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歸程
當倪克斯下樓後, 葛利沃夫也回到了房間。
他想了許多也思考了許多,但都無法解釋倪克斯的特殊。
在外謀生,傭兵永遠不會在任何床褥上安眠。
月光靜靜地灑進房間, **拱起一個睡著的人形凸起, 但被子下隻是被塞進去的枕頭。
男人坐在被陰影覆蓋的角落裏, 他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著,陷入沉思。
這種隱蔽的位置永遠可以保證他不會陷入險境, 並且數次救他於危難。
他總是不受控製的想起那頭龍。
黑色的巨龍,神秘,恐怖,充滿危險的生物。
傭兵將護腕解下,向上挽起鬆鬆的袖口。
手臂上的皮膚並沒有什麽異樣, 但在十幾分鍾前它的確在倪克斯的魔法下產生了反應。
反應未能完全發生,與遇到巨龍時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當他意識到自己想到這裏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 然後露出一個對自己的嘲笑。
倪克斯當然與龍有差別, 不然這會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傭兵還挽著袖口。
挽起衣袖的邊緣緊貼著上臂,露出一小截皮膚,皮膚上隻看到一點點青黑色的刺青邊角, 無法判斷出完整的形狀。
他自己顯然也看到了, 臉色淡淡的將衣袖扯下去, 仿佛隻要看不到,它就不存在。
有一點無可爭論,那就是倪克斯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危險。
盡管梅蒂拉與他已經對倪克斯的能量之大,做好了心理預估,但今夜他意識到僅憑他們的想象還遠遠不夠。
她引起了他的魔法反應。
這就足夠讓他心存戒備,立刻遠離了。
但他心中還有猶豫, 而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
葛利沃夫,你往日逃命的速度遠比殺人的速度更值得稱頌,你在猶豫什麽?
男人在陰暗之中幽幽歎息。
倪克斯絕不是尋常得到魔法的普通人。
她不會在他們之中待太久的。
也許梅蒂拉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走廊外漸漸響起少女爬上樓梯的聲音,她帶著食物回來了。
少女敲了敲門,歐莎驚喜的將她迎了進去。
門再次被關上。
黎明將至。
星月光輝逐漸黯淡,準備為白霧般的晨光讓出人間。
男人那個陰暗的角落也被晨光掃到。
一道斜斜的線,將這個小小的空間分隔開。
他的麵孔一半隱匿在黑暗中,一半在柔白的晨光下。
倪克斯帶著食物回到房間的聲音響起,又恢複寧靜。
葛利沃夫原本緊繃著的唇線漸漸有了一些柔和的跡象。
男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絲毫沒有察覺。
到了第二天晚間的時候,歐莎的丈夫一身狼狽地回來了。
泰德暗中掌控的那個貴族在夜裏醉酒滾下樓梯,昏迷未醒。
中午時,王都派來一位大學士,他檢查後表示這位大人幾天內就會醒來,但是頭部的撞傷是不可修複的,也許會令他壽命縮短,也許會讓他的頭腦更早進入老年的混沌狀態。
這對一名權利玩家來說,短暫的離席就足以被同桌的玩家清掃下桌。
到了晚間,歐莎丈夫所盟誓的那位貴族立即借此機會,高調下場。
他甚至買通了王都來的大學士,“貴族大人即便醒來很大概率也會變成傻子”的離譜言論很快就傳遍了杜丁城。
仍想為昏迷中的貴族大人維護利益的盟友們,此刻也要思量思量。
畢竟老朋友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而準備取而代之的新人已經拋出了橄欖枝。
最重要的是,這位看起來可不夠友善。
各類的人被重新劃分勢力所屬,其中就包括歐莎的丈夫。
這群新的利益集體互相宣誓共享財富,共享權利,必要之時將奉上一切,以示忠心。
傭兵為狄俄倪克斯大概解釋了一下,這個大城政變的完整過程。
她看著將歐莎緊緊擁進懷中的男人。
而她與傭兵在歐莎的丈夫歸來時,兩人就悄悄牽著馬離開了。
“人真的很有意思。那些住得好.穿得好的人,好像和生活在街巷中的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他們什麽也想搶到自己的手裏,隻想站在最高處。”
狄俄倪克斯說著,有些高興地望著傭兵,“但魔法可不分什麽權利.貴族還是國王,真想看看他們到時候的反應,禦下的百姓得到魔法後,他們會殺人嗎?等到多得殺不過來的時候,又會怎麽辦呢?”
傭兵靜靜地看著少女,這完全是她自己體會到的。
男人發現梅蒂拉的決定也並不見得就是錯的。
如果倪克斯遇到的人不是歐莎,不是梅蒂拉,而是那些善於陰謀,或是純粹的惡人,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絕對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那些人隻會讓危險的家夥變得更加危險。
他有些慶幸。
“巨龍現世的時候赫爾達也說過類似期待的話。”傭兵這樣說道。
感謝灰閣還有一個總愛黏著倪克斯的小學徒,除了歐莎與梅蒂拉外,作為一個群體之中,外形.年紀與地位差不多的參照物,赫爾達也會帶給她一定的影響。
少女摸著黑馬的鬃毛問道:“然後呢。”
他風輕雲淡的說:“然後梅蒂拉罰她抄了三天的書。”
少女決定這一路上再也不聽他說話。
因為灰閣在王都的郊區,所以兩人從杜丁城回到王都,反而要多繞一點路程。
傭兵帶著她離開杜丁城,在城外繞過人類繁華的城鎮.村落。
黃昏已至。
他們終於再次登上了熟悉的小山丘。
從北地回到王都的時候,他們就是在這個小山丘上眺望王都。
在這裏可以隱約看到灰閣小小的輪廓。
黑馬茂密的馬鬃在夜風下輕輕拂動。
“走。”傭兵輕輕說。
於是兩匹駿馬自高坡一躍,向著王都的方向奔去。
灰閣裏,梅蒂拉計算日期的紙被塗成一團麻線。
門上掛著的風鈴輕響。
她拿著一本書,正準備去煉金室,此刻在大廳站定看向門口。
推門進來的是艾恩。
梅蒂拉搖搖頭,繼續走向煉金室,“我就知道是你。”
艾恩疲憊地卸下兵甲。
“但是有傭兵與倪克斯的消息。”
他說著,用兩指將腰間劍帶裏別著的信件夾出來,放到餐桌上。
“廚房還有什麽能吃的東西嗎,能填肚子就行。”艾恩目標明確地摸進廚房。
“……該死,赫爾達永遠不會在廚房留一盞燈。”
梅蒂拉重新從煉金室回到大廳,“國王陛下連一頓飯都不管嗎?”
話是這麽說,她其實知道艾恩不太敢吃宮中的東西。
梅蒂拉來到大廳,找到了那封信。
信上詳細的報備了兩個家夥毫無必要地去了趟杜丁城。
傭兵在那裏拿到了泰德與白塔不正常的互動,以及泰德試圖插手掌控杜丁城的證據。
“傭兵在杜丁城有個線人叫阿倫,”艾恩端著一杯茶與一小碟點心出來,“這封信就是他送來的。”
今天一早,梅蒂拉就聽到消息稱,國王陛下從宮中派出一位大學士前去杜丁城。
人們都猜測一定是杜丁城有一位大人物性命攸關需要醫治。
“昏迷的那個家夥是泰德的爪牙,”艾恩道,“我們一收到傭兵的消息,就把大學士派去了,他是我們的人,到了杜丁城會知道怎麽做的。”
所以大學士才會這樣輕易的被“買通”,對貴族大人醒來變傻子這樣離譜的言論毫不製止。
杜丁城的事情才會這樣順利。
梅蒂拉總覺得漏了一環。
她皺著眉抖抖信,“這上麵最關鍵的經過沒有寫啊,喝醉摔昏,這四個字簡直是貴族們被暗殺後排名第一的掩飾借口。”
艾恩道:“這應該不是葛利沃夫幹的,如果是他的功勞,他至少能寫上兩頁還要多。”
梅蒂拉思索,“那就是他在杜丁城的線人?”
艾恩道:“線人的功勞就是他的功勞,他一向這麽算的。”
梅蒂拉大驚,“是倪克斯!”
艾恩動作浮誇的端起茶杯喝茶,試圖用茶杯底擋住臉。
在四樓收拾東西的赫爾達跑出來。
她趴在欄杆上,向樓下高興地喊:“倪克斯和傭兵回來了!”
就在方才,赫爾達從四樓的窗戶向外隨意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她看到朦朧的夜色中,兩匹快馬向灰閣奔來。
不消片刻,灰閣就能聽到陣陣馬蹄聲了。
在逐漸靠近灰閣的附近後,急促的蹄聲漸歇。
又過了一會,灰閣後院的馬棚處傳來木門開合聲。
是傭兵與倪克斯。
狄俄倪克斯原本走在前麵。
就在手搭上門的一刹那,她忽然反應過來。
她站回葛利沃夫的身後,“你說的,你來給梅蒂拉解釋。”
門被推開。
灰閣大廳溫暖的燈光從門縫間湧出。
小學徒正在辛苦的一層一層下樓梯。
騎士長與梅蒂拉坐在大廳的餐桌旁。
梅蒂拉看著佯裝無事的兩人推門進來,淡淡的開口道:“還知道回來啊,倪克斯。”
少女哪見過這般嚴肅的場景,她先是去瞅傭兵。
傭兵目視前方。
下樓的赫爾達正趕上,她向倪克斯跑來。
少女立刻去瞅赫爾達。
老天保佑。
赫爾達辦事從來不看場合。
赫爾達牽住她的手,“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你一定喜歡,就在地牢下麵!”
傭兵被迫獨自麵對。
“人喝酒,就可能摔跤。”
“保不齊就是這麽回事。”
在狄俄倪克斯走下地牢前,聽到傭兵這樣解釋。
地牢下。
赫爾達將小羊與尖牙牽出來,它們的脖子上是漂亮的金屬項圈和牽繩。
“看,我準備把它們送給你做寵物,你來過一次地牢後,它們變得好乖了。”
小羊與尖牙開始發抖。
狄俄倪克斯摸摸下巴。
大廳中。
三個大人的話題推進速度很快。
龍蛋是繞不過去的問題。
“龍蛋?”傭兵說道,“其實你開口的話她應該會直接給你,她單純就是不想給我而已。”
這件事最好解決。
傭兵有理由懷疑倪克斯一直抓著龍蛋不放,完全是想和他對著來。
傭兵的證據裏發現了白塔仍想用風鈴做手腳。
梅蒂拉對兩人說,正巧,風鈴的材質.作用等等,她也馬上就要弄清楚了。
當一切話題都告一段落後。
傭兵提出了艾恩與梅蒂拉意料之外的話題。
梅蒂拉皺眉反問,“龍的真名?”
“沒有辦法得到它的真名嗎,比如煉金陣?魔法陣?咒語?藥水?”傭兵態度十分自然地說道,“無論什麽都行。”
他甩了甩手中的短劍。
“我想知道……龍的真名是否還具備法則的束縛。”
魔法生物在誕生時,法則會賦予真名。
真名代表著束縛。
[魔法生物的靈魂與軀殼不可變改]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有點晚,補償的更新放到周五到周天三天內。
(催更的寶貝評論我都有看,每周最後三天會針對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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