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 雨痕

◎以女友身份,陪我一天◎

一時間,氣氛不知是更曖昧,還是更尷尬。

周雨晚像被燙著般,“嗖”一下縮回手。

“凍不死你。”

惡狠狠地撂下這句,她撇過臉去,走快兩步,繞到他前麵,隻留個背影給他。

走了一段,時間愈晚,夜生活愈嗨,留在棧道這邊的人愈少,路燈好像都暗淡了許多。

“你想要什麽?”

迄今為止,這是她第三次問他這個問題。

“作為……你幫我揪出造謠者的報酬。”

“我說過。”他說。

以為他的話還沒完,周雨晚等了幾秒,沒聽到他聲音,才“嗯?”一聲,停下腳步。

回頭,他正好走過來,她額頭差點撞上他的唇,兩人動作僵硬一瞬,周雨晚後退,先讓出一步。

至此,恍然記起那個雨夜,他發來的那一個“你”字。

開什麽玩笑?

周雨晚舔著發幹的唇,裝傻:“我怎麽不知道?”

她越是後退,他越是惡劣地步步逼近,“距離高考隻剩217天,這段時間,你搬我那兒。”

話落,他止步,她被逼到退無可退,後腰抵上棧道護欄。

滾滾海浪拍撞礁石,像要衝破束縛,將她吞噬。

“知不知道,這叫什麽?”她問。

“嗯?”

“同居。”周雨晚說。

不是合租,不是寄宿,也不是借住。

而是兩個正值青春躁動期的男女,不因任何不得已的理由,仍選擇同住一屋簷下,朝夕相對,抬頭不見低頭見。

“我不碰你。”他說。

燈光在身後,他為她低下頭頸,高大身影覆下來,籠罩了她。

氣場在克製與侵略間博弈。

最後,刻在雄性DNA裏的攻擊性占據上風,他雙手撐在她身後的護欄上,把她圈在身前的狹小空間裏。

聲線低沉,徐徐善誘:“由我出麵,你爸媽會同意的。”

“不要。”她拒絕,“我自己有家,又不是沒地方住。”

商渡很輕地扯了下唇角,像是笑她天真可愛,“你確定那真是一個家?就你爸媽那樣——”

他話音戛然而止。

周雨晚在看他,麵無表情,冷若冰霜。

他觸到了她的敏感點。

他知道。

“可能我家這種情況,的確有夠荒唐可笑的。”

她鄭重其事地告訴他,不躲不避,眼神堅定。

“但這終究是我的家,他們終究是我有血緣關係的父母,某些方麵或許不盡人意,可在物質方麵,他們不曾虧待我,也不會拿我出氣,打罵貶低我。而且……”

她緩頓了一下,接著說:

“而且,雖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但是,你既不是我男朋友,更不是我法律意義上的配偶。我實在沒有理由,跟你住在一起。”

挺長一段話結束,空氣變得沉默。

他垂下眼睫,陷入思考的那短暫時間裏,周雨晚以為他已經放棄了。

哪知,當他抬眼,再次把目光定格她身上時,說出的話,無異於在她心髒開出一槍:

“那你以女友身份,陪我一天。”

她愣住,久久才找回聲音:“啊?”

“嗯。”他頷首,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護欄,“搬我那兒住,或者和我談一天戀愛,二選一。”

“我才說過,我沒理由跟你住一起。”周雨晚被他逼出氣性。

他也不是什麽善茬:“你以為你能撼動我的想法?周雨晚,你糾結你的,我隻在乎我的目的達成與否。”

她同他杠上:“反正我已經抓出造謠者了,就算我現在不兌現跟你的約定,你也不能拿我怎樣。”

“你可以試試。”

直截了當的五個字,他說得雲淡風輕,周雨晚卻不敢吭聲了。

認識這麽多年,別人未必了解他,但她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

——貪多務得,有仇必報,還得是現時報。

他叫車,送她回家。

兩人同坐後排,話不多。

周雨晚緊靠車門而坐,撐著頭,始終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斑斕夜景,偶爾能察覺到身旁落來的視線。

車子即將抵達別墅,她脫下外套,撂在座椅上,當是還給他了。

開口:“叔叔阿姨現在挺少在家的,其實,我覺得,你在家住,跟獨立在外,沒什麽差。”

車內安靜著,她沒看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或許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或許堅持己見。

卻沒想到,他一針見血:“你想我了。”

“砰!”

車子一停穩,她毫不猶豫下了車。

換鞋進別墅的時候,明顯察覺到不對勁。

鞋櫃外,歪七扭八地擺了兩雙鞋。

一雙是Jimmy Choo秋季最新款的尖頭細高跟,一雙是紅黑白配色的Nike Air Jordan 1 Retro Low OG。

這雙Nike板鞋,和上次那雙鱷魚皮鞋,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更年輕,更張揚,也……更富有活力。

周雨晚靜默地看著,躁悶地踢一腳,任那隻板鞋翻了個麵,這才進屋。

從門口,蜿蜒至樓梯的,是女人的香奈兒套裝,和男人國外某小眾潮牌的T恤長褲。

屋裏挺安靜。

如果說,周牧僅有的分寸,是不讓女伴在家中過夜。

那陸卿晚的分寸,是在此基礎上,不和她帶回的男伴,在房間以外的地方親熱。

基於此,在周雨晚這兒,陸卿晚比周牧要臉一點。

也就那麽一點。

用一句老話來形容周牧和陸卿晚這對夫妻,就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他們是商業聯姻。

感情基礎是不存在的。

但他們善於偽裝,以至於在每一次家族聚會中,眼看他們相敬如賓,你恩我愛,周雨晚偶爾會懷疑,他們或許對彼此也有點感覺。

可,那怎麽可能呢?

周牧有他的第76號情人,陸卿晚也不甘示弱,剛結束法國的行程,便也帶回一個男伴在樓上房間**。

大概率還是個外國小鮮肉。

這是件奇怪又合理的事——明明周牧和陸卿晚這段婚姻漏洞百出,可有可無,他們卻硬生生堅持了二十多年。

這二十多年來,從未吵過架,動過手,也從不曾相互指責,推卸責任——因為他們壓根沒想過要承擔家庭責任。

“有人生,沒人教。”

這就是周雨晚的情況。

他們合起夥來生下她,雇傭家政阿姨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聘請家教負責她的學習,安排助理跟進她大大小小每一件事……

他們把所有作為父母應承擔的責任外包出去,從此,他們便輕鬆自在,逍遙快活了。

父愛、母愛這種東西,於周雨晚而言,如海市蜃樓般,不存在,偏偏有這個概念在。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似乎挺不幸。

然而,聽多了“父母離婚,家庭破裂”“家長吵架酗酒家暴”“寄人籬下”等等一係列不幸故事後,周雨晚又覺得,她的生活還不算太難過。

至少,用其他人的話來說,她是個很會投胎的人。

金錢不是萬能的,卻能解決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煩惱。

在轉型為露臉的美妝時尚博主前,她的人設,是一個豪曬名牌包包、珠寶首飾和高奢服飾,各種炫富的富家千金大小姐。

性格扭曲到,隻有通過別人的豔羨恭維,才感覺自己生活在這樣娘不親爹不愛的家庭裏,還是能找到一點幸福感的。

可現在,可現在……

站在房間裏,聽著天花板上方,床腳擠壓刮擦地板的嘎吱聲,周雨晚忽然不確定了。

*

翌日周一。

周雨晚難得沒踩著早自習的鈴聲到教室,還沒走到座位,同桌柯思萌就坐不住,站起身,嘰裏呱啦地問她:

“晚晚,你昨晚怎樣?我一直沒等到你回來,擔心死了。後來聽說他送你回去了,我還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怎麽都沒回?”

涉及相關人名,柯思萌聰明地模糊了字眼。

周雨晚跨過她椅子,坐進靠窗的座位,隨手把包往桌肚裏一塞,抽出一盒高鈣低脂奶,拆開吸管,“篤”一下捅進去。

“記不記得他給我披了件外套?”她說。

柯思萌坐回原位,“然後?”

“我手機在外套兜裏。”被他摘下的那些戒指也在。

“所以?”

“我忘了兜裏還有東西,直接把外套還他了。”

畢竟,她都到家了,沒理由在日漸寒涼的秋夜,還占著人家的外套不放。

“哦~”柯思萌終於想明白了,勾了她一綹頭發,繞著手指打轉,“那你等下是不是還得找他拿回手機呀~”

“……”的確是這樣沒錯。

周雨晚煩躁地咬著吸管。

“下早自習後,我陪你一起去?”柯思萌狗腿地衝她眨巴眼睛。

周雨晚沒應聲。

“話說,我還沒問你,你們怎麽會認識呢。”柯思萌說,“平時和你聊起他,你總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以前同過班。”周雨晚含糊其辭。

“嗯嗯。”柯思萌點頭,雙手捧臉,滿臉寫著願聞其詳。

可惜,遲遲等不到周雨晚的下文。

“沒了?”她不可置信。

“嗯。”周雨晚摸出一套完形填空來做,試圖阻擋她的追問。

柯思萌放輕音量,自顧自地說:

“昨晚,你一直沒來包廂,渡爺也沒回來,我看殷璿到了後麵,好像有點失落,顧紫瓊安慰了她挺久。趙丞甚至沒敢直接說,渡爺和你在一起,隻說他回去了。”

周雨晚的關注點有點偏:“什麽‘渡爺’?”

“商渡啊,他們都這麽叫他。”

“好的不學學壞的。”

“……”柯思萌把話題拉回來,“感覺殷璿這樣挺辛苦的。好像離他很近,但又好像很遠;有很多事情想問問他,可礙於身份和分寸,又什麽話都問不出口;但凡他給予一點點好,就覺得自己是例外……唉,這種不確定,就是暗戀和曖昧的必經之路呀。”

周雨晚想一黑筆敲她腦殼上,“一日之計在於晨,你就把腦細胞浪費在這種地方上?”

……

早自習結束,原本還能支棱起來,念念ABCD的學生,頃刻癱倒一片,像腦子注水太多,扶不上牆的爛泥。

前一晚嗨到半夜才回家,柯思萌隻在見到周雨晚,同她八卦那會兒,才有過短時間的回光返照。

現在完全撐不住,腦袋“啪”一下磕到桌上,見縫插針補著覺。

“先別睡。”周雨晚拍拍她臉頰,“手機借我一下。”

沒多想,柯思萌從桌肚摸出手機,解鎖,遞給她。

周雨晚輸入數字,撥號。

電話很快接通。

柯思萌用殘存的一點點清醒意識,聽到她說:“手機還我。”

她把臉側向她這邊,眯開眼,看她。

大腦緩慢運作。

沒記錯的話,周雨晚的手機在商渡那裏。

商渡……

商渡!

柯思萌瞬間彈起來,雙眼瞪得像銅鈴。

手機那頭,商渡撂下話:“到我教室拿。”

“嘟——”

通話被掛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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