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04章煮粥

V004章 煮粥

戰王府·纖塵居

“王爺,你該喝藥了。管家韓忠端著藥碗站在門外,低聲詢問。

整個王府上上下下,隻要不是瞎子,誰都瞧得出來王爺對王妃那細致入微的關懷,擺明了那就是愛,頭疼的是王妃壓根不領情。

醒來之後,隻跟長公主殿下說了幾句話,王妃就將身邊所有的人都趕出了萱月閣,誰也不見,誰也不答理。

到底是看著夜絕塵長大的韓忠,真心替夜絕塵感到心疼。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王妃才能看到王爺的用心,兩個人相親相愛。

“進來。”夜絕塵隻著單薄的雪色裏衣,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眺望著天空中那輪弦月,眸色深沉。

他能感覺到,伊心染那段消失的記憶,她已經全都記了起來。

她為了不嫁給他,不惜跳湖尋死,被救之後又拔劍自盡,可見她有多麽的不想嫁給他為妻。

明明她就是一個麻煩精,除了給他惹一堆又一堆的麻煩,什麽也不做。高傲如他,一遍遍告訴自己,她能不動心,自己為何放不下她。

她能那麽瀟灑的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為什麽他不可以。

“司徒公子交待,這藥要趁熱喝,王爺的內傷才能恢複得快。”這些事情本該王妃操心的,韓忠相信倘若是王妃端著藥來,王爺肯定很高興。

隻可惜,那天過後,王妃沒有踏出過萱月閣半路,丫鬟婆子都進不了她的房間。要不是每日送到房門口的飯菜有動過的痕跡,他們都要懷疑,王妃是不是在房間裏尋了短見。

“放下吧。”

袖中的雙手屈握成拳,這些天他想了很多,猶豫著是不是應該放她離開。

夜絕塵知道,伊心染想家,她不喜歡夜國。即使南國帶給她的記憶都是痛苦的,她依舊不想離開南國。

失憶的她,喜歡夜國。

沒有失憶的她,不會喜歡這裏。

隻因這裏,沒有值得她牽掛的人。

“還有事?”

“老奴得看著王爺把藥喝下,才能安心。”

“出去。”

“是。”

饒是在夜絕塵的身邊伺候了近二十年,韓忠依舊沒有膽量與夜絕塵對視,感受到他語氣裏的怒氣,終是輕歎一口氣,退出門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伊心染,你到底是本王怎麽做。”拳頭重重的砸在桌上,漆黑的藥汁濺了出來,濃烈的藥味迅速掩蓋了房間裏淡淡的紫檀木香。端起碗,一口氣將黑漆漆的藥汁飲盡,吐出一口濁氣,心裏還是特別的不痛快。

每天深夜,他都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情不自禁的去到萱月閣,就是為了看看她好不好,有沒有乖乖睡覺。

不管他是什麽時候去的,看到的情景從來隻有一個,伊心染抱著雙腿,小小的腦袋埋在膝蓋間,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往往隻有用餐的時間,她會走到門口拿飯菜,食不知味的進食,然後又坐回那裏,繼續發呆。

他猜不透她在想什麽,那雙墨玉般會說話的眼睛,有著太多複雜難明的情緒,他很想讀懂,可他讀不懂。

夜裏更甚,她就那麽坐在那裏,任由滾燙的眼淚為她的雙眼洗禮,好幾次他都恨不得衝上前去,將她抱進懷裏,可又害怕被她拒絕。

“伊心染,你個磨人的小東西。”

嘴裏的苦澀遠遠不如心裏的苦,夜絕塵拿起衣服快速的套在身上,他本想早早的上床就寢,不去看她,由著她去。

等她過了心裏那道坎,再跟她好好談談。

一想到她無助的抱著雙臂,連哭都要壓抑著,所有的高傲與自尊都狠狠的拋到腳底下,今晚她要是還那樣枯坐一夜,他就要沒收她所有的私人空間,不管她願意不願意,他都要將她拉進他的世界。

從今以後,她的喜怒哀樂,都由他負責。

“奴婢參見王妃,王妃萬福金安。”

戰王府的廚房,夜裏都會由負責後廚的婆子安排丫鬟值班,要是主子要吃什麽東西,丫鬟就要負責叫醒廚子。

小丫鬟蹲坐在灶台下麵打瞌睡,突然聽到響動,一個激靈就驚醒了過來,目瞪口呆的望著伊心染,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別問她為什麽知道來人是王妃,雖說她是個下等丫鬟,平日裏沒機會見到王妃,但她消息也很靈通的,誰都知道王妃生得貌美,無人能及。

放眼整個戰王府,還真沒有膽敢跟王妃比美貌。

“地上涼,起來吧。”擺了擺手,伊心染咧開小嘴笑了笑。

幾天下來,她想明白很多事情,也漸漸在心中放下對陳緲緲的那份罪惡感。當年,在她一箭射死陳緲緲之後,隻覺得天地都在旋轉,世界變成了黑白兩色,眼前一黑就昏死過去。

待她醒過來,已經是一個禮拜之後,陳緲緲的後事都已經辦完。

也許是那天發生的事情對她刺激太多,她的潛意識裏抗拒去記起那天發生的事情,醒來之後她的記憶停留在發生那件事的三天前。

好幾位醫學界的權威醫生給出的診斷時,刺激過度,她選擇性的遺忘某段痛苦的經曆。

最直白的說法就是,她,選擇性失憶了。

那以後,伊心染特別的害怕馬,全然忘記自己騎術驚人,看到弓箭就會失控的發出尖叫,渾身打顫,陷入昏迷。

幾次過後,她的爸爸媽媽明令禁止,誰也不許在她的麵前,提到馬,提到弓箭,甚至連她最喜歡的近身格鬥術都不再提起。

仿佛她就是溫室裏的花朵,從小到大被他們嗬護著長大,養成了一個什麽完全不會自理生活細節的千金小姐。

一家人提心吊膽,害怕她會突然想起射殺緲緲那件事情,會受不了想不開。兩個月來,幾乎她從未單獨呆過,哥哥們好像每天都沒有事情做,不管什麽時候,總有一個人陪在她的身邊,形影不離。

直到,她無意中走進一個房間,看到緲緲的照片,曾經親密無間,連睡覺都要睡一起,兩個人相處的幕幕像是放電影一樣,在她的腦海裏一遍又一遍播放。

伊心染開始痛苦的捶打自己的腦袋,她怎麽能把她最喜歡的姐姐忘了呢?

從她有記憶以來,陳緲緲在她的心目中,那幾乎是親姐姐般的存在。

那些美好的記憶,最終以血腥宣告結束。

回憶到天台上,她手執金色的彎弓,‘嗖’的一聲,銀色的箭尖貫穿陳緲緲的咽喉,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濺了一地,同時也迷了她的眼。

她,竟然親手殺了她。

哪怕那是誤殺,伊心染也接受不了那樣的事實。

拿在手裏的照片摔在地上,頓時支離破碎,伊心染痛苦的抱著頭,失聲尖叫。伊杉聞聲而來,寫滿擔心的雙眸掃過地上那張被遺漏掉的照片時,什麽都明白了過來。

他想上前抱住伊心染,告訴她那不是她的錯,隻是一個意外。

就算是他出手,也不一定能救下陳緲緲。

甚至於,即便成功的救下了她,最後陳緲緲也極有可能死於失血過多,她早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機。

不等他上前,伊心染突然發力,推開了他,跑了出去。

伊杉緊隨其後追著伊心染跑出別墅,一邊拿出手機給其他的兄弟打電話,要他們立馬趕過來攔住伊心染。

“奴婢謝過王妃,王妃可是餓了,想吃點兒什麽,奴婢這就去叫廚子起來。”小丫鬟清脆的嗓音將又陷入自己思緒深淵的伊心染喚了回來,很是拘謹的低著頭,她可沒膽直視伊心染。

“我隻是想要煮點兒粥,不用叫廚子起來。”

“煮粥?”小丫鬟語氣上揚,盯著伊心染看了一眼,迅速的低下頭,生怕伊心染會責罰於她。“廚房裏不幹淨,請王妃先回萱月閣,奴婢煮好粥立馬就給王妃送過去。”

“不是煮給我自己吃的。”

十歲之前的記憶,伊心染已經完全想了起來,以後她不會再逃避,她會好好直麵自己的人生。

無論現在的她,是身處現代,還是身處古代。

她隻要知道,她是伊心染,就好。

就像夜絕塵說的那樣,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執著,不要再逼自己,緲緲姐肯定也希望她能過得好。

也許,她的緲緲姐,就是夜月渺的這一世呢?

她離奇的魂穿異世,也可能是命中注定,讓她到夜國來與夜月渺相聚,延續她們姐妹之情的。

她是伊心染,也是南國的九公主伊心染,往後,她要活得隨心隨性而活,順著自己的心而活。

“那、、、、”

“煮給王爺吃的,你還有別的什麽問題嗎?”伊心染眯著好看的眸子,尋找著需要的食材。

她頭腦靈活,身手敏捷,學什麽都快,卻也有她自己搞不定的事情。

比如,怎麽自理自己的生活瑣事,她就完全不會打理,總會超乎意料之外的,將自己搞得一團糟。

那麽多年過去,真是一點兒長勁都沒有。

“沒、、、沒有了、、、、”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小聲的問道:“王妃是要親自下廚給王爺煮粥麽?”

“有問題?”

“沒、、沒有。”她差點兒以為自己幻聽了,王妃不但人生得美美的,還會下廚,王爺真是好福氣。

伊心染揚了揚眉,除去她眾多優點中的優點,讓她頗為自豪的,就是煮得一手好粥,絕對是人間美味。

咳咳,不是她自誇,那可是她爸爸媽媽,哥哥們的一致評價,味道絕對正點。

“還不快點兒幫我生火。”

“是。”

小丫鬟連連點頭,生怕惹得伊心染不痛快,握著吹火筒,很快就將火生了起來,一雙骨碌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伊心染。

不是說要煮粥,王妃怎麽跑去挑菜了,她到底要不要幫忙,除了燒火還要不要做點兒別的。

一時間,某個丫鬟糾結得腸子都打了好幾個結。

伊心染拿著菜刀,盯著菜板上的菜,好看的眉頭打了幾個死結,她會煮粥沒錯,可是她不會切菜,要是把菜切飛了,又或者切到她的手指,豈不是很丟臉。

“王、、、王妃、、、奴婢奴婢還要做點兒什麽?”

“你生好火了。”

“好了。”

“那你把米洗幹淨放到鍋裏,小火慢慢的熬。”

“是。”小丫鬟領命,動作神速的做好伊心染交待的事情,等她弄好一切靜待下一步指示的時候,驚愕的發現,王妃還在盯著菜板上的菜發呆,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小聲道:“王妃,是不是要切菜,奴婢可以代勞。”

“嗯。”

幾步走到伊心染的身邊,道:“王妃想要把這些菜切成什麽形狀的?”

煮粥需要水果嗎?

小丫鬟不解,但她聰明的沒有問出口,低著頭吐了吐舌頭,眸子晶亮晶亮的,煞是可愛。

“這個切成細細的絲,其餘這些全都切成丁,梨也切成丁,動作要快。”伊心染菜名都懶得叫,說到哪樣小手就指著哪一樣,漂亮的大眼睛彎成月牙狀。

“是,王妃。”

眼看著鍋裏的粥越來黏稠,伊心染柔聲道:“切好了嗎?”

“好了,王妃。”

“拿過來。”

“來了。”

“給我燒大火。”調整好順序,伊心染一樣一樣食材放進鍋裏,拿著勺子輕輕的攪拌,淡淡粥香越來越濃鬱,瞧得小丫鬟瞪大了雙眼。

她還以為王妃隻是嘴上說說,原來王妃真的會煮粥,而且這粥好香。

一刻鍾之後,伊心染停止了攪動,甩了甩了酸軟的手臂,低聲咒罵,萬惡的古代,都沒有攪拌器,害她手都要斷了。

“王妃,還要燒火嗎?”

隻是聞著粥香,小丫鬟都控製不住口水直流,小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響,真的好丟臉。

“不用燒了。”

“哦。”眼尖的瞧見伊心染不停的甩手臂,小聲道:“王妃,奴婢把粥盛起來。”

“嗯,小心別燙著。”

“是。”

“等等,用琉璃碗裝粥,不要用盅,影響美感。”

“是,王妃。”小丫鬟拿來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碗,一鍋粥就剛剛好穿上這麽一大碗,一點兒多餘的都沒有。

她真是好可憐,有眼福,沒有口福。

“你叫什麽名字?”伊心染擦了擦手,端起放著粥的托盤,轉過身問道。

“奴婢映蝶。”

“我記下了。”這個小丫頭心思單純,心裏想什麽臉上就表現出什麽,挺可愛的。

看在她幫她生火切菜的份上,把她弄去萱月閣做個二等丫鬟,留在她的小廚房挺好。呃,她忘記有小廚房這件事情了。

“塵,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夜月渺拒著粉唇,笑眯眯的盯著步履匆忙的夜絕塵,明知故問。

她能忍,她的好弟弟可忍不住。

一旦心裏撥下了愛的種子,發了芽,那就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老女人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扮白無常嚇人?”好看的眉頭微微挑起,夜絕塵雙手環胸,半倚在圓形的檀木圓柱上,幽深的眸光晦暗莫明,俊美側臉美得夢幻。

“嘴巴那麽毒,擔心九兒不要你。”

“她不要我,難不成要你。”

別扭的小女人不在萱月閣,她會去哪裏?

“你就那麽確定,九兒要你。”

“哼。”

小孩子氣的冷哼一聲,夜絕塵別過頭去,也不知道他在夜色裏捕捉些什麽。

“就你這樣,我要是九兒你也不會要你的。”女人如花,需要細心嗬護,夜月渺已經在夜絕塵的身上看到了足夠的耐心,真心,但還欠缺恒心。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經曆了那麽多,夜月渺不希望他們之間再發生什麽波折,最好是從此相親相愛,偕手一生。

比起南榮淺語,九兒更適合夜絕塵,也隻有九兒走進了夜絕塵的心裏,隻有九兒才能引發出夜絕塵隱藏在骨子裏的脾氣。

“但你不是她。”

既然不是伊心染,也就沒有話語權。

要不要他,隻有那個小女人才有資格說,而他不會給她,不要他的機會。

她,隻能是屬於他的。

誰敢搶,他就滅了誰。

“有自信是好事。”夜月渺捂唇輕笑,也不再為難她,招呼良辰扶她站起來,柔聲道:“九兒剛剛好像端著什麽東西走纖塵居了,我想應該是找你的。”

整日整日都呆在床上靜養,夜月渺已經快人悶得發黴,雙腿能下稍稍下地行走,她每晚都會讓良辰扶著她到花園裏坐一坐,哪怕是看看湖裏的魚兒都好。

不料,就在一柱香之前,她看到九兒端著什麽東西朝著纖塵居走去,本想叫她來著,又看到了夜絕塵麵色不佳的走過來。

這一對人兒,真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什麽?”

那個小女人會主動去找他,莫不是天要下紅雨了。

“九兒去了纖塵居,你要不趕過去看看,隻怕她要走了。”

“你不早說。”夜絕塵麵色一紅,夜幕下倒是看得並不真切。

好不容易那小家夥主動去找他,可不能讓她跑了。

“那你還不快去。”

“老女人,天涼了,早些回去休息,受了風寒可沒人理你。”夜絕塵轉身大步朝著纖塵居走去,兩步並作一步,鍵步如飛用在他的身上很貼切。

“知道了,哆嗦。”

“長公主殿下,奴婢扶你回去休息。”良辰收回望著夜絕塵離開的目光,嘴角勾起甜甜的笑容,王爺王妃感情越來越好,可是她們一眾丫鬟的願望。

夜月渺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仰著頭望著那冷冷的銀月,隻覺得渾身都透涼透涼的,什麽時候她的心才能溫暖起來,誰又能給她溫暖呢?

“回吧。”

“長公主殿下小心腳下。”

“嗯。”

夜絕塵幾乎是用跑的趕回纖塵居,正好看到伊心染從他的房間裏出來,絕美的小臉在月光下透著幾分迷離,就好像誤入凡塵的精靈,美得出塵靈動。

“咦、、、、”伊心染眨眨眼,疑惑的瞅著夜絕塵,“你有大晚上跑步的習慣,真是好獨特的喜好啊。”

那額前隨意掉落下來的一縷發絲上,帶著幾滴汗珠,該死的性感而邪魅。

“你怎麽來了?”

他要不是為她,會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去萱月閣看她麽?

他要不是怕她沒有見到他就離開,他會傻傻的一路跑回纖塵居,出一身臭汗。

“我不能來?”明知道他不是她說的那個意思,伊心染調皮揚眉,清澈的雙眸彎成月牙狀。

夜絕塵被她一噎,俊臉一黑再黑,沉聲道:“戰王府還有你不能去的地方,本王怎麽不知道。”

他給她的權利,足以她將戰王府攪得天翻地覆。

“我見房間裏燭光還亮著,以為你沒睡,敲了門你又沒應,然後我就進去了,結果你不在。”

說不清楚推門而入沒有看到夜絕塵時,她心裏那股失落感從何而來,隻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一點兒都不像她自己。

想到她忙活一晚上親手給他煮的粥,沒人喝,想要倒掉又舍不得。

也許,早在不知不覺中,夜絕塵在她的心裏就有特別的位置,或許不到愛情的高度,卻也是無人可以替代的。

雁不歸樹林裏,他對她的好,隻要不是木頭,都能感覺到的。

“沒看到我,你很失望。”

“我有什麽好失望的。”伊心染別過臉去,不願意承認。

這個男人,是除了她家八個哥哥之外,唯一一個被她記在心裏,信任而依賴人。

現在的她,剛剛記起所有的一切,如果十歲前的事情沒有被她遺忘,或許她跟東方霧的那場笑話訂婚就不會存在。

可若沒有那場笑話訂婚,她就不會魂穿而來,遇到夜絕塵。

“那你走吧。”夜絕塵負氣的轉過身,他一顆心都圍繞在她的身上,可她絲毫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不怕拋下自尊親近她,可他害怕付出全部的真心之後,得不到她的回應。

他愛她,卻也希望得到她的愛。

“夜絕塵,你就不能有點兒紳士風度嗎?”翻了翻白眼,伊心染拉住他的手,忍不住低聲抱怨。

“什麽是紳士風度?”

“我好心送宵夜來給你吃,你就這麽對待我。”

“宵夜?”夜絕塵挑眉,推開房門,果然看到桌上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碗,淡淡的粥香飄散在房間裏,很是誘人。

大手微笑微一用力,伊心染嬌小的身體直接不受控製的掉進他的懷裏,幾乎是被拖著走進了房間,坐到了桌前,“你做的?”

懷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伊心染一眼,要讓他相信這粥是伊心染做的,很難。

他相信,伊心染會火燒了廚房,不敢相信她能做出如此誘人的粥。

“收起你那惡心的眼神,我敢保證除了我,沒人能煮出一模一樣的粥來。”

“突然對我這麽好,有什麽目的?”

深邃的黑眸瞅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夜絕塵相信這粥是她煮的,但他更想知道,她煮這粥的原因是什麽。

會如他心裏所想的一樣麽?

“謝謝你在雁不歸裏救我。”不得不再次吐嘈,他的那句‘別怕,有我在’,十足十讓她狠狠的感動了一番。

甜言蜜語她聽過很多,愣是找不出一句觸動她心靈的。

“隻是這樣?”

這個答案,夜絕塵顯然很不滿意,他要的不是謝謝。

“不然呢?”拿出小碗盛出一碗粥,伊心染拿著勺子舀了一勺,在夜絕塵的瞪視下,自然而然的喂進了自己嘴裏,滿足的輕歎一聲,“真好吃。”

“給我準備的宵夜,你還吃。”

“我餓了。”可憐巴巴的眨眨眼,伊心染將剩下的一大鍋推到他的跟前,柔聲道:“你吃這些,不夠明天我再煮。”

晚飯她沒吃多少,煮粥的時候沒覺得餓,現在聞著肚子就開始打鼓了。

見她吃得香,夜絕塵也就端過琉璃碗,拿著勺子吃起來,越吃越停不下手,真沒想到這個莽撞的丫頭,竟然還煮得一手好粥。

“明晚我還要吃。”

“好不好吃?”

“好吃。”

“那就好。”

至於夜絕塵在她昏迷時,對她說的那句‘我喜歡你’,暫時就當她不知道,否則她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他。

等她弄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再好好跟他談一談。

況且,在她清醒時,夜絕塵又沒有對她說過那樣明白的話,她昏迷時說的話,或許是不是真的,算不得數。

“伊心染,你有話想要對我說。”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認定我有話對你說。”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伊心染放下小碗,小手托著下巴,道:“關於我身上的那些秘密。”

“不想說的時候不要勉強,等你想說的時候,我願意好好的聽。”夜絕塵吃得有些意猶未盡,溫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我想告訴你。”

因為信任,伊心染願意跟她分享她的某些秘密,但還不是全部。

魂穿異世這樣離奇古怪的事情,伊心染還沒拿定主意要拿出來說,至少在她將自己的心,交給夜絕塵時,不能對任何人說。

“那我聽著。”

“皇姐跟我幼年時一個陪伴我長大的姐姐很像,如果不是她們的性格不相同,或許很難分得出誰是誰。”伊心染雙手托著腮,思緒漸漸飄遠,“她叫陳緲緲,在我心裏就像是親姐姐一樣的存在,她很疼我。”

“我兩歲騎馬,三歲接觸到弓箭,從此就迷上了弓箭,還愛上近身格鬥術,那些都是我學得最精的,也是最強的。”

“七歲時,我的箭術已經超越了教導我的老師,再也沒有人敢教我的箭術,而我也那麽認為,沒有什麽目標是我射不中的。少年輕狂的我,什麽也不放在眼裏,總覺得自己是強的,直到十歲那年,我徹底遺忘曾經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

“緲緲姐被綁匪當成是我綁走了,然後哥哥帶著我去救她,結果是我親手射殺了緲緲姐,銀色的箭頭貫穿她的咽喉,當場斃命。”

夜絕塵靜靜的聽著,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明顯感覺到她的顫抖,輕歎一口氣上前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裏,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隻能當好一個聽眾,聽她傾訴。

“那一天之後,我一直處於昏睡,直到緲緲姐的後事辦完,我才醒了過來,然而,我將所有關於她的記憶都封鎖了起來,成了誰也不能觸碰的死結。再後來,我無意中進入了一個房間,看到緲緲姐的照片,那些快樂的,美好的,同時也瘋狂而血腥的畫麵一幕幕湧入我的大腦,刺激過度幾欲發瘋的我衝了出去。”

滾燙的眼淚再一次滑落而下,伊心染吸了吸鼻子,繼續訴說。

“跑出去不久之後,遇到一匹發狂的野馬,摔出去之後傷到後腦,十歲之前的記憶,就此成為一片空白。”伊心染將那場嚴重的車禍說成被馬撞的,事實上那場車禍過後,她差一點兒就死了,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

醒過來的她,忘了一切。

父母與兄長過度的溺愛,更是養成了她冒失莽撞,又處處惹麻煩,不懂善後的個性。

“沒事兒了,都過去了,那不是你的錯。”心疼的緊擁著她,夜絕塵隻覺得心好痛。

“你知道嗎?我好害怕皇姐會是又一個緲緲姐,死在我的箭下。”

“你救了她,是你救了她,否則她就活不了了。”夜絕塵回想起那驚人的一幕,至今都還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那支箭,在距離夜月渺不到兩寸的時候,突然轉了一個彎。

會轉彎的箭,他連敢都不敢想。

要是可以,他真的想向伊心染好好的請教一下,她是怎麽做到的。

“我的記憶,就是在那支箭射進劉培脖子,鮮血濺到皇姐臉上那一刻,全都蘇醒了。”她很慶幸,沒有再失誤。

事實上,那一刻,她會突然醒過來,毫不猶豫的拿起那把弓,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那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

可結果,她出手了。

“記起來就好,但不必深記,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相信你的緲緲姐,她希望你過得好。正如皇姐所說,你是那麽的希望救她,那隻不過是意外罷了。”

此時此刻,夜絕塵才發覺,他開始了解伊心染的世界了。

這種感覺,讓他很開心,也很興奮。

至少,這個小女人,沒有拒絕讓他走進她的世界裏。

“嗯,告訴你這些,我就是想對你說,以前的事情,我都放下了。”

“真乖。”修長的手指輕刮她的瑤鼻,夜絕塵光潔的下巴輕擱在她的額頭,暗磁的嗓音魅惑勾人,“以後,你隻要想著我就好。”

“什麽?”伊心染眨眼,以為聽錯了。

他說‘以後,隻要想他就好’,世界玄幻了。

“你以後要想著我,隻想著我。”

“為什麽?”有答案呼出欲出,伊心染又驚又懼,有些害怕聽到他接下來的話。

“伊心染,我喜歡你。”他不懂愛,但他會學著去愛,去愛伊心染。

“那個、、、、”

她該有點兒什麽反應麽?

“你不用著急著回答我什麽,我隻是把我心裏想的告訴你,至於你心裏的想法,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除了愛他,不能再有第二選擇。

無疑,夜絕塵是霸道的。

他都愛了,她也不能逃了。

“那你容我想想再說。”

“不許想太久。”

“嗯嗯。”

不久,或許三五幾年,真的不是很久。

反正,現代的她十八歲,早已成年。

古代的她,尚未及笄,真的還很小,時間自然可以很久。

“伊心染,你不覺得你的表情應該更豐富一點兒麽?”

“不覺得。”

“你、、、、”

“夜絕塵,我困了。”

難道她就非得跟夜絕塵進行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麽,實在太幼稚。

“那就睡覺。”

“好,睡覺。”伊心染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

“回去睡覺啊。”

“這裏不能睡。”纖塵居是他的臥房,他們是夫妻不應該睡一起。

“我為什麽要睡你的房間?”看白癡一樣的眼神掃過夜絕塵的臉,伊心染心頭小鹿亂撞,小臉羞紅一片。

他們是夫妻,住一個房間,睡一張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夜絕塵要求,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咳咳、、、、”有些尷尬的輕咳兩聲,夜絕塵臉色又紅又黑,煞是好看。

“我先回去睡了。”

“我送你。”

“不用,沒幾步路就到了。”

“我說送就送,你不許拒絕。”

“夜絕塵你不要這麽霸道,這樣不許,那樣不許,我不喜歡。”伊心染咬著唇,討厭他命令的語氣。

其實,她是討厭聽了夜絕塵那樣的話,心裏竟然還有幾分甜蜜味道的自己。

那樣的她,實在太沒出息,有受虐狂吧她。

“以後我不說了。”

“夜絕塵你真乖。”

“伊心染,仔細你的皮。”

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吵著嘴,明明是最不親切的連名帶姓叫法,愣是讓人聽出濃濃的甜蜜味道。

、、、、、、、、、、、、、、、、、、、、、、、、

太子府&8226;心語樓

“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

“是,太子殿下。”

銅鏡前,南榮淺語端坐凳子上,慕欣慕瑤兩個丫鬟在伺候她梳妝打扮,七彩色的琉璃裙穿在她的身上,豔光四射,栩栩如生,美豔動人。

“淺語見過太子。”

“幾日不見,你倒是越發的客氣起來。”夜修傑站在她的身上,拾起她的一縷黑發,眸色深沉,唇角的笑意越發的邪魅。

“淺語不敢。”

“你不敢的事情少,你敢的事情很多。”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隻要你就此收手,我也可以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畢竟,他那個那弟弟沒有要求追根究底,他又何必自找麻煩。

父皇心裏自有一把天平,誰做錯了事,他眼裏揉不得沙子。

在太子南榮淺語與戰王妃伊心染之間,父皇心中的天平,已然偏向了後者,夜修傑隻是希望,這個時候,他的好妻子懂得如何收斂。

否則,屆時,連他都保不住她。

“淺語不明白太子在說什麽?”眼神微閃,即便他們是夫妻,相處近三年,南榮淺語也捉摸不定夜修傑的性子,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更不敢去猜他在想什麽。

她以為,夜修傑很愛她,而夜修傑也表現得很愛她,可她在他的身上卻感覺不到愛。

她的愛情,從來就是夜修傑。

她愛的那個男人,已經不愛她了。

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那個女人,是她搶走了她的愛人,是她搶走了她的塵。

“女人的嫉妒心,當真可怕,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是麵目可憎,瘮人得很。”夜修傑突然用力捏住南榮淺語的下巴,語氣低沉的道。

他那麽努力,那麽用心的愛著她,給她想要的一切,可是她的心裏,還是隻有塵,沒有他。

夜修傑自認為他各方麵都不比夜絕塵遜色,同樣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為什麽淺語的心裏隻有塵,沒有他。

“我沒有、、、我沒有、、、、”她在夜修傑的眼裏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殺氣,慌亂的搖著頭,害怕得渾身打哆嗦。

“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本太子什麽也不知情。”

“我、、、、、”

“太子你會幫我的對不對,我隻是、、、我隻是、、、、、”

“你隻是什麽,你隻是看不得他擁有愛,隻是看不得伊心染擁有他的愛,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取她性命。”

“不是的、、、、我不是、、、、”夜修傑說的都對,南榮淺語低下頭,臉上的麵紗滑落,露出臉上那粉色的疤痕,分外的刺目。

當她在柳依依的嘴裏聽到,夜絕塵為了伊心染拔掉了所有雪依蘭,並且不允許戰王府再出現任何一朵雪依蘭時,她就被嫉妒衝昏了頭。

她恨伊心染,恨不得她去死。

“為了你的太子妃之位,你最好提著膽子做人,不要再去招惹伊心染,那個女人可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得不償失。”

“太子,你會幫我的對不對,你不會告訴、、、、、”她是塵心裏那個善良美麗的南榮淺語,她不要在他的心裏,她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她的塵,不能怨恨她,絕對不能。

“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現在才想是不是太晚了。”夜修傑嗓音低沉,婉如大提琴聲。

“不,他不會知道。”

“你對伊心染第一次出手時,他就已經知道了,你要不是我的太子妃,你以為你的下場會有多好。”

他那個弟弟,行事作風曆來不按常理,表麵上看似對他很重要的人,也許在他眼裏,不值一提。

那些看似不重要的人與事,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牽掛。

當年,正是因為他了解夜絕塵,知道他根本不愛南榮淺語,他才會下定決心要搶走南榮淺語。

隻有他,才是真正愛著淺語的。

他的弟弟,誰也不愛。

“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

“我有沒有騙你,你心裏明白。”

“你是騙我的、、、塵他不會怨我的、、、、”南榮淺語低聲呢喃,難受的蹲下身子,疼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