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隻想時時刻刻見到你,我有什麽錯!

南弦不是有意要聽壁角的, 起先他們不滿於女郎入太醫局做直院,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並不十分放在心上。後來他們說起識諳, 她也隻是感慨命數無常, 識諳若是沒有下落不明, 自己確實不可能接任這官銜。但隨著他們越聊越深,她的心也漸漸提起來,最後聽黃冕提起小馮翊王,她的腦子裏便“嗡”地一聲響,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識諳入川蜀, 是神域安排的嗎?為什麽?為什麽呀?

心頭擂鼓一樣地急跳, 她循著他們說話的聲音找過去,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楚。

黃冕與副使正站在藥櫃前,查看新送進來的藥材。手裏撚著一支老山參查看,眼梢忽然瞥見一個身影移過來, 兩人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頓時著了慌, 副使道:“向娘子……你……你怎麽還沒回去?”

南弦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走到黃冕跟前問:“院使, 我先前聽你們說,我阿兄去川蜀治疫,是小馮翊王安排的?”

黃冕臉上表情尷尬, 他和副使隨口閑聊,局內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這也是話趕話地說到這裏了, 實在沒想到隔牆有耳。其實被她聽到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局中醫官奉命派往外埠協助治疫是常事, 既進了太醫局,沒人保證你隻在宮中轉悠轉悠,領著俸祿吃香的喝辣的。

問題就在於,這件事不是牽扯上了小馮翊王嗎,人家是天潢貴胄。到底向識諳的死與他有間接的關係,被向家人知道了,難免會遷怒。屆時小馮翊王怪罪,自己吃罪不起,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也不能坦**說出實情。

於是黃冕堆起了含糊的笑,“向娘子聽錯了,我不曾提及小馮翊王。”邊說邊瞟了邊上的人一眼,“副使,你說是麽?”

副使忙頷首,“對對對,並未提及小馮翊王,向娘子確實是聽錯了。”

可南弦並不相信他們的話,自己明明聽得很真切,如何會錯!

心在隆隆地跳,腦子裏也一片荒蕪,她隻是想不通老天爺為什麽對她如此不公,自己真心對待的人,居然背後使詐,害了識諳。

然而在這些人麵前,她不能亂方寸,勉力定住神,她勉強笑了笑,“原來是我聽錯了,想是這兩日太累的緣故,請院使見諒。”

黃冕和副使打著圓場,又敷衍了兩句,很快便離開了。南弦看他們腳步匆匆走遠,外麵的天也矮下來,沉沉地,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垂著袖子,從太醫局大門上出來,一路往南到了雲龍門前。將要邁過門檻的時候停住了腳步,朝對麵的蒼龍門望了一眼。

神域在裏麵吧,她心裏攢著怒火,迫不及待想質問他,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可理智勒住了她的咽喉,她知道這是宮內,步步都有人監守,隻要行差踏錯一步,自己便也萬劫不複了。

歎了口氣,她收回視線,行屍走肉般邁出了宮門,門上的謁者向她行禮,平常她很謙和,但今日卻不曾回應。

將要到止車門上的時候,忽然間下起雨來,端午後的天氣已經捉摸不定了,說要變天,眨眼便大雨傾盆。

萬點雨箭墜落,筆直地打在青石板上,天頂還有響雷,閃電霍地一下牽扯過去,把穹頂撕出一道青紫色的裂紋。

瓢潑的大雨,沒頭沒惱地砸在她身上,她全然沒有要躲的打算,直愣愣地走出了止車門。

對麵道旁等候的鵝兒穿過雨幕看見她,頓時大吃了一驚,然後忙抽出傘迎上去,急道:“娘子怎麽不等雨停了再出來,看看身上都濕了。”

南弦沒有說話,淋濕了也好,淋濕了,眼淚便看不見了。

她木著身子坐進車裏,濕透的衣裳緊貼著身體,寒意一陣陣堆疊上來,人也忍不住顫抖。想起昨天的種種,怎麽好像在做夢一般……她以為找到了一個能夠互相取暖的人,卻沒想到,最凜冽的冰霜也是他帶來的。

頭痛欲裂……她艱難地抱住腦袋,佝僂起了身體。馬車在大雨裏穿行,一陣陣雷聲接連響起,間或一道驚雷,仿佛要將車棚劈開。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終於停下,車外的鵝兒小心翼翼喚著:“大娘子,到家了。”

門裏的婢女出來接應,但等了好半晌都不見她下車,大家撐著傘,不由麵麵相覷,橘井拿肘頂了頂鵝兒,“我今日偷個懶,不曾去,你沒有好好伺候嗎?”

鵝兒一時解釋不清,眨著眼道:“娘子進宮之後,我一直在宮門上候著,哪兒也沒去。後來下起大雨來,娘子不曾帶傘,宮裏也沒有人相送……”

正說著,車門打開了,渾身滴著水的南弦從車裏出來,橘井愈發驚訝了,猛地回頭看向鵝兒,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

鵝兒縮了脖子,悄聲嘀咕:“我就是有傘,也送不進宮裏去啊……”

眼看橘井和幾個仆婦簇擁著把人護送進了門,鵝兒站在門廊底下搓著兩手,欲哭無淚。

門房站在一旁發問:“出什麽事了,大娘子怎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鵝兒說正是呢,“下大雨的時候,我是看著娘子不緊不慢從宮門上出來的,分明是心裏有事。這橘井算是白跟了娘子一場,這點都看不出來,就知道朝我發火。”

門房遲疑地揣度:“別不是在宮裏遇見了難事吧!”

鵝兒對插著袖子歎了口氣,“我料也是如此,可娘子一句話都不說,可不就讓我背了黑鍋嘛。”

門房沒有再追問,沉吟了片刻,轉身同廊下的人交代話去了。

那廂允慈聽說了消息,急忙趕到上房來,橘井她們已經伺候阿姐換上了幹淨的衣裳,她披散著頭發坐在圈椅裏,任她們一寸寸地揉搓,那雙眼睛始終低垂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允慈是頭一回見她這副模樣,當初阿娘和阿翁過世,自己覺得天都要塌了,是阿姐支撐起這個家,護持她直到今日。在她眼裏,阿姐活得如同太陽,她心胸開闊,情緒也從未有過太大的波動,怎麽今日入了一次宮,回來竟弄得這樣狼狽?

“阿姐……”她蹲在她腿旁,揚起臉來看她,“阿姐你怎麽了?你可不要嚇唬我啊。”

南弦艱難地眨動一下眼睛,到這時眼珠子才能勉強轉動,見允慈蹲踞在地上,伸手拉了她一把,啞聲道:“我沒事,你起來。”

這叫沒事嗎?分明三魂丟了七魄,以前的阿姐不是這樣的。

難道是淋了雨的緣故?但小時候跟著阿姐在藥園裏種藥材,有時夏日變天,來不及收拾,晚跑一步人就淋得落湯雞一樣,那時兩個人又笑又跳,明明很喜歡呀。如今再看阿姐,她白著一張臉,連嘴唇都是白的,無端讓她驚惶起來,這回怕是遇見什麽過不去的大事了。

允慈腦子裏立刻蹦出一個念頭來,“我讓人傳話給小馮翊王吧,不管出了什麽事,他一定有辦法。”

南弦聽了,愈發覺得悲哀,允慈也很喜歡他,甚至可說信任他,結果這份信任到底被辜負了。

她想把實情告訴她,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見她轉身要往外走,忙探手把人拉了回來,轉頭吩咐橘井和蘇合:“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對二娘子說。”

橘井和蘇合道是,卻行退出了上房,南弦這才拉允慈坐下,遲遲對她道:“今日陛下給我授了官,我接替阿兄,當上太醫局直院了。”

這是好消息啊,允慈很高興,笑道:“阿姐是大殷朝頭一位正經的女醫官,且又是陛下親自任命的,真真是光耀門楣。既然是好事,你做什麽還心事重重的?難道是太醫局裏那幫人羨妒,合起夥來排擠阿姐嗎?”

南弦搖了搖頭,“那些人麵子上至少還過得去,阿兄的值房也保留著,如今轉交到我手上了。”

允慈聞言眼中一黯,“你是看見阿兄的舊物,思念阿兄了,是嗎?”

可她仍舊搖頭,眼裏裹著淚,一瞬傾瀉而下,“不單單是思念阿兄,我是覺得……覺得分外對不起阿兄,我對不起阿兄……”

允慈慌了手腳,忙卷起袖子替她擦拭,一麵極力寬解著:“阿姐能接替他的官職,阿兄知道了會高興的。阿姐可是想得太多了,才覺得對不起阿兄?哪裏就對不起了,阿翁走後,你與阿兄都沒有放棄行醫,這是傳承啊。我們向家,總算沒有斷了杏林世家的稱號,阿姐該為自己驕傲才對。”

允慈哪裏知道她心裏的痛苦,端午和神域的那些接觸,現在回想起來讓她無地自容。她是個重視親情的人,即便與識諳沒有緣分,十幾年的兄妹之情不可磨滅。若是讓她在親情與愛情之間選擇,她覺得沒有任何一種感情,能抵消少小一起長大的點滴。識諳在川蜀失蹤,固然是意外,但促使他回京半年便又離京的人不是別人,是神域,是那個他臨去南地前還在切切叮囑,要她留神看顧的人啊!

如今自己被蒙在鼓裏,和那個始作俑者生出一段情來,怎麽對得起平白蒙難的識諳?她羞愧難當,內心掙紮良久後握住了允慈的手,“我們今後不與小馮翊王來往了,你若見他再登門,就拿掃把把他趕出去。”

這番話說得沒來由,允慈茫然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轉變了態度。

明明早上出門之前還是滿臉的欣喜,結果宮裏走了一遭,回來之後就喊打喊殺,卿上陽的待遇,這就轉嫁到小馮翊王頭上了?

允慈有些為難,“我覺得他和阿姐很相配……”

南弦沉默下來,在允慈戰戰兢兢的凝視裏,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與他的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他和我們不是一條心,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好。”

允慈不讚同,支吾著:“為什麽呀……”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說得那麽清楚嗎?

南弦驀地抬高了嗓門,糾結了半天的話,也終於說出口了,“因為阿兄被派往川蜀,是他背後安排的。太醫局那麽多人,明明不必阿兄去,結果黃院使賣他人情,把阿兄推了出去。”

允慈聽罷,人都呆住了,喃喃說:“怎麽會呢……怎麽會這樣呢……”

□□,是人禍,明明她都已經要把他當姐夫看待了,結果轉了一大圈,阿兄居然是被他給害了。

允慈到底哭出來,意氣用事的小女郎,操起一旁笸籮裏的剪子就要衝出去,“叫他抵命!”

半年以來的憤懣終於找到了發泄的途徑,總算冤有頭債有主了。允慈氣湧如山,原本他們兄妹三個可以好好生活的,如果不是他的刻意安排,阿兄不會出事,向家的長輩沒有理由趕她和阿姐出門,阿姐也不用一個人苦苦支撐起新宅,平添那麽多負累,一切都是小馮翊王的罪過!

可南弦攔住了她,就算再恨,也不能去殺人,好言勸慰半晌,才把允慈勸了回來。

允慈哭著說:“阿姐,咱們往後可怎麽辦呢,我覺得這建康,我們要待不下去了。”

南弦把她抱進懷裏安撫,“咱們自有安身立命的本錢,和他斷絕了往來,我們也能活得很好。”

允慈搖頭說不是,“我是心疼阿姐,阿姐不該遇見這樣的人。”

想是命中注定情路崎嶇吧,一再地受挫。但情情愛愛這種事,在南弦看來是錦上添花,就算失去了,傷筋動骨一番後,還是能夠恢複元氣的。

可她不知道應當怎麽為識諳討回公道,自己是個無用的人,大概除了情上懲罰他也懲罰自己,沒有別的辦法。

允慈傷心了一通,南弦也沒有精力再顧及她了,又好言撫慰了幾句,才把她勸回房。這時大雨還不曾停歇,聽著屋簷上隆隆奔騰的雨水,她獨自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熱血慢慢涼下來,心空如洗。怨恨像宣紙上漫漶的水漬,來時洶洶,轉眼幹涸,留下了一卷生硬的軀殼。

隻要不相見……不相見就好了。她舒了口氣,撐著圈椅的扶手站起身,這場豪雨怕是要下到入夜了,天變得越來越昏暗。她伸手去合直欞窗,剛合了一半,見對麵的廊廡上有人匆匆走來,心底被掐滅的火苗一下子又轟然燃燒起來,轉身疾步趕到門前,死死盯住了來人。

神域那頭聽了門房傳來的話,說大娘子淋了一場雨,人也怔忡了,心裏自然很著急。顧不得官署事多,找了個理由便辭出來,冒著大雨趕到了南尹橋。

然而不知為什麽,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遠遠看見她站在門前,那種疏離的樣子,讓他腳下踟躕了片刻。

她的臉色不佳,眼神冰冷,像在看待陌生人。他心裏一霎兒閃過很多念頭,總是不敢往壞處想,扮出了笑臉溫聲道:“我聽說你淋了雨,特來看看你,怎麽樣,不曾著涼吧?”

他的預感好像應驗了,她果然哂笑了一聲,“我淋雨的消息,這麽快便傳到你耳中了?看來我這宅院內有鬼,時刻想著向你通稟消息。”

他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嗎?”

他還在裝樣,南弦看夠了他虛偽的模樣,寒聲道:“誰惹我不高興,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惹大王不高興了。”

他愣在那裏,麵前的門檻像有萬丈高一樣,等閑邁不過去。他隻得好言打商量:“你容我進門再說,好不好?”

南弦卻不為所動,漠然道:“從今往後,請大王不要再來鄙宅了。我們是升鬥小民,沒有福氣結交你這樣的權貴。”

他徹底慌了,愁雲浮上了眼底,急道:“你今日是怎麽了?怎麽忽然這樣和我說話?是不是我哪裏得罪了你,若是有,你直接同我說,我改就是了。”

南弦說不必,“你的生性長在骨子裏,沒人改變得了。我隻求你不要離我們太近,讓我們在這建康城中留有一席之地,就是你對我們的恩典了。”

她態度大變,他疑心向識諳那件事露了破綻。可他還抱著一點僥幸,寧願自己某個無傷大雅的小錯漏被她抓住了,她是在向他發脾氣。

於是他壯著膽子上前,探手想去拉她,“南弦……”

她避他如蛇蠍,滿含怒氣地衝他低喝:“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說了,從今往後別再來南尹橋了,你我再無瓜葛,以前的恩怨就此了斷,你走吧!”

她說完這通話,退身進屋內,試圖把門關上,但神域快她一步抵住了門扉,哀聲求告著:“你到底是怎麽了?就算是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吧。”

女孩子的力氣,哪裏能及男人家,南弦用盡全力也沒能將他趕出去,最後反倒被他強行擠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屋裏光線昏暗,隻有窗格子透進一點亮,她劍拔弩張地望著他,隨時要和他性命相博似的。

他還在佯裝無辜,她心裏恨出血來,咬著牙道:“神域,我知道你身世畸零,一直很同情你,但凡我能為你做的,從來不曾有半分推辭,必定盡力而為。我不求你報答我,隻求你憑著良心對待我,可你是怎麽做的?我阿兄究竟哪裏得罪了你,要讓你動用手段,將他遠遠打發進川蜀,以致他失去蹤跡,生死不明?”

終於,這件事還是被抖露出來了,他呆立在那裏,心裏說不出是種什麽感受,既是沉重,又像解脫。

“這件事,讓我膽戰心驚了半年多,有時候夢裏都在恐懼,擔心你得知後不會輕饒我,到底……到底還是被你知道了。”他垂著袖子垮下肩道,“沒錯,向識諳去川蜀,是我讓黃院使安排的,但我沒想到他會失蹤,更沒想過讓他死。還記得那回我來找你,你對我避而不見,把我推給了他,我就知道是他從中作梗,不肯讓我接近你。我……什麽都能忍受,命運的不公、聖上的算計,甚至是滿建康的虎視眈眈,我都不在乎,唯一不能忍,就是你刻意疏遠我。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為什麽他要橫亙在你我之間,他明明不在乎你!我若不讓他走,今日我就不能站在你麵前,我隻想時時刻刻見到你,我有什麽錯!”

他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說起來也是振振有詞,讓人無可反駁。

但南弦卻看清了他性格中陰暗的部分,“你對待幫助過你的人,就沒有一絲情義嗎?當年你出生,我阿翁站在產房外的冰天雪地裏,整整一夜,唯恐你有半點差池。他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還在竭力叮囑著,將來若你有需要,一定盡力看顧你。你中蕈毒,要不是識諳臨走前留下話,我也絕不會救你。我阿翁與阿兄都是一心待你的,結果你忘恩負義,因一己私欲把我阿兄遣出建康,隻是為了給你的來去自由留下餘地!”

她的責問讓他汗顏,不得不承認,他清高、傲慢、自負、睚眥必報,有時候明知道自己有錯,也從來不肯低頭。

但這回,他是真的無力轉圜了,傷情道:“我錯了,求你原諒我這一次。我沒有了阿翁,沒有了阿娘,我總是害怕自己在乎的人被搶走,所以行事無所不用其極,這是我生來的缺陷,我知道。對於向識諳,當時我隻想把他調往川蜀幾個月,讓我有機會與你生情而已。結果我算漏了,沒想到他會迷失在瓦屋山,我也很後悔,但如今後悔已然來不及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餘生彌補你們,好不好?”

他說得卑微,但並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

南弦很失望,冷冰冰道:“你的人生淒苦,不是你不擇手段的理由。原先我覺得你可憐,如今唯餘可怕。我是行醫濟世的人,與你不是一條路上的,走到這裏,緣分就到頭了。”她抬起手指向門外,“你走吧,今生今世不要再相見。若你還要糾纏不休,那我隻好向聖上告發你,大不了魚死網破,就算我為識諳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