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魔界特意安排給謝浮居住的通明殿, 地勢偏上,環境清幽,沈寂之前誤打誤撞來過一次,再來一趟輕車熟路。

他落地時, 前庭寂靜無聲。

獨屬於鳳皇的住處, 沒有授意,沒人敢來打擾。

隻有等在殿門口的執昌, 幾乎在他落地的瞬間, 已經迎上前來。

“叔叔。”

又聽到這個稱呼, 沈寂腳下微頓。

執昌也老大不小了。

一隻活了一萬年的鳳凰,怎麽張口閉口都是叔叔。

“執昌統領, 我已來赴約,請問有何要事?”

執昌扶劍轉身:“請叔叔入殿一敘。”

沈寂看他一眼, 接著往前。

殿內, 謝浮正從窗邊走向案前,看到沈寂,他神情不變。

沈寂道:“鳳皇。”

執昌等他話落, 抬手往早已備好酒宴的座位虛引:“叔叔請。”

沈寂坐下,執昌卻沒離開, 反而單膝點地, 雙手執壺為他斟酒。

“叔叔請用。”

沈寂抬手接過他遞來的酒杯,從他目不轉睛的堅持裏看出似有若無的期冀,無奈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執昌仍看著他:“如何?”

沈寂敷衍一句:“不錯。”

這杯酒靈力駁雜, 入口濃烈,咽下後, 火燒火燎地辛辣滾湧入喉, 餘韻悠長。

在仙界喝多了酒性溫和的佳釀, 突然來這一口,還有些不適應。

執昌卻神情稍緩:“此乃叔叔素日愛飲的寄夢醉。”

係統嘀咕:“寄夢醉?這種酒洛凝治病的時候用過,不是妖界的很便宜的酒嗎,和玄宸無愆宮裏的差遠了,執昌叔叔的品味真不怎麽樣!”

執昌已經又為沈寂斟滿一杯,雙手奉上。

沈寂看著他,忽地輕歎一聲。

執昌微停,問他:“莫非叔叔已改了口胃,我這便換下。”

“不必。”

沈寂把斟滿的第二杯再喝盡,才說,“執昌,你說的寄夢醉,今日是我第一次喝。”

原本任由執昌將錯就錯,是為迷惑傻鳥,認定“王朗”活了九千五百年。

可執昌對“叔叔”感情深厚,這樣的順其自然,可以說是由他誤導的欺騙。

按係統的說法,執昌腦部受過創傷,有嚴重情感障礙的後遺症,即便如此,還是對“叔叔”念念不忘,很能說明執昌的執念。

他還沒無恥到為了一己私利,去踐踏揮霍這樣一份執念。

聽到這句話,執昌起身的動作果然停下。

沈寂說:“你找的人或許和我很像,但我不是他。”

執昌麵無表情,放下了手中酒壺:“不。”

沈寂見識過他的固執,隻說:“你想過嗎,如果你堅持把我當成是他,會和你真正的叔叔漸行漸遠。”

執昌抬頭看向沈寂,斑斕眼中深深倒映著麵前的身影。

“不。”他仍道,“你是他。”

沈寂問他:“信物呢,口說無憑,你總要有信物證明。”

執昌慢慢握劍:“叔叔不曾留有信物。”

沈寂又問:“那為何我不記得?”

執昌沉聲道:“叔叔記憶有失,我會設法為叔叔療治。”

沈寂又看他一眼。

這種胡攪蠻纏,很難有應對的辦法。

執昌也沒再出聲。

他雙手執壺,低頭再倒滿一杯,起身退了兩步。

沈寂轉眼看向謝浮:“鳳皇也這麽想?”

謝浮也正端起案上一杯滿溢的寄夢醉。

他身穿華服,舉手投足輕緩從容,姿態是他獨有的冷淡。

聞言,他和沈寂對視。

“仙君若非故人,為何氣息與故人一般無二。”

沈寂說:“巧合罷了。”

謝浮飲下杯中烈酒。

一句“寄夢醉”,足以令他記起當年場景。

他看向王朗。

這張臉如此熟悉。

他曾親眼見他身死,也曾決意不再記起。

然而今日重逢,每每與王朗相見,早已淡薄的往事也重回心底,揮之不去。

若在以往,唯有此人,他絕不會疑心。

謝浮垂眸掃過掌中熒光閃爍的玉佩。

“五界中,不會有此等巧合,除非,”

他說著,將空杯放回,仿佛看透人心的銀眸也看回沈寂,“你有改換氣息之法,足可偽作旁人。”

沈寂:“……”

繞來繞去,又回到這個話題。

係統也說:“宿主,我查了資料,大反派說的是對的,在這個世界,每個人修煉出的氣息都不一樣,就算死了也不可能出現一模一樣的,就像你的世界裏沒有相同的指紋一樣。”

沈寂說:“那這是怎麽回事?”

係統也茫然:“我不知道啊,書裏執昌沒出現過叔叔的角色,全文裏也沒寫過大反派和執昌有過什麽九千五百年的故人啊!”

它真的翻遍了資料也找不到相關信息。

可是連大反派都這麽確定,它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

難道是它查漏了嗎?

資料裏真的沒有啊!

而且就算有,道具自動生成的氣息也根本和這個世界無關啊。

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氣息,怎麽會被認錯呢??

執昌突然問:“叔叔若有困惑,可否讓我一試?”

沈寂說:“你想試什麽?”

執昌道:“識海有損,神魂不全,必有痕跡,我願為叔叔全力療治。”

沈寂看著他木然的臉,再看謝浮:“今日約見,是為此事?”

執昌握緊金劍,又道:“若惹叔叔不快,作罷也無不可。”

沈寂說:“算了,就按你說的辦。”

係統已經確定過,偽裝後的一切都是數據隨機,和現實沒有牽扯,他最不擔心的就是在這方麵暴露。

執昌似乎正等他答應,聽完立刻走向殿內左側屏風隔斷處。

“叔叔請。”

沈寂起身過去,看到屏風後赫然是兩個聚靈陣。

執昌顯然早有預謀,他也沒在意,到聚靈陣前盤坐。

執昌還沒動作,隻見沈寂對麵銀光一閃。

謝浮飄然落下,一襲白衣出塵如仙,下擺如飛,散鋪四周。

執昌頓在原地,沉默片刻,退了一步,為兩人護法。

“閉眼。”

沈寂依言照做。

謝浮抬手掐訣,虛空點向他靈台。

沈寂感覺到溫熱的靈力如潮湧入,沒做抵抗,任他施法。

謝浮闔眸查探。

良久,才緩緩收勢。

如潮靈力退出靈台,沈寂問他:“如何?”

謝浮掐訣的手微緊,語氣未變:“並無損傷。”

識海神魂無損,靈力運轉也毫無異樣,並非偽裝。

執昌說得不錯。

此人便是那人無疑。

他飄身而起,腰間玉佩輕撞,發出近乎無聲的輕響。

沈寂睜眼就對上這塊玉佩,也抬手撐地起身。

可惜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不在場,否則也能攔住洛凝,至少這塊玉佩的來曆不會被當眾揭穿。

洛凝性格單純,事後隨便給她一個理由,她都會信。

不像玄宸,自從回去,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對勁。

傻鳥天生更會多想,不知道又會想多什麽。

以他目前的身份,不能解釋,也隻能放任傻鳥多想。

“你與玄宸交情匪淺,可曾見過他身邊的沈寂。”

沈寂不用抬頭,就知道傻鳥一定又在找他的破綻,淡淡說:“曾有幾麵之緣。”

謝浮問:“他現在何處?”

沈寂說:“我與沈寂交往無多,鳳皇問錯人了。”

謝浮盯著他的臉,稍久,終於轉身。

沈寂也走出屏風,轉而說:“兩位請我來是為幫我療治,現下我並無損傷,可以放我離開了吧。”

執昌不由跨前一步:“叔叔,酒尚未用完。”

沈寂說:“這壺酒,最好還是留給統領真正要找的人。”

執昌抿唇。

他目送沈寂轉身走向門口,彩瞳微黯。

“執昌。”

執昌回身:“陛下。”

“他不曾記起你我,不必強求。”

謝浮抬掌,案上酒杯飄至他指間,斟滿的酒水輕晃,溢過指背,無聲滑落。

當日初嚐此物的滋味也一齊回繞心間,他垂眸看過,閉目滿飲此杯。

執昌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麽。

辛辣的烈酒入喉。

謝浮再睜眼,門外早已空無一人。

“你我仍記得他,便已足夠。”

沈寂回到行湯宮時,夜已深了。

他沒去打擾洛凝和玄宸,回房修煉到第二天約定時間,才去主殿和兩人一起勸說九殷。

讓九殷相信伏黎有離魂症沒有花費太多精力。

九殷本就多有猜測,聽到洛凝的診斷,幾乎立時信了五分,之後再聽洛凝說出的症狀,更是震動,當場要去找伏黎確認。

隻是不等玄宸去攔,她又急停,苦笑回身。

“不瞞三位,昨夜父尊便已閉關,尚且不知何時才能出來。”

玄宸皺眉。

封印一事,伏黎嫌疑最大,三界前來魔宮調查,他卻閉關不出,若非昨日謝浮親至,恐怕昨日一麵也難以見到。

九殷也自知父尊多有失禮之處,歎道:“還請帝君見諒,一如洛凝仙子所言,父尊近百年來神思不寧,閉關時有發生,並非刻意怠慢,不過也請放心,事關五界大事,我定全力以赴,助諸位查得真相。”

父尊近百年身體愈發不適,需要閉關維持,半月前與昨日為謝浮兩度強行出關,已傷了本源真氣,今日若再出關,哪怕是父尊,也要元氣大傷。

“公主難道沒想過,魔尊神思不寧,時常閉關,怎麽還會對三界動手。”

九殷聞言,心跳一震。

她轉身,看向自進門起便靜坐不語的沈寂,不露聲色道:“封印一事尚未查明,不知王朗仙君何出此言?”

沈寂淺笑一聲,沒去拆穿,隻說:“魔尊患有離魂症,如果是病,還有根治的可能,如果不是,公主拖延一天,魔尊的病加重一天,到時查出真相,魔尊也要閉關嗎。”

九殷眉頭微鎖。

這王朗的確言之有理。

她自然曾想過,父尊為何如此昏聵,竟對三界動手,今日得知父尊竟身患離魂之症,難免有些慌了手腳,所幸此人一言令她慢慢清醒。

不錯。

魔界榮辱,如今皆係於父尊一身,治好這離魂症,刻不容緩。

隻是王朗話中分明藏有深意。

父尊所患離魂症,難道並非不測,而指人禍?

九殷想著,又看向沈寂,卻見他已經走向洛凝,稍稍回神,又對洛凝行禮道:“仙子搭救父尊之恩,九殷來日必報!”

洛凝忙說:“別報我,是王兄察覺魔尊身體不適,才讓我代為看診,公主要謝,還謝王兄吧。”

九殷一愣。

她又看向沈寂:“原是仙君之恩。”

沈寂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係統高興地說:“漲了!”

麵上是更新過的內容。

【九殷好感度:13】

係統美滋滋的:“不愧是做公主的,真大方,一漲就比雲烺高了。”

九殷說:“三位於我都是恩人,待我勸服父尊,定會好好答謝。”

既然有了好感基礎,沈寂又開口:“結果不定,請公主務必謹言慎行。”

九殷神色微凜,點頭道:“有勞仙君提醒,九殷定當謹記。”

事不宜遲,她沒在行湯宮久留。

玄宸出於禮數,送她出了殿門。

洛凝無意看見,感歎道:“真般配啊。”

沈寂也看過去一眼:“嗯?”

兩人走得很快,已經離開門前。

洛凝說:“一個是魔界公主,一個是仙界太子,王兄不覺得般配嗎?”

門外。

一道折返的腳步聲停在前院。

沈寂說:“我不覺得。”

“啊?”洛凝疑惑,“為何?”

沈寂說:“玄宸不喜歡魔界公主。”

洛凝驚訝:“九殷公主長得那麽美,玄宸也不喜歡?”

九殷公主是她生來見過最美的女子,在仙界見多了仙子,也都不如公主那般美豔。

沈寂說:“喜歡不分美醜,分人。”

洛凝問:“那大嫂很醜嗎?”

“……”沈寂險些沒跟上她跳躍的思維,“不醜。”

洛凝說:“對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沈寂說:“玄宸不是一般人,他不喜歡最美的。”

洛凝奇怪:“那他喜歡什麽樣的?”

沈寂看著她,輕笑了笑:“喜歡你這樣的。”

洛凝一愣。

沈寂沒打算讓她過早傷神,追加半句:“也說不定。”

洛凝以為他在玩笑,也笑道:“不會啦,我一個小小凡人,怎好高攀太子呢?”

沈寂問:“你不喜歡他?”

洛凝遲疑。

她正詞窮。

門外突然傳來迎風的聲音。

“帝君,你為何站在此處?”

洛凝走出幾步往外看了一眼,看見玄宸,發現他並未送九殷回宮,心虛地咳了一聲。

昨日她已明白修煉之人耳聰目明,耳力異於常人,方才的玩笑,一定也被如數聽去了。

玄宸看著她的影子迅速縮回殿內,臉色發黑,轉眼看向迎風。

迎風縮了縮脖子。

莫非帝君今日心情欠佳,倒黴如他,正巧撞上?

玄宸卻沒說什麽,繼續回到殿內。

洛凝趕緊若無其事地說:“對了,楚遮的病我有辦法了,隻是還需要和他再見一麵,才好開方。”

玄宸有些意外。

又記起她斷病症一向如此,也順她心意,道:“好,我這便請他前來。”

沈寂也留在殿內。

原文裏寫過洛凝為楚遮治病的全程,開方很順利,不需要他去操心。

他留下,是因為洛凝死死攥著他的袖口,不讓他走。

玄宸也看到她的小動作,話落就轉身傳訊。

沒過太久,楚遮趕到。

經過一夜調息,他的臉色有所好轉,不過唇色還是微微青白。

他身後兩人緊緊墜在他身後,不敢有一分放鬆。

洛凝見狀,忙請他坐下,為他診治。

楚遮道過謝,轉臉看到沈寂,對他頷首示意。

沈寂禮貌問候:“好些沒有。”

楚遮道:“已好多了,有勞掛心。”

沈寂說:“應該的。”

簡單一段對話結束,他抬手端茶,無意對上玄宸的視線,後者當即看向楚遮,仿佛全神貫注。

沈寂沒太放在心上,喝茶潤過喉,也轉向兩人,看洛凝為楚遮診治。

過程和書裏內容大同小異。

沒過多久,洛凝發現楚遮病情嚴重,說他還需要調理。

楚遮還沒說話,身後兩人連聲應了。

直到洛凝把注意事項全部說完,兩人又疊聲道了謝,才和楚遮一起離開。

他們一走,殿內忽然安靜。

玄宸看了看洛凝,也主動道別,去偏殿商談正事。

洛凝鬆了口氣,終於鬆開沈寂的袖口,大方放行。

沈寂笑了笑,看著她又翻出紙筆奮筆疾書,起身回了住處,打坐修煉。

緊接著一連六天,魔宮風平浪靜。

第六次拒了執昌遙遙送來的約請,沈寂剛打開門,看到洛凝抬手要敲,見他出來,高興地對他揚起手裏的請帖。

“王兄,今日是魔界寒分時節,公主設了宴,請我們去賞花飲酒。”

寒分?

沈寂看向她手中的請帖。

“寒分!”

係統也興致勃勃地說,“宿主,今天楚遮發病,我們的機會來了,救了他,肯定能刷不少好感度!”

洛凝期待地說:“玄宸說四界都去,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在她身後,玄宸正在前庭,也等著他首肯。

沈寂說:“好。”

洛凝笑著拉起他走向玄宸:“戌時馬上到了,我們走吧!”

前往請帖上表明的魔宮後花園時,玄宸並指挑起一層結界。

沈寂說:“魔尊還沒出關?”

玄宸搖頭:“今日九殷設宴,不知是否與此相關。”

沈寂說:“不見得。”

原文裏,這場宴席除了期間楚遮發病,沒有任何波折。

玄宸皺了皺眉,沒再開口。

三人很快來到目的地。

這座花園占地寬闊,月光下,景色鋪上一層淺爽,顯得清冷怡人。

他們自場地左側而來,再飛掠過閃爍著粼粼銀光的寒湖,落地時,雲烺、楚遮、嶽釋已在席間,另有幾位持重的生麵孔,應該是探查秘境的人。

雙方之中,九殷正出麵招待。

看到他們,眾人紛紛起身。

“多謝賞臉。”

九殷臉上看不出分毫陰霾,笑道,“人已——”

她的話隻說一半,空中兩線流光裹挾著沉重威勢,浩然落下!

銀光消散。

九殷看著其中走出的人影,眼底閃過詫愕。

她自然給通明殿送去請帖,可她未曾想過,鳳皇竟會應約。

席中也安靜片刻。

九殷回神,忙抬手請兩人入座。

玄宸坐在對麵,看到執昌的眼神,心知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由看了沈寂一眼,見他始終無動於衷,也收回視線。

“宿主,執昌一直盯著你看……”

沈寂沒理會係統的提醒。

書裏,這場酒宴過半,楚遮就隱隱病發,找了借口離場,回去的路上草草調息壓製,結果壓製不成,跌進冰冷刺骨的寒湖,險些送命,許久靠著強烈的求生本能回到岸邊,才被眾人發現,事後被洛凝救回來,也留下一身大大小小的後遺症,到結局才算治愈。

為任務著想,救下楚遮這次,有利無害。

沈寂看著麵板上的時間,如常和洛凝交談。

等到時長過去,他看向楚遮,對方果然麵色發白,趁九殷提出去園中轉一轉時,強撐精氣,起身告辭。

看著獨屬於楚遮的灰白流光飛入天際,沈寂先隨眾人出了花園。

九殷引路走向園中風景。

說是賞花飲酒,實則兩方嘴裏都是正事。

隻有洛凝賞得怡然自樂,時不時向身旁的沈兄分享一二。

“王兄——”

不料一轉頭的功夫,沈兄不見了。

洛凝輕咦一聲,四處找看。

玄宸也很快注意到沈寂消失,未動聲色。

但執昌驟然停步。

他的神識還未探出——

九殷又訝然道:“那是何人?”

玄宸隨著她看過去。

不遠處。

寒湖岸邊。

一雙人影緊緊相擁,自湖麵衝天而起!

眾人當即閃身而去。

沈寂正攬著懷中人飛向岸邊。

他沒想到楚遮這麽快就摔進湖裏,好在發現及時,寒氣沒有入體。

楚遮未掐訣的左手握拳擁在沈寂腰背,麵色愈發慘白。

他轉眼看著沈寂冷峻的側臉,克製著急促的氣息,脊背濕冷而僵硬。

“放鬆。”

耳邊傳來的低沉嗓音漫不經心,莫名的,楚遮身不由己的顫抖卻被撫平。

他緩緩閉起雙眼,啞聲道:“多謝。”

沈寂按之前他發病時侍從的法訣引動靈力,從他身後點在他丹田,落地時正要把人放倒,單膝虛點,單手撐地,俯身剛有動作——

周圍光芒接連閃爍。

沈寂忽而有所覺,抬眼,正望進謝浮寒如冰雪的銀眸,動作不由頓住。

“呀!”洛凝剛到,看見麵前場景,忙抬手捂臉,又悄悄從指縫往外偷看。

她身旁,玄宸眼中也滿是複雜。

眼前岸邊,兩人環抱,似躺非躺,周身水跡牽連,衣袂糾纏,愈加密不可分。

這般場景,實在令人浮想聯翩。

玄宸順著沈寂的視線看向謝浮,再看回沈寂,心中微妙,難以言喻。

今日謝浮也來赴宴。

沈寂此舉,未免太過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