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善善知道, 為了能讓她上青鬆學堂,娘親費了許多勁。

她又是求大舅舅,又是請賀先生, 找了許多門路,才將她送進學堂裏。因為青鬆學堂是天底下最好的學堂,這兒的先生也是天底下最博學多是的先生。

善善自己也喜歡上學堂。雖然柳夫子用柳枝條打巴掌很疼,騎射課的鍛煉辛苦,每天還有做不完的功課, 可她喜歡學堂裏的同窗, 小朋友們親切又熱情, 還都願意與她玩。她每天起**課都十分勤快, 已經不是從前的小懶蛋了。

善善一點也不想被趕出學堂, 她不想讓娘親失望,也不想讓其他小朋友們討厭她。

隻要一想到這個,她的眼淚就嘩嘩流下來,怎麽也止不住。

等柳夫子匆匆趕過來時,教室裏亂哄哄地鬧成一團。小朋友們分成了三派,一派站在善善那邊,另一派站在喬明軒的身後, 還有一小半左右看看, 不知該往哪邊站。兩個事主都已經哭過一回,眼眶通紅, 圓圓的臉蛋上掛著還未幹涸的淚痕。

一見柳夫子來,祁晴便立刻道:“夫子,溫善她偷了喬明軒的東西!”

“我沒有。”有人相信自己, 善善膽子也大了很多,她握緊拳頭, 大聲地反駁她:“我沒有偷東西!”

“東西就是從你的書袋裏找出來的,怎麽不是你偷的?”祁晴轉過頭對夫子說:“夫子,你一定要查清楚這件事情,還喬明軒一個公道。我們學堂還從來沒有出過小偷呢,要是她把我們的寶貝都偷走了怎麽辦?”

善善著急:“你、你不要亂說,我才不是小偷……”

柳夫子的目光嚴厲地看過來:“怎麽回事?”

小朋友們圍在旁邊,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喬明軒的寶貝玉佩丟了,卻在溫善的書袋裏發現,騎射課的時候,又隻有溫善一個人偷偷溜了出去。無論怎麽看,事情都像是善善做的。

幾歲大的孩童們聚在一起,比一群鴨子還吵鬧,柳夫子揚聲道:“都別說了。”

喊了幾聲,小孩們才紛紛閉上嘴巴,仰著腦袋眼巴巴地看著柳夫子。

“溫善,喬明軒,你們跟我到學監那去。”柳夫子說:“放學了,其他人都回家去。”

“夫子,溫善是小偷嗎?”有人問。

柳夫子擺手趕人:“去去去,都回家去。”

話雖如此,當善善走出門時,身後還跟了一群的小尾巴。回家哪裏有這件事情重要呢?

一群小蘿卜頭排著長,浩浩****穿過學堂,很快便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此時恰好放課時分,許多學生正準備離開學堂,正好撞上了這一幕,有人打聽一句,小孩兒沒有設防,一口氣便將此時說了。

眨眼間,學堂裏出了個小偷的事情便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等善善跟著柳夫子到學監那,她剛擠進去,便聽一陣腳步聲急匆匆地趕過來,回頭去看,賀蘭舟,太子,祁昀,魯達等人全來了!

“善善!”

太子比所有人都快,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擋住了好友與先生的關切目光。小姑娘已經哭過一回,此時眼眶紅通通的,軟軟的臉頰濕漉漉的,整個人像是被眼淚泡過一回,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本已經準備回宮,卻在出學堂時聽人提到善善的名字,來的路上也已經聽說了來龍去脈。他自然相信善善不可能會做此事,此時看到小姑娘這幅模樣,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太子殿下。”善善吸了吸鼻子,眼淚又快要掉下來。她已經聽了一路議論,心裏的委屈多得快要溢出來,此時哽咽著說:“我沒偷東西,我娘教過我的,我不會做小偷的,我,我沒拿喬明軒的玉佩。”

太子點頭:“孤信你。”

他的妹妹,怎麽能讓別人欺負。

他看向學監:“此事可查清楚了?”

學監滿頭大汗。

不說玉佩價值不菲,青鬆學堂裏的學生個個出身不凡,兩邊他一個也得罪不得。喬明軒是國公府嫡子,身份尊貴,另一個溫善雖隻是普通商戶出身,如今卻連太子都站在她這一邊替她撐腰。

學監斟酌再三,謹慎開口:“這玉佩當真是在溫善書袋裏找到,她又的確趁人不注意回到過教舍,是有極大可能……”

學監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文嘉和飛快打斷:“善善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她。”

“誰會陷害她?”祁晴立刻說:“她敢做,還不敢承認嗎?”

喬明軒也是個稚童,此時緊緊抓著自己失而複得的玉佩,問:“溫善為什麽要偷我的玉佩?”

善善小聲辯駁:“我沒偷。”

祁晴:“也許她就愛偷東西呢!以前我們丟的東西,說不定也是她丟了。”

在場的小朋友們互相看一眼。他們經常丟三落四,丟過的東西不知幾何,以前丟了就丟了,如今被祁晴一提,一股腦想起來好多來。

“我也丟過東西,我爹給我買的玩具,沒玩多久就不見了!”

“還有我,上回我好不容易寫好的功課,和書袋一起丟了,還被夫子罰了呢!”

“我也丟過一支發簪!”

“……”

善善小聲地反駁,卻壓根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辯解,她急得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卻什麽也做不了。明明她什麽也沒有做過,可其他人的話卻像是鋒利的刀子紮在她的心上,讓她心口難受的不得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石頭伸出手,牢牢捂住了她的耳朵,帶著繭子傷疤的大手溫熱,隔絕了一切聲音。善善仰頭想去看他,就見他又轉了個圈,把她整個人藏在了背後。

她委屈地癟癟嘴巴,靠過去,眼淚浸濕了石頭身前的衣裳。

祁晴還在得意洋洋:“說不定都是她偷的。”

祁昀厲聲道:“祁晴,住口!”

“我說的就是。”祁晴哼了一聲,“我娘說過,有的人從小地方來,就算是看起來有錢,可時間一長,他們的毛病就藏不住,遲早會讓人知道的。”

太子冷冷朝她一瞥,祁晴注意到他的視線,渾身一顫,臉色蒼白,總算不敢再開口。

“此事事關一個學生的清白,不能如此妄下定論。”賀蘭舟道:“不論誰都能出入教舍,栽贓陷害也並非沒有可能,張學監,還是再仔細調查清楚更好。”

張學監猶豫:“賀夫子說的是,但是這……”

他一個教書先生,一時也沒有看出什麽不對,隻看如今證據,心中也偏向是溫善偷了東西。

太子掏出腰牌遞過去,溫聲道:“若是學監覺得無從下手,可以拿孤的腰牌,去請大理寺的狄大人。”

“大,大理寺?!”張學監瞠目結舌,一時不敢接過:“太子殿下,這是否太……太……”

讓大理寺來查一個學堂學生的偷竊案,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太子說:“學生清白亦事關重大,張學監就說是孤囑托的,狄大人會來的。”

張學監抬頭低頭幾遍,看太子神色篤定,才猶豫地去接腰牌。他雙手顫顫,如有千斤重。

善善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石頭牽著她到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文嘉和牽著她的另一隻手,堅定地說:“善善,別怕,我陪著你!”

善善用力點頭:“嗯!我不怕!”

賀蘭舟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善善接過來,冰涼涼的手心也暖和許多,然後太子也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別怕。”太子語氣柔和地與她說:“孤會還你清白的。”

善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就像是看一個從天而降來救她的神仙,心裏頭感激極了。

她的眼睛烏溜溜的,仰頭看自己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幼犬,太子被看得心癢癢,沒忍住,又伸手摸了一下。

“太子殿下,您真好。”善善內疚地說:“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以前還誤會您要把我抓進宮裏做小宮女,都是我不好。”

太子莞爾。

“那以後別躲著孤了。”

善善重重點頭。

無人注意的角落裏,祁晴臉色蒼白,六神無主。

……

忠勇伯府。

祁夫人與三夫人正坐著一起喝茶。

二人有說有笑,神色輕鬆,到開懷處,一起掩唇笑出聲來。

見天色不早,順口問了一句:“少爺小姐回來了沒有?”

下人道:“聽說學堂出了個偷竊案,如今所有人都被留下調查,少爺小姐也還未回來。”

“偷竊案?”

祁夫人與三夫人相視一笑,輕鬆問:“查清楚了沒有?是誰做的?那個偷東西的學生怎麽樣了?”

“回夫人,正在查呢。”

“正在查?”祁夫人動作一頓:“這是什麽意思?”

“太子殿下請了大理寺的狄大人出馬,親自來查這樁偷竊案。”

“什麽?!”

祁夫人手中的茶盞怦然落地,茶水濺濕了她的衣裙,但她此時已經顧不得,不敢置信地朝下人看去:“大理寺的狄大人?!學堂裏一樁小小的偷竊案,直接罰了學生就是了,怎麽會讓大理寺的人注意?還是狄大人親自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