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結婚

“理由麽?”周肆低聲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溫歲接著說道, “我這個人拎得比較清,不虧欠別人,別人也不能虧欠我, 你能給我什麽,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白紙黑字前,說清楚比較好。”

“嗯……”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才給出簡單的結論, “好玩。”

“所以還是好玩嗎?”

不知怎麽的, 溫歲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更加相反的是, 周肆給出的答案越隨便, 反而讓她更加容易接受。

如果他說出什麽正經的東西, 她可能反而不敢答應。

所以,現在她可以毫無負擔的點頭,“這個理由很充分,我答應你。不過……我們最好還是講清楚,之前的一些東西。”

“行,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周肆的聲音罕見地帶了笑意,即使隔著電話也可以感覺到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

溫歲想到剛才電話裏沈鶴的話, “明天吧, 明天是周一。不過,對了, 你父母那邊,會同意嗎?”

聽到父母兩個字,周肆的聲音又重新恢複了之前的冷淡, “我是成年人,他們不管我。”

“嗯, 那就好。”

她對這個回答倒是沒有什麽想法,畢竟在她的觀念裏,戀愛結婚本來就是自己的事,沒必要考慮別人的想法。沈鶴那時候也是,現在也是,這一直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就這樣吧,明天早上我們選一個地方見麵聊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去領證,”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在和某個客戶談合同,完全沒有像在和未來老公談婚姻的樣子,“可以嗎?”

“好的,明天上午我隻有一節課,上完以後我來找你。”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用試探的口吻輕輕開口,“晚安,明天見……歲歲。”

“……”她還是有點兒不習慣周肆的這個稱呼。

不過既然她倆已經確定要結婚了,那今後應該大概率也是一直要這麽叫了。

“晚安,”她深吸一口氣,“……阿肆。”

這一切都發生地太突然,直到她躺在**看著天花板,溫柔的月光順著窗簾的縫隙溜進室內灑落滿地,溫歲才真正地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要結婚了?

她伸手向月光的方向,一抹皎潔在指縫間傾瀉,可當手掌握起的時候又全部流失,沿著手背往下,在被麵上留下一片陰影。

這個決定真的正確嗎?她有些遲疑。為了一時上頭,而突兀地和另外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結婚,隻是為了爭一口氣。

思緒在輾轉間反複拉扯,溫歲就這樣沉沉地睡著。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鬧鍾吵醒的。

習慣性地起床洗漱換衣服,忙到一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今天應該是她和周肆“結婚”的日子。

溫歲打電話和人事請了假,又把手邊的事情交代給鄭梓柔之後,才開始翻看手機上的微信。

[FLS:早八。]

她看了這條微信很久,才意識到原來這是周肆在……報備?他還進入角色挺快的。

想到這裏,她也拍了張自己桌前的咖啡,配上文字發了過去。

放在課桌內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周肆本就坐在最後兩排,他抬頭看了眼老師,小心翼翼地瞄向了屏幕:

[歲歲無敵:早安。]

簡單的兩個字,讓他從昨天開始就劇烈跳動完全無法控製的心髒奇妙地平靜了下來。

昨天溫歲答應了他領證的提議之後,他一夜無眠。

所以,他真的要和溫歲結婚了嗎?和溫歲提議結婚的時候,一方麵是因為對媽媽的不爽,另一方麵,也是對她確確實實的心動。

過去的兩年,雖然他一直有關注溫歲的狀態,可更多的時候她更像是一個符號,一種單薄的紙片存在於他的社交媒體中作為精神寄托。可是現在,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阿肆,今天可以啊,早八還搞個發型,”齊皓轉頭低聲喊他,將他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上午就一節課,等下去不去打籃球?”

周肆果斷地拒絕了,“我還有事,等下出趟學校。”

“啊?你幹嘛。”齊皓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才回過家嗎,你又要回去了?之前也沒看見你和你媽那麽相親相愛……”

看到周肆的臉猛地黑了下來,他乖乖地閉了嘴,“那你下午回來嗎?”

“大概吧。”周肆回答地模棱兩可。

在下課鈴打響的一瞬間,他幾乎是用衝地速度離開了教室。

等周肆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溫歲已經在家裏等了好一會兒。她本來想找點事情來做分散注意力,可不管做什麽都在走神,完全沒有辦法。

於是幹脆在沙發上坐著什麽也不幹,反而更加冷靜。

掛了電話,她拎起包走出了家門。

到樓下的時候,溫歲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樓梯門口的周肆。今天他穿得和晚宴那天一樣正式,站在穿著休閑的路人中間看起來格外顯眼。

額前黑發用發膠抓起,清冷的五官配上純黑的西裝看起來有些斯文敗類的味道。

對方打扮的那麽正經,溫歲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隻是隨意地套了條裙子,甚至連高跟鞋都沒有穿。

“歲歲,我們直接過去,還是?”周肆闊步走到她的麵前,一雙漂亮的鳳眼緊緊地盯著她。

溫歲有些不自在,“在,結婚之前,我們有些事必須要說清楚。”

“好。”他爽快地答應了。

“那就去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個咖啡店?”她提議到,又突然想起上次咖啡店的老板娘看見周肆之後,還開玩笑肯定還能看見他第二次。

那時候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賭誓絕對不可能的。

沒想到這才幾天,就要打臉了。

可惜還沒等她反悔,周肆就讚成了她的提議,“好,那就去那裏。”

“行,那就走吧。”

和咖啡店老板娘視線相接的那一刻,溫歲就看到她眼裏了然的笑意。老板娘還是老樣子,一隻手抱著貓,坐在靠窗的位置邊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推門而入。

“老樣子?”她站起身看向溫歲。

溫歲點頭,“嗯,老樣子。”

“好,那你先去坐。”老板娘繞開兩個人走向吧台,和溫歲擦身而過的時候聲音放得很輕,“怎麽樣,我就說吧。”

她故作耳聾,沒有回答對方的話,隨便挑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現在是周一的上午,咖啡廳裏靜悄悄的隻有他們三個人。

溫歲垂著頭用精致的小勺子反複攪動杯中的咖啡,原本清晰的奶蓋拉花很快被她攪得混在一團,看不清原來的樣子。

周肆坐在對麵,雙臂交疊平放在桌前,平視她,“你之前電話裏說還有些東西要說清楚?”

溫歲點點頭,在周肆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想好了有哪些話要和他說清楚,所以現在倒也不慌亂,“是這樣的,我們雖然是領證成為合法夫妻,但是……我們互不幹涉,我不喜歡有人管著我。”

“行。”他痛快地答應了。

“第二點的話就是如果將來我們中隻要有一方遇到了心動的對象,那就自動宣告這段婚姻結束,可以吧?”

周肆目光微沉,仍然是同意了,“嗯,還有嗎?”

“第三點,就是,”這第三點讓溫歲有些難以啟齒,但這也是必須說明的,“非雙方同意,不能……”

“了解。”他秒懂了她的話,答應下來,也避免了更多的尷尬,“這些都可以,還有嗎?”

溫歲搖搖頭,“沒了。”

“沒有問題的話——”

周肆的話說到一半,老板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歲歲,我這邊最近出得新品,你要不要試試?”她端著一盤小餅幹走向兩個人,把餐盤擺放在台麵的中間,“巧克力流心的。”

溫歲隻能附和道,“好呀,讓我來試試?”她咬了一小口,曲奇的外表又酥又脆,巧克力配上黃油讓口感層次更加豐富。而餅幹的夾心則是溫熱的巧克力榛子醬,甜膩的口味充斥著她的口腔,溫柔每一個味蕾。

“是不是超級甜?”老板娘看她被甜掉牙的表情笑得眼睛彎彎,“就和戀人之間的熱戀期一樣呢。”

溫歲:“……”

她總覺得老板娘在含沙射影。

“不打擾你們啦,你們繼續。”老板娘看著周肆也吃掉了一塊曲奇,才滿意地離開,留下兩個人繼續麵對麵坐著大眼瞪小眼。

“既然你覺得沒有問題的話,那我們就,趁著上午去領證吧。”周肆把口中的曲奇細嚼慢咽全部吃完,抬眸看向對麵的溫歲,“民政局應該是十二點下班,我們現在去還來得及。”

她差點被餅幹的碎屑嗆到,也可能是被周肆這莫名有些過於急迫的態度嗆到。

猛喝幾口咖啡咽下了甜膩的曲奇,溫歲這才平靜了下來。

“你的戶口本帶了嗎?”她說著看了一眼對方,心裏莫名的有些心虛。說到底,她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期盼著還會有點轉機。

周肆沒有回答,伸手向他的西裝口袋摸索了一陣,然後掏出了一樣東西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麵上:戶口本,身份證,駕照,甚至還有一張體檢報告,看上麵的抬頭好像是去私立醫院加急出的。

周全得讓她無話可說。

她看著對麵人平靜的麵孔,最後還是認命了,“好,我也帶齊了,我們喝完就走吧。”

到民政局大廳的時候裏麵空空****,兩個人都不要排隊就直接走了進去。

接待的是一位年紀稍長的女性,泡麵卷的頭發,穿著工作製服,隨意地掃了他倆一眼,丟過來兩張表格,“填一下。”

兩人拿過紙,撿起擺在桌上的簽字筆認認真真地填寫起來。

看到雙方年齡的時候,工作人員的眉頭皺了一下,“你剛滿22周歲?”

“是。”周肆點點頭。

“挺小啊,現在很少見那麽年輕的男孩子就迫不及待要結婚了。”她說著又拿起了溫歲的表格。

不知道是不是溫歲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好像在看她表格的時候一直在偷瞄她。

索性對方並沒有多說什麽,想必在民政局工作久了區區姐弟戀根本就不值一提。進行了簡單的信息核對和事務確認,繳費之後,工作人員努了努嘴示意他們朝另外一個房間走,“等著吧,等本子弄好了就拍照。”

溫歲乖乖答應,“好。”

兩個人走到裏麵的等候室,發現原來還有一對情侶也選擇在這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裏結婚,兩個人坐在裏麵,男人不知道怎麽一直在抹眼淚,也許是感動的。

這樣看起來好像她和周肆好像有點奇怪。

溫歲和周肆兩個人選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等著工作人員的召喚。周肆個高腿長,之前她還沒感覺,現在兩個人並排坐著,她才發現他的腿長出她一大截,擠在狹窄的座椅之間顯得有些局促。

“你可以斜著往這邊伸一點兒。”她看他實在不舒服,於是朝旁邊讓了讓。

周肆擺了擺手,朝她笑了一下,“不用。”

過了一會兒,剛才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朝裏麵環顧一圈,“張力,沈芬是哪兩位?”

兩位小情侶應聲站起,裏麵的男孩子更是直接哭出了聲,眼淚唰唰地掉,“誒,在。”

“哭什麽,你自己不做人,現在又來博取同情。”女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走到工作人員麵前,“謝謝了。”

回來的時候把紅本子直接扔到了男人的懷裏,“好了,今後兩不相幹,希望永遠都別見到你。”

男人還想開口,最後還是默默地閉上了嘴,等女人離開房間之後才重新癱坐到椅子上,捂住了臉痛哭出聲。

這下子溫歲才看明白,原來這兩位是來領離婚證的。

獨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已經哭得泣不成聲,整個人蜷縮成一個團,甚至伴隨著幹嘔的聲音。不過旁邊的工作人員明顯已經對這種畫麵產生了免疫力,全神貫注地製作著下一本證件,連頭也沒抬。

溫歲又偷偷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周肆,對方像是完全屏蔽了周圍的環境,專注地盯著證件製作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得不說這男人有種神奇的本領,就是自帶屏蔽結界,任何與他無關的東西都可以做到充耳不聞。

很快,就叫到了他們倆。

“周肆,溫歲,是哪兩位?”因為除了那個男人這房間裏隻剩下他們二人,所以工作人員幹脆直接走了過來,把手中的本子遞給了溫歲,笑著開口,“祝賀二位了。”

溫歲有點心虛地接過紅本本,順手把其中的一本給了身邊的男人,“謝謝你了,給你,阿肆。”

周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兩位,咱們到宣誓台的前麵宣誓合影吧。”工作人員說著指了指房間的盡頭,那裏是一個類似講台的地方,周圍布置了很多鮮花。

“走吧?”她抬頭看向對方,正對上周肆烏黑的眸子。他眉目淡然,裏麵藏著某種篤定,“好。”

路過那個男的時候又往他的方向看去。她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裏想,不知道他和剛才的那個女人結婚的時候,兩個人又是什麽樣的狀態呢?

“女士,誒,往中間靠一點。”攝影大哥扛著巨大的單反對準兩個人,頭上密密麻麻的氛圍燈照得空氣有些悶熱,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一邊指揮著站位。

溫歲點點頭,按照他的意思往中間挪了一小步。

周肆和她現在幾乎肩並肩挨著,兩個人的胳膊之間隻留下一公分的距離,隻要稍稍活動一下,手臂就會碰在一起。熱烘烘的感覺從身側傳來,她肢體整個都僵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攝影師舉起自己手中的相機對了半天,又重新放了下來,“誒,這位男士也往中間靠一點嘛!她馬上就是你的老婆了,你離她那麽遠做什麽?”

那兩個字重重地敲打了周肆的心髒,他眸光微動,順著攝影師的意思往中間又走了一步。

這下兩個人徹底挨上了。

西裝麵料有些挺括,伴隨著身體的動作摩擦在溫歲光.,裸的胳膊上帶來一絲絲的麻意。她這下連呼吸都凝滯住了,僵硬地像座雕像。

“唉不是我說,帥哥美女,你倆不是都要結婚了嘛?怎麽感覺和對方完全不熟地樣子啊。”攝影師打趣似地說道,“美女,你的肩膀太僵了,拍在照片上到時候不好看。”

溫歲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深呼吸了一口,試圖讓自己放鬆一點。

“我和你們說,這不是因為現在沒有人,平時你們這個樣子我就直接拍完拉倒了。結婚證上的照片可都是一輩子的事,總要拍得好看點嘛!”攝影師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相機,“你倆位置再調一下,今後就是一家人了,不要那麽見外。”

今後就是一家人了……

攝影師的這句話讓溫歲突然意識到,婚姻的意義好像並不隻是一張紙。雖然她和周肆隻是衝動結婚,而他的動機她甚至都不清楚,可就在法律意義上,今後他們就是雙生一體。

垂在邊上的手突然被一把緊緊握住,溫歲抬眸,身邊的男人並沒有看她,而是在認真的看著麵前的定位點,調整兩個人的位置。

她跟隨著他的動作左右移動,一直到周肆站定在原地,牽在一起的手輕輕捏了捏溫歲的手心,示意她站對了位置。

“OK了,師傅。”周肆朝對麵的攝影師比了個手勢。

攝影收到信號,重新端起了手中的相機,“好嘞,這次兩個人位置不錯哈,誒,笑一個,好了!”他放下手中的相機,笑著看向兩個人,“俊男美女,拍起來真不錯,永結同心咯。”

“等下照片拿到以後帶著去前麵工作台那裏蓋戳,然後就好了。”

“好的,謝謝師傅。”溫歲朝攝影師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多謝你了呀。”

“應該的。”

攝影師端著相機離開了宣誓台,這裏又隻剩下溫歲和周肆兩個人。

周肆並沒有因為拍完照就放開她的手,仍然自然地牽著。掌心的溫熱順著手指一路向上蜿蜒,一直到她的心髒都被暖洋洋的感覺包圍。

她想要往攝影師指地方向走,沒想到被周肆拉住了。

“嗯,”他白皙光潔的皮膚上泛起一點點可疑的紅,淡淡的彌漫在臉頰間。周肆目光斜向一邊,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正視溫歲的眼睛,“我們,拍照紀念一下吧。”

“剛才不是已經拍過了嗎?”溫歲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後意識到他的意思應該是想要他倆用手機再合影一張。

為什麽周肆會有這種要求……

她不明白,不過還是友善地答應了,畢竟這也是她第一次結婚,“行,你拍我拍?算了你拍吧,我手殘,你畫畫那麽好,肯定比我會構圖。”

“嗯。”周肆幾乎用鼻音答應下了,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調開照相機對準兩個人——

然後長長的胳膊環住她的肩膀,微微收緊讓兩個人靠在了一起。

溫歲詫異地轉過頭,隨即聽到了手機照相的聲音,“哢嚓”。

“好了,謝謝。”他飛快地收回了手臂,拋下她大跨步朝前麵走去,“我先去前麵看看照片搞定沒,好了喊你。”

最後一個字伴隨著他逃也似地動作,即使周肆快得像要跑起來,她仍然清楚地看清他臉上大片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脖頸處,消失在襯衫領的盡頭。

溫歲定了定神,才跟著他走了過去。

一直到走出民政局,溫歲仍然覺得剛才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在進入這個大廳之前,她還是單身,煢煢一人;而在一個多小時過去以後,她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合法丈夫。

周肆走在她身後稍遠的距離,雙手插在兜裏默不作聲。

“你還有課嗎?我送你回學校好了。”溫歲朝自己的汽車走去,一邊問道。

“不——”周肆剛剛開口,就被溫歲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刺眼的名字瞬間就想要掛斷。可惜對方像是知道她的似的,又緊跟著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沈鶴:公事。]

沒辦法,她隻能接起了電話。

“什麽事?沈工。”她特意咬重了最後的稱呼,像是在提醒沈鶴注意兩個人的談話內容。

電話裏傳來了沈鶴斯文的聲音,“是這樣的,溫工,咱們目前是審核節點,聽說終端那邊是希望不僅有我們監造,還想看一下咱們的行業標準審核。”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終端的要求是需要貴司是通過最近版本審核的。”

溫歲知道行業標準前兩個月剛出了新標準,一般工廠都會全部按標準整改之後再邀請專業審核人員過來審核廠和體係,包括期間還需要多次交涉整改,不可能一蹴而就。

那也就是說會耽誤項目的審核。

不過這種事一般都是又代理商直接和雷總溝通,沈鶴作為代理商找的第三方監造不應該參與其中,大概隻是探聽到了消息。隻是不知道沈鶴出於什麽心理,會先來知會她。

想到這裏,溫歲也不免嚴肅起來,聲音帶了試探的語氣,“那貴公司這邊怎麽說?”

“我們這邊肯定是想把節點審核趕緊過去的,但是這兩者之前的時間好像有些衝突,到時候會拖不少時間,那交期也會影響。”他慢條斯理地分析著,“你今天有空嗎?約個時間討論下這個問題。”

“我們倆?”溫歲皺了皺眉。

她不太想和沈鶴單獨呆著。

“你放心,我們就約在你們公司,如果你覺得有問題的話可以喊上雷總一起。”沈鶴說著突然補了一句,“你放心,我公私分得開。”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下來,“好,那下午見。”

“嗯,我下午還要趕去S城,要不就三十分鍾後見吧,不然我趕不上高鐵了。”沈鶴言辭間有著不讓人拒絕的篤定,“就這樣?”

“嗯。”

掛斷電話,溫歲才發現周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的麵前,黝黑的眸子盯著她,不知道聽到了多少電話。

莫名的,她就有點心虛。

雖然她倆是假結婚,可是在剛結婚十分鍾的老公麵前和前男友打電話,這件事好像有點不太厚道。

她輕咳一聲,試圖和周肆解釋,“剛才是沈鶴的電話,不過我們是在講公事。”

周肆有一縷沒固定好的碎發頑皮地落在額前,眼角微挑,看不出情緒。她也覺得多說無益,於是轉移開話題,“對了,剛才你說什麽來著,需要我送你到學校去嗎?”

他雙手插在兜裏頎長而立,口袋裏那本紅色本子被緊緊捏在手裏,反複揉.,搓著其中的一角。看著對麵的女人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情緒,莫名就覺得有些煩躁,於是幹脆搖了搖頭,“不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忙。”

“不用我送嗎?”溫歲有些意外,“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去再去公司的。”

想到她等下就要去公司見那個家夥,更加煩躁了。

“不用,不是互不幹涉嗎?我自己打車。”周肆按下心中的不快,朝她搖了搖頭之後就走到另外一邊,伸手攔下正好經過路邊的出租車後揚長而去。

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到溫歲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到他原本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才意識到周肆已經……自己打車走了?

他是……生氣了?

雖然之前說好的互不幹涉,但好像也不是用在這種地方吧。溫歲看向剛才他離開的方向,出租車早就消失在滾滾車流中,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還是小孩子脾氣啊。她沒再多想,轉頭走向了自己的汽車。

等這次溝通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沈鶴最後還是沒來得及趕上高鐵,雷總張羅著讓他一起吃個晚飯。

縱使溫歲千萬個不願意,但老大的麵子還是要給的,隻能答應了下來。

飯桌間,雷總和沈鶴談笑風生,溫歲全程垂著眸子一言不發,保持自閉的姿勢。因為工作所以她不可能不和這個渣男接觸,但私下裏她是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兩下,她在桌上偷偷點開,發現居然是她“老公”發來的消息:

[周肆:我學校床塌了。]

附上一張照片,很常見的單人床可以看出平時主人很愛幹淨,上麵收得整整齊齊,隻不過現在中間斷開,**的枕頭和被子都順著坡度滑到了中間,看起來有點慘烈。

溫歲:“……”

這是什麽離譜的事。

她抬起臉,發現雷總和沈鶴都看向她的方向。沈鶴的目光探究,雷總倒是笑嘻嘻的開了口,“什麽事兒啊?那麽開心。”

“沒什麽,朋友找我。”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機,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

沒想到沒過一會兒,周肆又發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自-拍的角度,隻看見一隻修長的手拖著拉杆箱站在那裏,看起來好像是路邊。

[周肆:無家可歸。]

他這是什麽意思?還沒等溫歲發消息問候,周肆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鈴聲在狹小的包廂裏響起,溫歲不好意思地雷總和打了聲招呼,拿起手機走到包廂外麵接通了電話,“怎麽了?你的照片。”

“我沒地方住了,”電話裏周肆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有些不同,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那……”她遲疑地開口。

“姐姐,收留我嗎?”

溫歲愣在了原地。

周肆的意思是……住在她家裏來?

他的聲音難得一見的軟,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還帶了一點兒撒嬌的意味,和平時清冷寡淡的樣子實在是反差。

“你……不回家?”溫歲猶豫道。

沒想到對麵回答的理直氣壯,“我和父母吵架了。”

好吧。

而且現在他們倆雖然沒有實質,也是法律上認可的、第一天新手上路的夫妻,看到對方流落街頭也不太好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那你現在在哪裏,我來接你。”

怎麽才領證,他就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回到包廂和雷總打了招呼,溫歲匆匆離開了飯店驅車趕往T大。果然,在大學的門口,看到一挺拔修長的男人穿著一身簡單的白T,灰色的運動褲,身邊放著一隻不大的拉杆箱。

周肆選擇在後門見麵,現在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門禁,寬闊的學校門口一個人也沒有,他站在空****的校訓石前麵顯得格外孤獨。

溫歲定了定神,把車子緩慢停到他的麵前,“上車吧。”

等兩個人回到溫歲家的時候,已經過十一點鍾了。客廳裏一片漆黑,周肆在身後提著行李箱,溫歲摸索著在牆麵尋找開關。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一直跳得很快,整個人處在一種躁動不安又有些心慌的狀態,以至於摸了很久都沒有碰到開關。

黑暗之中,她突然觸碰到了一片溫熱的皮膚——

“啊!”溫歲尖叫出聲,下一秒,客廳裏的裝飾燈亮起,一圈溫暖的黃色燈光投在牆壁上,不僅照亮了客廳,更是讓客廳變得溫馨起來。

周肆的手指仍然停留在按鍵上,輕聲解釋,“我上次來的時候,記得在這裏看到的開燈按鈕。”

“啊,好。”剛才的大驚失措在現在看起來有些莫名奇妙。她尷尬地打了個哈哈,彎腰脫掉鞋子走向客廳的中間,把其他的燈一並打開,“這裏是廚房,這裏是衛生間,然後你今天就睡在……客房。”

溫歲覺得自己臉有些發燙,強作鎮定地走向自己房間的隔壁,那裏還有一個客房,周肆可以睡在那裏。

她用餘光看見他把行李箱放在門口,跟著她來到了房間裏。

客房比溫歲自己的臥室小了一些,因為和爸媽住得並不遠,所以她也沒想過要有誰會長時間的住在她家,也就沒有好好布置過。裏麵隻有一張簡單的榻榻米和椅子書桌,還有兩個小小的床頭櫃,現在看起來有些寒酸。

“就這裏哈。”她說著轉過身,沒想到正好麵對向男人的胸膛。

周肆就站在她的後方,現在兩個人靠得極近,她視線平視對方的脖頸,幾乎隻要一動,鼻尖就會蹭到他的身上。

剛才她偷懶沒有開燈,現在客臥裏有些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外麵客廳幽暗的氛圍燈投來的暖黃色光線,被男人的身軀遮擋掉大半,又像在他的周身附著了一層淡淡的光芒。

溫歲清晰地看到他喉結微動,做出了吞咽的動作。

原本就不大的客臥現在顯得更加逼仄,甚至連空氣的溫度都在慢慢升高。

“我先去洗澡。”

最後還是溫歲打破了兩個人之間曖昧不明的氛圍。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莫名的幹澀,就像從喉嚨口硬擠出來,然後飛快地跑向了自己的衛生間。

周肆看著她有些驚慌失措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第一次來她家的時候,她好像也是這樣慌慌張張地衝向衛生間?

沒想到才過了短短一周,這個場景再次發生。

沒過多久,浴室裏就響起了淅瀝瀝的水聲,他坐在沙發上正對著衛生間白色的門,目光逐漸變得深沉。

雖然之前和沈鶴談了好幾年戀愛,可因為溫歲堅持婚後X行為,所以從沒有讓他留宿在家中過。

現在僅僅一門之隔,外麵就坐著周肆。浴室裏安安靜靜,她莫名覺得有些慌,特地把熱水調大最大,試圖遮蓋住自己脫衣服的聲音。

“嘩啦嘩啦”的水聲很快就充斥了整個浴室,給溫歲帶來了些許安全感。她將整個人埋到淋浴器下,任憑熱水把她的身體和頭發全部打濕,暖意充盈在空氣中,讓人愈加平靜下來。

很快,浴室裏升騰起陣陣霧氣。她無意中望向對麵的半身鏡,在模糊不堪的水蒸氣中,浴室暖光燈下的人身姿窈窕,凹凸有致。

不知道……

溫歲用力搖了搖頭,把自己腦袋裏的想法晃走,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推開大門,她發現周肆坐在沙發上嗎沒有玩手機,全神貫注地看著衛生間門的位置,目光灼灼,眼神又深又濃,像是在勾人,又像是在狩獵。

她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睡裙,又推了推頭上的幹發帽,想把對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別的地方,“輪到你洗澡了哈。”

“好。”周肆點了點頭,從旁邊的行李箱中掏出汗衫,目光卻是沒有絲毫的收斂。

看到對方拿好衣服走向衛生間,她才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那我先去吹頭發。”

可是沒走兩步,就聽見浴室裏傳來了男人不大不小的聲音,“這個……怎麽調?”

溫歲停下腳步,轉頭往衛生間走去,“等下,我來。”

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她的心又不受控製地跳得很快。不過還好,周肆還沒有脫衣服,穿戴整齊地站在浴缸旁邊,彎著腰湊近開關認真研究,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我這個是推拉式的,往左邊推的話是熱水,然後把這個翻過來,再推是冷水。”她說著把龍頭控製的塞子拔起,親自周肆做了一遍示範。

“就這樣,看懂了嗎?”她說著又把開關翻過來,一邊說著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沒想到本來在研究開關的周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頭看著她。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滯。

兩張臉的幾乎要靠在一起,溫歲的鼻尖快要頂到他的鼻尖,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

周肆的眼瞳很黑,她在裏麵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熱水不停,周圍的溫度持續升高,兩個人之間升起一層霧氣,在朦朧間視線逐漸變得不再清晰,可大家都像著了魔般一動不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頭上包著的幹發巾掉了下來。

周肆敏捷地用手接起,溫歲半幹的頭發卻是順著臉頰落了下來,剛清洗過的秀發仍然殘留著護發素的清香,在浴室慢慢彌漫開,帶著誘人的芬芳惹人心醉。

不知道是誰主動,又不知道是誰放棄了反抗,兩個人的身體愈加靠近,直到比熱水更加滾燙的手臂摟上了她纖細的腰肢,溫熱的感覺隔著單薄的睡裙傳遞到她的腰窩,激得她整個人一驚。

“嗯……”從未聽過的陌生喘.,息聲從她的口中溢出,溫歲驚慌失措,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對於未知的事情恐懼又期待,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

胸口.,壓.,上一片溫熱,她等待著,又期待著,心口酸脹又緊張……

即使已經閉上了眼睛,她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肆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以往清冷的聲音變得熱切又克製。他喉結微動,湊在她的耳垂邊低聲呢喃,“現在,算雙方都願意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