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回家吃飯

溫歲一路上渾渾噩噩, 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家。

臨走到門口,想起小黑貓還在寵物店洗澡,又折了回去, 去小區門口的寵物店。

店鋪不大,由一對小情侶共同經營,男孩子負責給寵物洗澡和收銀,女孩子則負責美容。

因為經常來,所以也熟絡, 她直接去找站在門口的老板, “我家咪咪呢?”

“剪好沒有, 我來接她回去。”

“行, 我去看看。”

男老板說著走進裏麵的寄樣位置, 過了好一會兒才滿臉疑惑地走出來,“沒看見啊。”

“沒看見?”她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點兒。

“別急,我剛才沒在,我去問問我老婆。”

女孩子正在給一直小貴賓吹造型,小狗頭昂得高高的看起來很高傲,聽見門口的動靜轉過頭打量這邊。

兩個人說了幾句,沒一會兒隻看見女孩子把吹風機放回到台上, 從裏麵走了出來, “黑色的那隻小貓是嗎?”

“嗯。”

“剛才你對象把她接走了,沒和你說麽?”

“沒有。”

“這樣啊, 我看看,”女孩子說著掏出一本本子,翻動幾頁, “就二十幾分鍾前。”

“你要不再問問?”

“行,那我再問問。”她隻覺得尷尬, 匆匆說了幾句就離開寵物店。

沒想到周肆臨走的時候居然還把貓給帶走了。

她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要給對方打電話,跳到撥號界麵的時候,又收回到口袋裏。

一個小時前剛剛吵過架,她還是不要自討沒趣。

晚飯還沒吃,也沒有絲毫的饑餓感。她隨手在街上買了一份快餐,雙手插在兜裏,慢悠悠地走到小區門口時,口袋裏的電話響了。

她心裏漏跳一拍,深呼吸後才拿出手機——

是媽媽的電話。

在心跳逐漸平緩下來的同時,又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失落。

溫歲努力忽略這種隱秘的感觸,強打起笑意接通電話,“喂,媽媽?”

“歲歲啊,下班沒啊。”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的聲音,讓她鼻子發酸。

“下班了,往家走呢。”

“今天要不回家吃飯?爸爸買了好多大閘蟹,我記得你也很喜歡呐。”

溫歲有些遲疑,她現在的狀態並不好,要是被媽媽看出來又會擔心,剛想要找個借口拒絕的時候,聽見那頭爸爸的聲音。

“歲歲她回不回來啊?”

“趕緊喊她回來,我還煮了土豆燉牛腩,她最喜歡吃了。”

“知道了,我這不是在和她打電話嗎?”媽媽的聲音再次傳來,“回來嗎?”

她吸了吸鼻子,“嗯,我現在就過來。”

“好,那你路上小心點啊,不著急,爸爸牛腩燉著要好久呢。”

“好的,我知道了媽。”

“誒,你聲音怎麽回事啊?怎麽悶悶的,感冒了?”

溫歲伸手捂住話筒,擦了擦臉上的潮濕才重新貼回話筒,“沒,剛才打電話灌了一口風,嗆咳嗽的。”

“那行,不打電話你好好走路啊,等會兒開車注意一點,最近家門口剛開了商場堵得很,你回來記得走小路。”

“嗯,我先掛了,等會兒見。”

電話掛斷,她把手機重新塞回到口袋裏。

臉上溫溫熱熱的,她努力用手擦了幾回,可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停下來,幹脆就不再管,任憑淚水在臉上流淌。

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小區裏有些人家早早地吃完晚飯,路上零零散散的人在散步,和溫歲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瞥她一眼。

她解開紮起的馬尾,用頭發遮擋住臉,匆匆朝停車場方向走去。

因為有媽媽的叮囑,溫歲直接從後門回到小區,倒是也沒有感受到前門的擁堵。

她剛摁下門鈴,大門就打開了。

“歲歲?”媽媽的臉上帶著笑,“快進來吧,你回來的時間正好,爸爸的燉牛腩才出鍋。”

“哇,那我有口福了。”

溫歲走進家裏四周打量一圈,發現客廳裏空空****,於是轉身問道,“溫櫟呢?”

“今天沒喊你弟回來,隻喊了你。”

“啊?”

“他一個大小夥子天天回家像什麽樣子。而且他經常回來有的吃呢,你難得回家,別讓他再來和你搶著吃。”

“那行,”溫歲假裝一本正經地拿出手機,“那我發個圖給他,讓他知道我們吃螃蟹不帶他。”

“你可別。”

媽媽沒好氣地看了她一樣,又回頭去廚房裏幫忙,“你先坐吧,我去端菜。”

溫歲依言乖乖坐下,等溫爸和溫媽端菜上桌。

一會兒,溫爸端著熱騰騰的土豆燉牛腩放到桌上,又放了好幾個拿手的炒菜,溫媽則端上一盆大閘蟹,又特地挪挪菜放在溫歲麵前,“歲歲你多吃點。”

“哇,好香啊,”溫歲伸手就拿了一個,“我還以為今年吃不上了呢!”

“媽媽就知道你自己一個人肯定不願意做這些,所以喊爸爸煮了給你吃。”

“你吃呀,多吃點。”

溫爸爸在另一邊坐下,也拿了一隻螃蟹開始享用。

快是螃蟹退市的季節,每一隻螃蟹殼裏的蟹黃都多得像要流出來,蟹肉飽滿軟彈,鮮甜無比。

溫歲專心致誌地用工具把蟹肉從螃蟹裏挑出,全部放到殼裏混合蟹黃,再蘸上一點點蟹醋,滿意地放進口中——

“歲歲,你最近怎麽樣啊?”

在一旁吃飯的媽媽剛剛開口。

“還行吧,怎麽了?”

溫媽媽看了一眼溫爸爸,兩個人迅速交換了下眼色後說道,“沒什麽,就是問問。”

溫歲心裏隱隱感覺有些奇怪,但是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

經曆過剛剛的吵架,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動腦袋,所以幹脆什麽也不想,繼續專注地對付手裏的螃蟹。

沒吃一會兒,溫媽媽再次開腔。

“對了,你上次說……”

“就是,你和之前那個誰,已經分手了是吧?”

溫歲動作一頓,“嗯。”

“分了挺好,你說是吧,老溫?”

“嗯,我當時就看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大家又開始沉默。

氣氛始終怪怪的,溫歲能感覺到爸媽有什麽想和她說的,但是欲言又止好幾回,都沒有找到時機。

她心裏也能猜到大概要說什麽,所以默不做聲,絕不主動開口。

螃蟹都吃得差不多,溫媽媽把盆裏最後一隻放到她碗上,示意她吃掉,“多吃點。”

“歲歲啊,你現在也快二十七了。”

“前幾天,你陳姨和我一起打麻將的時候,和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吧。”

“然後就和我說,有個——”

溫歲手都沒停一下,就開口打斷了媽媽的話,“我不相親。”

“誒,我就和你說吧,歲歲她不要相親。我女兒怎麽會要相親,年紀還小呢,不至於啊。”

溫爸爸趕忙接上話,被溫媽媽白了一眼,“要你做好人?”

“歲歲,媽媽不是說催你相親,隻不過我覺得,如果有好的話,你也可以去試試。”

“陳姨給介紹的那個男人很不錯,他是個工程師,聽說還是個學霸……”

“媽,我不找。”

“你就去見見嘛,沒說一定要好上,見個麵行麽?就當多認識個朋友。”

溫歲搖搖頭,“我朋友還挺多的,沒必要多個工程師朋友,工作上也用不到。”

“也不是說多個工程師朋友……”

溫媽媽還在支支吾吾,溫爸爸看不下去,把話茬接了過去,“你媽打麻將打得開心,已經替你答應了見麵。”

說完又扭頭看了一眼溫媽媽,“你答應的時候挺痛快,現在怎麽說不出來的?”

“誒,你!”

溫媽媽瞪了一眼溫爸爸,轉過頭對著溫歲繼續笑,“看不上也沒事的,就當給媽媽個麵子吧?”

“不行。”

“我真去不了。”

“我沒相過親……”

“沒相過親沒事,媽又不說要什麽結果,而且誰沒第一次啊,就當去蹭個飯。”

“我不想吃這個飯……”

“誒,誰讓你真去吃飯了?”

“媽,我真不能去。”

“有什麽不能的?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下了啊,我都答應人家了,後天晚上,就在家門口新開的那個——”

溫歲腦袋一熱,話脫口而出,“媽,我有對象了。”

“誒,你又有什麽新的理由啊你……什麽?你有對象了?”溫媽媽驚訝地手裏的筷子都掉在桌上,“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告訴我們?”

“做什麽的?”

“是本地人嗎?”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啊,好了多久了?”

“誒唷怎麽不早點和媽媽說呢,你和你弟弟說過沒?”

“工作好不好?是做什麽的啊,你工作好,你找的對象肯定工作也不差。”

“多大啊……我看現在網上都在說找什麽大叔,你可別啊,那男的老那麽多,和你爹一樣大絕對不行。”

溫歲被媽媽一通轟炸的頭疼,無奈也放下筷子,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個噤聲的手勢,“停,停停停。”

“就是個普通的男的。”

“什麽樣子?”

溫媽媽不死心,繼續問道。

什麽樣子?溫歲下意識隨著媽媽的提問回憶周肆的樣子,又高又瘦,肩膀很寬,皮膚白得快要反光,頭發又烏黑……

周肆在車裏的最後一幕無法控製地浮現在她腦海裏。

細長的鳳眼裏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像是生氣,又帶著受傷,複雜地讓人無法理解。

他那個時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委屈又憤怒呢?

如果自己當時沒有那麽說的話,是不是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歲歲,你哭什麽?”

媽媽的話把她拉回現實,溫歲愣愣地用指尖在臉頰上輕觸,碰到一小片濡濕。

“你也不要這麽排斥吧……媽媽也沒說什麽。”

“算了算了,媽媽不問這些,你自己開心就好。”

溫爸爸更是責怪地看了一眼溫媽媽,“就你問題多,溫歲她要是想說能不告訴你?女兒不說,就是沒準備好,逼她有什麽用。”

“誒,要你在這煽風點火的!”

溫媽媽起身,從旁邊抽了張紙遞給溫歲,“歲歲,媽媽知道你從小就獨立,自己有主見。”

“爸媽就是普通上班的,也幫不到你什麽。”

“不過你要是什麽苦,可以和媽媽說,發泄出來也是好的。”

媽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為隻是那句“工作好不好”觸動到了自己的女兒。

“我們也沒想著要你掙多少錢,實在很辛苦的話就歇歇,不是一定要掙大錢的,賺小錢也沒什麽。”

溫歲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抱住媽媽的腰放聲大哭。

溫媽媽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一下下輕撫著她的頭,就像小時候她哭的時候一樣,溫柔又有力量。

“不哭了啊。”

“不哭了。”

讓她重新慢慢恢複平靜。

她好久才止住眼淚,淚眼婆娑地重新揚起臉看向媽媽,爸爸在旁邊適時地遞過紙巾,“擦擦。”

“等你準備好給我們介紹你這個男朋友,你再介紹。”

“我們不急。”

“好。”

溫歲覺得自己又變回到小時候,用紙巾胡亂地擦臉,又抽抽噎噎好一會兒,終於停止哭泣。

“媽,我今天能住家裏嗎?”

“當然可以,”溫媽媽責怪地看了她一眼,“這算問的什麽瞎話。”

幫著爸媽一起把桌子收拾好後,溫歲便被溫媽媽趕進浴室裏,讓她好好洗個澡放鬆一下。

她也不再推辭,收拾一下就進了浴室。

浴室門關上後,四周又恢複安靜。

浴霸開得很暖,強光下可以看見細小的浮塵在空氣中慢慢浮動,好像連時間都停止。

周肆的臉不知怎麽地又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無病呻吟麽?你說是就是吧。”

她閉上眼睛不想再回憶,可是大腦根本就不聽使喚,最後他的細微表情,他的眼神,甚至是他呼出的溫熱氣息都那麽深刻地刻在她腦海裏。

完全沒有辦法拋開這段記憶。

她歎了口氣,放棄掙紮,抱著雙膝蹲了下來。

其實她也知道周肆不是像她說的那樣。

他確實身上處處存在著大少爺的影子,傲氣,冷淡,理所應當的無視別人。

可是對於她,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強勢過。

他一直在讓著她,為她考慮。

她知道周肆這麽做是出於好意,可是那種讓人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讓她沒有辦法麵對。

她本不是喜歡逞口舌之快的人,可是在那樣的情景下,她幾乎像失去理智般攻擊他,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

可是這什麽也證明不了。

尖銳的匕首在刺向對方的同時,自己的雙手也鮮血淋漓。

她用力挑釁,卻忘記他也是個人,他也會有情緒,雖然他不說。

原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她已經默認他必須無條件理解自己,包容自己的情緒。

而她又明明一直都知道周肆想要什麽,可為了自己的想法就裝聾作啞,選擇無視。

即使這樣,周肆在麵對她的時候,永遠在說“好的”、“嗯”、“我聽你的”。

她自詡崇尚尊重與平等,又義正辭嚴地指責宋禾香不尊重別人想法,可是她的行為又有什麽兩樣?

明明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

本來可以有不一樣的結局……為什麽最後就走到這一步呢?

長時間的蹲坐讓她雙腳發麻,溫歲隨手打開花灑,涼水從頭到腳澆得她渾身發抖,差點尖叫出聲。

不過也虧得這冷水,讓她清醒不少。

她哆嗦著把冷水調向熱水,認真地清洗自己,任憑溫柔的流水衝洗每一寸肌膚,把疲勞倦怠一洗而光。

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溫媽媽拉住她,“後天的飯我給你拒絕了,要不咱們去吃一頓?”

“哪?”

“就是我和你說的,新開的那個地方呀,不和男孩子去吃,和媽媽總行吧。”

溫歲笑著答應了,“肯定行啊,媽。”

簡單洗漱過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一時間拿起扔在桌上的手機--

隻有一條垃圾消息。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調開聊天框,對話還留在最後一句:

明天我肯定給你拿下這個客戶。

不知道她沒有去,周肆是怎麽和丹尼爾談的?

她反複把對話框打開又關上好幾次,最後還是放下手機。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