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馬車
崔幼檸緊緊摟著寧雲簡, 側臉貼在他寬闊的背脊上。
裹狹著安神香的昏暗中,寧雲簡啞聲開口:“為何還要抱朕?”
崔幼檸哽咽一瞬,將他抱得更緊了些:“雲簡哥哥, 我不知你還願不願信我, 我……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你,從來沒有。我……我喜歡了你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才讓你也喜歡上我, 怎麽可能舍得傷你……”
她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和舍不得傷他, 左臉她扇過的地方卻還在隱隱作痛,寧雲簡一顆心如被生生撕裂, 鮮血從其中汩汩流出, 就連張嘴都能嚐到鐵鏽腥甜:“朕何嚐不希望如此?”
寧雲簡攫取崔幼檸的唇舌,追逐舔吮, 似欲將胸中的悲楚絕望都發泄在這個吻裏,直到崔幼檸受不住了才將她放開, 輕聲道:“朕做夢都希望你仍如以前那樣愛朕。”
他看著杏眸含了水霧的崔幼檸, 自嘲一笑。
有時候自己也想不明白, 若說阿檸喜歡他, 為何一次次狠心絕情;若說不喜歡,為何每每與他親近時,阿檸輕易便會在他身下渾身發軟、嬌吟嚶嚀。
就像昨晚她被自己狠鑿時雖一直哭著喊不要, 卻如柔弱藤蔓般緊緊攀著他,未曾脫離半分。
“你信我。”崔幼檸眼淚一顆顆砸下來,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時而清醒時而渾渾噩噩, 不清醒時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清醒後才一一記起來, 我不敢相信我真會做出那些事,可每一回,腦子都替我作了解釋。我傷你雙目、給你下蠱、應嫁裴文予,它告訴我是為了助表兄奪嫡,是為了報答姑母的恩情和家族榮耀,我上回打你,它告訴我是為了保護裴文予,一時昏了頭才打了你……但這一回沒有了!”
崔幼檸抓住寧雲簡的衣袖:“這一回它沒有告訴我原因,我也根本不想傷你。”
她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怎麽了,我好像從三年前就開始變笨,這些事情越來越想不清楚了……”
寧雲簡看著崔幼檸,想到死去的裴文予,寒意從腳底緩緩傳至頭頂,直至渾身發冷。他將崔幼檸摟入懷中,顫抖著指尖輕輕撫著她後背:“莫怕,朕帶你找大夫。”
*
沈不屈看著臉色凝重的寧雲簡,不由搖頭再搖頭。
方才他和三個隨行太醫以及當地四位蠱醫被傳召入正屋為崔幼檸看診,八位大夫都說崔幼檸沒有半點異樣。
他想起崔幼檸第一次用毒粉害人時,陛下就曾懷疑過是崔府給她下了惑亂心智的毒物,特意安插了大夫入崔府給崔幼檸診脈;第二回崔幼檸下蠱後不久,陛下傷心之餘又懷疑崔府在她身上也種了蠱,便在崔幼檸出遊時命兩位女蠱醫設法接近她。
那兩次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時都說崔幼檸沒有任何問題,加上前兩日那位蠱醫和今天他們八個,前前後後共十二位醫家看過都說無事,陛下竟還願相信崔幼檸的話。
剛剛陛下讓祁銜清連夜帶著聖旨回京將熠王押入血襟司嚴刑拷問,然後又命人將裴文予的屍首剖開查看裏麵是否有母蠱,如今已是翻找了三遍了,都未找到蠱蟲。
第三遍時,陛下竟也過去跟著一起找。
沈不屈看著半蹲在屍首旁的那個如玉郎君,連連歎道:“陛下,你何必自苦,這都找了一個半時辰了,裴文予的屍首都快扒爛了,還是什麽都沒找到。我們都說了,崔幼檸當真沒有中蠱。”
寧雲簡隻當沒聽見,吩咐道:“再換一批人,和朕繼續找。”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天早已亮了,寧雲簡的眼睛有些幹澀,睜眼閉目五六回方好受了些。他用銀筷撥弄開一塊血肉,忽地看見中間藏著一條半個小指指蓋長的黑蟲。
他的阿檸,真的被下了蠱。
寧雲簡心神大震,強壓下滔天的怒意和心疼,屏息將蠱蟲夾出。
八個大夫見狀立時湊過來。
沈不屈奇道:“這是什麽蠱蟲?”
寧雲簡見這八人都未見過這東西,立時去淨手換衣,走到書案前擬旨,爾後喚來一個侍衛,冷聲道:“你即刻回京去將崔珩下獄審問,務必要將此蠱的來曆和解蠱之法給朕撬出來,順便告訴他,若再不據實招來,朕就讓他和熠王一起去地底下見他親妹崔貴太妃。”
侍衛當即領命而出。
寧雲簡擔心崔幼檸的父親也不知該如何取出崔幼檸身上的子蠱,便又命四個影衛將蠱蟲的模樣畫下來,帶著他們手底下的人去南境和西疆這兩個擅用蠱毒之處尋醫。
做完這些,他最後看了眼那條惡心的蠱蟲,轉身回了正屋。
崔幼檸還未醒,寧雲簡在床前站著看了她很久,接著去沐浴了兩遭,又換了一身玉袍,終於覺得身上幹淨了,這才上床將她擁在懷裏。
崔幼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便見到寧雲簡通紅的眼眶,困意瞬間褪了一半:“你怎麽了?”
寧雲簡搖了搖頭,捧著她那張雪嫩的臉一直親:“阿檸受苦了,朕想親一親她。”
“……”崔幼檸呆呆看著麵前這個溫柔得能掐出水來的男人,“你原諒我了嗎?”
寧雲簡聞言從她頸間抬起頭來,與她對視良久,輕輕在她額上落了一吻:“阿檸是個好姑娘,什麽也沒做錯。”
他將蠱毒的事一一告訴崔幼檸,猶豫一瞬,溫聲道:“朕將你父親和表兄下獄了。朕的人不會對你父親用刑,隻動你表兄,你父親顧念你那故去的姑母崔貴太妃,眼見你表兄受刑,定會將實話全說出來。”
寧雲簡知曉,崔珩雖用蠱蟲控製阿檸,但卻如珠似寶地養育了阿檸十五年。阿檸幼時落水,崔珩不顧性命躍下湍急河流救她上岸;阿檸十五歲重病瀕死,崔珩也曾哭著跪求院首再試著救她一救。
人心不是純粹的黑或白,崔珩對阿檸前十五年的疼愛是真的,後三年的狠心利用也是真的。
崔珩終究是阿檸的生父,他不能對崔珩用刑,起碼不能以崔珩傷害阿檸的名義。
得將阿檸摘出來。
寧雲簡眸光輕閃。自己可以容忍崔珩刺殺他多回,但絕不能容忍其給阿檸下蠱。
他知曉,阿檸不可能不怨怪崔珩,但那是她的生父,她即便心裏再難受也不願追究。
那便不提私怨,直接上升到國政層麵。
臣子的罪名好找得很,崔珩為官從政多年,不可能毫無過錯,屆時隨便找兩樁,便能名正言順地處置崔珩。
雖不能殺,亦不便用刑,但可革職,可命其褪下華服,穿上布衣,去邊關勞作幾年,讓他將該受的懲罰受完了再回京。
……
崔幼檸聽了寧雲簡的話後默了許久,開口卻隻是道:“今日你的蠱毒又該發作了。”
寧雲簡這才想起再過一個時辰自己便又要絞痛。他蹭了蹭崔幼檸的臉,溫聲道:“等會兒阿檸抱著朕親一親便好了,旁的事朕不做。”
崔幼檸一怔,淺笑道:“我雖被下了蠱,但身上半點不舒服都沒有,你不必心疼我。”
疼的明明是寧雲簡,最無辜的也是他。
寧雲簡直接將崔幼檸抱起,帶她去洗漱:“先用膳,你的小肚子都癟了。”
崔幼檸被寧雲簡哄著用了兩個糖包和一碗粥,歇息了片刻便跟著他上了馬車。她訝然道:“今日你蠱毒發作,不是應該歇停半日嗎?”
“在馬車上歇息也是一樣的。”寧雲簡為她蓋好薄毯。
雖然母蠱與子蠱的聯係已斷了,但子蠱仍在阿檸體內,終究是個隱患,附近沒有可幫她取出蠱蟲的大夫,必須早些帶她回京城。
這種控製人行事的蠱與噬心蠱這種取人性命的毒物不同,定是有解蠱之法的。
若崔府有,那便是最好。若沒有,京城、西疆、南境總會有人能解。
崔幼檸靜了須臾,已然猜到他心中所想,輕聲道:“可你發作時本就很疼,馬車行進時又顛簸不止,該有多難受。”
“所以要阿檸抱著朕多親一親。”寧雲簡將她壓在身下,繞著她的玉頸親吻,“阿檸疼疼朕,朕就好受些了。”
崔幼檸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他說什麽?
疼……疼疼他?
崔幼檸俏臉瞬間染上緋色,剛往寧雲簡身上丟了個軟枕,就見他額上已開始沁出冷汗。
馬車上備了水,崔幼檸一邊被他擁在懷中重重親吻,一邊艱難地騰出手來幫他拭汗。
她聽著被寧雲簡弄出來的曖昧水漬聲,不由瞥向側窗。
“那兒沒人。”寧雲簡將她的頭掰回來,“前麵隻坐了個肖玉祿,朕也已命他堵上耳朵。”
“……”,崔幼檸氣得拍他肩膀,“你這麽一說,肖公公什麽都知道了!”
寧雲簡咬著她粉嫩的耳珠。
前夜在床笫之間,阿檸的耳珠比此刻還紅一些,上麵細軟的絨毛伴著她的嚶嚀根根豎起。
他目光一暗:“阿檸每回叫的聲音都不小,朕不想旁人聽見。”
崔幼檸瞬間憋紅了臉,咬牙切齒:“寧雲簡!”
寧雲簡悶笑不止。
崔幼檸看著他慘白的臉,知曉光是親吻根本不夠,猶豫一瞬,終是咬著唇解開衣襟。
寧雲簡立時製住她的手,皺眉道:“朕說了不必。”
“我真的半點不舒服都沒有。”崔幼檸去掰他的手,“母蠱還在的時候我都能與你親密,如今子母蠱的聯係斷了,我就更不會有什麽事了。”
寧雲簡卻不理,見崔幼檸掙紮得厲害,便直接解了她的腰衿將她的雙手縛住。
崔幼檸氣急:“你疼得連嘴唇都白了,還在這硬扛!”
寧雲簡冷哼了聲,繼續壓著她親。
崔幼檸看著他緊蹙的眉,喉嚨哽了哽,不願叫他再忍,手既是被綁了,便往上一挺,全身緊緊與之相貼,緩慢蹭動。
寧雲簡渾身僵住,下頜仍抵在她肩窩,在咚咚作響的心跳聲中仔細感受。
崔幼檸見他唇瓣緊抿,仍在死死克製,微歎著湊到他耳邊:“這回就當是阿檸想了,好不好?”
她說什麽?
寧雲簡腦中轟地炸開,理智幾乎被燒得一幹二淨。
可他的阿檸卻猶嫌不夠,還要再點一把火。
那嬌小身子將他輕輕撞開些許,背對著他,伏在那被挪至一側的木案上,高高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