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周意坐近了些,低了低身,耳朵湊到她唇畔去,問道:“沒聽清再說一遍,嗯?”

他沒等到她再說一句什麽,忽然顴骨被她微涼挺秀的鼻尖抵住,同一時間,她溫軟的唇瓣就印在他右臉上,是一個輕而快的吻。

酒氣混合著她身上的花果香味,全部哺在了他皮膚的肌理上,甜美極了。周意有一瞬眩暈,臉上也沾染了她的熱意,微微燙起來。

她親他?

為什麽?

什麽意思?

怎麽又不經他允許就親他?

他愣了一秒,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被她輕吻的那一處,像在回味,還留有餘溫,好柔軟,和上次一樣。

他俯視著她,一出口的話卻不是質問,更像是不滿,“怎麽隻有喝了酒才親我?”

李言喻望著他,眼裏落滿了他的倒影,所以他在她眼裏看見了自己的眼神,癡意纏綿,毫不清白。此刻,任何口不對心的質問經由他的口說出來,都沒有說服力。

半晌,他又把左臉遞去她唇邊,輕聲商量:“再親一下?”

她沒有停頓,隻微微仰了仰後腦,就蜻蜓點水似的吻在他左臉頰上,溫軟的觸感,花果香味的氣息,再次纏纏綿綿地撲在他唇上。

果真是醉得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麽了。

周意回撤些許,靜靜端詳她的神情,卻沒有預料中的欣喜,更多的是心悸。一顆心都裹在粘稠的夜色裏瘋狂跳動,他忽然無法確定,晚上在等她回家的無聊間隙,是不是也喝了酒消磨時間,以致於有了醉意。

“那中間的呢?”

他低身,盯著她豐潤的唇瓣,毫無廉恥心地向醉鬼索吻。他很清醒,也知道這算趁人之危,可就是抓心撓肝立刻想要,今晚絕對是睡不著。

大概是明白這樣的情形在清醒的時候太遙遠,他才在這夢境一樣的現實裏,剝開偽裝,直麵真心,卑微乞求她一點垂憐。

黏濕的酒氣拂動在他喉結、頸間,皮膚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顫栗。她卻還沒動靜,依舊溫柔似水地望著他,不說話也沒有表情。

他被焦灼地研磨著,吊著,不上不下,伸手捉住她手腕,用指腹輕輕摩挲,又貼在臉上,生怕她突然就撇下他睡著了。

“再親一下好嗎?”

他涎著臉商量。

半晌,她動作遲緩地掙脫他的手,抬腕,撫向他的頸側。

周意訝然怔住,任她動作,她手掌熨帖著他薄薄的皮膚,頸動脈每一下搏動,都捂在她掌心裏,震顫不休。

她的手掌涼涼的,香而軟,跟她此刻的人一樣,沒有回避與防備。是隻有喝醉了才能窺得見的柔軟乖巧,與他那樣親近。

“還親嗎?”

不是問句,是直白不遮掩的渴求和無可奈何的投降,他扣住她另一隻手,甚至忍不住顫栗。

她的掌心覆在他的頸側,以致於他說出的每句話,引起的每一次微小震動,全都像心跳一樣握在她手心裏。

她張開手掌,倏而握住他半邊脖子,微微收攏五指,指腹陷入他頸間的皮膚裏,一握一鬆,細細密密的癢直達他的心室。

像調情,像掌控,也像玩弄。

周意屏息,放低了姿態,感受著她帶給他的一切悸動與難耐,認真凝視著她。

李言喻依舊不動聲色地看著,突然用力將他的後頸掌住,頓了一秒,往下一帶——

周意順著她的力道完全低下頭顱,頃刻間就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獎賞。他瞳孔放大,顱內煙火劈裏啪啦地炸響。

她吻他。

但與其說是吻他,毋寧說是咬他。

他眼睜睜看著她啟開齒關,一口珍珠般的白牙寒光一閃,齒關猛然一合,咬住了他的下唇。

“嘶——”

他吃痛。

她卻沒打算就此放過,還用虎牙磨了幾下,馬上就有鐵鏽味彌漫在唇齒之間,她開始吸嘬那一處溢出的腥甜。

她的吻滾燙,濕熱凶狠,毫無章法,弄得他發痛。

果然還是惡霸,一如多年前。

他卻受用得很,悶笑一聲,捉住她的雙手環在自己頸項上,立刻反客為主,強勢又熱情地回吻她。

她腦袋後仰,躲了一下。

躲什麽?

晚了。

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迫著她把頭仰得更高,一手扣住她的肩頭,唇舌**,撬齒深吻,不管不顧地掃**她口腔裏一切甜蜜氣息,汲取她的津液,打算和她就此融化。

倏而又覺得不對,他動作一頓,睜眼看她,在她唇上啄吻一下,說:“閉眼。”

她眼睜睜看著,沒反應。

他空出一隻手,輕輕蓋住她的眼睛,這樣就很好,他再次俯首,吻住了她水光瀲灩的唇。

然後他聽見了她的心跳,和他一樣劇烈,環在脖頸上的雙手漸漸綿軟無力,有點不知所措地抓著他的衣服。

他大掌蓋著她的眼睛,那兩扇纖濃的睫毛在掌心裏輕輕顫動,撓刮出一點心動難耐的癢意,迫使他更急切地向她索吻。

這一切都叫他形容不出的愉悅。

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他腦子裏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停下要停下”,畢竟她喝醉了,根本沒有思考能力,這是趁人之危……

但就讓他卑鄙這一會兒吧,隻要一個吻就好,隻要這一個吻,他就還可以按捺住焦渴潰爛的心,耐心和她耗下去,多久都沒關係。

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心動?

實在是美好到覺得太過易逝、太過短暫,甚至令他覺出一絲摻著蜜一樣的痛來。

一吻過後,她的呼吸紊亂,眼波似水,仍舊靜靜望著他。

周意摸了摸她的臉蛋,輕輕捏了捏,盯著她問,“知道我是誰嗎?”

也不等她回答,他繼續溫柔囑咐:“不可以親別的男人知道嗎?”

每句話都在輕聲細語地商量,跟哄小孩兒似的。他伸手,用指腹摩挲她唇瓣上洇開的濕意,俄頃又問:“還親嗎?”

好,沒拒絕就是默許。

他俯首,再次含著她的唇瓣,一下一下輾轉著輕吮,又抬起她的下頜叩開齒關,唇舌勾纏,已經再難饜足。

一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

過了良久,也不知道他又問了句什麽。

她不屑回答,像是不耐煩要他閉嘴,隻伸臂蠻橫地將他脖子一摟,他毫無防備,一下跌覆在她身上,悶哼一聲,兩具火熱的軀體緊緊鑲貼在一起,床墊都震顫了一下。

周意半晌沒動彈,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唇埋在她耳畔,線條淩硬的喉結陷入她的鎖骨,有一種難以言妙的契合。

良久,他才僵硬地伸臂將身下人嵌入懷中,緊緊抱住,啞著嗓子感歎:“你可真是,要人命了。”

他在受著什麽酷刑啊。

就那樣動也不動地抱了一會兒,他才拿開她的手腕,撐起雙臂,懸空身子看她的臉。這醉鬼竟就閉上眼兀自睡去了。

腦子裏又不受控地冒出一個齷齪念頭,他看著她,無聲發問:已經親完十分鍾了,到底什麽時候睡我?

也不是說著急啊,他隻是想提前準備準備,就像今天一樣,誰能想到她突然就吻他?萬一哪天她又獸性大發,他也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不是,免得搞得手忙腳亂措手不及……

何況,上次買的小雨傘隻剩下986天就要過期了,總不能浪費吧?

當然也不隻是想睡,還想,做她回頭就想看見的人。

周意無奈歎了口氣。

握住她的手指捏來捏去,貼在臉上,擦掉她唇上的晶瑩,再度俯首過去貼住她的唇。

他就這麽在床邊坐著看了她好久,想了很多,像是什麽時候見父母、領證、去哪兒度蜜月,又像是什麽都沒想,這才關掉了房間的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