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又發什麽癔症
婚後回門, 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早前與識諳的婚事沒成,她不便留在向宅,如今她已經出閣了, 再回老宅就名正言順了。
尷尬固然有幾分尷尬, 但識諳還是照著俗禮, 將迎接他們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南弦回來,最要緊的是祭拜仙逝的阿翁與阿娘,帶著神域進小祠堂磕過頭,先將他遣走了, 自己獨自一人, 在那昏昏的小屋裏逗留了很久。
她心裏總覺很愧疚, 到底沒有遵從爺娘的令, 和識諳結成夫妻。其實人活於世,有太多的不確定,命運一直輪轉, 不知什麽時候會有出乎預料的境遇,因緣際會, 就往另一條路上去了。阿翁和阿娘向來疼愛她,會原諒她的私心, 也會成全她的追求吧!若是以前一直猶豫,現在塵埃落定了,回頭想想, 也不後悔走到這一步。
她跪在蒲團上,合什向上道:“郎子對我很好,我心中, 也著實是喜歡著他。求雙親保佑我們一輩子平平順順, 不要再有波折了, 女兒就想與他長久在一起,生兒育女,過平靜的日子。就當是我自私,辜負了阿兄,日後阿兄必定也能覓得良配,如我愛神域一般愛他。”
從小祠堂裏出來,他就在不遠處等著她。這向宅雖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但與識諳婚事不成,又出了閣,就覺得這裏的一切都與她生分起來,兩個人留在這裏,也是格格不入。
好在有允慈,她能活躍凝重的氣氛,歡天喜地張羅著飯食,告訴南弦:“今日我做了阿姐最喜歡吃的菜色。姐夫上回總吃那盤筍雞鵝,今天我也特意預備了,還有五味杏酪羊,回頭也請姐夫嚐嚐。”
神域得她一聲姐夫,簡直身心舒暢,由衷讚歎著:“阿妹的手藝無雙,將來誰娶了你,可算有口福了。”
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卿上陽從門外進來,看見南弦就問:“其泠,你嫁人之後,過得好不好?”
南弦笑了笑,“多謝你關心,一切都好。”
他不由悵惘,回想起舊事來,前世今生一般,愁眉苦臉說:“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會嫁給我,但我其實也知道,你我之間沒有緣分。如今你雖出了閣,千萬不要忘記還有我這個至交好友,將來你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我和允慈冒著得罪權貴的風險,也會去救你的。”
說得一旁的權貴高挑起眉毛,“卿校尉,我千辛萬苦娶來的娘子,不會讓她受委屈的。你的好意,我代她心領了,你還是好生想一想自己的姻緣吧,別讓在乎你的人等急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
卿上陽被他一說,臊眉耷眼,悄悄瞥了瞥允慈。
允慈前幾日找著機會,已經和他把事說破了,直截了當道:“我願嫁阿兄為妻,要是阿兄也願意娶我,就與家中商議,登門提親。我隻給阿兄七日時間,七日之期一到,你我就不必再相見了。”
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但還可以厚著臉皮登門。要是再過幾日沒有答複,這件事便又告吹了。
其實也不是他不肯給答複,是他曾經試探過他母親的意思,結果一提向家女兒,他母親就轉移話題。他為此氣得兩天沒有回家,心裏也在盤算著,應當怎麽妥善安排這件事。
允慈呢,臉上不動聲色,也沒再催逼上陽,仿佛那場談話從來沒有發生過。招呼大家入座,又積極調和阿兄與姐夫之間的氣氛,卿上陽看在眼裏,愈發覺得允慈變得沉穩了,很有一種凜凜的美感。
神域是習慣官場上那套的,就算有深仇大恨,他照樣可以與之推杯換盞。所以飯桌上倒還一切如常,他阿兄長阿兄短,要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糾葛,或許真以為他們是至親的兄弟。
男人們要飲酒,要笑談,所用的時間比女郎們長。南弦和允慈就先離了座,兩個人好抽出空閑來說話。
允慈問她:“小馮翊王當真待阿姐好吧?阿姐不要因為好麵子粉飾太平,一定告訴我真話。”
南弦說是真好,“我與他分分合合,曆盡艱難才結成夫妻,他怎麽會待我不好。雖不知道將來怎麽樣,但目下看來,我的這場婚姻不算壞,你就放心吧。”
允慈點點頭,“這就好。隻是我看阿兄懨懨地,前日一個人在亭子裏喝悶酒,我想去勸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也隻能由他去了。”
南弦聽了,回頭望了望花廳方向。花廳門窗洞開,能看見識諳的側影,但有些事,真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隻得收回視線叮囑允慈:“你多關心阿兄些,時候一長就好了。”
允慈歎了口氣,這事不能怪任何人,隻能怪阿兄自己。早前他拒絕阿姐,阿姐多傷心啊,但人是活的,誰也不會在原地等著誰。緣分這種事,錯過就錯過了,事後追悔一文錢都不值。有時候她也怨怪阿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唉,這些不高興的事,且不去想他了。允慈問:“阿姐的患坊打算什麽時候開?那日麗則阿姐說了,到時候阿姐要是忙不過來,她要與我一起過來幫忙。我們不會看診,但煎藥碾藥不在話下,多兩個幫手,阿姐也好輕省些。”
南弦說快了,患坊的選址還需好好考量,今天是新婚第三天,立刻就去忙這個,似乎也不太恰當。
如今自己算是有了去處,剩下便是擔心允慈,問她上陽那頭究竟怎麽個意思。
允慈倒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給他七日,七日之內他要是不給答複,我往後就不理他了。如今小馮翊王是我姐夫,我還愁找不到好郎子嗎,他要是拖泥帶水,就讓他後悔去吧。”
允慈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不能成就的姻緣不要強求,絕不會在這種困頓裏幹耗著。
今日是阿姐回門的日子,自己的事都是次要,隨意帶過就行了,姐妹兩個又說了會兒話,那邊的酒局也散了。
新婚的夫婦要回去,大家把他們送出門,阿兄略站了站,就轉身返回了門內。檻外隻剩允慈和卿上陽,卿上陽正要開口說話,誰知她調頭就走開了。
弄得上陽一陣迷惘,追進去道:“不是七日嗎,還有四日呢,你怎麽就不理我了?”
允慈一哂,“正因為還有四日,今天還容你進門,要不然你以為你能進來?我這是先排演起來,免得到時候不熟練。”
卿上陽很是不屈:“你怎麽篤定不能成……”
話還沒說完,她就自顧自回房了,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院子裏苦悶了半晌。最後一橫心一咬牙,出門跳上馬,一路疾馳趕回了家。
到家就找他母親,直撅撅道:“我要娶允慈,請阿娘替我預備聘禮,明日就去向家提親。”
他母親嚇了一跳,“又發什麽癔症,起先要娶姐姐,現在要娶妹妹。你就栽在向家腳趾縫裏了不成,除了他家,沒有好女郎能配你?”
卿上陽什麽都不聽,一再重申:“我要娶允慈,說破天我也要娶允慈,請阿娘答應。”
卿夫人道:“我不答應,你打算如何?上回說的光祿勳家的小娘子,哪一點不合你的心意,你死都不願意,我看你是吃了迷魂湯。今日又中邪了,回來同我鬧,我告訴你,我這兩日頭疼得厲害,要是一口氣上不來死了,你就沒娘了。”
卿上陽一蹦三尺高,“我不想沒娘,但娘不怕沒有兒子嗎?早前你們不答應我娶其泠,說什麽拋頭露麵做醫女,不能相夫教子,結果人家小馮翊王就不怕,把她娶回去做王妃了。現在我要娶允慈,她不是醫女,她不用拋頭露麵,您怎麽又不答應?我的心裏,熬得油煎一樣,但凡我有點氣性,一下子跳進秦淮河裏,讓你們連屍首都撈不著,你們就高興了。”
卿夫人被他說得直瞪眼,“我看你是瘋了,口無遮攔,我讓你阿翁來打你。”
“打吧、打吧,打死我!”他跺腳道,“我明日就辭了官,鑽進山裏學醫去,反正你們說話不算話,我還替你們卿家支撐什麽門庭!”
母子倆大呼小叫,終於把喝多了回來睡午覺的卿暨吵醒了。
卿將軍頭昏腦漲,撐腰站在廊上,“又怎麽了?要拆家不成?”
卿夫人立刻上前告狀:“上陽他中了邪,向家大娘子成婚了,他吵著要娶他家二娘子。”
卿暨說:“什麽?你再這麽下去,過兩日揚言要娶他家保姆,我也不吃驚。”
卿上陽感到絕望,這就是他的父母,說東扯西,出爾反爾。
其實他早就有預感,他們不會答應,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們否定他的一切,不管他做什麽,他們都覺得他年輕,考慮不周,合該由他們這些做父母的來為他規劃一生。他們嘴上為他好,但從來不考慮他的想法,隻要他努力爭取,他娘就說他發癔症,他爹就要找家法抽他,這樣的日子,真是過夠了。
抬手敲了敲胸口,他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至今還活著,要是這心疾能要了我的命,那就好了。我下輩子不要托生在你們家,我寧願去市井裏擺攤賣湯餅!我要娶允慈,這回是娶定了,若是你們不答應,我大不了不在這家待了,你們就當從來不曾生過我,當我死了吧!”
他這樣說,著實傷了父母的心。卿夫人駭然望向丈夫,“這孩子……誰教得他這樣說話?”
卿暨道:“翅膀硬了,要從窩裏蹦出去了。”一手指向門外,“你滾,由得你滿天飛,我也不想管你了。反正我與你母親也指望不上你,你想怎麽樣,便怎麽樣吧!”
畢竟這個辦法屢試不爽,每回扔下氣話,他也隻是懊惱一會兒,轉身又回房了,料定他這次又是這樣。
結果他臉色發青,連連說好,“我若出了這個門,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話趕話地,卿暨也酒氣上頭了,大聲道:“我一個當老子的,難道還要被你拿捏不成!你要滾便滾,我要是求你回來,我就跟你姓!”
卿夫人眼巴巴看著他們鬧得不可開交,上陽居然奪路就跑,把她驚得呆在那裏,“咦,他真走了?”
卿暨哼了哼,“看著吧,一準躲在門外,還等著老子低頭呢。”說著吩咐夫人,“這事你別管了,也不許喊他進來。”
家主說完這番話,搖搖晃晃又回去睡覺了,留下卿夫人迷茫著,在廊下旋磨打轉半晌,到底還是派身邊的仆婦出去看一眼,確定公子在不在。
仆婦很快回來了,搖頭道:“外麵沒人,公子不在。怎麽辦,這樣大熱的天,可別中了暑氣。”
卿夫人也有點著急,但轉念一想,他如今有了官職,也許去左衛了。父母與子女之間吵幾句嘴,還有隔夜仇嗎,明日就會回來的。
一方負氣出門,一方覺得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無家可歸的卿上陽隻能去向宅,又不好意思進門,蹲在門廊上唉聲歎氣。
天都黑下來了,門房才發現抱柱旁的黑影,上前仔細一看,驚道:“衙內,您怎麽在這裏?”
卿上陽抬眼看了看他,沒吱聲。門房束手無策,隻好進去傳話,“出怪事了二娘子,卿衙內蹲在咱們家門外,像個叫花子。”
允慈得了消息,忙出門查看,果然見他抱著膝頭一動不動,便納罕地上前問他:“你這是怎麽了?被家裏趕出來了?”
他從兩臂間抬起頭,氣呼呼道:“我再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嫌棄,就把我招贅了吧。”
允慈呆了呆,“你與父母說起我們的事了?”
卿上陽“嗯”了聲,“我早知道他們不會答應,也沒什麽,我半年不曾領俸祿,賬上有些積蓄,餓是餓不死的。”說著起身牽住她的手,眼巴巴道,“不過日後家業是繼承不了了,奴仆也隻能少用幾個,但你放心,我一定能養活你,不讓你受苦,你信不信我?”
允慈不知道該怎麽辦,但他能為她與家裏反目,說明這回的決心是很大了。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麽猶豫的,立刻點頭,“我信你。我也不曾貪圖過你家家業,隻要你待我真心,我就招你入贅。”
但話是這樣說,家裏畢竟有阿兄,不符合招贅的標準。當晚收留了卿上陽,第二日允慈就上清溪王府找見阿姐,和她商量對策去了。
南弦驚訝不已,“上陽這回居然如此果決?”
允慈說是啊,“今日他去找人籌錢了,睡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打算自立門戶,不靠家裏也能活得好好的。”
南弦道:“要籌錢買房子嗎?南尹橋的房子閑置著,全當我替你置辦的嫁妝就是了。不過不得家裏長輩答應,怕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能讓卿將軍夫婦回心轉意最好,要實在不行,也須得讓上陽三媒六聘上向宅提親,絕不能含糊。”
一旁的王府傅母道:“不過這卿將軍夫婦,倒與常人不一樣,換了尋常人家,就是看著大王與王妃的情麵,也要巴結住這門婚事。畢竟將來助益多多,能與大王做連襟,這是何等的榮耀。”
南弦淡淡一笑,這也說明卿家夫婦有異於常人的敏銳。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好,榮辱隻在轉瞬,神域的後代可能會承襲神家的江山,但神域本人會如何,還有待觀望。
南弦心疼的是自己的阿妹,允慈與上陽兩情相悅,能遇見一份平實的感情多不容易。況且他們從小認識,打打鬧鬧間長大,比半道上遇見的不知脾性的人,不知強了多少。把允慈交給上陽,她是很放心的,南尹橋的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先給了允慈,至於他們怎麽安排,就憑他們的喜好吧。
允慈有些不好意思,“可那屋子,值好多錢呢。”
南弦摟住了她,在她耳邊小聲道:“阿姐現在有錢,小馮翊王將家底都掏給我了,你別怕我過不好。南尹橋的屋子我一直留著,其實也是為你。不拘將來嫁得怎麽樣,那宅子就是個退路,心裏有了底,總是不慌張。阿娘沒了,若阿姐不為你考慮,誰為你考慮呢。”
允慈“嗚”了聲,抬臂抱住了她,親昵地在她臉頰上蹭了又蹭,“難怪算命的說我好福氣,我還有阿姐。”
南弦拍拍她的脊背,自己能出一份力,阿妹就少經受些磨難。後來又仔細叮囑她一些話,她一一記下,這才回去了。
神域從書房回來時,已經換好了衣裳,一身滄浪的衣袍,襯得人愈發清逸俊朗。探身看了看,“允慈走了麽?時候差不多了,你也預備一下,咱們該出門了。”
天色向晚,該上茶陵樓迎接貴客了,南弦道好,忙進去換了衣裙,頭發早前就綰好了,插上簪環就可以。
趨身在鏡前戴耳墜子,奇怪得很,這耳朵不知是怎麽長的,左耳的耳洞稍歇幾日就半滿了。這回又是這樣,盤弄了兩下,耳垂折騰得發紅,氣咻咻道:“這耳朵與我有仇,戴不進去。”
他聽了,接過她手裏的耳墜道:“何必為難自己,戴不進去就算了,沒有耳墜也很好看。”邊說邊低頭打量,詫異不止,“這針怎麽粗得扁擔一樣?”
南弦歎了口氣,把右耳上的也摘了下來,氣惱地嘀咕:“市麵上的都這樣。本想不戴了,可我也愛漂亮來著……”
她如今學會了說出心裏話,承認自己喜歡漂亮的首飾,喜歡漂亮的衣裙,這是女郎的天性。隻不過以前總克製著,仿佛越是素淨,就越附和女醫的身份。如今新婚喜慶,暫且也沒有接診,看著手裏的墜子就有些惆悵。最後無奈地放了回去,不再糾結於此了,轉身說走吧。
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沒有多說什麽,牽著她的手出門,扶她坐進了車裏。
車輿內供著冰鑒,馬車行動起來,有絲絲涼意拂麵。他偏頭道:“你不喜歡交際應酬吧?今日是沒有辦法,得見一見人,走一走人情,日後就不需要了,你不用擔心。”
南弦有散淡的天性,也鮮少有覺得為難的事,揶揄道:“官場上交際少不了,不與人往來,豈不是讓人說我清高嗎。小馮翊王八麵玲瓏,卻娶了個木訥不知世故的娘子,我倒成了你唯一可指摘之處,那怎麽行。”
他失笑,“你已經想得如此透徹了?”
她說自然,“我也能應酬,要不然平時怎麽接診?今日宰執們的夫人也來,我與樞密使夫人有過幾麵之緣,所以你不用怕我應付不了,我自有我的手段。”
他點頭不迭,她是穩當人,隻要她願意,自然能與那些貴婦們打成一片。
馬車篤篤到了茶陵樓前,兩個人下車之後便站在門前迎接賓客。太陽雖要落山了,但餘威猶在,站一會兒就熱氣氤氳。
他轉頭看她,見那秀麵上紅暈淺生,薄薄起了一層汗,心疼之餘忙卷袖子替她掖汗。
南弦讓了讓,嗔道:“我臉上有粉,回頭汙了你的衣袖可怎麽辦。”
他說不打緊,“上次副相領上沾著胭脂,還不是在官署與人論道,侃侃而談。我知道他家中沒有妾室,隻有一位夫人,這胭脂必是夫人的無疑。你看多年夫妻還能這樣恩愛,我心裏很是羨慕他,並不覺得他在人前失了體麵。”
他能夠發現一些細微之處,他的體會也與旁人不同。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你眼中的世界是什麽樣,取決於你眼界的高低。他看見的是結發夫妻相濡以沫,換了個人,也許隻會浮想聯翩,致力於研究那胭脂究竟是誰的。
所以一切都在向好,他慢慢能夠發現人世間的溫情,慢慢變得平和寬容,不再對一切充滿怨恨。她想起他以前說過的話,讓她心驚得很,他說神家早該滅絕,連他自己都不該存活於世,那是何等的自暴自棄,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如今再看他,神態自若,內心平靜,經曆了諸多動**,終於從深淵中爬出來了。
好的婚姻,可以給彼此帶來救贖,若果真這樣,倒也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