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陸讓塵目光侵略性極強。
即便兩人關係比從前熟稔幾分, 祝雲雀也還是難以招架。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他說“偷看”。
祝雲雀登時慌亂,出自本能地否認:“……我沒偷看你。”
陸讓塵眼神耐人尋味。
祝雲雀不敢窺探他眼底深意,隻偏頭看車窗外嘴硬, “那要是算偷看的話, 那你也在偷看我。”
她聲音似乎沒什麽底氣,但又有那麽點兒道理。
陸讓塵默聲兩秒,不知所想地哼笑了聲。
“……”
祝雲雀莫名心虛。
好在陸讓塵早已翻篇,身姿坐正地靠在座位上漫不經心地撥弄手機,活像個玩世不恭的少爺。
祝雲雀目光輕拿輕放地撇了眼, 發現他在聊天。
也不知在跟誰。
不過和誰都無所謂, 反正不是她。
他那樣的人,身邊注定圍繞著各種各樣好看的女生,排著隊和他聊天。
祝雲雀收回目光,默然垂眸。
心想, 她犯不著……也沒那個資格在意。
回去的路程不長。
不到十五分鍾,司機把兩人送到小區。
祝雲雀和陸讓塵剛下電梯,就看到樓下那家阿姨堵在門口。
見兩人回來, 女人直接操著一口本地方言唾沫橫飛,語氣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祝雲雀被嚇了一跳, 第一反應就是說對不起。
可那女人完全聽不進去, 還是隻顧著她自己的情緒。
陸讓塵蹙了蹙眉,幹脆攥住祝雲雀的手腕把她拽到身後。
少年頎長高大的身姿把她擋得嚴嚴實實。
祝雲雀整個人仿佛凝固住。
下一秒,就聽陸讓塵教養極好地端起笑腔,“阿姨您別急啊,我們不是回來了。”
他衝家門口抬抬下巴, 磁嗓淡然,“再說您這麽堵著, 我們也沒法兒給你解決不是。”
一貫慵懶的京腔卻透著不容小覷的壓迫感。
阿姨本來氣得直冒煙,聽他這麽一說,終於閉了嘴。
隻是依舊怨氣衝天。
她不依不饒地跟著兩人,“我倒要看看你家幹了什麽能把我家房頂淹成那樣!”
陸讓塵扯了下嘴角,“急什麽。”
他把祝雲雀牽到門口,衝阿姨一揚眉梢,“又不是不賠。”
少年雲淡風輕的。
情緒穩定中又有那麽點兒不好惹的架勢。
女人繃著一張臭臉不說話。
祝雲雀卻已經分不清自己的緊張,是來自女人的來勢洶洶,還是因為陸讓塵剛剛攥住她的手。
手腕殘留著男生掌心淡淡的餘溫。
祝雲雀抿著唇,拿出掛著小熊玩偶的鑰匙開門。
進去之後才發現,是衛生間的水龍頭沒擰緊,不算大的水流流了幾個小時,蔓延整個客廳。
女人這下更有了罵人的理由。
指著祝雲雀語氣凶得要命,嚷著你們家什麽素質,你知道我家新裝修多少錢,攤上你們這樣的鄰居真是倒黴之類。
這次陸讓塵沒再忍。
他直接推開女人指過來的胳膊,皮笑肉不笑,“阿姨,問題找到給您解決就是,罵人可就沒意思了。”
少年眸色結著冰碴一般,不鹹不淡的,“您要是再搗亂,我可真保不準什麽時候能收拾完。”
女人急了,“你還威脅我怎麽著?”
陸讓塵笑,“哪兒敢。”
他拿出手機,欠扁道,“不然我幫您報個警?等警察來了結案我再收拾?”
女人頓時嗆住。
眼睛在他倆身上憤怒地來回轉。
大概也知道陸讓塵是個不好對付的,想想隻能嫌晦氣地轉身走掉。
她一走,祝雲雀的肩膀這才鬆懈下來。
陸讓塵斂了斂眸,回頭看她。
小姑娘麵色白裏透粉,粉絨絨的一張臉,難得有點兒懵。
兩人對視幾秒。
陸讓塵一樂,“嚇傻了?”
祝雲雀:“……”
她默默搖頭。
有他在,她一點兒也不怕。
-
事實證明,有陸讓塵在,事情很快就能解決。
他先是替祝雲雀賠償給那女人五百塊,之後又給她買了兩箱水果送過去。
祝雲雀並沒參與。
陸讓塵讓她在家裏安心拖地。
祝雲雀本來有些過意不去的,但看到家裏泡得不輕,隻能先把活兒幹了。
然而沒等她完全收拾好。
陸讓塵就回來了。
眼前是滿地濕漉漉的狼藉,還有勤懇拖地倒水的祝雲雀。
小姑娘擦著地。
濕了的褲腿往上挽著,劉海也亂了幾縷。
狼狽得有點兒招人可憐。
陸讓塵驀地輕笑了聲,也不知道在笑什麽,二話不說地擼起袖子和她一起收拾。
祝雲雀怔了怔,阻止他,“別——”
陸讓塵閑閑撇她一眼,語氣聽不出情緒,“照你這麽幹下去,怕不是等會兒又要給人家賠錢去。”
“更何況,”他慢悠悠道,“這還是我家房子。”
他的意思是,他理應負責。
祝雲雀卻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張唇道,“家裏地板沒泡壞。”
陸讓塵聞言直接氣笑。
丟了句“懶得管你”,便擼起袖子擦地上的積水。
祝雲雀:“……”
終於反應過來他話中深意。
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既然他樂意吃這份苦,她也沒理由再阻止。
於是接下來的二十分鍾,兩人就這麽默不作聲地忙活著,像一對默契的值日生。
這麽一想,祝雲雀眼底便止不住地泛起隱隱笑痕。
隻是“水災”實屬有點兒泛濫。
等徹底收拾好後,陸讓塵褲腿也濕了。
祝雲雀從冰箱拿出冰水遞給他。
陸讓塵靠在中島台前接過,一仰頭喝了半瓶。
祝雲雀望著他的褲腳,琢磨有什麽辦法能幫他解決。
哪知陸讓塵把水瓶一撂,忽然衝她挑了挑眉,“我回去換條褲子,要不要跟我過去看?”
祝雲雀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甚至磕巴了下,“……看什麽?”
察覺到她在想什麽。
陸讓塵好笑地眯起眼,故意謔弄她,“你說看什麽,看我換褲子?”
祝雲雀哽住。
陸讓塵不懷好意地輕笑,“想得美。”
……
陸讓塵當然不是帶祝雲雀看他換褲子。
而是看他家的另一套房子,就在祝雲雀對門的那套一居室。
要不是陸讓塵告訴她,祝雲雀做夢都想不到,那套房子也是陸家的。
房子是密碼鎖。
陸讓塵按了幾下便帶她進去,從玄關櫃子裏拿出一雙幹淨的男士拖鞋給她,“這房子以前一直都是我住,那會兒剛到南城,自己待著清靜。”
祝雲雀踩上他的拖鞋,走到客廳稍稍打量,“現在不住了麽?”
“有時候也回來。”
陸讓塵隨意應著,似乎瞥到什麽,忽地挑起嘴角。
祝雲雀看他,“你笑什麽。”
陸讓塵煞有介事地盯著她褲腿下看,“笑你穿我拖鞋。”
祝雲雀腳是瘦長型的,再加上尺寸不大,穿著陸讓塵44碼加的拖鞋,頗有種小孩兒偷穿大人鞋的既視感。
祝雲雀愣了兩秒,反應過來。
忽然就覺得他落在自己身上清白目光,變得灼熱撩人。
攥著鑰匙扣,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穿著剛換上幹淨襪子的腳,“我腳不小,是你拖鞋太大了。”
陸讓塵眼底興味漸起,問了個蠻荒唐的問題,“不小是多大。”
祝雲雀頓了下,說,“37號半。”
陸讓塵挑眉,調查戶口似的,“那多高?”
“……166。”
不論是在南城,還是帝都,這個身高在同齡女生裏絕對不算矮。
祝雲雀說出來是有幾分底氣的。
奈何陸讓塵就是不誇她,吊著眼梢故意揶揄,“還行吧,也就到我肩膀。”
祝雲雀:“……”
她忍了忍嘴邊的笑,輕輕吐槽他好無聊。
陸讓塵心情不錯地扯著嘴角,從冰箱裏拿出一杯玻璃瓶裝的果汁,像上次那般,突如其來地貼在她臉上。
使壞沒夠似的。
祝雲雀被冰得縮了下肩膀,眸子裏淌過清淺的蜜色。
接過來才發現,這次陸讓塵給她的,是和上次那瓶果汁一個係列的桑葚汁。
陸讓塵輕揚眉梢,“你隨便看,我進去換褲子。”
祝雲雀點頭說好。
陸讓塵轉身進了臥室。
不算大的客廳瞬息安靜下來,空氣著中繾.綣著少年身上幹淨好聞的氣息,不真切得讓人迷惘。
祝雲雀蜷了下指尖,走到落地窗前,稍一偏頭,就看到自己臥室的陽台。
原來……兩人還可以離得這樣近。
近得僅隔一層玻璃。
-
那天祝雲雀在陸讓塵那兒沒逗留多久就回去了。
倒不是陸讓塵趕客,而是程麗茹給陸讓塵打電話,問他為什麽這麽久還不回家。
說是天氣不好。
南城馬上要下暴雨,還有點兒要刮台風的意思。
陸讓塵果真像許琳達所說,很看重自己的母親,即便嘴上憊懶倦意,到頭來也還是拎起外套準備回去。
祝雲雀跟著他離開。
眼看電梯要來了,祝雲雀忍不住說,“不然我給你拿把傘吧,外麵好像要下雨。”
陸讓塵頓了下,說,“不用,司機在樓下等。”
祝雲雀眼神疑惑,“司機?”
陸讓塵嗯了聲,“我媽那邊的。”
他沒細說,隻朝她遞了個回見的眼神,上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之前,兩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眼。
祝雲雀站在電梯門口,看著電梯迅速下行,心頭突然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空落。
回到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家。
祝雲雀把陸讓塵給她的那瓶桑葚汁,擺在書桌前,和上次那瓶已經喝空了的瓶子放在一起。
她趴在書桌上,不知所想地發了會兒呆。
沒多久,馮豔萊回來了。
祝雲雀聞聲從臥室出去。
馮豔萊正站在玄關處打電話,笑容透著幾分含蓄的討好,“真是謝謝小讓了,要不是他,雀雀肯定處理不好,她那麽膽小。”
“是,是是,樓下那人也跟我說了,還問我小讓是不是我家孩子,我說我哪有那福氣啊。”
“別別別,錢你可千萬別不收,本來就是我們該給的,是沒擰好水龍頭,又不是房子出了問題。”
“咱倆誰跟誰啊,你就收下吧,改天我請你吃飯。”
“哦,東西落這兒了?什麽東西。”
話到這裏,祝雲雀眼神和馮豔萊對上。
那頭似乎說了什麽,馮豔萊應了兩聲,叫祝雲雀過去。
祝雲雀心緒微懸。
馮豔萊把電話遞給她,小聲道,“你程阿姨讓你幫她找點兒東西。”
祝雲雀眼睫輕顫,乖乖接過,把手機貼在耳邊。
然後,就聽到陸讓塵低磁的嗓音震在耳邊,“是我。”
祝雲雀:“……”
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第一口上岸的空氣。
祝雲雀心跳不可遏製地加快。
她下意識背過身,避免馮豔萊看到她的表情,“你到家了。”
陸讓塵聲嗓慵懶低啞地嗯了聲,“剛到。”
想到程麗茹這會兒或許就在陸讓塵身邊,祝雲雀不由得幾分拘謹,“你要我找什麽?”
“手串。”
陸讓塵言簡意賅,“你幫我看看,是不是落在你那兒。”
祝雲雀想到陸讓塵幫她處理積水時,確實沒見他手上戴著手串,便直接朝廚房那邊看。
果不其然,那串黑曜石手串,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中島台上。
祝雲雀拿起來,沉甸甸的,握在掌心,“找到了。”
陸讓塵語氣似乎輕鬆幾分,淡應了聲,說找到就行。
旁邊響起程麗茹關切的聲音,“找到了啊,找到就好。”
礙於這並不是自己的手機,祝雲雀沒再說什麽,轉身把手機交還給馮豔萊,馮豔萊看了眼她手上的東西,並沒多說什麽,而是又和程麗茹寒暄兩句。
打完電話後,她才進臥室找祝雲雀,問她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祝雲雀知道自己不對,也不敢敷衍,隻能老實說說水龍頭沒擰緊,還說上午回學校拿了點兒東西,這才碰到陸讓塵。
到底是自己女兒。
馮豔萊再生氣也不能怎樣,隻能警告她下次小心,還問她中午吃飯了沒。
祝雲雀莫名就想到中午沒和陸讓塵一起吃成的那頓飯。
……也不知道下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祝雲雀輕輕搖頭:“沒吃幾口。”
馮豔萊以為是她被今天的事嚇到心情不好,便把聲音放柔兩分,“行,那我去給你做點兒,正好我也沒吃。”
正要出去,又忽地想起來,“對了,你記得把那個手串明天還給陸讓塵,他媽媽說那東西對他來說還挺重要。”
說完她就關門離開。
祝雲雀攤開手掌,再度看向躺在她手中的黑曜石手串,不禁在想,很重要,是多重要。
還是說,那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他,所以才彌足珍貴。
腦子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著,她拿起手機,鬼使神差地對著手串拍了張照片,發給陸讓塵。
十足笨拙的“搭訕”方式。
陸讓塵可能就隻會她一個“嗯”字。
但隻要是一個嗯。
她也樂意。
然而,陸讓塵總會給她驚喜。
就在那張照片發過去沒幾秒,他回了祝雲雀兩條微信。
咻咻兩聲蹦出來——
陸讓塵:【剛說話那麽小聲幹什麽】
陸讓塵:【怕我隔空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