得差點話都說不出來。
平寧伯府跟他三妹家的女兒定了親,明日就是兩家結親的日子,結果現在告訴他外甥女婿要跑了,他外甥女以後怎麽在京城做人?
他真是恨不得提刀砍了薛弘這廝。
關潮匆匆幾句匯報完了抄家的情況就打算告退出宮找妹妹一家商量這事。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福星姑奶奶的聲音。
【哈哈哈,原來古代也有真假千金啊。這個薛弘原來是個抱錯的假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