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玄宸咳了一聲。
他看了楚遮一眼, 對洛凝道：“近日王朗並未出行湯宮一步，洛凝，你可是聞錯了？”
聽他這麽說, 洛凝也撓了撓下巴。
是她聞錯了嗎？
也有可能，她近日忙於楚遮和魔尊伏黎的病, 泡在藥堆裏, 鼻子被熏得早不靈了，且期間幾乎沒和沈兄碰過麵，問過幾次, 確是每次都在打坐修煉，不曾離開。
沈寂隻問：“這味道你在哪裏聞過？”
洛凝仔細聞了聞，氣味似有若無，連她都有些不信自己，搖頭道：“我也記不得了。”
連日來, 經過她鼻子的藥材源源不斷, 她哪裏還記得每一種味道來自何處。
沈寂知道這一點, 也沒多問。
接連兩次誤會沈兄，洛凝摸了摸臉，小聲辯解：“我是擔心王兄的安危, 畢竟我們在魔宮人生地不熟，若是走岔了路，豈非不好。”
沈寂說：“原來如此。”
聽到他好似平常的語氣, 再看他一如既往的神情, 洛凝猜不透他這句話究竟有無深意，忙轉而說：“對了, 你們方才在聊什麽, 也讓我聽一聽。”
看出她的窘迫, 仍是玄宸出聲為她解圍：“我方同王朗提起，嶽釋今日發來請帖，廣邀四界，後日前往花園一聚。”
“後日？”
洛凝頓時忘了之前的話題，忙說，“和九同節是一日？”
玄宸道：“無礙，亥時開宴，若你想去，定來得及。”
洛凝高興地說：“那便好。”
她隻是一個凡人，來魔界的機會可不多，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該參與的自然都要參與，也好長長見識。
他們聊起來，楚遮也對沈寂道：“仙君若想挑些禮物，不妨去朝歸樓，東西還算齊全。”
沈寂還沒開口。
洛凝扔下玄宸插了過來，站在沈寂和楚遮之間，作勢十分感興趣：“朝歸樓？裏麵有什麽？”
楚遮不願對她失禮，往後退了一步。
他看著洛凝，直覺她對他有些敵意。
但他的病都是洛凝救回，對方於他恩同再造，這念頭起得實在莫名。
他按下心思，為洛凝介紹一番。
係統也在為宿主介紹：“這個朝歸樓，就是辛煊在四界開的連鎖百貨商場，買禮物確實是個好地方。”
說完，它猶猶豫豫地問，“宿主，你真的要買禮物？”
它其實不明白宿主為什麽要答應洛凝這個請求。
什麽道侶大嫂，分明都是假的，宿主忙著修煉，何必浪費這份時間。
沈寂說：“嗯。”
洛凝的能力在魔界初顯，如果有心，已經能發現九殷和她關係漸漸親近。
暗害伏黎的幕後黑手最怕的，應該就是伏黎像楚遮一樣，在洛凝的醫治中好轉，破壞原有的計劃。
洛凝留在行湯宮，安全暫時不會受到威脅；離開行湯宮，發生意外的概率大大增加，他不得不防。
她年紀還小，自出生也是第一次離開守洛村，未免玩心重，想去湊熱鬧很正常，他也沒道理因為一個猜測，把人從現在起困在原地，像個犯人似的監守。
洛凝伶俐乖巧，不一定會拒絕。是他不該提出。
出發之前提醒玄宸就足夠了。
以玄宸對洛凝的在意，不會放任洛凝出事。
洛凝有玄宸的本源法寶，這法寶自行護主，能給玄宸充足的時間反應。
答應洛凝同行，如果真的出事，他也好第一時間應對。
係統問：“為什麽啊？”
難道宿主拿來騙洛凝和玄宸的話，連自己都騙到了，真以為家裏有個未婚妻在等著他回去。
這個未婚妻還是大反派！
沈寂說：“說了你也不懂。”
係統：“……”
就算習慣了，被宿主鄙視的滋味還是好難過。
你試試啊！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懂！
“這個朝歸樓聽著不錯，”洛凝認真聽過楚遮的話，轉臉去問沈寂，“王兄，依你看，我們後日幾時出發？”
沈寂對這些並不在意：“你定吧。”
洛凝點點頭：“好，那我後日再去尋你。”
“嗯。”
沈寂說，“好了，你們談吧，我先回房了。”
此前已經和玄宸聊完，洛凝的事也說清，他沒再留下，免得耽誤楚遮治病。
洛凝又點點頭：“好。”
楚遮倒還有話未曾說完，見沈寂已毫無猶豫地轉身，他頓了頓，沒去打擾。
洛凝收回視線，正看見他還望著沈兄離開的背影，橫跨一步，擋在他麵前，粲然一笑：“楚兄，你的病還未痊愈，不宜過多走動，來，我扶你回**歇息吧！”
玄宸當即上前：“我來。”
視線受阻，楚遮看向兩人：“多謝，不必如此，我自會回去。”
他再轉向洛凝身後。
王朗的影子已閃身而走。
—
後日。
到了時間，洛凝果然應約來扣門。
“王兄，你醒了嗎？”
沈寂去打開房門。
“王兄！”
剛見到他，洛凝就笑逐顏開，往身後遠處一指，“你看！”
沈寂順著看過去。
他昨天也和玄宸見過麵，那時候魔宮還是本來麵貌。
隻隔了不到一天，此刻魔宮處處張燈結彩，籠罩的薄霧也換成顏色深重的霞光，看起來少了幾分壓抑，多了一些節日的喜慶。
洛凝說：“你不知道，玄宸已帶我去看過，魔宮外熱鬧極了，我們快走吧！”
沈寂說：“好。”
九同節的景象書裏描寫過。
每年今天，魔宮會解放門前的禁製，供魔族慶祝作樂，一千年前，伏黎幾乎每年都會出現在魔宮城樓，和魔族同樂，所以每逢九同節，魔宮前的這場盛宴大市，就是魔界最熱鬧的場地。
近一千年來，伏黎雖然不怎麽露麵，這個傳統卻沿襲下來，漸漸改換成九殷代勞。
臨去前，沈寂問了一句：“楚江王呢？”
“哦！”洛凝突然記起，“他說在這裏打攪，多有不便，所以回去了，之後會每日來行湯宮一趟。他讓我跟你說一聲。”
沈寂說：“嗯。”
楚遮的去留，和他關係不大。
不過一個鬼域的領隊留在仙界的地盤，的確對雙方都不方便，走了不奇怪。
話落，見洛凝還盯著他，像要從他臉上盯出什麽反應，他問：“怎麽？”
洛凝轉回臉，小聲說：“那個，我在想，這樣最好。”
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
沈寂回想原文，書裏沒寫過洛凝對楚遮有什麽意見。可以說，以洛凝的性格，除了刻意針對她的，她對任何人都沒意見，何況是報恩態度積極的楚遮。
玄宸這時出聲道：“走吧。”
洛凝立刻抽出思緒：“出發！”
三人一同飛入天際。
沈寂先對玄宸傳音：“魔尊還沒醒？”
玄宸道：“對。”
沈寂直言提醒：“小心有人對洛凝下手。”
玄宸看向他，麵色細微凜然，微一頷首。
“看！”洛凝毫無所覺，指向雲下的城牆，“是公主！”
沈寂看過去。
前來參加這場慶典的魔族早已經習慣了代替魔尊的公主，都在城牆下振臂揮舞。
這是魔族對魔宮主人的朝拜，三人都沒下去。
城牆上。
九殷也抬頭看天。
金、白兩道流光拖著長尾飛過，她一眼認出是誰。
沒想到，玄宸和王朗也有這般閑情逸致。
她向下揮過手，已從城牆邊緣回到牆上亭中。
桌前，鳳皇正堪堪收回視線。
九殷沒去細究他方才在看什麽，快步回來，告罪道：“九殷失禮了。”
今夜魔月高懸，是魔界氣息最為龐雜之時。
此處城牆為魔宮最高點，最適宜施法查探。
謝浮會在此處，是為上古遺跡，宮外的繁華對他而言恐怕不是熱鬧，而是吵鬧。
九殷再看周圍眾人。
在鳳皇麵前，眾人也都不發一言。
謝浮指間捏著一隻酒杯，垂眸看它良久。
他不開口，亭中靜得猶如死寂。
九殷暗下皺眉，不知是否九同節的喧囂令他不快，正要上前一步，忽見他將酒杯放下，身形一閃，自桌邊不見。
他走了。
九殷不明所以。
可謝浮想走，又有誰人能留。
執昌握劍在側，見狀，往前半步，又頓在原地。
陛下並未留下蹤跡，也不曾有命，他無需去尋。
他轉臉看一眼城外，對九殷略略示意，也化為流光驟然而起，落向嘈雜的集市。
—
遠處。
集市內。
剛一落地，洛凝就興奮起來。
從小到大，她還從未見識過這樣熱烈盛大的慶典。
之前的宴會，場內每每都是四界的能人異士，她混在裏麵，除了蹭些吃喝，總是格格不入。
這場集會卻不同，大家都是普通人，隻管開心就好，也沒有那麽多規矩約束啦！
沈寂看著她興高采烈地衝進人群裏，笑了笑，也跟上去。
玄宸和洛凝一後一前，更寸步不離。
原文裏，九同節這段劇情對兩人的感情有良好的促進作用，這種時候，沈寂沒有跟得太緊，不遠不近墜在兩人身後，走走停停。
偶然路過一個攤位前，有兩人正在吵鬧，他看過去，發現兩人是為一塊石頭爭論不休。
“是低階玄靈石。”
係統鑒定過，對沈寂說，“宿主，這個可以讓靈力被吸引得越快，這塊低階的能用到神仙境界，對修煉很有幫助的！”
見洛凝和玄宸也正在另一處攤前挑挑揀揀，沈寂走向玄靈石，聽到攤主老神在在地說：“玄靈石這東西，不必我多說，你們也知道價值，誰出的價高，我便賣給誰。”
攤前兩人看到沈寂走來，眼中的敵意如有實質。
“我出八百！”“我出一千！”
係統奇怪：“有這麽貴嗎？”
兩人還在咬牙叫價。
“我出一千二！”“一千五！”
沈寂問係統：“正常什麽價格？”
係統說：“這個世界的物價，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寂看著攤主臉上的紅光，猜出這個價格已經溢出很多，正觀望間，身後有聲音傳來。
“低階玄靈石，五百靈石足矣。”
“低階？”
叫價的兩人聽到這個詞，怒氣衝衝地指著攤主鼻子罵了幾句，甩袖而去。
生意被攪黃，攤主麵色不善。
沈寂也轉過身。
開口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穿一襲白衣，在魔族人群裏十分惹眼，渾身沒有半分點綴，舉手投足卻自有氣場。
唯獨身形看起來有點眼熟。
沈寂上下打量過他，沒記起曾經見過這號人，但不好盯著人看，很快收回視線，看向攤主：“五百，賣嗎？”
攤主冷冷看著白衣男子，語氣陰森：“賣。”
沈寂把靈石放下，將玄靈石攝入掌心，見狀，對白衣男子道：“走吧。”
到嘴的鴨子飛了，攤主肯定會記恨拆穿的人，對方畢竟幫了他，不論如何，他都不該袖手旁觀。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攤主語氣更陰狠，冷笑一笑，“今日算我晦氣！”
說完，他迅速收了攤位離開。
白衣男子看向沈寂：“你不該假意與我相識。”
沈寂笑說：“以前不相識，現在也識了。”
白衣男子看著他，沉眸不語。
沈寂問：“不嫌棄的話，不如跟我一起走？”
白衣男子反問：“去何處？”
沈寂說：“朝歸樓。”
白衣男子淡淡道：“既然順路，也好。”
係統說：“真的嗎？我不信……”
哪有隨隨便便碰上一個人就順路的。
它很懷疑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居心不良。
不遠處，洛凝一路小跑著回來。
玄宸跟在她身後。
“王兄！王兄！”
她臉上笑得期待，還沒說進正題，看到沈寂身旁的英俊男子，笑容頓時垮塌，“王兄，這位是？”
沈寂也看向白衣男子：“怎麽稱呼？”
白衣男子道：“若下次有緣得見，你自會知曉。”
玄宸看著沈寂，眼底一言難盡。
是他想錯。
沈寂如此膽大包天，怎會收斂。
洛凝又說：“王兄，我和玄宸在那邊見到一株雪蓮，大嫂肯定喜歡！”
她又加了重音。
聽到這個稱呼，白衣男子再看沈寂一眼。
玄宸看他麵色不改，淡薄少情的模樣。
洛凝一把拉起沈寂手臂，往她看中的禮物走去。
沈寂回頭對白衣男子說：“跟上。”
洛凝恨恨捏了沈寂一把，提醒他：“王兄，大嫂還在家裏等著你呢！”
沈寂轉眼看她：“嗯？”
洛凝又說：“你老說大嫂脾氣不好，你再這樣下去，一定還會被追殺的！”
沈寂沒追上她的思路：“哪樣下去？”
“哎呀！”洛凝恨鐵不成鋼，“反正就這樣下去。”
她說著，回頭看向那白衣男子。
不料對方也正看她，她趕緊轉向別處。
這人相貌是好看了些，就是好冷淡。
那一眼，沒來由讓她想起鳳皇，生生打了一個寒戰。
“王兄，這邊！”
沈寂隨著她的力道往前。
攤位上是各色雪蓮，靈力波動不大，觀賞價值更高。
洛凝問：“怎麽樣？魔界特產哦。”
係統說：“宿主，騙遊客的。”
沈寂隨手挑了一朵：“怎麽賣？”
攤主伸出兩根指頭：“二十。”
沈寂正要壓價到兩塊，洛凝抬手。
“我來付！”
玄宸上前一步：“我來。”
沈寂：“……”
錯過了時機，再去壓價總顯得斤斤計較。
“不用了。”
他無奈掏了二十塊靈石遞給攤主，“我的道侶，自然要我來付。”
一旁，白衣男子的視線掃過沈寂手中的白色雪蓮，看向沈寂的側臉。
“送予道侶？”
“沒錯！”
洛凝立刻回答，她強調，“王兄與大嫂天造地設，恩愛異常，別說一件禮物，十件八件也會買的！”
白衣男子多看她一眼，又看向沈寂：“原來如此。”
沈寂把花放回倉庫，抬眸正對上他冷黑的眼，眉心微動。
這雙眼神，看起來也似曾相識。
但隻是驚鴻一瞥間，對方移開了視線。
沈寂看著他，還沒細想，眉心又動，轉眼就看見對麵人群裏，身穿金甲的執昌扶劍而立，被他發現，索性停在原地，看樣子是準備正大光明地尾隨。
玄宸不久也看到，對沈寂傳音道：“你可曾看見？”
沈寂看了一眼洛凝，隻說：“讓他跟著吧。”
玄宸會意。
白衣男子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當先一步，走向朝歸樓。
洛凝以為他死心，心情改善許多，對沈寂說：“王兄，我們也走吧。”
沈寂還沒留給小兩口獨處的空間，就被洛凝推了一把。
“你走前麵。”
洛凝疑似不放心地說，“我看著你。”
沈寂隻好順她心意，走在兩人身前。
來到朝歸樓前，四人還沒進門，沈寂掃過埋伏在兩旁的人，傳音玄宸。
玄宸還沒動手，對方先有了動作。
沈寂抬手拉過還待在原地的白衣男子，帶他避開一支暗器：“跟我來。”
白衣男子垂眸掃過他握在腕間的手，身側尚未形成的結界悄然散去。
玄宸皺眉把洛凝護在身後的工夫。
執昌轟然落地，隻一個法訣，生事的十幾個人齊齊摔了出來，滿地痛呼。
看到其中眼熟的攤主，沈寂鬆開掌下的力道。
不是幕後黑手的人，沒必要太過擔心。
他說：“一時情急，多有冒犯。”
白衣男子負手於身後：“無礙。”
空中，魔宮護衛飛速趕至。
十幾人如數落網，這個插曲也算結束。
沈寂對執昌說：“多謝。”
執昌道：“叔叔不必言謝。”
“……”沈寂轉向白衣男子，“前麵就是朝歸樓，我們就此別過。”
白衣男子微頓，略一頷首。
沈寂目送他的背影走進朝歸樓，還沒來得及跟上，就聽到玄宸語氣肅穆的傳音。
“公主傳訊，伏黎離魂症發作。”
沈寂說：“走吧，回去。”
比起遊樂，還是正事要緊。
不過回到魔宮，為了隱蔽起見，他沒有和兩人一起去和九殷會合，掐訣模擬出一道金色流光，徑直落回了行湯宮。
左右沒事，他回到住處，拿出新買的玄靈石接著打坐。
直到係統突然出聲：“宿主，外麵好像有動靜。”
沈寂睜眼。
他看過麵板上的時間。
21時13分。
半透明的麵板後，一道黑影悄然翻窗而入。
對上沈寂的視線，他停在陰影中，聲音奇異，分辨不清。
“你今日怎麽舍得露臉了？”
沈寂不動聲色。
對方顯然把他認錯成別人，為免打草驚蛇，他按在腰間的玉簡，正要給玄宸傳訊，周圍接連有靈光閃爍。
黑影渾身一震，為往前往後遲疑一瞬，窗外已有人衝了進來。
“他在這！”
房門也被猛地撞開！
眾人魚貫而入。
玄宸也在人群中。
他看過陰影中已被製服的黑影，又看向沈寂，眉間皺起。
九殷也遲疑不定：“是你？”
沈寂看向玄宸：“怎麽回事？”
人群中又有人走出來。
看到沈寂，他麵上也帶著詫異。
聽到這句問話，他先對九殷說：“此事還需審問，或許眼見並非為實。”
話落才看向沈寂，代玄宸回答。
“仙君，此妖與四界調查之事有關，私闖魔宮，是與人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