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酒吧裏的燈光曖昧不明,給所有人都蒙上一層朦朧的麵紗。

台上的女歌手聲音磁性,抱著吉他低聲吟唱;台下的觀眾們男男女女零散湊坐在一起,三兩杯推盞中小聲聊天輕笑,空氣中彌漫著黏膩的荷爾蒙。

“溫歲,你給我把杯子放下!”

男人怒氣值衝破頂點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微妙的平衡。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這番火藥的源頭——

男人穿著灰色的毛衣和合身的休閑西褲,看起來文質彬彬。隻是一雙眉頭卻死死皺在一起,不斷深呼吸著像是在努力調動自己最後的理智。

而在他的對麵,名叫溫歲的女人一頭茂密的黑色卷發在身後鋪開,麵容清秀,原本白皙的皮膚因為醉意而沾染上異樣的潮紅,靠坐在桌後的沙發上仍然保持著仰頭飲酒的姿勢。

有人在喊她?溫歲放下酒杯,酒精讓她的腦袋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團漿糊,根本無法思考。她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好久才認出麵前這個家夥是她的前男友,沈鶴。

她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舉起杯子準備一飲而盡杯中的酒。

胳膊被兀地粗暴拉住,酒杯也被無情地拿走。

溫歲再次抬起臉,麵無表情地看向對麵怒氣衝衝的男人,明明那麽熟悉的麵孔此刻卻異常陌生。她用力甩手,一邊不耐煩地試圖把自己的酒杯搶回來,“我們不是分手了嗎,你為什麽還要管我?”

“因為我們還是十年的同學和朋友。”男人幹脆把酒杯拿得更遠,一邊坐到了她的旁邊,“你不知道自己胃潰瘍嗎,喝這麽多是想找死?這麽多年,我已經早就把你當親人了——”

“誰是你的親人?!”她在對方即將坐下的前一秒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滿臉嫌惡,“一邊背叛我,現在又在這裏裝好人,一副大情種的樣子演給誰看?”

溫歲的聲音有些大,吸引更多人好奇的目光,甚至連台上的歌手都暫停了片刻。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後沈鶴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又深呼吸了一口壓低了聲音,“你不要這麽極端,冷靜一點。”

“好,那我冷靜一點。”她說著輕聲笑了起來,眼睛彎成兩條月牙看起來溫溫柔柔,“不過既然我們分手了,我建議你不要多管閑事了,去管另一個吧,她還在家裏等你呢。”

說到最後,她繪聲繪色地模仿起之前聽到他微信裏那個陌生女人甜膩的聲音,“giegie我等你。”

“你!”沈鶴氣急。一向要麵子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幹脆把杯子重重地敲到桌麵上,“好,是我多管閑事。”

沈鶴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你從來不知道什麽叫退讓,一次也沒有。男人都是需要麵子的,她比你溫柔多了你知道麽?”

“知道啦。”溫歲笑得更加燦爛,潔白修長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後,朝他舉了舉杯子示意,“後會無期。”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笑聲從隔壁桌傳來,在並不安靜的酒吧裏卻顯得格外突兀,吸引了這桌的注意力。沈鶴轉過頭,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坐在旁邊的卡座,衛衣牛仔褲運動鞋,打扮得很休閑。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怒意,對方無辜地聳了聳肩,“抱歉,沒忍住。你們繼續。”

就連陌生人都在嘲笑自己?!被激怒的他此刻隻想發泄怒火,沈鶴惡狠狠地轉過頭,一字一頓,“你這樣的性格,一輩子都不會有男人想娶你。”

溫歲的臉白了白。

從校園到工作的十年就像跑馬燈一樣在她麵前播放,他的每個字都像在往她心口插刀子。酒精順著情緒一起往腦子裏走,原本就混亂的大腦此刻更是被點燃,胸口就像有一把大火在燃燒,想要找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隱形眼鏡已經在喝上頭的時候被摘掉了。她雙眼模糊一片,麵前的路人來來往往,每個卻都模糊不堪,即使努力睜大眼睛也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她一時失了神,有些茫然的轉頭——

那個男人卻在一片恍惚中,格外的清晰。他就那樣坐在原處,嘴邊仍然噙著清淺的笑,目光定定地看向她。

血液上湧,她幹脆地站起身走到那個忍不住笑的男人桌前,俯下身雙手撐住了桌沿。目光相接,溫歲笑意盈盈地看向對方,“帥哥,結婚麽?”

男人的笑意僵在唇角,直直地凝視著她沒有回答。

一抹奇異的光從他的瞳孔中快速劃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不過這些溫歲都沒有發現,她幾乎從不沾酒,剛才喝的那幾杯已經足夠讓她不省人事,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全憑一口氣。

一口不願意被沈鶴這個垃圾看不起的氣。

頭更加昏了……雙腿軟得快要站不住,俯撐在桌沿上的雙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尖微微泛白。她用力甩了甩腦袋,更加專注地看向對麵已經糊成兩個人影的男人,“我說,帥哥你結婚嗎?”

“溫歲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想幹嘛?!”

沈鶴開口打斷,伸手想要把她拉回到自己的沙發時卻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擋下。他不耐煩地抬眼想要警告那個男人,沒想到對方稍一使勁就把已經沒有力氣的溫歲帶回到自己懷裏。他不由地瞪眼,“你又是誰?”

溫歲感覺到整個人都被結實的臂膀摟住,男性獨有的溫熱氣息緊緊圍繞在她周圍,陌生卻又奇異的令人安心,好像突然就把她和剛才那場鬧劇完全隔開,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你沒聽到嗎,我是她老公啊。”

陌生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胸膛共鳴,帶著輕微的震動撩起她的發絲感覺癢癢的。

“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瘋子吧……”

沈鶴的聲音在耳邊越來越輕,越來越聽不真切,就像隔著一個巨大的水膜般空洞變味,到最後完全混雜在周圍的嘈雜聲中消失不見。

很好,這局她還是沒有輸。

溫歲想到這裏心滿意足地笑了,酒精敏感讓她的雙頰呈現出滴血般得紅暈,甚至連耳朵根都全部紅了。“謝謝了。”她輕聲呢喃,軟趴趴地靠在那個男人的胸膛上徹底醉死過去。

……

腦袋好重,裏麵像在攪拌水泥……

昨天的醉意到現在已經醒了大半,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用了好久才堪堪眯開一條縫。

還是熟悉的天花板,三年前自己親手選購的日月燈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發著淡淡的貝殼般得光澤,看起來就讓人心安。

她不是在酒吧裏麽?怎麽就回家了?不過還好在家,那就幹脆繼續睡吧,頭好痛。

渾身酸痛不堪,溫歲嗚咽著舒展身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翻了個身準備睡個回籠覺——

等等!

她的旁邊怎麽睡了個男人?!

溫歲僅剩下的那些醉意此刻也被嚇得煙消雲散,她用酸痛的手臂支起身子往後退,和那個陌生男人保持開一段距離。

男人還在睡夢中,一動不動莫名得有些乖巧。他看起來很年輕,五官英挺,皮膚很白,正對窗戶在朝陽的照耀下更是白得發亮,烏黑的碎發搭在額頭有些清冷的味道。

這張臉,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位置靠了一點兒,想要回憶起來到底是哪裏見過這個男人。像是感受到了她這邊的動靜,他纖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對視。

“……”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甚至連尖叫都忘記,隻是直愣愣地看著對方出神。

到最後,還是對方先開了口,“你醒了啊。”

他在她的注視下轉過身體,兩個人徹底變成了麵對麵的姿勢。男人胳膊支起身體半倚在床頭上,柔軟的被子便徹底從他身上滑落。

明明是一張清冷幹淨的臉,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上卻稀疏不一分布著曖昧不明的淺紅色印記,兩者強烈的對比下莫名透露出一股曖昧的味道。

不過隻是一秒,對方就重新把被子撈了起來蓋回到身上。溫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幹了什麽蠢事,輕咳一聲後迅速轉移開自己的視線,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試圖回憶起來昨天發生了什麽。

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橫衝直撞地闖進她的腦海裏,互相胡亂拚接在一起最後好歹是理清了其中的邏輯關係。所以她昨天為了在沈鶴麵前爭一口氣,就說要和這個男人結婚了?!

“姐,怎麽了,”見她沒有回答,男人再次開口,“不認識我了麽?”

聲音很幹淨,音色清冽,尾音微微上揚,有讓人過耳不忘的特色。

這一聲“姐”徹底喚起了她的記憶,一下子把她拉回溫櫟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她去開門,門口修長幹淨的男孩子雙手插兜,也是這樣喊她。

溫歲揉了揉腦袋,再次轉過頭直視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五官英挺,利落的黑色短發配上一雙狹長的鳳眼,看起來比當年成熟了一點兒,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隱隱能看到未來淩厲的氣勢。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家夥,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她弟弟的同學!

而她弟弟,比她小了整整六歲,還在讀大學。

造孽啊!

她想到這裏,苦澀地咽了一口口水,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裝作不認識,還是認識比較好。

隔了好久,溫歲才尷尬地開口,“嗬,嗬嗬,”她卡在一半,隻隱約記得弟弟喊他“阿肆”但不知道全名,喊那兩個字又親昵地有些離譜,於是更加尷尬地笑了一下,“你好啊——”

“周肆。”對方像是看穿了她的窘迫,平靜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視線有些不自然地飛快往下掃了一圈,又很快落回到她的臉上。

她順著他的視線低頭,居然自己隻穿了一件寬鬆的小吊帶,四下漏風幾乎什麽也遮不住,一邊的肩帶更是滑落到手臂上露出完整的肩膀到鎖骨的肌膚,很是紮眼。

“對,周肆。”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快速把吊帶拉好,隨手拎起**唯一的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鬆鬆垮垮直往下掉。她拉扯兩下,絕望地發現這好像是他的T恤。

男人眸光微閃,喉結動了動還是沒有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