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狎妓

夜半, 槐花胡同。

北京城不管有名無名的妓館青樓,常常隱藏在各寬窄胡同裏,所以京師人也常將尋花問柳說成是“逛胡同”。槐花胡同位於棋盤街附近,裏麵住的大多是暗娼窯姐兒, 是較出名的妓院一條街, 隻不過這裏的都是些登不上台麵的下等妓.女。

蘇大勇是個粗人,不喜歡教坊司那些矯揉做作的官娘子, 都淪落青樓了, 還裝什麽清高,所以他更願意來這槐花胡同找樂子。

蘇大勇帶著懷鈺, 熟門熟路地去了一家妓館。

這座妓院從外麵絕對看不出來門道,就是座普通的民宅, 因此懷鈺沒有多想, 誰知門剛敲開,就有兩條臂膀將他拉了進去。

“大爺, 你怎麽才來?奴家想死你了……”

“……”

懷鈺大叫一聲,跳去一旁:“你們幹什麽?!”

眾妓.女們吃了一驚,見他一副如臨大敵、又十分俊俏的模樣,捂嘴吃吃笑了起來。

“莫不是個雛兒罷?”

“諸位姐姐,這位公子好生俊俏, 我與他是三生三世的緣分,你們就讓了我罷……”

“憑什麽讓你一人吃獨食?”

眾妓.女一言不合,竟是為了爭奪他而撕扯起來。

懷鈺這才知道這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轉身便要走。

蘇大勇哪能讓他離開,一把拉住他:“頭兒, 您別走啊,不是要提升技術的嗎?”

懷鈺恨不得一拳揍死他:“你帶我來的這什麽鬼地方!放開!我回去了!”

蘇大勇十分冤枉:“您要是想取悅女人, 問女人準沒錯兒啊,這滿京城誰能跟您說這種床闈私事?教坊司的娘們兒?她們不一巴掌扇死你就不錯了,這裏的女人都不要臉,保管給你說的透透兒的,您要是不從,她們還能按著你強上了?走罷走罷,來都來了。”

見懷鈺的表情有所鬆動,蘇大勇死活把他拉進去了。

他是這家妓院的常客,老鴇跟他相熟,見著他就笑臉相迎。

蘇大勇一指身旁的懷鈺:“伺候好這位貴客。”

老鴇從他倆進門就看出了懷鈺衣料不凡,尤其是腰上掛著的羊脂玉佩,一看是個貴公子,她眼珠骨碌一轉,笑著將懷鈺請進一間上房。

出來後,又問蘇大勇:“爺,給貴人安排半套還是全套?”

半套就是隻抱著摸摸手、親親小嘴兒,全套就是要上床睡覺了,這都是青樓裏的行話。

蘇大勇道:“叫個清倌兒。”

老鴇揚眉:“喲,這可不好找。”

蘇大勇也不強求:“實在不行別的也湊合,挑規矩點兒的,別一上去就摸,教他點實在的。”

老鴇是個風月場裏的人精,一聽這話就明白,笑著點頭:“得,我安排個經驗豐富點的去。”

解決完懷鈺的事,蘇大勇這才問:“翠香有空沒?”

老鴇笑道:“早候著您了。”

蘇大勇一聽,哪還坐得住,立即去尋他的老相好了。

懷鈺在房裏如坐針氈,坐哪兒都不對勁,隻能在房中來回踱步,一下想要不趕緊走罷,一下又想,來都來了,不學點東西又有點可惜。

正糾結著,房門吱吖一聲被推開了,從外麵走進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

女子見他站著,似乎有些驚訝,又因他出乎意料的俊俏麵容有些臉紅,被粉遮得幾乎瞧不著。

女子福身行了一禮,道:“爺萬福,奴家賤名碧雲,爺且坐著,奴家來伺候您。”

懷鈺被她按著雙肩在炕上坐下,聞見她袖中散發出來的幽香,像是香丸用多了,熏得他打了個噴嚏。

碧雲柔聲問道:“爺,您是要自己脫,還是奴家幫您脫?”

懷鈺一愣:“脫什麽?”

碧玉不愧是頭牌妓.女,沒露出半分不耐神色,溫順答道:“脫衣。”

懷鈺:“!!!”

懷鈺驚道:“脫衣幹什麽?!”

饒是碧雲經驗豐富,此刻也不禁迷惑了:“不脫衣……奴家如何教您男女之事?”

懷鈺兩頰現出一抹薄紅,憤然道:“這我不用你教!”

碧雲遲疑了一瞬,謹慎答道:“如果爺偏愛後.庭之樂……”

她咬一咬牙,看在他長得俊的份上,豁出去了:“奴家也是可以的!”

懷鈺:“……”

見懷鈺半晌無話,碧雲便以為他默許了,伸出纖纖素手,替他解腰帶。

懷鈺整個人從炕上跳起,嚇了碧雲一大跳,眼前一花,懷鈺竟打開門逃之夭夭,外麵隨之響起一陣乒乓乓乓的聲響。

“哎喲!誰撞的我?”

“剛才什麽東西過去了?!”

“好像是個人影!”

蘇大勇箭在弦上,按著那翠香正要行事,忽然聽見外麵的動靜,氣得衣裳也不穿,隨意拿了件外袍係在腰上,打開門大聲問:“怎麽了?走水啦?”

一個人影嗖地一下從他眼前刮過,蘇大勇目光一定,竟然看見跑出門口的懷鈺背影。

蘇大勇傻眼了:“頭兒?”

懷鈺剛跑出院門,恰好跟街上路過的人撞了個正著,那人被他撞翻在地,捂著額頭哎呦一聲:“誰?哪個不長眼的狗才撞了本侯爺?”

懷鈺本來都跑了,聽見“侯爺”二字,停下來看了一眼。

地上的上官熠和他大眼瞪小眼。

懷鈺:“……”

上官熠:“!!!”

上官熠指著他大叫:“懷鈺!是你!”

“不是我!”

懷鈺轉身就跑。

上官熠扭頭問自己的仆從:“你們剛才都看見了罷?那是不是小煞星?”

狗腿子們紛紛點頭,是是是,那就是,院門口正巧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將懷鈺的臉照得明晃晃的,絕對沒認錯。

上官熠經常背著家裏拈花惹草,哪能不知道槐花胡同是幹什麽的,登時拍腿大樂:“大婚才一天就逛妓院,還是聖上親自指的婚!哈哈哈,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懷鈺啊懷鈺,終於有教你落進我掌心的一天!你就等著明日都察院的禦史老頭兒往死裏參你罷!”

-

在上官熠的授意下,懷鈺半夜逛胡同的事果然第二日傳得滿京城皆知,彈劾他的奏本雪片似地飛進了乾清宮。

聖上還沒說什麽,扶風王府就已鬧得雞飛狗跳。

沈葭抄起一個甜白釉花瓶砸過去,懷鈺兩手都接滿了,隻能用腳輕輕一勾,用一個高難度的動作保住了這個珍品瓷器。

他小心翼翼地將接到的東西放在地上,一邊解釋:“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葭肺都要氣炸了:“不是那樣是哪樣?你半夜三更逛妓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啊?!往哪兒擱!”

沈葭一向被沈如海罵這句話偏多,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罵出口,心下確實是挺爽的,難怪沈如海總喜歡用這句話罵她。

懷鈺被她吼得也來火了,加上自己確實什麽都沒做,這口黑鍋讓他背得著實冤枉:“我是去那兒學習的!”

沈葭都服了:“你要找借口能不能好好找一個?去青樓裏你能學什麽?四書五經還是琴棋書畫啊?!”

懷鈺本不想說,嫌說出去丟人現眼,但這會兒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你不是說你疼嗎?我去取經!想問出怎麽才能讓女人不疼的辦法!”

“……”

沈葭啞口無言。

她的臉紅了又白,心想小煞星居然拿這種事跑去青樓裏問,也是夠不要臉的。

二人的臉一個賽一個的紅,互相盯了片刻,沈葭猛地頓悟過來,不對啊!

“你去找青樓女子學習這種事,然後用在我的身上,你你你……”

沈葭“你”了半天,終於蹦出一句話來:“你休想!我是不會和你幹那個事兒的!”

懷鈺一怔,提醒她:“你嫁給我了。”

沈葭張口就道:“那又怎樣?又不是我想嫁給你的,若不是我們……若不是他們逼我,懷鈺,我才不會嫁給你呢!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我喜歡有才華的,你小煞星算老幾!”

懷鈺聞言,腦子嗡嗡響,沈葭的話不停在耳邊回**。

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我喜歡有才華的。

你小煞星算老幾。

懷鈺隻覺得心口空****的,像被人掏空了,自己這些時日以來做的那些,簡直成了個笑話,一個莫大的笑話。

懷鈺想笑,卻笑不出來,嘴角提了提,卻因沒力氣而放下去,顯得那轉瞬即逝的笑有點冷,有點自嘲。

最後,他麵無表情地說:“那怎麽辦呢?沈葭,你已經嫁給我了,這一輩子,除非我死,隻要我在一日,你便一日是我的妻,就算我哪日死了,你也要為我守活寡,守一輩子,等你也死了,你會與我同穴而葬,你的墓碑上,會寫著:扶風王之妻懷沈氏之墓。”

他說完,也不顧沈葭臉上是什麽反應,冷著臉轉身出了房門。

門外聚集了一大堆下人,偷聽他們關起門來吵架。

辛夷聽著裏麵乒乒乓乓的聲響,生怕懷鈺一個氣急會對沈葭動手,畢竟兩個人都是暴脾氣,誰知最後怒氣衝衝出來的卻是懷鈺。

辛夷忙衝進房門,隻見沈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臉上倒不像是有傷,地上一片狼藉,全是各色擺件,但神奇的是,都沒有碎。

辛夷走過去:“王妃……”

沈葭抬手打斷她,疲憊地道:“別說話。”

懷鈺這一走,便一整日都未歸家,沈葭以為他晚上也不會回來,誰知自己剛沐浴完,正準備上床睡覺,房門砰地一聲被人撞開了。

沈葭和辛夷都嚇了一跳,回頭見懷鈺站在門口,披頭散發,衣襟大敞,顴骨泛著潮紅,一看就是剛從哪裏胡混回來。

“出去。”他看著辛夷道。

“這……”

辛夷扭頭看沈葭,很是猶豫,她不敢將沈葭跟一個醉鬼放在一處。

“出去。”

懷鈺又冷聲說了第二遍,這次是命令。

沈葭道:“你出去罷,沒事。”

辛夷隻得走了,經過門檻處的懷鈺時,聞見他身上散發出的潑天酒氣,辛夷打了個寒顫,心道王爺不會喝醉了打人罷。

等她一走,懷鈺便轉身掩上房門,插上門閂。

他醉得找不著北,搖搖晃晃,步履蹣跚,朝著拔步床走來。

沈葭情不自禁地捏緊被子,心想懷鈺要是想對她做什麽,她就抓起花瓶砸他個頭破血流。

懷鈺到了床邊,沈葭立刻聞到了他身上濃濃的酒氣,不禁皺眉。

他低頭看著她,道:“過去點。”

沈葭下意識地往裏挪了挪。

懷鈺又說:“再過去點。”

沈葭隻好又往旁邊挪了挪,這下懷鈺總算覺得滿意了,也不脫衣,不除靴,整個人往下就是一躺。

沈葭:“???”

沈葭終於知道他要幹什麽了,立即從**蹦起來:“你幹什麽?起來!”

她去拉懷鈺的胳膊,可醉酒的人身子格外沉重,她費出老鼻子力氣,累得額頭上汗都出來了,竟然拉不動懷鈺分毫。

沈葭氣得坐在**,拿腳踢他側腰:“喂!醒醒!你去睡地上!”

懷鈺眼睛都不睜,精準扣住她纖細的腳腕,扔去一旁。

“不去。”

沈葭沒想到他竟然一口回絕,昨天晚上不是還很好講話嗎?她一時沒了頭緒:“可是……可是昨晚你睡在地上的。”

懷鈺睜開眼,盯著她,惡聲惡氣道:“昨晚是昨晚,今夜是今夜,告訴你,不止今晚,以後每晚我都要睡在**,這是我的王府,這是我的床,我有權選擇睡在哪兒,今晚我就是要睡床。”

“……”

沈葭發現自己竟然拿小煞星沒了辦法,她想了想,隻能選擇默默下床,隻是她被懷鈺擠去了最裏麵,要想下床還要越過他。

懷鈺察覺到她的心思,將她一把壓在身下,問:“去哪兒?”

“放開我……”沈葭緊張地發抖,小聲說,“我睡地上還不行麽?”

“不行!”

懷鈺說完便下了床。

沈葭還來不及高興,就見他將地上的狗窩鏟起來,夾在腋下,隨即打開窗戶,一股腦兒扔了出去。

沈葭:“……”

懷鈺上床,一隻手臂和大腿壓著她,言簡意賅一個字:“睡。”

沈葭不安地動了動。

懷鈺察覺到了,另一隻手按了按眉心,煩躁地說:“放心罷,說了不碰你就不碰。”

沈葭安靜下去。

但沒過多久,她又動了起來,懷鈺本就喝多了酒心浮氣躁,一臉毛躁地扭頭:“你動什麽?再動下去我可就不保證不碰你了!”

沈葭小聲說:“不是……你不洗澡麽?”

懷鈺一怔,像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接著斷然道:“不洗!”

“可是你身上好臭。”沈葭掩著鼻子,表情分外嫌棄。

懷鈺道:“臭的就是你。”

說完湊過來,朝她臉上嗬了一口氣,熏得沈葭直翻白眼。

“懷鈺!你真的有毛病!”

懷鈺閉著眼,哼哼一笑:“你才知道啊。”

沈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那你不洗澡,脫個靴總行罷?髒死了。”

懷鈺道:“不脫。”

沈葭氣得想死。

懷鈺偷偷睜開眼睛,看她一眼,道:“要脫你幫我脫。”

沈葭嗬嗬一笑:“做你的春秋大夢。”

懷鈺從善如流地閉上眼:“那就這麽睡。”

到了半夜三更時,沈葭還是偷偷搬開了他架在她身上的胳膊和大腿,然後小心翼翼地起身,抱著他的小腿,幫他把靴給脫了。

懷鈺嘴角輕輕一勾,但很快又沉下去。

沈葭想越過他爬下床,懷鈺佯裝翻身,將她一把撈到身下壓著,這下二人換了個位置,變成了沈葭躺在外麵,懷鈺睡在裏側。

沈葭驚疑不定,有點懷疑懷鈺在裝睡,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懷鈺閉眼睡得很沉,甚至發出輕微的鼾聲。

沈葭這才放下手,確認他睡著了。

懷鈺的手臂緊緊地桎梏著她,力氣又大,沈葭拿他沒辦法,再加上真的困了,眼皮不停往下垂,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隻記得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小煞星的眼睫毛真長,像女孩兒的一樣……

睡了不知多久,沈葭在夢裏隱約聽到了哼哼聲,她煩得不行,一巴掌拍過去,哼聲停了。

第二日醒來,沈葭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懷鈺懷裏!

她的手摟著懷鈺脖子,一條腿還架在了他的腰上,兩人的臉隔得極近,呼吸可聞,沈葭甚至能看見懷鈺臉上睡出來的淡淡紅暈。

沈葭羞得滿臉通紅,從懷鈺的懷抱裏掙脫出來,連鞋都沒有穿,跳下床就跑出了房門。

她走後,懷鈺也睜開了眼。

他坐起身,一襲雪白的中衣,昨夜他還是出去洗了個澡,用冷水洗的,但壓根兒不管用。

懷鈺捂臉萬分絕望,怎麽就不爭點氣啊,人家又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