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 八十五章

◎無◎

紈絝們別的且不提, 聽到玩刺激,興奮得都要瘋了,連平時的派係不合都拋到了腦後。

程子安計議了下, 再叫了幾個紈絝出來, 先去瓦子混著聽了小唱,在之時時分, 等到京城的百姓基本安睡之後, 方才開始行動。

聽到程子安的想法, 大家一時間猶疑了起來。

祁隼撓著頭,道:“這件事吧,好玩是好玩,可要是被抓住了,肯定會被參上一本, 少不了一頓臭罵。”

鄭煦豐猛點頭,道:“我還以為作甚呢,原來是這個啊。程子安,你可能想些真正好玩的事情出來?”

程子安嗬嗬, 袖著手道:“你們且說,敢不敢吧?”

彭虞天不怕地不怕, 擼起衣袖直蹦, 道:“我有何不敢!這些禦史們討厭得緊,天天聽風是雨,胡亂參奏。我真恨不得, 將汙泥塞進他們那張臭嘴裏!”

明九同施二當差久了, 收到的參奏折子最多, 兩人早就看不慣禦史台那群成日找茬的禦史們, 不住點著頭。

明九立刻道:“怕甚, 告老子的多了去,多一件怕個逑!”

其餘人反正圖個好玩,明九他們都敢,法不責眾,抓到了頂多訓斥他們一頓,總不至於將他們這麽多人都一並抓去打板子。

禦史們再厲害,也不敢一下得罪他們這麽多人。

程子安對敢於直諫的禦史,當然會佩服敬重。

可禦史們的脊梁骨,大多都軟得很,他們明擺著受了指使,跳出來添事。

程子安被參揍,結黨營私,拉幫結派,擾亂京城。

更甚者,程子安待民夫,清理河道的人好,是在收買人心。

狗東西,他忙得腳底起火,一張俊臉曬得黢黑,還要抽空去寫辨折。

程子安從不以君子自居,他是有仇必報,一時報不了,會安靜蟄伏,靜待時機再報回去。

禦史聞風參奏,參奏錯了,完全不用負任何責任。

這口氣,程子安如何都咽不下去。套麻袋揍一頓,打壞了他肯定會惹來一身的麻煩。

至於眼下這點事情,頂多被聖上不痛不癢申斥一頓。且禦史們得罪的人多了,多的是人等著看他們笑話。

就算他們受了人指使,背後有派係,對家肯定不會放過這般好落井下石的機會。

疏浚河道忙得不可開交,程子安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報仇這點子事情。

他現在正缺錢缺力,有人送上門來,他就不客氣了。

程子安嘀嘀咕咕同他們商議了一通,吩咐小廝隨從拿來了用具,他則隱在暗中,沿著牆腳往前摸去。

大家躡手躡腳跟在他身後,到了巷子的水渠邊。

“去給爺撈!”明九吩咐小廝道。

小廝捏著鼻子,用葫蘆勺子,在溝渠裏亂舀一氣,再倒進木桶裏。

等桶滿了,幾人抬著來到一個禦史的宅邸前,用勺子舀了烏泥漿,來到大門前,往門上傾倒,直到整桶倒完才墊著腳尖,輕手輕腳離開。

廊簷下燈籠昏昏,照著臭汙泥同雜物四下流淌的大門,門前一片狼藉,臭味四溢。

門房裏的門子,尚在呼呼大睡,完全想不到外麵發生了何事。

躲在暗中的紈絝們見了,捂著嘴直樂得打跌。

程子安蹲在溝渠邊,聽著明顯水流通暢了的嘩嘩聲,深藏功與名。

溝渠裏阻塞,早就該通了,今晚的紈絝們,可是做了好事啊!

連續潑了好幾戶個參奏過程子安的禦史官員,大家愈發興奮,順道將平時看不順眼的禦史們前也一並潑了。

在城裏呼啦啦來回奔走一晚,大家還了無睡意,硬要留下來守著,等到天亮時,看這些人得知後的反映。

程子安打了個嗬欠,道:“回去吧,你們明日去衙門看他們跳腳也是一樣。”

大家一聽也是,說笑著散了。

天色一點點亮起來,京城裏接連響起怒罵聲:“是誰,無恥宵小之徒,竟敢做出這般齷齪之事!”

“報官,去報官!”

京兆衙門快被報官的仆人擠滿了,彭京兆聽得直想笑,卻又硬生生忍著。

官員們平時被參奏,拿禦史們沒法,隻能硬生生忍了。

這下他們遭到了報複,彭京兆暗中感到說不出的暢快。不過,既然在京城出了事,又是大家一起來告,他當然不能置之不理,吩咐推官帶著差役,前去查案。

程子安他們幹事是背著了人,隻京城的瓦子徹夜不眠,他們人又多,難免被人看到了。

彭京兆聽到彭虞,頭開始痛起來。

抓人吧,這麽多人,他要如何抓。

再說,抓人也要有律法可依,都是官員,就不存在高低貴賤。殺人都可以用官身抵罪,何況是這等子小事。

彭京兆狡猾得很,思索一番,吩咐小廝道:“去看小少爺在何處。”

小廝道:“小少爺今日一早就前去衙門當差了。”

平時彭虞可沒這般勤快,且他最近一直跟在程子安身後,今日如此勤快,肯定是想去看熱鬧了。

彭京兆氣得罵了句,道:“去禮部,將他給我叫回來。就說他敢推脫,下個月的月例,一個大錢都沒有!”

小廝領命去了禮部,彭虞不在,他去了吏部找明九,加上施二幾人一起,說著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那個陳禦史,哈哈哈,你沒看到他,同許禦史破口大罵,都快打起來了。”

禦史們分派係,彼此不合,朝堂之上經常一言不發就罵架,甚至吵得急了,打起來也屢見不鮮。

“韓侍郎最令人發笑,他問王禦史,可是平時德行不修,天將髒臭汙泥,是老天指他同汙泥一般,臭不可聞。”

大家聽到朝堂上的熱鬧,昨夜的疲憊頓消,隻感到暢快淋漓。

彭虞笑得正起勁,被小廝叫了出去,他本不想理會,在月例麵前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彭虞進了彭京兆的值房,大喇喇道:“阿爹,你找我作甚?我在當差,忙得很呢!”

彭京兆深深壓住了想揍他的衝動,徑直道:“昨夜你們去作甚了?”

彭虞神色一僵,眼珠咕嚕嚕轉動,打哈哈道:““作甚,沒做甚啊,就去瓦子裏聽了小唱,吃了幾杯酒。”

彭京兆啪地一拍案桌,怒道:“好你個混賬,你們昨日夜裏幹的好事,苦主已經告上了門,證人都在,你還想狡辯!”

彭虞一聽,幹脆光棍起來,往椅子裏一攤,伸出雙手,道:“既然如此,阿爹將我拘進大牢吧。”

說罷,他嘻嘻一笑,雙手縮了回去,牛氣哄哄道:“哎呀,我是官身。阿爹要審案,也得對我客客氣氣。”

彭京兆皮笑肉不笑道:“你是官,我拿你沒法子。你別忘了,你還是我兒子。你阿娘平時再疼你,隻要我動了真怒,看她還敢不敢護著你。以後賬房上的錢,沒我的吩咐,你一個大錢都休想支取。”

無論從公與私都拿不到錢,彭虞氣焰一下沒了,哭唧唧道:“阿爹,我是你兒子,你何苦下這般的狠手。阿爹,你想做甚,直接說明就是,你狡猾得很,不說清楚,我如何能知曉。”

彭京兆聽得眼前陣陣發黑,一個勁念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才將那股氣憋了回去。

彭虞在彭京兆的威逼利誘之下,前後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交待了。

彭京兆聽完,思忖半晌,急匆匆進了宮。

早朝發生的事情,聖上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任由他們吵鬧。

散朝之後,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一並進來,在禦書房憤憤不平爭吵了幾句。

二皇子同三皇子皆言,要嚴懲背後作案之人,萬不能讓大周的官員們官威不保。

大皇子倒是反對,樂得在一旁看戲,道:“官員們在朝堂上吵鬧,有失斯文,要是百姓們見了,他們的臉麵何處擱置,那才是官威不保。不過是些小兒玩鬧罷了,何須如此大動幹戈。”

幾人爭了幾句,聖上聽了片刻,便將他們斥退了。

聖上心知肚明,尋常的閑漢混混,可不敢惹官員。肯定是禦史們平時得罪人太多,是有官員要報複回去了。

狗咬狗一嘴毛,聖上不打算管這些雞毛蒜皮之事。夏日到來,幾年好幾個州府報了小麥欠收的折子,他正頭疼夏稅的問題。

聽完彭京兆的稟報,聖上頓覺著不知說什麽方好。

彭京兆請罪道:“臣教子不嚴,乃是臣的錯,請聖上責罰。”

京城這群紈絝,聖上也聽過一二,幹出的荒唐事多了去。

也是,隻有他們這群無法無天的混賬,才敢做出這等事。

不過,程子安也在其中,他雖然同紈絝們玩得好,他卻與他們不同。

聖上默然片刻,道:“你的兒子,你自己回去教,我就不插嘴了。下去吧。”

彭京兆聽後,知道這件事,他就甩了出去,與他全無關係,頓時心頭一鬆,趕緊施禮告退。

聖上喚來許侍中,吩咐道:“去把程子安給我傳來。”

許侍中領命,將聖上的旨意傳給了黃內侍。黃內侍出宮之後,跑了好大一圈,方在城南一條偏僻小巷道裏尋到了程子安。

賭坊的打手混混們,高聲吆喝著,勒令巷子裏住著的百姓,出來將巷子收拾幹淨。

這群人凶神惡煞得很,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得罪了他們,可沒好果子吃。

大家聽話得很,趕緊動手搬動收拾。另外的壯漢們,推著裝滿河沙的麻袋,堆放在低窪處的角落。

程子安連續走動了幾條巷子,以前亂糟糟的巷子,變得通暢,周圍環境大變,看了就令人心情愉悅。

見黃內侍滿頭大汗前來,程子安心中大致有數,他忙迎上前見禮,笑道:“黃大叔,你怎地來了?”

黃內侍自小淨身進宮,刀子手住在城南一帶,他淨身後,在這裏養了大半年的傷。

城南周圍的情形,黃內侍一清二楚。他一路過來,見到眼前井井有條的忙碌景象,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黃內侍說了來意,程子安一聽,馬上跟著他往外走去。

四下打量之後,黃內侍問道:“程郎中,城南一帶的百姓可不好打交道,他們怎地這般聽話,我見到周圍的模樣,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呢。”

程子安說了防洪的事情,笑道:“都是聖上的天恩浩**,百姓知曉了聖上的用意,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如何敢不從。”

黃內侍笑眯眯聽著,不時看程子安一眼,道:“程郎中厲害。”

程子安謙虛道不敢,問道:“黃大叔,聖上找我何事啊?”

黃內侍頓了下,將彭京兆進宮,以及朝堂上的事情說了,道:“聖上究竟召喚程郎中何事,天威難測,萬萬不可猜測聖意,我也不甚清楚。”

禦前的消息,半個字都沒透露。不過程子安該知曉的,已經全部得知。

程子安拉上彭虞,就沒想過他能守住秘密。

這事他要瞞,就不會拉他們一起了。

程子安沉默作揖道謝,黃內侍看了,隻笑笑,一言不發走在了前麵。

進了禦書房,程子安上前見禮,聖上坐在禦案後,拿起手邊的折子,揚手扔過來:“你自己瞧瞧!”

程子安伸手捧住,打開折子一看,上麵是參奏他結黨營私,收買民心的那些老生常談。

聖上麵無表情道:“你的自辯折子呢?”

程子安神色無辜,連聲叫屈:“天爺,這些禦史真是胡說八道啊!臣是聖上下令統領疏浚河道的差使,一切的緣由,起因,百姓的感激,皆為聖上。他們莫非以為,領了皇恩,做出的差使,就是自己的功績吧!點滴皆為君恩,他們真是好不要臉啊!”

言語粗魯,明擺著在替自己狡辯。

點滴皆為君恩。

皇恩浩**,百姓該領的,是他的恩情。

聖上左思右想,這句馬屁聽起來,怎地那般順耳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