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麽乖一小姑娘,你說不認……

唐斯彧從住院部大樓出來,賀溪換了身oversize風的行頭,站在機車旁等他。

“喲,拿你爺爺的醫藥費到樓上換了部愛瘋最新款?”

在整個襄遙市,估摸也就賀溪敢吊兒郎當地跟他開玩笑。

兩人是近鄰,都住在襄遙古城裏,從小一起玩到大,也從小學開始一直打架鬥毆惹事到現在,被大眾傳統公認的壞事兩人基本都幹過,在學校呼風喚雨,校外也橫行霸道肆意妄為,學生時代過得非常恣睢肆意。

唐家往前說百十來年就是幹地主的,唐斯彧天生是高貴大少爺的命,人也拽裏拽氣目空一物,幹什麽事都有人兜著,唐家家大業大,老爺子唐清躍以前又是中、央、軍、委派下來的襄遙市市長,雖已退休多年,威望和地位還在,在整個襄遙市,是個人聽了唐清躍這三個字,都會給幾分薄麵,更何況是他的親孫子。

賀溪不一樣,沒有唐斯彧這種硬性條件的家庭背景,更沒有唐斯彧有錢有顏有本事,他隻有一個王牌炸彈——唐斯彧,平常沒少給唐斯彧惹過大大小小的麻煩,不過人家唐大少爺不在乎這些,反正抬抬手就能解決。

所以賀溪在唐斯彧身邊就像個跟屁蟲一樣,要問他和其他人有什麽區別,那就是他是一隻擁有著發小名分的跟屁蟲。

唐斯彧劃拉下屏幕,顯示需要人臉識別才能打開手機,想起林鯨跟他爭執得有些隨便的樣子,原來是打定了他解不開手機的主意,他頂了頂腮幫子,懶得跟賀溪插科打諢,“這手機你有辦法刷嗎?”

賀溪高高挑起眉頭,笑話他道:“感情還不是自己的,我前腳剛進家門,椅子還沒坐熱呢你就打電話叫我來醫院,繞大半圈就為了偷你爺爺的手機,沒必要為一遊泳池做那麽絕吧斯彧。”

“這是那小明星的。”唐斯彧說。

“我、操!”賀溪抬頭望了眼住院部大樓,遞過去一個不愧是你的眼神,“刷不了,蘋果手機一刷就報廢,而且如果她開了定位查找,你跑不掉,要是報警,到時候你咋跟警察說,這醫院到處是攝像頭,雖然我不喜歡那女明星,但你沒必要為我出頭,還是還回去吧,拿在手裏也沒用。”

唐斯彧長按電源鍵關機,然後揣回兜裏,將掛在後視鏡的頭盔拿下來戴上,“不還。”

“你想幹嘛?”賀溪滿臉小仙女也很好奇。

“玩兒。”唐斯彧說。

“那我可實話實說了,那女的挺傲的,人家可是從b市來的富家千金女明星,跟咱不是一路人,她也未必瞧得上咱做的那些事,就當露水同學了,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她肯定是要回原本的地方去的,”賀溪拉長音調拍拍唐斯彧的肩膀勸慰道,掃了眼車頭和車尾,“怎麽沒我的頭盔?”

“你留下。”唐斯彧抬腿跨坐在機車坐包上。

“我留下幹嘛?”賀溪兩道濃眉簇成一道平直的線。

“我爺爺剛做完手術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現在她和林老在樓上守,你就在這守著她。”唐斯彧插上鑰匙,打火。

賀溪聽得雲裏霧裏,“你們是親戚?還是她跟林老有關係?不不不,我憑啥要守著她?”

唐斯彧兩手撐在車頭上,側著眼睛斜他:“上周你是不是在酒吧裏跟人嗆上了?”

“阿這......是有這麽一回事,但我當時喝醉了......”

唐斯彧眼裏沒任何波動,語氣卻頗為戲謔,“忘了是哪天,那幫人找上門,人家小明星給你兜著了。”

賀溪一愣,上周他跟一幫狐朋狗友擱酒吧裏玩,喝到正嗨的時候,一朋友和西城區那邊的地痞混子起了衝突,他酒精上頭就替朋友出頭,放話讓他們有本事到襄遙古城79號找人,這麽長時間沒動靜,他以為那幫人找上門的時候看到是唐斯彧全給嚇跑了,也就沒問唐斯彧,一般情況下,這種小事不用他特地跟唐斯彧通氣兒。

怎麽現在林鯨也攙合進來了?

“不是,她為什麽......”

“讓你守就守著,廢什麽話。”

唐斯彧打斷他,懶得再跟他扯,擰著油門就騎著車走了。

“操!方知知對她走火入魔就算了,你還讓我給她做保鏢,你倆把我當什麽了!”

賀溪原地碎碎念幾句,越想越不明白,越想心裏越惱火,他摸了支煙咬嘴裏點上,蹲在花壇旁邊憤憤不平:“操,操,操......”

*

林鯨用找洗手間沒找到反而迷路到消防通道的理由將林潭搪塞過去,隻字未提唐斯彧,覺得沒必要也不需要,她能自己處理唐斯彧這個神經病混混。

手機想拿走就拿走吧,她設置了麵容識別ID,唐斯彧根本打不開,反正她現在除了玩遊戲,手機也沒別的用處,就當被小偷偷了,之後再想辦法要回來就是。

唐清躍突發性闌尾炎,因為年紀大了,身體各項技能衰退,雖說闌尾炎是小手術,但畢竟是老人家,動手術的話會有一定的風險,醫生建議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一直拖到今天才進手術室,所幸過程非常順利,後續隻要遵循醫囑進行療養就行了。

唐清躍醒來後,林潭先將林鯨介紹給唐清躍認識,林鯨話不多,跟唐清躍打過招呼,就默默去茶桌那邊給兩人泡茶。

麻藥散去後唐清躍人就已經能勉強坐著,隻是臉色還有點蒼白憔悴,唐清躍慈眉善目地盯著林鯨瞧,“以後有這麽乖的孫女給你做伴,我看你還整天念叨自己是孤寡老人不?”

林潭負手站在病床前,臉上有擋不住的笑容,“這肯定不念了。”

唐清躍一副美得你的表情,眯眼笑著看向林鯨說:“我家也有個孫子,但他就是個王八羔子,老子病了住院他都不來看一下,等老子出院了,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

唐清躍軍人出身,說話方式沒有林潭這種搞非遺的文化人講究。

林鯨扯著嘴角衝唐清躍笑了笑,沒接話,將剛泡開的茶水端來一杯遞給林潭。

林潭吹了兩口說:“誰讓你鑽牛角尖,從小搞什麽棍棒教育,這麽多年過去,你看你人打明白了嗎?斯彧不照就該是什麽就是什麽,你的思想該跟上時代了老唐。”

林鯨心頭猛然一顫,抬眼盯住林潭,阿公說的不會就是唐斯彧吧?

“還是孫女好,孫女會疼人,知道你辛苦就來醫院陪著,斯彧就一混小子,要像鯨丫頭這樣懂事就好了。”唐清躍長長歎出一口濁氣來。

林潭挑眉笑,“各有因緣莫羨人呐。”

“瞧把你給美的,嘴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

“哈哈哈哈........”

在一旁安安靜靜聽兩位老人家聊天的林鯨這才捋明白,難怪唐斯彧用手機威脅她去打聽唐清躍的消息,原來他們是爺孫關係,但是唐斯彧為什麽不直接去問醫生,反而莫名其妙找上她。

看來是真有病。

後半夜有護工在,林潭也不跟唐清躍多聊,見他累了,就作了別,帶林鯨離開醫院去吃飯,之後回家。

林潭一整天都在醫院,油紙傘生意便沒開張,深棕色木門緊緊閉著,大紅燈籠隨清風搖來搖去,光焰搖曳,旁邊的唐宅卻死寂一片。

走到門口正要開鎖時,林潭扭頭看了眼唐宅,就順嘴問林鯨一句:“對了,老唐的孫子也在一中,和你一個班,他今天來學校上課沒?”

林鯨有點心不在焉,林潭緊著眉頭喊了聲“丫頭”,她才回過神來,趕緊回答:“不知道,我第一天去學校,很多人都不認識。”

林潭想想也是,便摸摸她的頭,“沒關係,阿公理解,以前你的生活環境確實不適合交很多朋友,但現在你在這裏可以多試著和同學們相處,我們丫頭這麽好看,在學校肯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不知道是想敷衍林潭還是真的聽進去了一些話,林鯨輕輕地嗯了一聲,和林潭進屋後,林潭回書房看書,她就去生活陽台把校服丟進洗衣機裏清洗,家裏配備有烘幹機,前前後後忙活到將近十一點,等校服全部烘幹了她才上床睡覺。

而這邊,唐清躍睡了一覺醒來,手術留下的創口疼得他沒再睡著,他叫護工拿來手機,給唐斯彧發語音:“老子今天做手術你都不來,就等著繼承老子的遺產是吧。”

“老林的孫女林鯨和你一個班,人家小姑娘剛來襄遙,你在學校多幫襯著點兒,聽見沒臭小子?”

大半天沒收到唐斯彧的回複,唐清躍氣上了,點開語音通話,正準備撥過去的時候,唐斯彧發來一句:“不認識。”

唐清躍眼皮子馬上跳得老高,“那麽乖一小姑娘,你說不認識?”

許久,唐斯彧沒再回過來了,唐清躍打電話過去,人提示已關機。

*

清早睜開眼,窗外傳來幾聲清脆悅耳的鳥叫,伴隨著清爽溫暖的秋日陽光,一起將林鯨叫醒。

今天的溫度似乎比昨日要低一些,林鯨穿著秋季校服下樓,秋風一過,百褶裙下的腿還是被吹得稍稍發冷,她又跑回樓上,加了雙黑色的針織齊膝襪。

她怕冷,即便是之前出席各種活動需要穿禮服走紅毯的時候,她都會悄悄在裙子裏多穿一條緊身的打底褲,她瘦,隻要不露餡就行,但遇上那種品牌方有明確要求的,她就不能隨便來了,尤其是在冬天,光穿裙子簡直是種折磨,貼多少暖寶寶都沒用。

今天林潭依然隻把林鯨送到離校門口不遠的臨時停車位,早上學生多,一路走過來,林鯨收獲不少目光。

出門前她不想披頭發,就隨便把頭發分成兩半紮成了蜈蚣辮。

她還沒來得及把挑染的部分染回來,,這是上部戲的造型需要,殺青後她沒時間再去弄回原來的樣子,索性就留著了,西柚粉色的發絲摻雜在一片烏黑之間,發尾處飄著兩根細帶,看起來漂亮又獨特,加上她先天優秀的五官,盡管不化妝,膚質都細膩白嫩到了極致,這是很多同齡人都羨慕不來的。

林鯨走在人群中,像一隻特立獨行的,清清冷冷的白天鵝。

大家雖說沒少八卦關於她的事情,對她帶著有色眼鏡,此時此刻卻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無論男女。

人們就是很奇怪,一邊用盡各種陰暗詞匯唾棄厭惡別人的人生,又一邊會為她美好的一麵所傾倒。

車道也打開讓學生同行,左右兩側有學生會的人,手裏拿著個本子在檢查每個人的儀容儀表,站在右邊的是趙歡。

林鯨對趙歡沒什麽印象,反倒趙歡一眼就在人堆裏看到了林鯨,經過她麵前時,她快速打量一番林鯨,等林鯨走過,她拿出手機對準林鯨悄悄拍了張照片發出去,然後抱著本子似笑非笑。

一中沒有規定上早讀,除了高三年級之外,其餘年級都按照教育局製定的時間上課,當然也有自覺的人,特別是在實驗班這種競爭力強大的班級。

這會兒教室裏已然隱隱約約出現早讀聲,雖讀的不是同一科目,卻莫名整齊,還有一些為昨天布下的作業爭執答案的聲音。

臨近上課時間,學生差不多都到了,隻有平常喜歡踩點的那幾個還沒來。

方知知窩在座位上,人一會兒歪向左邊一會兒又轉右邊,扭扭捏捏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等林鯨走後門進去,拉開椅子坐下,方知知連忙把手裏的東西藏起來,傻嗬嗬地衝林鯨笑:“你來啦!”

林鯨無意瞥見她藏的東西,略點了下頭,嗯了聲。

“這個給你!”方知知遞來一隻粉色的保溫盒,盒麵上貼著張便利貼,方知知期待地看著林鯨,“我做的壽司,特意帶來給你吃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我就每一種好吃的口味都拿了。”

“謝謝......”

沒等林鯨說完,方知知搶占先機把保溫盒放在林鯨的課桌上,笑著回答:“不客氣不客氣!”

林鯨:“......”

她目光落到便利貼上畫得有些抽象的一隻鯨魚身上,嘴巴畫得歪歪扭扭,笑起來像哭喪似的,身體還不圓不方,瞧著別扭得緊,如果不是旁邊寫了個鯨字,她完全看不出來這居然是鯨魚。

直接把保溫盒推回去確實不太禮貌,畢竟人已經送了,但林鯨又不願多言,忽然想到昨天方知知因為她寫的尺碼而開心了一下午,林鯨便翻翻身上的包,打算找筆來把這隻七歪八扭的鯨魚給畫完善一些,當做給方知知的回應。

包裏沒有筆,昨天下午她好像把筆夾在書書上一起塞進桌箱裏了。

林鯨伸手進桌箱,捏住最上麵的兩本書抽出來,但不知道書上放了什麽東西,感覺有點沉,她便用力一拉,那東西剮蹭到桌箱坑窪的頂部瞬間破裂,鮮紅色的**突然爆了出來,淋了林鯨一身。

“啊——”

林鯨條件反射站起來立馬往後退。

教室裏的讀書聲戛然而止,所有人扭頭看向後排。

“啊!”緊接著方知知又叫了一聲,掃視教室一圈,“誰幹的?!”

馬上有人陰陽怪氣地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說誰幹的?”

“班長,我們都在專心學習,誰他媽有心情幹那個!”

“嚇得我卷子都寫破了靠!”

賀溪和唐斯彧剛好上樓,賀溪眼尖率先發現教室裏的一幕,拉拉唐斯彧的衣袖叫他看:“臥槽!震驚!某校女明星竟然被不知名人士拋頭顱灑熱血給欺負了!”

外套裏的白襯紅了一片,**迅速將深灰的裙擺染成暗紅色,腿上,鞋子裏,無一幸免。

方知知連忙翻書包找衛生紙。

林鯨聞到一股血的腥氣,臉色頓然變得煞白,她看著一地的血,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捂住嘴衝出教室。

“林鯨!”

方知知大喊了聲,也跟著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