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從前孤家寡人一個。◎

非遺演出剛結束, 大家還沉浸在情緒中無法自拔。

等浪潮漸漸退去,思緒慢慢回落。

人潮洶湧,耳邊交談聲嘈雜。

“今天也真是太幸運了, 出門逛街居然就碰見打鐵花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我也是。”

同行的女生說道:“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 要是有的話,一定早早過來,占據最佳觀賞地點。”

“真的沒想到, 居然在武漢也能看見打鐵花。”

……

人的感官在某種特定時刻, 似乎會自動鈍化, 具有選擇性,而又非自我意願的鈍化。

但又在某種時候,敏銳至極。

似乎是在鈍化大背景,而又細化放大小場景。

流動的風, 肉眼是看不見的。

可風擺動樹梢, 樹葉“沙沙”的**聲,尤為入耳。

吻落在唇邊。

在商時序的吻落下來的那刻。

她忘記了推開, 而是僵硬且遲緩地閉著眼睛, 臉頰迅速升溫。

很短暫,很輕柔。

如蜻蜓點水, 珍而重之。

很快便退開了。

晚棠眼皮顫了顫, 卻不敢睜開眼。

她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商時序的拇指指腹擦著她的唇瓣, 慢慢退開,視線卻還是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睜眼, ”他的嗓音朗潤, 猶如清泉擊石, “為什麽不敢看我?”

“誰不敢看你了。”

行動和言語達不成一致。

晚棠狠狠拂開他的手,背過身去。心跳如鼓點,頭也沒敢回地筆直往前走。

“錯了。”他追上她的步伐,好心道,“回酒店的路,在這邊。”

“誰說我要回酒店了?”她回頭,瞪了他一眼,“現在天色還早,我去四周轉轉。”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一直維持的假麵平衡,在這一刻撕裂打破,心中的天秤隱約有了傾斜的跡象。

匯聚的人流,如鳥雀轟然退散。

密匝、擁擠。

稍不打眼,便會走散。

晚棠雖然頭也不回地闊步向前走,可還是會數著步子,用餘光去觀察視野之外的景象。

比如,商時序緊跟在她的身後。

會在落下一大段距離時,邁著長腿追上去。

可又在兩人之間的距離,隻剩拳頭左右的間隙時,又會適當放緩步子。

不緊不慢。

他知道,自己得給她時間去適應。

*

晚上回了酒店,晚棠率先走進房間,一把落上鎖,將商時序關在臥室門外。

“外麵有淋浴間,你就在外麵洗澡,沙發的位置比較大,你要是不願意睡次臥,就睡沙發。”

他說:“等你洗完出來,我們好好談談。”聲音很近,隔著一層木板傳了過來。

“行。”她抿著唇,“我看你到底有什麽想說的。”

話落,她將剛落的鎖解開。

“在你想好解釋之前,先不要和我說話。”

“好。”

晚棠從衣櫃裏將起先收進去的衣服取出來,進淋浴間洗澡。

等出來的時候,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起先她還以為商時序走遠了,不在臥房裏。

從架子上取下幹發帽包裹住濕漉漉的頭發,她從裏麵折了出來。

走到淋浴間外,往臥室過去,一眼就看見他拿著電腦坐在臥室前的書桌前。

和家裏書房的桌子相比,這張方圓形的桌子,還是太過矮小、逼仄。

他的腿伸展不便,隻能微屈抻到原木桌的外麵。

“還在處理公司上麵的事?”她甕聲甕氣問了句。

聞聲,他將眼鏡取下來,揉了揉太陽穴,“嗯。”

“剛才你不是還說,會議已經開完了嗎?”

“嗯。”他點頭,“會議是結束了。”

“這邊的項目到了收尾階段,短時間內不會再開拓新的業務,所以早一點處理便早一點結束。”

“今天周六,如果處理得快,明天中午,去公司視察完,我們就可以去周圍轉轉了。”

“上次去西安的時候,不是就沒有好好逛逛麽。既然這次來了,就不要留下遺憾了。”

周晚棠斂眉,儼然忘記了方才氣惱的事情:“這邊有書房,空間比這個桌要大多了,你怎麽不過去?”

“嗯。”商時序轉過來看她,“因為要哄人。我要是走了,假如她生氣,以後都不理我了怎麽辦?”

“你……”

她憋出這麽一句話,知道他就是存著揶揄自己的心思。

“後半輩子,你自己過吧。”

他將電腦闔上,“過來。”眉眼壓低,看起來喪喪的。

“你誰啊,憑什麽你說過去,我就要過去?”周晚棠和他唱反調。

“既然山不過來,我自去請山。”

商時序說,“腿長在我身上,你不過來,我隻好自己去尋你了。”

他站在她麵前,將台燈的光壓下,喉腔發出低頻震動,聲音很沉但卻溫和:

“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晚棠故意道,“我才沒有那麽小肚雞腸,就當被狗給啃了一口。”

他:“怎麽說話呢?”

晚棠語氣憤憤:“商時序,你別得了便宜還裝傻。”

“嗯。”他點點頭,頗為讚同,“所以我是狗。”

“汪。”很輕的一聲,晚棠成功破功。

忍俊不禁:“幹嘛自己貶低自己呢?”

商時序沒在意,順著她的話問:“那怎樣才能讓你消氣呢?”眼睛轉了轉,目光凝在她的身上。

專注,誠懇。

盡管他知道,她其實並沒有生氣。

“看我心情吧。”周晚棠先前悶著的氣,像是一個大氣球,被人拿針紮了下,氣不斷往外泄,再不似當初。

看他一眼,“你先處理你的事情,我躺**追會劇。”

“我想,我們都需要靜一靜,好好想想。”

“行。”

商時序走過去,將自己那邊枕頭拿起,給她靠著放在床頭,“你就這樣靠著看吧,不要躺著看,對眼睛不好。”

“知道了。”

她掀開被子躺下,打開視頻軟件。

會員無需看廣告,直接進入正片,劇情正式鋪展開。

電視人物聲音從揚聲器傳到耳邊,清晰入耳。

明明眼神也是落在手機屏幕上的,但她的心思卻像是有著自己的想法一般,注意力全然不在播放的視頻上麵。

周晚棠抬頭覷著他的背影,他的脊背微弓,台燈的光落在他的側頜,睫毛低垂,神色認真。

算了,不想了。

他到底為什麽要親自己?

兜了一大圈,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最終也還是沒問出口。

商時序沒有怎麽處理公務,也就過了幾分鍾的時間,將郵件發送之後,便闔上了電腦。

見他起身,晚棠從**爬起來。

坐在床沿,指了指一旁的衣櫃,“我將行李箱裏裝的衣服都理了出來,收進衣櫃裏了。我的在右側,你的在左側放著。”

“好。”

衣服掛在衣架上,這次出差時間很短,所以兩人都沒有帶很多。

不過考慮到晚上休息的舒服度,晚棠給兩人各自帶了一套睡衣。

商時序去淋浴間洗完澡出來,晚棠跳下床,腳踩著拖鞋,正彎腰在抽屜裏找吹風機。

幹發帽包著的頭發已經差不多半幹了,上次去西安就是晚上洗頭忘記吹了,發燒極有可能是這個原因造成的。

因此這次,她要汲取教訓,絕不再犯。

她解下幹發帽,半幹的長發垂至肩側,用手指順了順纏繞在一起的發絲,插上吹風機的插頭。

試了試風的溫度,低著頭開始吹發。

商時序才洗完澡,身上帶著溫和的濕意。

他的身材頎瘦,卻不失力量感。

稍微欠身,肩胛骨往外頂起,隔著一層棉質的圓領衣袖,似乎能窺見內裏的薄肌。

拿著毛巾隨意地擦了擦頭發上裹挾的霧水,撩起眼皮朝晚棠看過去,發現她正在吹頭發。

吹風筒呼出的風,輕緩而柔長。

商時序邁腿過去,站在她的眼前,“我來幫你。”動作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吹風機。

開著中檔的溫熱風,手掌擋在風筒前,感受溫度。

而後,才用手指理了理她的頭發。

“你洗完了?”晚棠垂著頭側眼看向他,嘀咕著,“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商時序先從發根吹起,“你可以是可以,可我想為你做點事。”

“那行吧。”本想拒絕,但話還是咽進肚裏,“隨你。我倒是圖個清閑。”

商時序撥開她濕在一起的頭發,像是在和她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

“等公司裏的時候差不多都處理完了,就要開始準備年會的事情了。和往常相比,今年大概也是在12月月底的樣子。往年,公司裏的員工都會攜帶自己的親眷一起參加。”

“年會啊?”

聞言,晚棠狀似冥思苦想,

“我們家公司每年也會舉行年會,我哥每次也都會邀請我參加。可我覺得那些太無聊了,沒意思。隻有在心情感覺還不錯的時候,才會勉強答應。”

“所以呢?”她的視線筆直地落在他的身上,“你想和我說什麽。”

手掌撐在床鋪,眨著眼睛望他,“你希望我去嗎?”

“私心來說,確是如此。”發根差不多吹幹了,他將晚棠的頭發往後捋了捋。

風筒往前推了點位置,好讓還在滴水的發梢快速幹透,“但若是不願意的話,雖然會覺得很遺憾,但還是尊重你的選擇。未來爭取表現得好一點,在明年擁有優先權。”

“為什麽?”

他抬起頭顱,眉眼間的情緒溫和,一種斯文到骨子裏的溫和。

有時候,總會讓人產生錯覺。

例如方才那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像是她做的一場夢。

夢中的商時序是一個人,眼前的他又是一個人。

他們好似單獨的個體。

商時序不知她心中所想,“答應與拒絕,那都是你的權利,我沒有權力來要求自己去左右你的權利。”

“是我太唐突了。”

“如果我剛才的請求,讓你覺得很為難的話。”他一頓,將吹風機關閉,“那就遵從內心深處的想法。”

“好了,頭發不能吹得太幹。”他拔下插座,“不然對頭皮有傷害的。”

好一朵盛世白蓮花。

周晚棠有那麽一刻真的要陷進去了,她慢慢坐直身體,“你都說了,既然是請求的話,那總得說點好聽的話來打動我吧。”

“這樣,我才會考慮要不要去。”

商時序彎了彎唇角,很輕地笑了聲。

知道她這話其實就是變相的答應了:

“以前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有所不同。周小姐能否可憐可憐我,賞我一個麵子?”

作者有話說:

謝謝“是烏龜吖”寶子灌溉的8瓶營養液,謝謝“盈盈呀~”寶子灌溉的1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