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了替嫁的花轎
阿娘向她看來,陸窈心裏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她是假的!”
“啪!”
話語剛剛出口,一聲脆響,陸窈被一鞭子擊倒在地。
五大三粗的壯漢將手裏的鞭子對折,將陸窈的頭套了進去,順手一提。
“終於抓住你了,再跑腿都給你打斷!”
“呃。”
陸窈悶哼出聲,眼睛死死盯著將軍府前的阿娘,心髒劇烈地跳動,胸腔憋得要炸開。
拜托,相信她!
“怎麽回事?”
阿娘皺起眉,視線瞥過她,難掩眼裏的鄙夷。
“不好意思,這上不得台麵的玩意瘋了,汙了貴人的眼睛。”壯漢上前解釋,邊說著邊抬手捂緊了她的嘴。
混著酸臭和腐朽的汗味直往鼻子裏鑽,陸窈一陣作嘔,死撐著一口咬上了這隻手。
“哎喲!”
壯漢吃痛,她趁機掙脫,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那個陸窈戴著人皮麵具!”
她聽到了一聲輕笑,話語卡在嗓子眼。
這個笑聲,她臨死前聽過。
頂著她的臉皮的陸探雲眼中陰狠一閃而過,隨即被無辜取代,執起一旁阿娘的手撫上臉。
“阿娘,她說我戴了人皮麵具,你摸摸。”
“別聽一個下賤妓子胡攀,”長公主捏了一把自己女兒粉嫩的小臉,隨即轉過臉,目光冷峻地看著陸窈。
陸探雲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陸窈,一個妓子,印象中沒有這號人。
如何知道自己戴了人皮麵具?
得虧太子殿下得了這用黃皮子內丹煉製人皮麵具的方法,不是特殊的藥水,沒人能把這張臉揭下來。
唇邊浮起一抹陰冷的笑。
不管她怎麽知道的,閉嘴就好。
“阿娘,她這般胡亂說話,可別糟了府裏的名聲。”
陸窈眼睜睜地看著阿娘點頭,吩咐一旁的嬤嬤:“膽敢攀汙郡主,掌嘴。”
身旁的嬤嬤應聲,手執戒尺,上前,狠狠地甩在了陸窈的臉上。
姣好的小臉霎時間腫了起來,口腔裏滿是血腥。
陸探雲居高臨下地看著像一頭畜生一樣被套著脖頸的陸窈,眼裏閃過厲色。
不夠,隻有死人才能徹底閉嘴。
“阿娘,你也累了,先進府。”
“阿娘的身份可不能和一個妓子計較,得饒人處且饒人。”
長公主目光盡是慈愛,“好,還是我的晚晚善良。”
“唔……”
眼看著阿娘轉身進了府,陸窈著急想解釋,隻能發出嗚嗚聲。
她終於知道為何家中下人犯錯掌嘴都說不出話,原來是這樣,戒尺打的是臉,腫的是嘴。
以往覺得阿娘慈愛,現在猛然發覺,阿娘隻是對她慈愛,對著別人,阿娘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看著頂著自己的臉,穿著自己衣裳的陸探雲款款來到麵前,陸窈悲憤萬分。
她一定會報仇,把今日所遭受的,百倍以還!
陸探雲輕笑。“我們府裏下人不聽話,都用馬拖著在街上跑一圈,自然老實了。”
壯漢嘿嘿一笑,聽懂了。
“貴人的辦法,小的們一定試試。”
說完拉起陸窈把她雙手捆在馬後的長繩上。
“不。”
陸窈搖頭,她才剛剛重活一回,不能又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
壯漢手中的馬鞭狠狠地甩下,吃痛的馬匹長嘶一聲狂衝而去。
陸窈被拖行了半條街,繁複的裙裾撕裂,麵容磨得血肉模糊。
師父說,得天機緣之人必遭五弊三缺的報應,雖然教授她蠱醫和相麵占卜,卻要她發誓不得隨意使用。
可是現在,陸窈想要把師父從地底下拖出來問問她那麽聽話,始終藏拙隻安心地當一個京城的貴女,為何卻要逢此報應?
老天讓她重活一次,為何又要在這時收回去?
陸窈空洞的眼睛望著天空,這次如果能苟活,這身本事好好用上,她倒要看看,還能遭到什麽樣的報應!
陸窈一聲痛沒再呼出。
以前她呼痛,多的是人心疼。
可是現在,再無人護她疼她!
一輛馬車錯身而過,車輪卷起塵土蓋了陸窈一身,鮮血和黃土混在臉上,瞧不清麵目。
“停車。”
溫和的男聲自馬車中傳來,一朵白玉蘭從身邊樹上落下,溫柔的花瓣撫過陸窈的臉頰,帶過一片安寧的清香。
侍衛閃身跳下來車,畢恭畢敬垂首侍立。
“小五,幫這姑娘把馬攔下。”
馬車裏的人沒有露麵,輕咳了兩聲。
陸窈匍匐在地上,待侍衛把吃痛的馬匹攔下,她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可憐人,送她去醫館吧。”馬車裏的男聲發話吩咐。
陸窈睜著眼,想要看清有這般溫柔嗓音的男子是怎麽個模樣,是否如身旁飄落的玉蘭花瓣這樣瑩白皎潔?
可是目之所及,隻有一片血紅。
“主子,您的病耽擱不得,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陽明郡主才會出宮。”
名喚小五的侍衛勸阻了。
陸窈痛極,輕笑。
這人來找她治病的?
可惜,現在的“她”怕是無法了。
可是她自始至終藏拙,這玉蘭般的男子是如何得知她有一身醫術?
心頭剛剛浮起疑雲,還來不及細想,剛才把她綁到馬後拖行的幾人上前推搡著那侍衛。
“幹嘛呢?”
“少多管閑事!”
車簾掀開,自車窗中伸出一隻素白的手,修長的指節上托著一枚平安扣。
“幾位,我無意冒犯,隻是瞧這女子可憐罷了。”
侍衛身手機敏,幾下擺脫糾纏,上前接過平安扣,蹲下身,遞給一身塵土和血跡的陸窈。
“這是我主子的信物,你直接去善德醫館,不會要你的錢。”
這枚平安扣通體瑩潤,是上品羊脂玉,陸窈接入手時,冰涼的手心感受到平安扣尚且殘存的溫熱。
她想起來剛才擦過臉頰的那片白玉蘭。
溫軟觸心,幽香浮動。
抬眼,馬車已然駛離,朝先前那個“她”離開的方向追去。
“喲,英雄來救美來了?”
“這玉瞧著不錯啊!”
來人說著要來搶陸窈手中的平安扣,詭異的是,壯漢掰了幾下,也掰不動一個弱女子的手指。
陸窈死死地握著手中這塊瑩潤的平安扣,像是握著所有的希望。
“嘖,”壯漢不滿地站起身,抬腳就要向陸窈踩來。
陸窈閉上了盡是血色的眼睛,唇邊帶著笑,她別是才被陸探雲煮死又要被這壯漢踩死了吧?
“行了行了,還要上花轎。”
“總不能抬著一具死屍去東啟。”
旁邊人上前阻攔,指揮手下將陸窈從繩索上解下,招招手,一頂花轎就這麽抬了過來。
陸窈踉踉蹌蹌的起身,看著眼前鮮紅的花轎,複而轉身遙望將軍府的方向,咧開鮮紅的嘴。
笑了。
她這是撿回的命。
不論嫁誰當妻,亦或是為妾為婢,她陸窈,定要害她之人,血債血償!
“請吧,王妃。”
壯漢陰陽怪氣地挑起了轎簾。
妓子怎可為妃?
壯漢見她停頓住動作,直接推了陸窈一把,看人跌進了轎廂裏,滿意地放下轎簾,招呼轎夫起轎。
“別不願了,就算快死了那位也是東啟的王爺,你就安安心心地替我們小姐嫁過去。”
“運氣好,你就飛上了枝頭成了鳳凰。”
陸窈掙紮著坐起身,剛剛回過身,轎簾再次掀開。
這次進來的是一個吊著眉眼的丫鬟。
剛剛打了一個照麵,她就像見著髒東西似的翻了個白眼球,接著話頭說了一句:
“運氣不好,也別指望我們小姐能替你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