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陸讓塵這話說得很吸引人。
以至於祝雲雀在那瞬真的忍不住去想, 他這人做起男朋友,到底能有多好,壞起來又會有多壞。
然而真到那步, 一切又似乎很難和她想象中一樣。
他們之間橫亙了太多。
或許隻要一場吵架, 他就不再是她理想中的樣子,她也不會有自己判斷中那樣冷靜,理智,舉重若輕。
到那時候,完了就是真完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承受得住, 未來和陸讓塵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即便如此。
還是無法克製自己心中浪潮般的悸動和喜歡。
被他握住的指尖微動, 卻沒抽出來。
祝雲雀把持著最後的一點清醒,說,“陸讓塵,我希望你考慮清楚。”
陸讓塵輕輕抬眉, “考慮清楚什麽。”
祝雲雀掀眸看他,看似平靜眼波裏蓄著波濤,“考慮我們之間是否合適。”
挺掃興致的一句。
正常人不會在這種氣氛下讓喜歡的人打退堂鼓。
可她就是這麽做了。
陸讓塵也確實沒想到她會這樣。
定眸兩秒, 他有些好笑,“你這說辭是在拒絕相親對象麽。”
“……”
祝雲雀動唇, “我沒開玩笑, 我們並不了解彼此。”
“要多了解。”
陸讓塵偏頭睨她,眸色很沉,“了解你一切的厭惡喜好,還是要事無巨細地知道你的所有,才可以在一起?”
“……最起碼我不懂你。”
祝雲雀慢慢敞開心扉, “你也不怎麽懂我。”
陸讓塵是真被她這進可攻退可守的樣子弄笑了。
頓了兩秒,他說, “我是不懂你,不懂你為什麽明明眼裏都是我,但就是不肯朝我邁一步。”
“祝雲雀,”他很鄭重地念著她的名字,“你到底在怕什麽,就怕我不是真心?”
“我是多造孽,才會讓你有這麽深的顧慮。”
“……”
祝雲雀被他頭疼的語氣說得無語凝噎。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陸讓塵的確看透了她。
緘默著,她撇開視線,降下車窗。
夜色濃稠如墨。
與之相襯的,是流光溢彩的繁華街景。
祝雲雀張開五指,把手伸到外麵去,停了幾秒,不緊不慢地開口,“可是,陸讓塵,我不想當風箏。”
她轉頭,看向從十七歲就開始喜歡的少年,“我隻想當風。”
漆深的眸色仿佛被她的話點亮。
陸讓塵掀眸定定鎖著她。
那眼神沒有不解,也沒有輕蔑或不屑,就這麽淡淡的,直直的,仿佛沒有什麽比她在眼前更值得掛心。
驀地,他嗯了聲,語氣有種和當下融為一體的溫柔,“為什麽。”
祝雲雀抿唇,說,“因為風往哪兒吹,風箏就得跟著走。”
靜默須臾。
陸讓塵像是了然什麽般氣音淺笑。
有時候他挺佩服祝雲雀的,很複雜的事情,她兩句話就能點清。
不必撕破臉,也不會把話說得多麽傷人難聽。
通透得讓人頭疼。
可是,他還是想問,“那要當不成風呢。”
祝雲雀第一次意味深長地看他。
她說,“那就什麽都不當,隻做自己。”
陸讓塵哼笑,“你覺得我能同意麽。”
祝雲雀不說話。
陸讓塵眯了眯眼,像是想不通什麽幹脆就不想了,語調有種近乎執拗的強勢,“反正風也好,風箏也罷,不管什麽比喻,你都得用我身上。”
祝雲雀:“……”
好好的氣氛就這麽被他胡攪蠻纏地打亂了。
她憋著嘴角,“你是土匪麽,這麽霸道。”
陸讓塵沒什麽好氣兒地笑,“到底我土匪還是你土匪,上來就要做風,使勁兒吹我,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麽?”
……祝雲雀已經開始後悔和他說這些了。
她想把手抽回去。
陸讓塵卻擺明著不放她走,攥緊她的手,扯了好幾下都紋絲不動。
祝雲雀神色微惱。
陸讓塵眼角眉梢都透著痞渾,評價得很中肯,“我看你挺倔是真的。”
“不止倔,還霸道。”
“人也不是看著那麽溫柔,有個性得很。”
“嗯,挺難弄。”
他語氣閑閑的,明明是揭人短的話,卻半點兒聽不出挑剔諷刺,隻有昭然若揭的寵溺。
祝雲雀抑著嘴角。
說不上什麽心情,咕噥了句“你知道就好。”
結果陸讓塵漫不經心地扯唇,一個峰回路轉,故意撩她似的,“我還就喜歡倔的。”
“……”
祝雲雀雙頰燒了起來。
她忽然就明白,陸讓塵口中的“壞”是什麽意思。
他這種壞。
反倒讓人招架不住。
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陸讓塵似乎很在意她的態度。
他挑眉另起話題,“所以呢,還有別的麽,一起說出來讓我聽聽。”
祝雲雀卻來勁了。
她撇開視線,麵無表情道,“沒什麽可說的。”
陸讓塵悶出一嗓子笑。
耐心十足地覷她,“你不說也行,我替你說。”
祝雲雀微微一怔。
陸讓塵慵懶地靠坐在駕駛位上,另一隻手搭著方向盤,目視前方的眉眼舒展,放鬆又踏實的樣子。
稍作思忖,他挺誠懇道,“祝雲雀,別看我這樣,但我這人挺認真的,起碼比你想象中認真。”
“我也不是輕易許諾的人,但我想讓你知道——”
短暫停頓了下,他轉頭,正正經經地看著小姑娘,低磁沉柔的嗓音有種堅如磐石的篤定。
“跟了我,我絕不讓你後悔。”
-
“所以呢!!!!”
“都這樣了,你們還沒有在一起然後親嘴擁抱開房打炮???!!!”
“祝雲雀,你是戒過du嗎!!!”
“是他有問題還是你有問題啊!!!”
晚上九點。
隻有兩個人的宿舍被梁甜此起彼伏的高分貝充斥得仿佛跑過千軍萬馬。
祝雲雀好笑道,“梁甜,你是瘋了?”
梁甜瞪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我看你才是瘋了,你喜歡他那麽久,他主動追你,你還拒絕,我真搞不懂你怎麽想的。”
祝雲雀被她說得呼吸一輕。
沒吭聲。
桌上擺著從餐館帶回來的幾個菜。
還有一大袋陸讓塵給她買的零食和水果,不要錢似的。
就在兩人回到學校那會兒。
陸讓塵把她鎖在車上,等買完東西才放她下來。
後來又把她送到宿舍樓下才走。
把水果零食分給梁甜,祝雲雀低眸說,“我和他說了,讓他再考慮一段時間。”
梁甜抱著那一大堆吃的,一語中的,“你那哪是讓他考慮啊,擺明著是考驗他一段時間。”
“可我不想隨便。”
祝雲雀想想說,“我就是想讓他想清楚,到底對我是一時起意,還是真的喜歡。”
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太多。
如果要做,她也要做讓他刻骨銘心的那個,而不是隨時可替代的過眼雲煙。
“你可真夠理智的,”梁甜歎為觀止地掰開香蕉,“所以呢,這陣子你倆不見麵唄?”
祝雲雀思緒空了下。
說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陸讓塵會怎麽想,說不定一晚上過去,他還真想通了,覺得倆人不合適。
如果是這樣……
祝雲雀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還真沒想好自己該怎麽辦。
另一邊。
陸讓塵把祝雲雀送回宿舍後便回了新租的公寓。
沒什麽煙火氣的兩室一廳。
裝修都透著一股上班族的精英味兒。
陸讓塵剛開燈,小胖貓就喵喵喵地跑過來蹭他的腿。
他蹲地上擼了會兒,給它換了新的貓糧和水,又接到林稚的電話。
林稚酒勁兒退了不少,舌頭也捋直了,開口就問他跟祝雲雀談怎麽樣。
陸讓塵懶懶散散地陷坐在沙發裏,指尖夾著跟沒點的煙,沒什麽好氣兒地笑,“你是不是跟她早就認識。”
林稚懵了,“有病吧陸讓塵,我都多久沒見你了,我怎麽認識她啊,我又沒去過南城。”
陸讓塵哼笑,“那她怎麽一下就認出你,還問我跟你會不會結婚。”
林稚驚訝地啊了聲,“她從哪兒知道的,這都清楚?”
陸讓塵說,“清楚個屁,誰要跟你結婚。”
林稚不樂意,“你還挺嫌棄我啊。”
陸讓塵不耐煩,“快說實話。”
林稚吼他,“臭小子,給我放尊重點兒,好歹我跟芝桃一樣大,輩分上是你姐,你怎麽說話呢。”
她這人心直口快慣了,嘴上沒把門的。
說完自己就後悔了。
眼看陸讓塵沉默,她輕咳兩聲,轉移話題,“那什麽,我真不認識她啊,你別冤枉我。”
她人瘋,但從不撒謊。
陸讓塵靜默須臾,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行,打算等會兒再問問別人。
林稚還挺上心,“怎麽,你倆沒談妥?”
或許是不知道跟誰說。
陸讓塵把煙咬在嘴裏點燃,過了兩秒,嗯一聲,簡單把兩人談話內容說了一遍。
林稚要瘋了,“這姑娘狠人啊,連你都能拒絕??”
陸讓塵嗬笑,“我怎麽了,我不是人?”
話裏蘊著雲淡風輕的自嘲,有那麽點兒銳氣被挫的勁兒。
林稚不理解,“你不是說她以前暗戀你麽。”
陸讓塵扯著嘴角輕笑,“那也得是她親口告訴我才算。”
林稚:“……”
她是真挺無語,“你怎麽不直接問她這事兒。”
陸讓塵嗤笑一聲,“她那性子,我要真問,就什麽都不用談了。”
林稚說,“為什麽啊。”
陸讓塵想了會兒,說,“她這人太純粹。”
“……”
“而且暗戀之所以叫暗戀,就是因為不想告訴當事人。”
林稚頭疼地嘖了聲,“我怎麽感覺不大妙啊。”
“你丫別咒我。”
“真的,不大妙。”
林稚說,“倒不是覺得你追不上人家,而是這姑娘拿捏你太輕鬆了。”
漫不經心地看著指尖那點燃燒著的猩紅。
陸讓塵視線不自覺放空著。
林稚說,“要是你朋友給的信息沒錯,那就說明這姑娘理智得可怕,明明都默默喜歡你那麽久了,還能一直憋著,即便你主動捅破窗戶紙了,也要讓你考慮清楚,那不就是在拉扯你嗎,把你原來的六十分喜歡,拉扯到九十分。”
“天啦,我要是有她這兩下子,我也不至於談了28次戀愛啊。”
陸讓塵彈斷煙灰,被她氣笑,“你說話能不能別那麽難聽。”
林稚酸他,“呦呦呦,人還沒給你名分呢,就護上了。”
陸讓塵笑,“差不多得了啊。”
林稚點到為止,“反正你小心點兒吧,別哪天栽她身上都不知道。”
陸讓塵不在乎地扯唇,“那就栽。”
他說,“她高興就成。”
林稚簡直想罵醒他,但也知道,男女之間這點兒事,但凡上了頭,就是罵也沒用。
想想又問,“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真互相冷靜幾天?”
陸讓塵很果斷,“不可能。”
冷靜不了。
他這一晚上都很難冷靜。
林稚說,“那用不用我幫你點兒什麽,比如跟她解釋一下咱倆的關係?當當說客?”
抽掉最後一口煙,奶白色的霧四散。
陸讓塵莫名想到祝雲雀說那句“你和她未來會不會結婚”時紅著的眼睛。
把煙蒂碾滅,他尾音輕揚,“去可以,你別亂說話就成。”
“我這未來女朋友。”
陸讓塵語氣挺沒辦法,又寵溺而不自知地笑,“太難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