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岑遙收了傘放到牆邊,雨水順著傘骨流到地麵上,留下一片蜿蜒的濕痕。
外麵的雨下得愈來愈大,潮氣飄進來,像件打濕了的衣服披在人身上。
她走過去,站到離謝奕修不遠的地方聽他們說話。
車隊的人知道她是謝奕修女朋友,也沒避著她,過了一會兒,工程師跟研發部門的工作人員說著說著爆發了幾句衝突,責怪氣動師隻會紙上談兵,設計的時候太自滿,壓根沒有全麵地考慮過賽車在賽場上可能遇到的狀況。
姚思遠的臉色不太好看地打斷了他們:“吵什麽吵。”
岑遙的心一沉,知道以他的脾氣,肯定要發火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姚思遠說:“我因為這破車退賽了都沒說什麽,你們還在這吵,能不能團結一點,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這車改造好了,懂嗎?”@無限好文,盡在
原本還滿臉嚴峻的趙崢聽到他的話之後,“嗤”地一聲笑了,然後對幾個工作人員說:“小姚說得沒錯,他一小孩都懂的道理,你們怎麽就不明白呢。”
停了停,他又道:“要我說這車也不算完全不行,碰上天氣合適,像前兩場,性能極限也差不多能跑出來,不然奕哥怎麽還拿了兩個冠軍,咱們現在發現還不晚,抓緊看看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能補救多少就補救多少。”
謝奕修抬眸看了眼顯示屏上的遙測數據,將話題拉了回來:“我剛才在賽道上的時候,覺得車身前後不太平衡,前翼太沉,容易轉向過度,現在最快能做到的就是把襟翼的攻角調低。”
姚思遠附和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上個賽季尾翼已經減輕了那麽多,怎麽這個賽季還在減,搞得頭重腳輕的,風一大就開不穩了。”
氣氛漸漸變得平和,車隊秘書搬著電腦,把每個人說的話都記錄下來。
半個鍾頭之後,謝奕修說:“先到這吧,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回去休息,明天我們到總部繼續討論。”
跟其他人告別之後,他走到岑遙旁邊,攬著她的肩膀問:“等得累不累?”
岑遙搖頭說不累,抬手蓋在他的手背上,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而謝奕修仿佛對她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遙遙,我不難過。”
岑遙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
謝奕修嗯了聲,又說:“如果說有一點的話,就是答應你的五連冠又要從下一站重新開始了。”
岑遙抿了抿唇,而謝奕修看她一眼,語氣輕鬆地問:“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帶你去。”
“我們打包了回家吃吧。”岑遙說。
謝奕修看出小姑娘的心情比自己還低落,掌心順著她的肩頭滑下去,牽住了她的手:“這點事算什麽,我一開始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進F1,狀態最不好的那個賽季多差的名次都拿過,現在更沒道理過不去了。”
他跟她走到P房外麵,示意她去看觀眾席:“以前F1在國內沒什麽影響力,但遙遙你看,今天每個座位上都有人,跟國外的賽場沒區別,這才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證明Mask被人看到了,中國車手的實力也是被所有人認可的,這比一次比賽的成功和失敗重要得多,你明白嗎?”
岑遙點點頭,忽而反應過來,抗議道:“本來是我要開導你的,怎麽你把我的話搶走了?”
謝奕修眼角流露出點笑意:“是麽,可我感覺你更難受。”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岑遙手背的皮膚:“而且你早就開導過我了,學著接受,沒那麽難,對吧。”@無限好文,盡在
接下來的一周,謝奕修幾乎每天都泡在總部,晚上很晚才回來,岑遙知道他在參與賽車的改裝,總是追著問他進度怎麽樣了,到車隊即將前往下一個分站的時候,謝奕修才告訴她差不多完成了,這次氣動師很謹慎,每次做改動都會在總部的訓練賽道上進行實地模擬,不過具體的磨合效果還是要在下一場比賽裏檢驗。
Mask用三次分站賽的時間將賽車的性能升級完成,謝奕修和姚思遠的名次也逐漸上升,到摩納哥大獎賽排位賽時,兩個人分別排在第二和第七。正賽開始那天,岑遙緊張地守在直播頁麵前,等著看謝奕修的表現。
摩洛哥的蒙特卡洛賽道是F1最短的賽道,因為賽道直接在城市中穿街而過,所以非常狹窄,也很難超車,需要的技巧性很強,稍有不慎就會撞上護欄退賽。
這天是陰天,天氣預報會有一場雨,但為了追求開賽時的速度,車手們選擇的都是幹胎和中性胎。謝奕修一開始沒有超車,始終保持著第二的位置,直到第四十圈之後開始下雨,他才進站換胎。
又過了兩圈,第一名也換了雨胎,兩個人恰好又是一前一後,謝奕修發起了強硬的攻勢,這樣的舉動在狹窄的賽道上十分危險,但他步步緊逼,車頭幾乎已經抵上了前一台賽車的後胎,而後擦著對方的車身完成了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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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並不甘心就這樣被超車,試圖追上來跟謝奕修並排行駛,但僅僅維持了一兩秒的時間,就被他徹底超越。
第五十八圈,謝奕修率先衝線,以領先後一名六秒的成績拿下了這一站的冠軍。
這一次Mask的工作人員顯得異乎尋常地興奮,謝奕修登上領獎台的時候,車隊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姚思遠甚至抱住了趙崢和許寒竹,用力地搖晃著他們的肩膀。
岑遙看謝奕修站在台上開香檳,雖然知道他一時半會兒看不見,還是控製不住地給他發消息:“好棒!你們做到了!”
他和他的車隊變得越來越強大,不會再被輕易地打倒。
這之後謝奕修的成績一騎絕塵,到英國大獎賽的時候,他真如答應岑遙的那樣,連著拿下了第五個分站冠軍,打破了自己之前的連冠記錄。
這次比賽在岑遙的暑假,她也去了現場,在看完比賽去P房找謝奕修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在接受中國媒體的采訪。
記者問到謝奕修奪得五連冠的感受,他回答時感謝了車隊,說到從在摩納哥分站賽發現賽車設計上的問題之後,Mask的所有人是怎樣不眠不休地查漏補缺,又是如何不斷改善和推翻,最後才成就了現在的性能表現,說完之後,他停了一下,又道:“我還要謝謝我的女朋友。”
過了幾秒,他更正道:“未婚妻。”
記者立即抓緊時機敏銳地追問道:“請問謝神是準備訂婚了嗎?”
謝奕修本是極少在鏡頭前流露情緒的人,被記者這樣問,他難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視線越過對方肩頭,跟不遠處的岑遙對上:“是,我女朋友說等我拿到五連冠,就答應我的求婚。”
車隊的人都聽到了,看著岑遙,發出了善意的起哄聲。
結束采訪之後,岑遙跟謝奕修一起去了車隊的慶功宴,在酒局上,趙崢開玩笑攛掇謝奕修現場向岑遙求婚,謝奕修含笑看一眼身邊滿臉通紅的小姑娘:“算了,她容易害羞。”
車隊工作人員載謝奕修和岑遙回酒店的時候,謝奕修讓對方在提前一個街區的地方就把他們放下,自己跟岑遙散步回去。
行走在溫和的夜晚中,岑遙恍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二次見證倫敦的夏天。
柔軟的風把她的頭發吹到謝奕修肩上,她聽到他問自己,夏休期要不要去旅行。
岑遙毫不猶豫地說好,計劃起了目的地:“我們去哪裏呀,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上次刷到一個馬耳他的視頻,那裏的海好藍。”
“那就去馬耳他。”謝奕修說。
岑遙繼續說:“可我還想去挪威,挪威也特別好看。”
“不著急,以後有的是時間,”謝奕修的腳步慢下來,“不過在那之前,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麽事情?”
兩個人前麵有一座噴泉,透明的水柱在射燈的照耀下,正散發出霓虹色的光。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微涼的氣流靜謐地湧動。
岑遙的心髒驀地跳快幾拍,她轉過頭看著他,明知故問道:“什麽事情。”
“眼睛閉上。”謝奕修說。
岑遙乖乖照做,等到身旁的男生說好了,她才又睜開。
上次過生日時她看過的那枚戒指再一次出現在麵前,銀色的戒圈、被切割出漂亮形狀的鑽石,像一粒碎光落在謝奕修攤開的掌心。
“現在戴上?”謝奕修低頭問她。
怕她不同意似的,他又補上一句:“答應我的。”
岑遙很大方地把手伸給他。
謝奕修把她拉到自己麵前,鄭重地將戒指給她戴上,然後低聲問:“所以遙遙,以後是不是可以給我換個稱呼了?”
岑遙問他想換哪個稱呼。
“你在私信裏叫過的那個。”謝奕修說。
私信裏叫過的……
岑遙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羞赧,許久沒出聲。
而謝奕修還在用深邃的目光盯著她:“行不行,遙遙?我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