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何梓明和劉清遠在軍校附近轉了一早上了。軍校內的開學典禮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絲毫沒有傳出什麽異樣的訊息。他們倆隻好到對麵的咖啡廳靠著窗邊的位子上坐下來。

何梓明戴著一頂窄簷的黑色紳士帽和茶色的銀邊墨鏡,窗內的柔和的陽光沒有能使他白皙的皮膚顯得有溫度,他臉上分明的線條雕刻出冰冷的氣息,墨鏡遮住了眉眼,看不出表情,隻是偏著頭看著窗外軍校的大門,指節分明的手指在桌麵上沒有規律的敲打著。

劉清遠端著咖啡杯,靠著熱咖啡才保持了指尖的溫度,兩人端坐著沒有交談,他聽著桌麵的敲打聲從急急切切的雜亂到時快時慢的節奏,等到他一杯咖啡喝完,何梓明的指尖隻剩下間或的一兩下聲響,最後徹底的停了下來,握成了拳頭。

“你著急也沒用。”劉清遠放下了杯子,看著他,“沒有動亂,她沒成功。”

“大概已經死了吧。”何梓明收回了目光,目無表情的說。

劉清遠眉頭緊蹙,“肯定不會!如果被發現擊斃了,也會有動靜傳出來。可能計劃不順利,她已經放棄了,或者被抓了。”

“嗬。”何梓明好像頓悟了一樣,輕哼了一聲,“其實她的死活關我們什麽事。她拚她的命,去為她父親報仇,死活都是她自己選的,她跟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是她精心選的墊腳石,卻像白癡一樣坐在這裏。真是蠢,我走了。”說著他真的就站起身來。

“何梓明!”劉三少喊住了他,抬起下頜,眸光幽淡,“這就受不了了?你沒想到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的滋味是這麽難受吧。”

何梓明從墨鏡透著疏離的目光,“關你屁事。”

“起碼她最後還留了個耳墜給你,你要無所謂就給我,我會好好保存的。”劉三少盯著他的眼睛說。

何梓明突然抓住他的衣領,渾身爆發著怒意:“要不是你這個混蛋,怎麽會隻剩下個耳墜!她人呢!人呢!”然後重重的把劉清遠推到椅子上。

“現在我能做什麽?你還可以去找你劉家的人去打探疏通消息,我呢?我就是一個破地方鄉紳的兒子,無權無勢,沒有關係,沒有本事,在這個京城裏屁都不是!什麽穎城三大家族的少爺,狗屁!”何梓明紅著眼低聲怒吼著。

劉三少低頭理著自己的衣領,沉默了一會說:“對不起,大少。”

何梓明頹然的靠在椅背上,他努力的控製著輕顫的拳頭。兩個人在這個安靜的咖啡館中又陷入了沉默。

這時候店門叮的響了一聲,推門走進來一個人,隻聽她驚訝的聲音,“何梓明,劉清遠,你們倆怎麽也在這?”

何梓明和劉三少一齊抬頭望向門口,隻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短發少女站在那裏,正是祁司雯。

“司雯,好巧。你是從開學典禮上出來了嗎?”還是劉三少立刻轉變了情緒,笑著問祁司雯。

“別提了,我沒能進去呢。今天早上我怎麽都找不到我的通行證了,不知道昨晚是不是落在宴客廳了,然後請舅舅一早進去幫我找找,我就在附近等著。誰知道到現在舅舅也沒出來通知我,我在附近轉煩了,看到這個咖啡店就進來坐坐,沒想到居然看到你們倆了。”

聽到這裏何梓明目光鎖在祁司雯臉上,無波無瀾的表麵下指尖不受控的微微的顫著,以至於不得不握成了拳頭。

“我臉上有什麽嗎?”祁司雯感到奇怪,伸手摸了摸臉,在何梓明位子旁邊坐下了。

劉清遠望了一眼何梓明,他笑道:“那說明我們有緣了,穎城三大家,到哪都能聚到一起。”

“何梓明,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劉清遠,你也是,你們昨晚都沒睡嗎?”

“是啊,我跟何大少昨晚後來又喝酒去了,弄得三更半夜的,都沒怎麽睡好。”

何梓明看著祁司雯關切的目光,也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祁司雯沒有注意到他們倆異樣的氣氛,她生性開朗,打開了話匣子,劉三少也陪著她聊天,何梓明沒有閑聊的心情,死灰般的眼睛出神的看著窗外的軍校大門,

沒過多久,對麵軍校的大門打開,先是幾輛小轎車陸續的開了出來,隨後有軍官三三兩兩的走了出來,軍校門口頓時熱鬧了起來。

何梓明的後背從椅背上彈了起來,他迅速的遞給了劉清遠一個眼色,劉三少看著窗外說道:“司雯,看樣子你是錯過了整個開學典禮了。”

“哎,我真是太馬虎了,回上海去怎麽跟學校交代。我明明昨晚吃飯的時候還拿出來給大家看了的,怎麽回去就不見了。”祁司雯垂頭喪氣的說。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你舅舅一會也要出來了吧,要不我們去門口看看。”劉三少不自然的笑著。

“嗯,走吧。”祁司雯站起身來。

這時候有幾個軍官走了進來,坐在了他們旁邊的位子上,隻聽其中一個低聲說道,“今天劉司令的講話怎麽放到了後麵,我看那氣氛應該不是臨時有事需要處理那麽簡單吧。”

“是有人要暗殺劉司令,沒想到刺客這麽大膽吧,在宴賓樓三樓房間暗殺者被當場擊斃了。”

“啊!真是驚險!”

祁司雯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十分吃驚,她回過身來看何梓明,隻見他整個人像一件冰雕一樣,木然的凍結在那裏。而劉三少轉過身像是在低頭拿椅子上的帽子,他的肩頭不住的顫動。

“你們怎麽了?”祁司雯感覺到了異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輕聲問。

這時咖啡店的門被粗暴的推開了,一小隊警衛員持槍衝了進來,咖啡店內沒有幾個人,這時都吃驚的站了起來。

帶頭的頭目大聲的說,“都別動,我們隻是抓捕與暗殺者相關人員。”

何梓明坐在原位沒有動,他發出了淒涼的冷笑。劉清遠站了起來,上前說:“我是劉部長的親弟弟,這中間肯定有誤會。”

那頭目看了劉三少一眼,認識他,點頭笑道,“劉少爺,我們隻是奉命來請祁司雯小姐參與調查,行刺者楚行長已經被當場擊斃,他的家眷和相關人員都需要協助調查。”

“什麽?!”祁司雯,何梓明,劉三少異口同聲的說。

“祁司雯小姐,跟我們走吧。”頭目說著,就有兩個衛兵持槍走上前來,一左一右脅夾著祁司雯要帶走。

祁司雯突然遭遇到這種情況,整個人都懵了:“你們的意思是說我舅舅是暗殺者?他被打死了?他暗殺誰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回過頭來看著何梓明和劉三少,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肯定是完全搞錯了,是不是?”

劉清遠這時候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整個繃緊的身體鬆弛了下來,深深的籲了一口氣。他走上前來,“司雯,不要害怕,這中間肯定有誤會。”

“我跟你一起去。”何梓明站了起來,他的神色恢複如常,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死灰複燃,整個人亢奮了起來,“我昨天也和楚行長一起吃飯了,我會配合軍方調查。”

他沒有看祁司雯,眼中灼灼的目光和劉三少眼神交匯了一下。

祁司雯感激的看著何梓明,淚光盈盈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何梓明,你相信我,我舅舅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何梓明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

“好,一起帶走。”頭目大手一揮,警衛兵就把他們倆一起帶走了。

“你們別擔心,我會找我大哥搞清楚的,不會有事的。”劉三少在他們身後喊道。

何梓明揮了一下手,向他示意明白。劉清遠看著他們被這隊人馬帶走,他眉心緊鎖,想不通其中的緣由,陷入了沉思。

何梓明和祁司雯被帶上了車,分別被兩個警衛兵押解著麵對麵的坐在位子上,他們倆被勒令不準交談。祁司雯是個千金小姐,從小被家人寵愛,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過這種突發的變故,一時意亂心慌,不敢相信向來寵愛自己的舅舅就這樣死了,而且還背上了這樣的罪名。她眼睛泛紅,回想著這段時間舅舅的種種言行舉止,怎麽都想不出有什麽異常。她抬頭看著對麵的何梓明,見他也是眉心緊蹙,想來也是在思考這其中的關聯。他看到祁司雯的目光,對她淺淺一笑示意安慰。祁司雯本來還忍著,這時感受到他的溫情,眼淚滾滾落下。

在審訊室裏,何梓明的頭腦格外的清醒,他素來是對越大的事情越冷靜的人。一個中尉軍銜的長臉軍官對他進行了例行的審問。態度不嚴厲,問題也並不尖銳。隻是問了他從穎城來到京城後的整個行程,特別是跟楚行長兩次會麵的情形,並沒有審問過多的細節,對於何梓明說的同行的商太太,也沒有多加追問他們的關係,就在一個本子上草草的記著筆錄。

何梓明簡單明了的回答了所有的問題,說到昨晚宴會結束後,他和劉三少,商太太一起回了北京飯店,又刻意的說今天早上他和劉三少一起來到軍校附近。而審訊官隻是點頭記下,甚至沒有問商太太現在在哪裏。

審訊結束後,他被帶到了一個押解室,然後很久都沒有人再來找他。他主動進來接受盤問,就是想從側麵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商依依現在在哪裏,而暗殺者怎麽會變成了楚行長。何梓明壓抑著躁動的心情,在幽暗的房間裏仔細思考著其中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