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同衾死同穴。

讓我陪他就好。

“我不知道, 應先生,我隻知道那個人姓唐,任總跟我說那個人姓唐。”君熹站在路燈下, 低著腦袋,可憐巴巴地跟電話裏的人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你們口中的那個人, 我今天才認識, 任樹峰喊我一起應酬,飯局上除了從商的其他的我都不認識,那個人給我倒茶, 很客氣,我才問任總他是誰, 任樹峰才跟我說,說那個人是臨時蹭飯的, 本來見不到。”

“沒事, 乖, 我明天到北市。隋鶴宗, 他工作場上有個名字,確實是姓唐, 唐續民。”

君熹心塌了下去。

“對不起。”

應晨書淺笑:“沒事,我跟高啟解釋,不怕啊, 他說什麽不要搭理他, 他之所以生氣, 是因為我和隋鶴宗有仇恨, 他和隋鶴宗, 也有血海深仇, 所以他見這事容易激動,不要理他就好。我回頭再跟你解釋來龍去脈,乖啊,沒事。”

電話裏徐徐的溫潤嗓音一點點渡來,撫平了君熹紊亂暴動的心跳。

電話掛了,君熹很快又聽到趙高啟的手機響起來了。

他坐在路邊的石墩上,懶洋洋地彎下身舉著手機聽。

全程沒有說一個字,大概一分鍾後,手拿了下來。

君熹原地站在那電線杆下,忍受著趙高啟探究的目光,那目光深不可測,像淬著毒的冷箭。

君熹雖然一直知道趙高啟對她的戒備心比所有人都強,但是他這人也最會打哈哈,她是第一次見他這麽深沉冷漠的模樣,且這模樣還是衝她來的。

“臨時,蹭飯,隋鶴宗這條狗就是知道你了,”他冷笑,四周一下子仿佛八月的北市高溫驟然入冬,“那條狗就是為了惡心晨書,他和你吃飯,那個狗娘養的就是故意的,為了惡心我們!”

君熹這一刻並不否認他的揣測,從那個人臨時蹭飯,加上飯局上給她倒水,臨了了離開之前還那麽跟她那麽親切地說話,這些紆尊降貴的事在一個大領導做來,實在是有違常理。

而這些場麵被趙高啟他們知道了,就傷筋動骨了。

那個男人,確實是故意的,很明顯,隻是她不認識他,所以從頭到尾配合了他的演出。

沒多久,有輛車子從遠處開了過來,打破了這僵硬的氣氛。

車子刹停在附近,下來了曾山。

他跑到這邊,拉了拉趙高啟:“喝多了?”

“沒有。”他撥開曾山的手。

曾山去看君熹,微笑道:“沒事啊,君熹,別理他,有事晨書會處理的。”

君熹今年因為要考研的事,私底下和曾山聯係過幾次,他對她態度很好,可能是為人師表,總是喜歡那些學習好願意學習的人,所以他和趙高啟對她,好像兩個極端。

曾山去拉趙高啟:“走走走,晨書會解決的,你喝多了趕緊去睡覺吧。”

“他媽老子不……”

“練練一個人,你家今天沒人。”

趙高啟的話一下子憋了回去,悠悠看了看曾山,那眼神似乎明明知道曾山故意拿孩子來拿捏他,但他就是被拿捏到了,提到孩子,就好像提到了他心口的那個人。

趙高啟哼笑:“姓曾的,你現在,也厲害了。”

僻靜的胡同口,橘色的路燈覆滿四周。落葉,風聲,在這個路口被放大也被稀釋,微不足道又很清晰可聞。

君熹知道就如同她現在,心跳雖然平穩了但是腦子裏還是有大大的疑問,這個事情還是像山一樣大壓在她胸口,一想到她和他們口中的隋鶴宗吃飯了,她覺得也下意識的生理不適。

因為她知道,他們這群人,真的都很恨那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程度。

“君熹,回去吧,我送你回去。”曾山眼見送不走趙高啟,就朝君熹招招手,“你最近學習怎麽樣了?”

君熹動也沒動,“曾先生,能不能告訴我,應先生和那個人之間,有什麽恩怨?”

曾山默了默,衝她微微一笑,她今天喊他曾先生,而以往都是喊他曾教授的。

看了看臉色依然很差的趙高啟,曾山想了想,道:“這事太長了,我要從哪兒給你說起呢……”仰頭看著夜空認真梳理了一會兒,他說,“其實隋家和應家,以前關係挺好的,雖然隋家和趙家一直立場不一,屬於敵對關係,但是大家以前一個大院裏生活的,表麵上都還不錯。”

“後來,隋家和高啟之間,出了一條人命。”

君熹愣愣地看著他,又去看那個坐在石墩上的男人。

“這是高啟的私事,我不好跟你說太仔細,”曾山道,“但就是因為這條人命,他恨透了隋家的人,當年他起訴了肇事者,隋家的二公子,隋家拚盡全力也沒成功保下來,最終隋二判了無期。當年隋家找了晨書的外公幫忙,但是沒有幫,因此隋家對應家仇恨也很深。”

曾山:“這是五年前的事了,是高啟的事。”他邊說邊居高臨下拍了拍趙高啟的肩,似是安撫,再看君熹,“而三年前……這個事要怎麽說呢,君熹,你知道黃嘉嗎?”

君熹的心頭一下子就漏了一拍,又聽到這個名字了,“之前你們一群人挖了墳在外麵吃宵夜,我似乎聽到過。”

他輕笑,點點頭:“對,就是那個黃嘉。”

曾山背著手,長歎口氣,慢慢道:“她和我們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的,從小到大,都在一塊上學。這麽說吧,晨書走哪兒她跟哪兒,她喜歡晨書喜歡得全世界都知道。”

君熹眼睛閃了閃。

曾山:“可誰都知道晨書並不喜歡她,但無論他怎麽拒絕,那女人都勢在必得,揚言除了她誰也別想得到他。那些年沒少攪和掉他身邊出現的女人。”

他臉色深沉了起來:“但有一個人,也喜歡黃嘉喜歡得全世界都知道,那人也是我們一個大院裏長大的,以前都是兄弟。”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神透著股鮮少見的不適,惡心,“就是隋鶴宗。”

君熹不可思議,應晨書的事情裏麵牽涉到了一樁感情,或者,兩樁。

曾山:“其實黃嘉長得漂亮,大院裏喜歡她的人很多,不止隋鶴宗,可是偏偏,她喜歡了個不喜歡她的。晨書真的對她不感興趣,當年我們幾個開玩笑,都說以他的性子,肯定是喜歡那些溫柔解意的姑娘,他哪裏需要去供著一個張揚熱烈的祖宗。但是盡管他出國留學幾年,回來黃嘉還是心不死。後來有一回,黃嘉喝多了鬧自殺,就要晨書去現場,晨書沒去。”

“她被隋鶴宗救走之後兩人在一起了,至於他們倆之間的細節,我們不知道,隻是那會兒隋鶴宗和晨書的位置一樣,他們經常需要打交道,有一回政見不和,隋鶴宗大抵就對晨書不滿了吧。其實自從五年前的事情出現後,大家關係就隻是維持了表麵的和平,對我們來說,隋家欠了我們一條人命,對隋家來說,是我們把隋二送進去,讓他一輩子不能見天日的。”

“後來有過一段傳言,說黃嘉有一回喝多,他們吵架,隋鶴宗說,是不是應晨書死了你才死心,那女人大抵也是瘋了,她說不是,就算應晨書死了,她也要跟他埋一塊,他有本事就把弄死他,成全她。”

君熹眉頭緊皺,心跳越來越快。

曾山:“那回之後聽說他們倆分開了,但是沒多久晨書確實是出事了。”

君熹心跳驀地停止。

曾山看她:“君熹,你懂他們這個圈子裏,如何殺人不見血嗎?……構陷。”

君熹呼吸錯亂,手揪緊了衣服。

“練安的父親,梅令弘,他和晨書是關係最好的兄弟,他們倆誌同道合,當年一起遠赴德國留學,回來後一起下去瑚洲工作,一起去高雨走訪。那一陣子為了救晨書,你知道他……攬了罪嗎?雖然,在練安出生時梅令弘和家裏鬧決裂,晨書幫了他很多,但是,攬罪不是說攬就攬的,那是性命攸關的事,但是他就是替晨書攬了。”

君熹腦海裏飄過了一年前和應晨書認識不久那會兒的一幕,他有一次受傷了讓她幫忙上藥,他那一次就說,練安的父親是為救他進去的。

曾山苦笑:“……無法辯駁,無從辯駁,那罪,證據確鑿,隻能認。接下來,晨書為了保下他一條命,求遍全世界,散盡手上的所有,你知道他以前是什麽樣的人嗎?誰見了他不得卑躬屈膝,而為了令弘,他兄弟,他最終兩手空空,潦倒出局,就你去年初見他時的模樣,他那會兒真的什麽都沒有,你不要看他表麵上還是風風光光,那是應家和謝家給他的光,實際上……應晨書這個名字,他的所有名字那兩年格外不好過,已經死了。”

君熹手心透過裙子,指甲掐入了肉裏。

曾山擰眉:“而那個女人,黃嘉,眼見因她而起的這個局麵,一語成讖,她跳海自盡了。對,黃嘉,那個女人跳海了,一了百了,嗬,”他語氣不忿,“她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以抵罪,死了不起啊,把人給我們撈出來再死,她憑什麽,她何德何能讓所有人在她死之前就為她陪葬,她憑什麽,她的命值幾兩錢……”

君熹愣愣地看著這個從來都溫文爾雅的男人,眼下的他眉目泛著憎惡。

曾山深深籲了口氣,笑了笑,“君熹,讓你見笑了。但是令弘和晨書這樣大好的人生和前程,練安那會兒才五歲,她從此之後沒有去過一天的學校,過過一天的正常生活,她黃嘉拿什麽來賠呢?她真的,不怪高啟總去扒她的墳。”

“……從那以後,高啟對隋家的恨就,仇上加仇,血海深仇這一輩子也消弭不了,所以他隔三岔五就要去挖墳,但凡喝多了,隋家的墳和黃嘉的墳,他都不放過,他說過,要讓她在十八層地獄也得不到安寧,令弘倘若哪天在獄中走了,晨書要是死在這條救他的路上,他要把她全家的骨灰撒了,要讓她們九族都深埋在北城地下,永不見天日。”

他笑了笑,看了看坐在石墩上靠著電線杆閉目養神的趙高啟,再抬頭道:“隋家頭鐵,不識相,倒是黃嘉那邊識相,這幾年因為被我們幾個挖了太多次,後來黃家人把她的骨灰撒到大海去了,雖然撒了高啟還是照扒不誤。而隋家,是到今年過年時,整座墳被鏟平了,才把祖墳遷走的。”

君熹低下了頭,努力穩住亂如麻的心髒。

“那他,應先生,和練安的父親,現在……沒事了,是嗎?”

趙高啟忽然睜開了眼睛,起身過去一把摁住她。

“高啟!”曾山馬上過去拉他的手。

趙高啟死死地對著被他抵在電線杆發愣的君熹說:“他沒事了你也不可以和隋鶴宗那條狗吃飯!!你知道令弘被構陷的是什麽罪嗎?君熹你知道嗎!!知道這個罪本應該晨書來受著嗎?!!知道他真被定了那個莫須有的罪該怎麽死嗎???”

他揪著君熹肩頭的衣服,惡狠狠道,“他槍斃一千次都不夠,一千次都不夠!你要敢和隋鶴宗那玩意勾搭上,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會把你挫骨揚灰!你但凡有點良心,但凡要對得起晨書給你的利益,君熹!你別拉他下水!!”他咬牙切齒,語氣似隆冬夜裏的冰,“他每一天都走在刀刃上,隋鶴宗隨時會要他的命,他經不起身邊的人再一次背叛!!你知道這條路多難走嗎?你要是敢背叛我們,我一定把你千刀萬剮了!你滾遠點,滾遠點!!”

“……我會等著他,等他高山顯赫,等他長路平穩,等他重新成為所有人都忌憚尊敬的辛寒,等你們舉杯歡慶。”君熹眨眨眼,忍著淚意,“如果,這真的是人力無法勝任的事,他真的殫精竭慮還是死在了路上,那我就每年都為他守墓,等到我哪一天,也死了,你把我們埋一塊,總可以吧?”

曾山愣愣地看她。

君熹:“你到時候,別扒了我的墳,不用上墳,別扒,讓我陪他就好。”

趙高啟:“……”

他丟開她的衣領子。

君熹渾身鬆軟下去。曾山馬上去扶住搖搖晃晃的她。

趙高啟緩了緩,頭也不回地上了車走了。

曾山送君熹回謝安街。

她一晚上坐在**,抱著腿,臉埋在膝上,一夜未合眼。

盛夏天亮得早,好像一眨眼滿天的黑幕便被明媚的亮光代替了,昨晚的事情好像是一場夢。

忽然房門被推開,熟悉的腳步聲往裏走了兩步。屏風後隨之出現了一抹熟悉異常的身影,他腳步停在那兒,看著**沒有睡覺的她,臉色泛著明顯的驚訝。

君熹愣愣看了會兒,眼眶就泛紅,抿抿唇忍著。

應晨書走到床邊坐下,把她抱過來,“怎麽沒睡,”他手掌撫著她的腦袋,“熹熹。”

君熹伸手摟上他的肩頭,趴上去,眼淚啪嗒啪嗒地就順著他的襯衣領子掉到他脖子上。

“熹熹……”應晨書眉頭深皺,抱緊了她,“不哭,乖,不哭,對不起。”

君熹異常崩潰,本來是她對不起他,可是他連夜趕來之後就跟她說對不起,她一下子覺得羞愧難當,難受至極。

“我不知道是他,對不起嗚,我不是故意的,應先生……我要是知道,我不會去的。”

“沒有,傻瓜。”

應晨書溫柔地撫著她的腦袋,“乖,沒事,小事而已,隻不過最近折了太多隋家的臂膀,他有點按捺不住了,小事兒,你需要應酬就應酬,不需要受我影響。”

君熹的眼淚嘩嘩地就掉得更深了,她馬上更加一個勁地說對不起,說她以後絕對不會去的,生怕他心中也有一絲遲疑,懷疑她是不是有天也對他有了異心。

應晨書其實從不懷疑,昨晚聽完趙高啟的話後短暫沉默,隻是他有些意外,隻是覺得隋鶴宗,狗急了也跳牆,注意打到他的熹熹身上了。

其實和她吃再多的飯,也在他這裏起不到實質性的作用,無非就是趙高啟說的,他就是為了惡心他們。

所以應晨書絲毫沒有對她有什麽想法。

他拿下她的手想哄她睡覺,小姑娘一夜沒睡,他心疼著呢。

一拿下來,她手腕上的瘀青圈繞了半個手。

應晨書蹙眉:“趙高啟弄的。”

君熹嘀咕:“沒事……”

應晨書再次把她按到懷裏,深深圈住:“對不起,熹熹,我的事連累你了。”

“嗚嗚你不要這麽說,不要這麽說,我很怕,怕你不要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應先生。”

“傻瓜。”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著了,應晨書出門去打電話找趙高啟,無人接聽。

估計他睡覺沒起,那小子能揣測到大概是喝了一晚上的酒了,才睡。

應晨書回房去,上了床陪他家小姑娘睡覺,他也是一夜未眠。

大清早的趙園花紅柳綠,鳥叫聲渲染了整個園子。

趙高啟清早回來看孩子。

小家夥剛醒,一見到他就很開心地湊上去喊:“爸爸,爸爸你又喝酒了……”

趙高啟屈膝下去摸摸小練安的腦袋,“是啊,肚子餓,就喝了。”

“肚子餓,怎麽不吃飯呢。”

“…沒胃口。”

“那你現在餓不餓?”

“爸爸不餓,練練去吃早飯吧,爸爸有事出去一下,晚點再回來帶你玩。”

小練安有些心疼地看著他略顯疲憊的臉色,“怎麽這麽早就有事呢,你都沒有休息一會兒……”

趙高啟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練練跟爸爸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是能陪著他,練安就很開心,她不想他一個人憔悴疲憊地去辦事。

趙高啟帶她去吃了早飯,然後出門上車。

其實清早九點正是北市的上班高峰期,外麵並不寧靜。

車子沿著北市環城路開了半小時,到了郊外一處修得花團錦簇格外漂亮的墓園。

小練安懷裏抱著一束白色玫瑰,在進去時看到一座座的墓碑便有些害怕,往爸爸腳邊縮了縮

趙高啟把她抱起來,裹入懷裏。

“不怕啊,練練不怕,隻是一堆石頭而已。”

“唔,爸爸,爸爸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看你媽媽。”

小家夥一下便安靜了,所以氣息全然沉默。

趙高啟的腳步聲隨著台階的向上,一下比一下子輕巧,是的,沒有變重,沒有累,而是越來越輕巧。

到那一座背朝高山,俯瞰北市海岸線的墓碑前,他終於停下腳步,把孩子徐徐放了下來。

小練安看了看墓碑上一張似曾相識,很是漂亮靈動的一張臉,走近,把花放到她麵前。

趙高啟原地跪了下去。

小家夥一見,馬上也撲通一聲學著爸爸跪下。

趙高啟磕頭,她也馬上學著拜,一下兩下,頭抵著地上的大理石磕。

趙高啟磕了八個頭,小練安覺得她是小孩子,要多磕幾個,便自己哐哐哐地又拜了幾個。

終於被爸爸抱起來放懷裏,拿手給她摸了摸額頭,笑了笑:“夠了夠了,把我們練練磕傻了。”

練安也跟著笑,“爸爸,可是我不是聽別人說,一樣年紀的人不需要拜的,我才需要,可是爸爸為什麽,給媽媽磕頭……”

“因為,她就是比我年紀大。”

“……”

“大三歲呢。”他起來,原地在墓碑前的大理石上坐下,把孩子摟著,靜靜看著墓碑,“她說過,她要是比我先死,我每年都要給她磕三個頭。”

“哦……”

“她比我先走一年,就要給她多磕一個,兩年,就多兩個,現在,她已經比我先走五年了,我們就要磕八個頭。”

“嗚。”她埋到他胸膛中去。

“其實人肯定已經投胎去了,現在有父母寵愛,是個五歲的小朋友了,無憂無慮的。可是……有時候又怕她太早轉世為人,這樣下輩子,我找不到她了,即使找到,大我太多她也不要我了。”

“……”

小練安懵懵懂懂地抬頭,“那不是很多男人,都比女人大很多嗎?為什麽女孩子就不可以比男人大很多?”

“……”

趙高啟想了想,“嗯這個,這個,也不知道,大概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吧,都喜歡年輕漂亮的。”

“那你不喜歡嗎?”

“……”

他歎氣:“喜不喜歡的,下輩子都要和她在一起啊,這輩子欠她的。”

無人問津的墓園在早上十點時,又迎來一陣腳步聲。

練安扭頭望去時,就見她曾叔叔懷裏捧著一樣的白玫瑰信步而來。

“晨書問我,你在不在我這,”曾山笑了笑,“我尋思著除非無家可歸時,不然趙公子才不喜歡和我待一塊。”

趙高啟確實眼神都沒賞他一個,嫌棄全飄在了臉上:“帶著你的花滾。”

“嘖……”曾山把花放在墓碑前,伸手去逗他懷裏的練安,“練練,一大早跟著你爸爸來看他老婆呢。”

“嗯嗯嗯,看媽媽~”她笑了起來。

趙高啟扭頭看他一眼。

曾山歎息,看了看墓碑上那張看似鮮活的臉,“這麽多年了,我不是早放手也早承認你倆的關係了,還這麽不客氣,下次無家可歸我可不收留了,誰待情敵那麽好的。”

小練安:“情敵是什麽?”

趙高啟馬上抱住她,“就是他輸了,你媽媽喜歡我,不喜歡他,他是個隻愛得不到的人,算不上我的情敵,配不上。”

小練安嘴巴驚訝得圓了起來,“叔叔,曾叔叔也喜歡媽媽。”

曾山笑了:“她可漂亮了,小時候和練練一樣可愛,長大是個人人都喜歡的大美人。”

中午一場細雨降臨在北城,盛夏的躁意被消滅了大半。

應晨書在傍晚時終於聯係上了趙高啟。

在外麵吃飯的餐館門口碰上麵時,君熹就站在應晨書身後,低著腦袋,也沒敢看他,就默默地縮在應晨書身後。

酒也醒了,也被應晨書解釋,訓斥,一通下來,趙高啟現在很平靜,也很冷靜。

“君熹啊,不好意思了哈,昨晚喝多了。”他懶洋洋地瞅了眼應晨書的肩後,開口。

盡管他這語氣依然有些吊兒郎當看不出一分的誠心,眼神還不是完全放下戒備,但是能讓他開口了,就說明這人已經服軟。

而且君熹其實知道事情後也不怪他……隻是昨晚多少被嚇了一波。

“沒事。”

應晨書伸手把她攬到身前,摸摸她的腦袋。

一群人落座後,趙高啟和兀自點菜的應晨書說:“確實是我誤會了,你別記仇了,老子還不是為了你。你家女朋友說你要是先死,讓我等她死了以後給你倆埋一塊呢。”

君熹:“……”

應晨書朝她看去。

君熹無地自容,比昨晚害怕他誤會更恐怖。

曾山和蘇元對視一眼,兩人都按兵不動假裝點菜。

趙高啟調侃:“哎先說好了,你倆到底埋不埋一塊晨書,要的話現在先跟我說,就當我賠罪得了,不說我怕到時候埋錯了。”

“……”

小練安覺得爸爸酒還沒醒,跑他懷裏去摸他的背,“爸爸……”

終於,應晨書說:“嗯,生同衾死同穴,埋一塊吧。”

一桌子剩下的五個人:“……”

君熹驀地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