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子屹安
走進倚梅園，清香撲鼻。
舉目四野銀裝素裹，可這園子裏卻別有洞天。
各色梅花淩霜綻放，傲立枝頭，爭奇鬥豔。
粉梅嬌豔，綠梅稀有，而這飽滿圓潤的黃梅，花黃似蠟，兀自開得清幽，有股經年歲月的沉澱，淡定從容。
這便是素心臘梅。
據說是鄭老夫人嫁入侯府那年種下的，乃梅中珍品。杜若記得每年的冬天，侯府總要給母親下帖子，邀她帶著府內女眷一同來賞梅。
母親去世之後，二夫人沈曼茹帶著姐妹仨來過幾次，但她出自商賈，對這些風雅之事不甚有興趣，與鄭老夫人也說不到一塊兒去，時間久了各自也都意興闌珊，不常相聚。
好在老夫人愛屋及烏，尤為喜愛杜若，常喚她去侯府與顏芷蘭作伴，她也趁著在侯府的時光得著些清閑。
鄭老夫人今日見著她便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說她長得與母親越來越神似，還對她說起外頭的那些風言風語，讓她莫要放在心上。
“時茵的女兒，絕不會差的。”
時茵，多好聽的名字。
時雨已可喜，茵草顧蔓生。
可再生機勃勃的名字，也掩蓋不了英年早逝的落寞。
崔氏乃世家大族，南渡後便在錢塘紮了根，曆代書香世家清流教養出來的女兒，自然是千般好萬般好，否則怎能讓杜世安這麽多年都放在心尖上。
可歎這世間，竟還有這樣絕種的好男人！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慧極必夭，情深不壽。
“若兒妹妹！”
杜若正拈著梅花暗自出神，驀地聽到一個男子喚她的聲音。
“顏世子！安好！”
“若兒妹妹，安。”
裘皮黑氅內著暗紅色襴衫，玉冠下一張濃眉俊臉，好似寶玉從畫中走了出來，正微笑著看著她。
是永平侯府世子顏屹安，年十八，顏芷蘭的親哥哥。
杜若定了定神，微微行了個禮，歉意道：
“宴上有些悶便出來走走，不想竟打擾世子了，若兒告辭。”杜若雖與顏屹安相識，但孤男寡女在梅園多逗留可不是什麽好事。
“若兒……妹妹，請留步！”
顏屹安出聲挽留她，這倒是讓她頗為意外。一直以來，她出入永平侯府，雖有些許時間遇到世子，但二人的交情也僅限於打個招呼而已，無甚交集。
杜若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顏屹安望著她，眼神似一汪清水，滿得要溢出來似的。
“若兒妹妹，我……”顏屹安表情有些扭捏，看了看杜若身後的兩個丫鬟，欲語還休。
半夏和茯苓頗為識趣，立馬往後退了幾步，留給大小姐和世子交流的空間，又不讓杜若脫離二人的視線。
萬一來個人，也看得到有丫鬟在旁，不算什麽逾矩。
杜若心下了然，回望顏屹安，示意他可以說了。
“若兒，聽說你病了……我甚是高興……”顏屹安有點慌不擇言：“啊，不不不！我是說，你病好了，我甚是高興！”
杜若被這愣頭青的模樣，硬是惹笑了。
顏值高的總是腦子少根筋，這顏世子也概不能外啊。看來，老天頗為公平。
給了臉，自然就沒法給腦子了。
“多謝世子關心，以無大礙。”杜若落落大方。
顏世子看著眼前的杜若，神采倒比從前更為耀眼奪目，更是怦然心動，忍不住脫口而出：“若兒妹妹此番未能入宮，我很高興。”
“我……心悅妹妹已久，本不知該如何向若兒你傾訴。得知你要選秀，我更是……”
“更是夜不能寐。幸而你落水…啊不不不…”
“總之，今日我終於有機會可以對若兒妹妹說了，若兒，我……”
顏世子漲紅了臉，像是鼓足了十番勇氣：“我想娶你！”
杜若聽到“心悅”二字，腦袋便嗡地一聲，這個娶字更是讓她如被雷劈開，此時更是什麽都聽不進耳了。
把老娘的刀拿來！
剛一回神，才恍然想到，自己如今不是那高冷霸總蘇柔了。
哎！
從古到今，世人怎麽總是活不明白呢？這情情愛愛的，除了傷人自傷，哪有半分好處？
情深不壽啊！世子！
“多謝世子抬愛！隻是若兒出身卑微，配不上世子，望世子早日尋得如花美眷。告退！”
顏世子一聽這話，急了。
他側身往前對著匆忙想要離去的杜若說道：
“若兒可是疑我真心？”
“若兒，我今日便稟明祖母，讓她為我去杜府提親……”
提親？！
這世子是有毛病嗎？
杜若神色一凜：“顏世子，我統共與你都未曾說過幾句話，何來提親之舉？”
這個二百五，腦子壞掉了！
杜若懶得與他糾纏，帶著半夏和茯苓匆匆來開倚梅園，獨留顏屹安一人在雪中淩亂。
不遠處，有兩位披著裘袍的公子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場好戲。
“二爺，這姑娘很吃香啊！”侯方域促狹道：“再不下手，可就來不及了！”
陸離抬眼輕笑，“朝宗，你如此關心，倒不妨快馬加鞭去告訴老四。”
有趣！
看這姑娘臉紅耳赤的模樣，倒與上京那些個花癡小娘子不太一樣。
陸離淺笑，這顏世子雖說腦子愚鈍了些，眼光倒是挺好。
“兩位爺，這邊請！侯爺在前廳候著了。”
陸離和侯方域一前一後跟著仆從來到前廳，永平侯正與其他賓客把酒言歡。見到陸離立馬迎了上來。
“二皇子大駕，臣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場麵話而已。
陸離斜著嘴角輕笑，未曾在意，反倒大大方方落了座。
這永平侯今時不同往日了，愛女入宮，攀上了皇後，也就不把這**不羈的二皇子放在眼中。
永平侯看著二皇子落座，也自顧自坐了下來。
左右都是個棄子，頂著個皇子的名頭而已。旁邊跟著的這個侯方域也是個浪**子，總是出入煙花柳巷之地，烏煙瘴氣，無甚出息。
陸離見四座貴客與他行禮，隻是淺淺點了下頭以示回應。這些大人們素日裏對他這副桀驁的模樣早已見怪不怪，各管各把酒言歡，吹捧著今日的主人家。
眾人心知，若不是頂著個先鋒禮儀官的差事，今日這種正經席麵哪能請得動二皇子這尊大佛。
入宮秀女確定後，須有宮內的先鋒禮儀官依次去各府巡視一趟，再替聖上說一些慰勉的話，以示皇家對貴女的重視。
往常這種差事，派個內侍省都知去便罷了，如今倒是興師動眾派了個皇子來。
一來昭示皇室對此次入選秀女的重視，二來，想必皇後娘娘想趁機挫挫二皇子的銳氣。
中宮嫡子都不想做？
那就繼續做個閑散皇子，任人差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