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畫
接下來連著八日寧雲簡都很忙, 無瑕過來青雲莊。崔幼檸亦不敢打擾,隻在他蠱毒發作時才去宮裏,且至多隻一個半時辰便離開。
這些時日女影衛受皇命帶崔幼檸去莊中馬場射箭解悶。
崔幼檸騎於馬上挽弓, 見三發箭矢皆中靶心, 終於有了及笄前的快活恣意之感。
女影衛見崔幼檸眉眼彎彎,暗舒了一口氣,旋即笑道:“崔姑娘若喜歡, 宮中有更大的馬場, 裏頭的馬兒都是地方和蕃國上貢的良駒寶馬,屆時您日日去騎馬射箭都成。”
崔幼檸沉默須臾:“他今日會來麽?”
“陛下近日國事繁忙, 怕是來不了。”
崔幼檸“嗯”了一聲, 許久都未再說話。
女影衛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崔姑娘是想陛下了麽?”
崔幼檸低垂眼簾, 輕聲道:“是有些。”
“那屬下帶您入宮一趟可好?”
崔幼檸一怔,思慮片刻後仍是搖了搖頭:“他要忙國政, 我還是不去打擾了, 明日他蠱毒發作時我再去宮裏尋他吧。”
女影衛眼珠子轉了轉, 爾後恭聲道:“今日是宣平侯府小世孫的滿月宴。宣平侯府是陛下的親舅家, 又與宮門離得極近,所以陛下雖忙,或許也會去謝府用午膳。若崔姑娘願意出門, 屬下帶您去宣平侯府附近的成緣亭坐一坐,屆時便可在陛下回宮時見上一麵。”
隻是見一麵, 應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崔幼檸心頭稍安,抿了抿唇:“好, 有勞。”
女影衛暗喜,立時回屋執筆在紙上寫了句話, 爾後將密信交於手底下的人,命其即刻送至天子手中。
*
宣政殿。
寧雲簡剛與工部尚書等六位臣子議完政事,低頭揉了揉眉心和幹澀的雙眼便繼續伏首禦案。
肖玉祿在旁提醒:“陛下,今日是宣平侯府小世孫的滿月宴,您要去瞧瞧麽?正好歇一歇。”
寧雲簡聞言連頭都沒抬:“你去把庫房裏那尊玉麒麟拿出來,代朕送去謝府。”
肖玉祿恭聲應下,才將轉身出門,就撞見來送密信的影衛。
寧雲簡聽見青雲莊影衛的聲音才終於擱下筆:“把信給朕。”
影衛走近禦案,將密信雙手呈上。
寧雲簡迅速撕開信封,取出裏麵那頁薄薄的信紙,展開一看,見其上寫著:
“崔姑娘甚念陛下,終日鬱鬱寡歡不得笑顏,欲於午正時分與陛下在成緣亭一見。”
寧雲簡愣怔須臾,隻覺是自己看錯,立時低眸再細看兩遍。
甚念陛下……終日鬱鬱寡歡不得笑顏……欲與陛下一見……
寧雲簡抿緊薄唇,一張俊臉漸漸紅熱。
肖玉祿恰在此時端著那尊玉麒麟進來:“陛下,奴已將賀禮自庫房取出,這便出宮去謝府了。”
“慢著,”寧雲簡仔細疊好信紙,抬起眼眸淡聲道,“朕思來想去,謝世子終歸是朕的親表兄,又是忠於江山百姓的良將。他喜得麟兒,朕該親自去一趟。”
肖玉祿呆了呆:“是,陛下。”
天子禦駕自宮城而出,向宣平侯府駛去,中途停在成緣亭。
寧雲簡躬身下了馬車,大步朝坐在亭中的崔幼檸走去。
崔幼檸聽到腳步聲立時回頭,正對上寧雲簡深邃的眼眸。她一愣:“這麽快就從滿月宴回來了麽?”
“朕還沒去謝府。”寧雲簡用目光描摹她的嬌顏,嗓音低醇,“怕你久等,先來看看你。”
男人的眼神熾灼滾燙,盯得崔幼檸俏臉通紅。她不由低下頭去:“那你快去謝府罷,我在這兒等你。”
“等你”二字崔幼檸說得極輕,她的聲音又嬌柔軟糯。寧雲簡聽後頓覺喉嚨發幹,微啞著聲線開口:“朕會盡快回來。”
崔幼檸點頭:“快去罷。”
她此刻的模樣太過乖巧,寧雲簡再三壓抑,才沒有當著肖玉祿和女影衛的麵親上去。他最後看崔幼檸一眼,方轉身離開。
崔幼檸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裏喃喃算著:“從此處到謝府來回大約隻需一刻鍾不到,若他在謝府坐半個時辰……”
女影衛耳力極好,聽見她的話後立時開口:“不會的。”
崔幼檸將視線移向她:“嗯?”
女影衛恭聲道:“陛下在謝府坐不了那麽久的。”
崔幼檸想了想:“也是,他晚些時候還要回去忙政務,自然不能同謝世子喝酒,那便隻需兩三刻鍾時間閑談用膳便好。
“陛下在謝府也待不了兩三刻鍾。”
崔幼檸怔了怔:“為何?”
女影衛卻不敢再多說。
剛等了一刻鍾崔幼檸便看見了朝自己走來的寧雲簡。她當即站起身來:“你這麽快便用完膳了?”
“朕沒在謝府吃,隻略坐了片刻,將禮送到便回來了。”寧雲簡回頭用眼神示意肖玉祿將食盒放在桌上,“朕知你也未用午膳,想與你一起吃。”
崔幼檸呆呆道:“可這是你親表兄的弄璋之喜,謝世子又是輔佐你登基的重臣,你總得留在那兒多說會兒話罷?”
“不必,他此刻眼裏心裏隻有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巴不得朕這尊大佛早點走。”寧雲簡不喜在她麵前多提別人,尤其那人還是個男的,於是便將話頭引開,“這些都是天香齋的名菜,從前你最是喜歡,快吃罷。”
“……哦。”
用過午膳後,崔幼檸見寧雲簡突然站了起來,忙抬眸問道:“你這就要回宮了嗎?”
她眼中的不舍之意太過明顯,寧雲簡眸光輕閃:“阿檸不想朕走?”
崔幼檸一哽:“國務重要,你回吧。”
寧雲簡看著她失落的眉眼,低聲道:“陪朕去馬車裏坐坐可好?”
前些時日從南陽返京時在馬車上為他緩痛的記憶瞬間從腦海深處浮起,崔幼檸紅著臉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寧雲簡見她雖已慌亂緊張到眼睫抖動,卻仍是答應了自己,胸腔裏那顆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他牽著崔幼檸上了馬車,命侍衛和內監退避,緩緩道:“影衛說你想朕想得終日鬱鬱寡歡不得笑顏,可是真的?”
崔幼檸瞬間憋紅了臉。
寧雲簡把崔幼檸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用那雙清澈好看的眼眸定定看著她,等崔幼檸親口說給自己聽。
崔幼檸捏緊了他胸前衣襟,半晌才輕聲開口:“是有些想你。”
“朕隻八日未去青雲莊,且前日阿檸還來宮裏看過朕,今日就想朕了?”寧雲簡嗓音喑啞,“阿檸就這麽喜歡朕?”
崔幼檸咬唇未答。
“阿檸?”寧雲簡抬起她的下頜,“回答朕。”
崔幼檸看著眼前這個傾慕多年的郎君,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寧雲簡心口怦然,立時重重吻了過去,摟著崔幼檸的力道緊到似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
待終於被放開,崔幼檸聽見他啞聲對自己說:“朕也很想你。”
“朕也很愛你。”這話說完,寧雲簡低頭再次吻住她的唇,慢吮輕含,溫柔至極。
崔幼檸被寧雲簡親得腦子暈乎乎,渾身亦是發軟,好在他一直穩穩托著自己。
她做好了被他褪盡衣裳的準備,可寧雲簡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向她索取更多。
崔幼檸有些不習慣:“是因為前些時日你要太多回了,所以身子不濟了麽?”
“……”寧雲簡忍耐地閉了閉眼,“不是。”
阿檸難得說想他,他不想在這時候與她行那事,讓阿檸覺得自己對她隻有欲念。
崔幼檸扯了下他的袖子:“你既不需泄.欲便回去罷,明日我來尋你。”
“……”寧雲簡額間青筋猛跳兩下,將崔幼檸放倒在軟榻上,低頭又吻了上去,眷戀道,“你總得容朕再抱一抱你。”
崔幼檸乖順承受著他的思念,最後見他越親越舍不得鬆開,隻得紅著臉去推他:“可以了,還有一堆國事等著你呢。”
寧雲簡未被崔幼檸推動半分,仍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啞聲道:“朕今日見到了那剛滿月的表外甥。”
崔幼檸聞言來了興趣:“聽聞宣平侯謝府因有輔佐開國之功,所以自太.祖皇帝開始,謝府每代的嫡長公子都是由天子賜名,你今日給小世孫取了什麽名字?”
“這不重要。”寧雲簡咬了咬她的耳珠,“重要的是阿檸願不願意替朕生一個?”
“現下說這個還早……”
寧雲簡難得在她麵前認真肅然:“若阿檸願意,屆時朕會親授皇兒為君之道,再擇良師任太子太傅,最遲待他及冠,朕便將皇位傳於他,你我則選一山水秀麗之地隱居。”
他親了親崔幼檸的耳側,語調軟下來:“若阿檸不願,那便過繼一個,或是直接將皇位傳給皇弟,然後你我再隱居避世,可好?”
但人心難料,還是自己的孩子坐龍椅更穩妥些。
“你……”崔幼檸怔然,“竟能接受我不為你懷嗣?”
“嗯。”寧雲簡將崔幼檸抱起,為她整理好衣襟,低聲道,“終歸是你重要些。”
崔幼檸靜了須臾:“那若我隻能生出女兒呢?”
寧雲簡笑了笑:“那便看她想不想做皇帝了。若她想,朕便用二十年為她穩固朝綱,為她壓製宗室和朝臣,讓她做大昭史上第一個女帝。”
“這很難。”
“所以需要二十年。”寧雲簡捧起她的臉,“但隻要朕能活到那時候,定能保我們的孩子坐穩皇位。無論是子是女,皆可一世順遂。”
崔幼檸沉默下來,卻沒有沉默太久,因為知曉寧雲簡很忙,此刻多陪她一刻,夜裏就要晚一刻才能安歇。她擁住寧雲簡:“我願意的。”
寧雲簡身子僵硬一瞬:“若阿檸是怕屆時……”
“不是。”崔幼檸出言打斷,“我很早前就連名字都想好了。”
寧雲簡心跳驟然加快,低頭將滾燙的臉埋入她懷中,聲音卻平靜如常:“說來聽聽。”
“都是從詩詞裏擇的兒女皆宜的好字。若是春日出生,便叫寧鳴翠;若是夏日,便叫寧濯;若是秋日,便叫寧楓花;若是冬日,便叫寧暗雪。”說完,崔幼檸小心期待地看著寧雲簡,“你覺得如何?”
“的確是好字。”寧雲簡從她懷裏抬起頭來,麵色不變,“但孩子最好還是在夏日出世罷。”
崔幼檸抿唇一笑,爾後又道:“可我現在長大了些才發覺濯這個字好似多用於男子,不若我再另想一個好了。”
“不必!”寧雲簡立時開口,語速極快,“若生的是女兒,無論何時出世名字都由朕來取便好,總不能都辛苦你來想。”
崔幼檸懵懵點頭:“好。”
望著她的嬌顏,寧雲簡眼神驀地變得柔軟:“朕真的要回去了,明日……朕在紫宸殿等你。”
眼前這張俊臉雖仍清冷聖潔,目光卻纏綿熾熱,崔幼檸不由避開他的視線:“嗯。”
寧雲簡最後親了崔幼檸一刻鍾,目送她上了回青雲莊的馬車後方起駕回宮。
*
馬車晃晃悠悠往青雲莊駛去,崔幼檸無聊之中掀簾去看外頭的風景。
這附近本是一片桃林,但時至深秋,加之今年比往年都冷一些,便隻餘光禿禿的樹杈和一地敗葉。
崔幼檸的手舉了許久,有些乏累,正要將簾布放下,卻見前方不遠處的石桌旁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識喊了句:“停下。”
女影衛立時一拉韁繩,待馬車停穩方回頭問道:“崔姑娘,怎麽了?”
崔幼檸頂著外頭的孟懷辭看了許久,猶豫要不要下馬車。
女影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心裏一咯噔,壓低聲音開口:“崔姑娘,陛下雖仁善大度,但終究是個男人。屬下是成過婚的人,鬥膽勸您一句,男人若喝起醋來那可真是不得了,比女子難纏得多,請您三思。”
崔幼檸也知此舉不妥,隻是一見孟懷辭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垂下眼眸,暗自疑惑這股親近之感到底從何處來。
“崔姑娘,屬下還得提醒您一句。”女影衛臉色略白,“陛下前幾日又撥了幾個影衛暗中保護您。雖陛下吩咐過,他們每日隻需稟告陛下您是否安然無恙便可,旁的小事都不需提,以免令您覺得被人監視。但今日您因為孟次輔而喝停馬車一事關係重大,他們定會如實上報。”
崔幼檸一呆:“可我沒下馬車,也關係重大麽?”
“若是沒有上次燈會的事,自是無妨的。”女影衛幹巴巴道,“不過陛下極在意您,定然不會對您如何。您不必害怕。”
崔幼檸心下惴惴,回去後整晚都在做夢,夢裏有隻雪白漂亮的兔子拿著一根粗長的蘿卜不停戳她,邊戳邊罵她騙走了它的蘿卜卻不好好珍惜,還去找別的兔子氣它。
她定睛一看,發現那兔子竟長著寧雲簡的臉,直接被嚇醒了。
醒時天邊蒙蒙亮,崔幼檸已沒了睡意,索性起身洗漱沐浴。
她想了想,命栩兒將沐浴的清水換成牛乳,再將慣穿的玉色小衣換成粉色的。
本就如玉質一般的肌膚經過牛乳浸潤更顯瑩白,俏臉也因晨間沐浴時被熱氣蒸過而雪中透粉。她換了一身鵝黃嬌俏的華裳,被扶著上了去宮中的馬車。
到紫宸殿時,寧雲簡仍坐在禦案前,聽見她來,薄唇緊抿成線。
崔幼檸在他身前站定,輕喚他名字:“雲簡哥哥。”
寧雲簡捏緊手中奏折,雖未抬眼看她,卻終是低低應了一聲。
崔幼檸瞥見寧雲簡眼下烏青,知曉他昨日定是氣得沒睡好,咬了咬唇,將他手中的筆拔了出來,擱在筆山上。
寧雲簡仍垂著眼眸默然不語,但隻須臾,蠱毒便開始發作。
崔幼檸忙用早已備好的帕子和水為他拭汗,卻聽他啞聲問自己:“昨日你為何想見孟懷辭?”
她攥緊帕子:“你信我,我隻是無端覺得他麵善,一見便生親近之感,但這種親近與對你的不同,隻是像故友親人一般。我思來想去,猜測是因我的母親與孟國公夫人是遠方表姐妹,我與他也算沾點親,因著血緣之故才會如此。”
寧雲簡別開臉:“即便是親表兄妹,彼此互生情愫的也不在少數。”
崔幼檸急了,捧著他的臉親了上去:“我對他當真沒有半點綺念,隻覺他像是我的嫡親兄長一般,才會想要親近。”
寧雲簡在她一下下溫柔的安撫之後終於把臉轉了回來,沉聲道:“真的沒有?”
“自然!”
寧雲簡冷哼一聲,將她抱去**,熟練地除去她身上的華衣,卻在看到那件粉色繡鴛鴦的誘人兜衣後指尖驀地一頓。
他喉結滾了滾,抬眼看著崔幼檸。
今日他的阿檸格外嬌美動人,墨發細眉,烏眸櫻唇,以及俏臉之上的那抹煙霞色,被那比平常還要雪白的肌膚一襯,當真是明豔至極。
她是有備而來。
她在哄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寧雲簡渾身血流下湧,俊臉滾燙,斂眸解開那細細的係帶。
粉色衣料飄落。他扶著崔幼檸欺身而下,卻在觸碰到那滑膩到不可思議的觸感後倏然怔住。
世間沒有任何一塊美玉的質感可與身下的崔幼檸相比。寧雲簡腦中瞬間忘了所有,再難自持,狠力鑿她。
這一次非同以往。崔幼檸哭著求饒,卻見他的眸色愈來愈深,顯然已聽不進自己的苦苦哀求。
一回畢,她又被抱至禦案前,眼睜睜看著那些明黃的折子被他揮落。
寧雲簡正要將她放上禦案,卻在看見對麵的大銅鏡和案上的筆墨紙硯後改了主意。
他拿來一張宣紙鋪於紫檀木案上,執筆蘸墨,交到崔幼檸手中。
崔幼檸捏著那隻描金漆管雲龍紋禦筆,愣愣道:“這是要做什麽?”
“孟懷辭善作畫,他昨日去桃林也是為了將深秋之景繪在紙上。”
崔幼檸仍是沒想明白:“這與我有何相幹?”
“阿檸既說孟懷辭如親兄長一般,那你應也如他那樣喜歡作畫。”寧雲簡將她的臉掰正,讓她看見鏡中交纏的身影,緩緩道,“阿檸可願將此刻之景畫下來贈予朕?”
崔幼檸呆滯了好半晌才想明白他是何意,怒斥道:“寧雲簡,你無恥!”
寧雲簡置若罔聞,一邊從後緩緩撐入,一邊握著她的手置於紙上,溫聲催促:“快畫,墨要幹了。”
崔幼檸本不肯,卻被他欺得實在受不住,隻得提筆落下。
可身子被撞得厲害,墨跡落下都是顫顫巍巍的。她隻好哽咽著叫寧雲簡輕些慢些。
寧雲簡咬了咬她的耳珠,乖順地依言照做,扶著她輕磨慢撐。
這樣的溫柔反而叫崔幼檸雙腿發軟,目光渙散。她不由哭了出來:“還是重一些罷。”
寧雲簡低低笑了笑:“阿檸真難伺候,一會兒要朕輕些,一會兒要朕重些。”
“……”崔幼檸默念忍字決,拚盡全力畫了一幅給他。
寧雲簡拿起細看,隻見畫上長身鶴立的郎君身穿明黃龍袍,衣著規整、矜雅雍容;美人華裳盡褪,破碎顛**。兩相對比,極度不公。
他勾了勾唇:“阿檸畫技果真不錯,即便在與朕雲雨之時亦能穩住心神,將你我二人此情此景畫得惟妙惟肖。隻是有一點不好……”
崔幼檸心裏打了個突:“哪裏不好?”
“阿檸的神情不對。”寧雲簡將畫放回案上,爾後迫著她看向銅鏡,嗓音低醇,“畫中的阿檸神色鎮定、麵容平和,仿若在下棋彈琴那般閑適;鏡中的阿檸卻雙頰酡紅、眼眸迷離……”
“寧雲簡!”崔幼檸立時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齒,“你別得寸進尺!”
寧雲簡怕崔幼檸真惱了自己,終是沒敢再繼續惹她,將她抱去浴房替她潔身。
崔幼檸見寧雲簡不鬧了,終於鬆了口氣。看著他那張恢複血色的俊顏,崔幼檸忽地想起一事,蹙眉道:“若這蠱蟲一直未能取出來,等你日後老了折騰不動了,那可怎生是好?”
蠱毒發作時那麽疼,年輕時尚能硬扛,年老之後如何撐得住?
“會有辦法的。”寧雲簡低眸細心為她擦洗,“總不能叫朕的阿檸老年守寡。”
“……”
寧雲簡為她擦幹全身,再換上一身新裙衫,抱著她回了內室。
崔幼檸看到被他放在枕邊的那幅春宮畫,又羞又氣,立時要他燒了。見寧雲簡執意不肯,她怒上心頭,甩開他的手便往外走。
“我燒了便是!”見她當真要離開,寧雲簡頓時慌了,從後追上去緊緊抱著她,顫聲道,“今日過後又要三日才能見麵,你再陪我坐一會兒。”
崔幼檸回頭:“你真的肯燒了?”
寧雲簡臉色一白,低低“嗯”了聲,當著她的麵帶著畫走到燈燭前將其點燃。
近日沒有崔幼檸在側,他夜夜難眠,上回奪了她的小衣放於枕側才好了一些,但也隻是一些。
本想著晚上攥著她親筆所繪的這幅畫入睡,思念有了寄托之物,或能緩神安眠,但若真惹得她怒而離去,自己今夜才真是不必再睡了。
崔幼檸看著他在燭前落寞的背影,驀地覺得有些心疼,閉了閉眼,輕聲道:“今晚我留在宮裏陪你,可好?”
寧雲簡渾身一顫,猛地回過身來看她。
“我這幾次來都聞見安神香的氣味了。”崔幼檸過去輕輕擁住寧雲簡,“你這些時日都睡不著,是不是?”
寧雲簡將臉抵在她的肩窩上,半晌才道:“可你我婚儀未成。”
“你想我留下麽?”
寧雲簡沉默未答,卻將她擁緊了些。
崔幼檸踮腳親了親他:“那我留下。”
寧雲簡閉上眼,任歡喜和甜蜜盈滿心間。
今夜終於不必點安神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