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褪衣
崔幼檸從沒見過他對自己露出這樣幽暗可怖的眼神,駭得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須臾,寧雲簡終於動了,卻是將碳爐移到了棋桌邊上,爾後去水盆前淨手拭幹。
她正疑惑寧雲簡此舉的用意,就見他已然朝自己走了過來。
帝王身姿如玉、頎長偉岸,立於嬌小玲瓏的她麵前便如巍巍高山一般。崔幼檸欲往後再退,卻被他一把提拎起來。
他寬袖一揚,將桌上的顆顆玉棋盡數揮落,再於一片清脆悅耳的落地聲中把崔幼檸輕放上去。
崔幼檸心疼地低頭看了眼那些質地甚佳、價值不菲的玉子,沒發覺麵前之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已愈發晦暗。
待她終於將視線從地上移回來,寧雲簡低沉微啞的聲音便傳入她耳中——“把衣裳脫了。”
他說什麽?
崔幼檸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不敢相信般瞪大了杏眸看著寧雲簡。
“朕說,把衣裳脫了。”
他神色淡淡,語氣鎮定如常,仿佛不是在叫她褪衣,而是吃飯喝水。
崔幼檸呆呆望著眼前這個俊顏如霜似雪,身著玉袍溫潤翩然,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的男人,忽地憶起花魁說的話來。
花魁曾告訴她,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麽板正守禮的男人,在麵對自己喜歡的女子時都會變成饑渴的虎狼。
她那時不信。寧雲簡是最端方自持的男兒,自己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他饑渴的樣子。
棋盤旁的碳爐中撒了龍涎香,暖意裹挾著高貴柔潤的淺香在兩人身旁浮動。秋陽透過對麵那菱形窗格斜照而入,映亮了前方的雕花青磚。
崔幼檸紅著臉抬手褪衣,一雙含了秋水的眼瞳不敢看向麵前之人,動作艱難而緩慢。
外裳被褪下後,寧雲簡把她抱了起來,將那絲滑名貴的衣料墊在冰涼的棋桌上。
這一身是蜀錦做的,寸錦寸金,就算放在當年權勢正盛的熠王府和永昌侯府也是罕物,如今卻被寧雲簡墊在她屁股下麵。
崔幼檸正肉痛著,忽聞寧雲簡再次命令:“繼續脫。”
崔幼檸長睫顫了一瞬,依言繼續剝。
一件件柔軟的衣物滑落在地,崔幼檸身上隻餘那件煙粉兜衣。她實在不好意思再脫下去,咬著唇抬眸看寧雲簡,聲音細如蚊吟:“雲簡哥哥,夠了罷?”
“阿檸方才不是還說要讓朕試一試,好消了朕對你的執念嗎?如今為何又突然反悔?”寧雲簡繃著臉冷聲道,“繼續。”
崔幼檸憋紅了俏臉,抖著纖指繞到頸後和腰間,將兜衣的係帶解了。
最後一塊衣料飄飄而落。崔幼檸縱是低著頭,也察覺到了麵前之人的目光在一瞬間灼燙了千百倍。
良久,她顫聲開口:“別,別看了。雲簡哥哥要做什麽直接做就好。”
寧雲簡雙手覆上她的細腰,低低問她:“當真?”
“……嗯。”
寧雲簡雙手驟然用力將她帶向自己,低頭重重吻上她的唇。
這回的親吻帶著近乎露骨的欲念,與此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寧雲簡是征戰過西疆的人,手指雖修長玉白,但掌心卻有厚繭,在她肌膚之上引起一陣陣的戰栗。
他卻尤嫌不夠,還要一寸寸吻下來。
某個瞬間,崔幼檸杏眸驀地失神,爾後通紅著俏臉去推那顆埋在自己身前的腦袋。
寧雲簡終於停下,卻是為了提醒她:“朕再說一遍,這是阿檸欠朕的。”
聞言,崔幼檸抵在他肩上的雙臂瞬間失了反抗的力氣。
她害過寧雲簡兩回,又背棄了他,自是此生都沒有了拒絕他的權利。
寧雲簡的薄唇立時又貼了上來。
不知過了多久,崔幼檸終是受不住,哭顫著求他:“可以了罷?”
聽她哭得可憐,寧雲簡抬起頭來,吻上她的眼角:“阿檸之前將朕口中的‘折辱’錯想成是要讓你為奴為娼,現在可明白是何意了?”
不等崔幼檸回答,寧雲簡緩緩道:“阿檸,朕雖寬宥了你,但你不能指望朕如今還能如當初在北境時那般純善,隻一個吻便完全原諒了你。”
“方才還隻是開始,阿檸就在朕麵前哭,等會兒朕還要向你討要更多,屆時你該如何是好?”
討要更多?
崔幼檸還未來得及去深想,雪軀便因他指間的動作而弓成一彎皎月。
寧雲簡望著她此刻的情動模樣,一雙眸子如化不開的墨。
崔幼檸先前說他試過便知她並無特別之處,可他即便還未曾試過,也已沉溺。
他無法想象屆時自己會變成何種模樣。
某個瞬間,崔幼檸重重一顫。
暖香彌漫的屋內,她狼狽不堪,而寧雲簡卻衣冠齊整,矜雅至極。
寧雲簡瞥了眼已冷了一半的碳爐,將渾身發軟的崔幼檸抱了起來,卻在下一瞬輕笑出聲。
崔幼檸現在聽見他笑就心裏犯怵,當即結結巴巴道:“怎……怎麽了?”
很快她便知曉了。她被寧雲簡抱著轉了個方向,見到那件水紅外裳之上有塊洇濕的痕跡,十分明顯。
崔幼檸玉膚之上剛消下去的薄粉重又蔓延全身,迅速伸手捂住寧雲簡的雙眼:“不許看!”
寧雲簡本想說些什麽,卻見她的唇蒼白了些許,立時蹙了蹙眉,大步將她抱去了**,用被子裹緊那玲瓏身子。
崔幼檸被他隔著被子擁在懷中,剛生出的涼意頓時又被驅散了,唇色亦恢複如初,接著聽見寧雲簡低聲安慰自己:“沈不屈開了個調養方子給你,屆時你喝了藥便會漸漸好起來。”
她一怔,絲絲羞愧自心底而生:“對不住。”
她為裴文予求方子而傷了身,卻要寧雲簡出麵請人幫她調理。
寧雲簡看她許久,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那就好好待朕。”
他命人送了身幹淨衣裳進來為崔幼檸換上,然後溫聲道:“你歇個午覺,朕去和不屈說會兒話。”
崔幼檸動了動唇:“好。”
寧雲簡來到側屋。沈不屈一見他便幽幽開口:“南陽百姓盛傳陛下昨日抱一女子下山,且親口說要將那女子封為皇後,並與之共乘一輛馬車來到皇莊。敢問陛下,是否確有此事?”
寧雲簡在他對麵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淡聲道:“是。”
“是?!”沈不屈一張臉頓時由青變紫,“陛下不是要報複她嗎?抱她下山封她為後同吃同住叫報複?陛下告訴我一句實話,你是不是還對她舊情難忘?”
寧雲簡神色平靜:“是。”
沈不屈嗷地大叫一聲,崩潰道:“陛下,你圖什麽啊!你忘了她當初是怎麽對你的嗎!我知道你硬氣,不怕死不怕疼,她下毒的事我就不提了。關鍵是她在害了你後還跟沒事人一樣轉頭就找了別的男人,但凡去年你再晚兩天殺回京城,她怕是都已跟那裴文予圓房了!你是個男人,還是個皇帝,這你也能忍?!”
寧雲簡忽略心裏撕扯般的疼痛,飲盡麵前這盞茶:“朕不喜翻舊賬,隻看當下和將來。”
沈不屈恨鐵不成鋼:“我實在是難以理解,世間心善美麗的女子這般多,陛下為何非要執著於她這種狠心之人?”
寧雲簡沉默許久,低聲道:“她從前是極好的,隻是你們在她做了那些事後都忘了從前的她,所以厭她惱她。”
“可朕忘不了。”
“她喜歡朕多年,那樣怕疼的一個小姑娘,挨了她父親和表兄不知多少打罵都不曾放棄。十七歲那年秋獵朕與她表兄一同受傷,她下意識奔向的是朕,且這許多年來,她為了勸她父親別再陷害朕,不知挨了多少回家法。最嚴重的那次是在她十四歲時,她險些被活活打死。”
“多年來她一直將朕放於第一位,所以朕始終不相信,她會為了助她表兄奪嫡而對朕下毒手。”
沈不屈忍不住打斷:“可她確實這麽做了,還不止做了一次,且她與家人其樂融融,哪有半分被逼迫的樣子。她不過便是被她父親和表兄說動了,哪有什麽別的緣由。”
寧雲簡靜了半晌,聲音輕輕:“如此也好。她從前那樣剛烈的性子,連死都不怕,若真是被她父親和表兄逼迫,朕不敢去想她是受了怎樣的折磨才會點頭答應。”
“就算她是被逼迫,可對陛下的傷害可是實打實的,你真要原諒她?”
“嗯。”
沈不屈恨鐵不成鋼:“早知陛下還對她有心思,我定然不會救她,更不會好心寫什麽調養方子……”說到此處他忽地回過味兒來,惱怒道,“我明白了,陛下是不是就因為這個才誆我的?”
寧雲簡別開臉,難得有些心虛。
沈不屈額上青筋暴起,正想罵罵咧咧,卻忽地瞥見寧雲簡頭上那兩根白發,那些話立時便堵在喉頭,再也說不出口。
他想起去年崔幼檸假死後,寧雲簡體內的蠱毒連著發作了一個月,險些剛奪得皇權就駕崩,成為大昭史上最短命的皇帝。
他想起這一年寧雲簡日夜不輟地忙於國務,誰也勸不動。大臣們跟了個勤政愛民的仁君自然高興,可他卻知這樣下去,寧雲簡的身子隻會越來越差,難享天年。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懂。
“罷了,我往後隻當她從未做過那些事便是。”沈不屈長歎一聲,眼神複雜,“隻願她能看見陛下這番深情,莫再辜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