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密室
數天前。
灰閣中, 艾恩收到了從漁佬地傳回來的信。
信的前半段是遊騎兵們交代的情況，後半段是傭兵基於梅蒂拉猜測的補充推斷。
艾恩舉起信，問在藏書閣裏的梅蒂拉：“漁佬地傳回的信, 現在有空看嗎？”
梅蒂拉的聲音書閣中傳來, “放一放吧, 我現在沒有時間。”
艾恩將信放到餐桌上。
最近梅蒂拉一心撲在風鈴上，完全沒有作息可言。
現在是下午茶的時間, 一會梅蒂拉會從書堆中出來，吃她一天中的第一頓飯。
等她坐到餐桌，就會看到這封信。
他正要轉身離開，赫爾達風風火火的從地牢下跑出來，一溜煙的刮過大廳。
她路過藏書閣的時候, 悄悄觀察了一下她的導師。
導師梅蒂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不在意她作什麽妖。
於是赫爾達摸進導師的煉金室，在裏麵不知碰翻了什麽東西。
最後她像小賊一樣, 再次一溜煙刮過大廳, 回到地牢。
信被風一樣的赫爾達輕飄飄地帶翻。
強迫症騎士長無聲盯了一會這兩張顯然沒對齊的信紙，然後默默將它們重新收整對齊。
他正將最後一張信紙翻過來，忽然注意到信的反麵最下方有模糊的一行字。
字體又輕又小, 顯然是被偷偷加上去的。
［倪克斯在我這裏, 這事和我沒關係——葛利沃夫］
“……”艾恩清清嗓子, “梅蒂拉？信上說倪克斯在漁佬地。”
梅蒂拉沒一會就滿頭霧水的從書閣出來。
她把信認真看了一遍。
當時為了不耽誤事情，梅蒂拉卡著傭兵抵達漁佬地就能收到信的時間寄出的信。
“如果沒算錯的話，這封信應該是我們寄到的當天，就寫好送回來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梅蒂拉發出靈魂疑問：“她是怎麽做到和傭兵同一天抵達漁佬地的？葛利沃夫的趕路速度可不是兒戲，就算給她配上兩匹替換的快馬, 也不能保證方向和休息的問題啊。”
艾恩把信收好，“所以要麽是我們會魔法的倪克斯有奇招，要麽就是葛利沃夫在撒謊。”
兩人沉思。
“……我還是覺得他撒謊的概率比較大。”
“說不定就是他把倪克斯騙出門的呢？”
赫爾達灰頭土臉地從地牢上來，直接被大廳裏的導師撞了個正著。
導師放棄說教，歎氣，“你在幹嘛？”
赫爾達心虛的說：“我準備做兩個寵物鏈子送給倪克斯，材料是你不用的煉金材料，這樣也不用花錢……”
艾恩不得不插嘴，“你說的寵物是指地牢裏的那些家夥嗎？”
赫爾達殷勤地點頭。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梅蒂拉除了在藏書閣.餐桌.煉金室這三點一線之間來回奔波，又多了一件需要操心的事。
這一天，她在記日期的紙上畫下一個大大的圓圈。
艾恩聽著她幽幽歎氣，“也該回來了啊，這兩個人待在一起我真是不放心。”
他安慰道：“按他們去的速度，說不定今天就回來了。”
梅蒂拉看看窗外的月亮，“這個‘今天’是指什麽時候？”
“呃，今天深夜？”騎士長努力增大自己的可信度，“傭兵現在為國王陛下辦事，仇家危險又隱蔽，他必然知道輕重，不會路上帶著倪克斯四處惹事，隻會盡快趕回來。”
紅發魔法師平靜的看著他，“騎士長大人，現在聽起來更讓人擔心了。”
今天深夜。
杜丁城。
狄俄倪克斯化作寒鴉，在皎潔的銀月背景下劃過夜空。
她的下方是一輛正在趕路的華貴馬車。
喝的醉醺醺的貴族坐在馬車裏，毫無戒備。
泰德就是借著他的手，在杜丁城布局。
龍現在對人類語言的理解能力進步飛快。
“找點麻煩”，傭兵這樣說。
那麽是說不能搞出大事，不然歐莎他們可能會再被牽連。
在這輛馬車駛進自己的莊園前，是一段沒有人煙的小路。
寒鴉俯衝直下。
馬車中的伯爵心情十分不錯。
他靠在車廂中，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忽然，車外的馬像撞上了野獸一般驚嘶連連。
它們發了狂，不分方向地奔跑起來。
伯爵在車廂中天旋地轉，馬夫從車轅上滾落。
原本跟在馬車前後的護衛們也不見蹤影。
他想跳車，卻被顛了回去。
恍惚間，車廂的綢簾翻飛，他看到一隻碩大的黑色寒鴉落到了廂窗上。
它穩穩的抓著窗邊，歪過腦袋用一側的眼睛注視著他。
那隻眼睛是如魔鬼般的赤色豎瞳。
隊伍離莊園不遠了，一切都順順利利。
護衛們正閑聊晚上回去可以喝一杯的時候，坐騎卻忽然嘶鳴著止步不前。
就在這時，伯爵車前的馬匹忽然發狂，飛快地向遠處跑去。
他們不得不放棄坐騎，分出幾個人去莊園找教人，剩下的人去追伯爵。
等到伯爵被找到的時候，他驚慌地坐在車廂中，大喊一隻寒鴉吃了他的馬。
馬車前的韁繩的確都空了，也許是馬匹掙脫逃跑了。
人們看著一身酒氣的伯爵這樣想到。
伯爵回到莊園。
在眾人的保證與安撫下，他也開始懷疑是自己在醉意中的幻覺了。
一場驚嚇，酒意去了大半。
侍女看著伯爵大人走上樓梯，不由問道：“大人，您不回房間休息一會嗎？”
他擺手，令人將樓上書房的燈點亮。
於是原本跟在他身後的侍從緊走幾步，提前布置書房。
伯爵獨自一人來到樓梯的拐角。
拐角的牆上鑲著一扇漂亮的彩色玻璃窗，他不由看向窗外。
窗外樹影搖晃。
一個碩大的陰影突然投在這扇窗戶上！
那隻寒鴉緊緊靠在玻璃外，赤色的眼瞳無聲注視著他。
伯爵在驚恐之下失聲，向後退縮幾步。
樓下的侍女隻聽到伯爵大人發出啊啊的幾聲，然後滾落樓梯。
他撞到了頭，昏迷過去。
我很有天賦。
狄俄倪克斯驕傲地想。
她展翅回到天空。
葛利沃夫耐心地等待了許久，確保已至深夜，不會再有人來密室。
他將一支短燭點燃，朦朧的燭火瞬間籠罩這個幽暗的房間。
這裏陳列著無數魔法藏品。
在窮魔紀，魔法物品對於權貴們來說也隻是值得觀賞的收藏品罷了。
密室門輕響。
葛利沃夫迅速擲出匕首，閃身到門後，一手扶上彎刀。
燭火在移動中險些被刮滅，密室一時間陷入黑暗，過了幾秒後，燭火才晃晃悠悠的複燃起來。
朦朧的燭光照清來者。
狄俄倪克斯將匕首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傭兵走出來，“你真的很適合做飛賊。”
她眨眨眼睛，優秀的狩獵者永遠會在獵物的身後出現。
狄俄倪克斯感受了到這個房間中的微弱魔法，“這裏放著什麽？”
傭兵將燭火舉高。
倪克斯看到了對她來說萬分震撼的場景。
許多藏品架上陳列著一排排的龍蛋。
比她的蛋殼要小得多。
它們什麽顏色也有，鱗片也各有特點，有的鋒利，有的圓鈍。
狄俄倪克斯不由走近，拿起一個捧在掌中。
她甚至可以根據鱗片的特點判斷出它的習性，喜火，還是兩棲，或是生活在沙漠。
傭兵走到她身邊。
“發現它們與那個黑鱗龍蛋有什麽區別了嗎？”他問道。
龍捧著蛋殼，仰頭看他，“……它們是空的，隻是個殼，裏麵什麽也沒有。”
沒有生命的痕跡。
並且是從未有過。
它們從一開始就是空空的來到這個世上。
傭兵也拿起一枚綠色的龍蛋，“對，記得在灰閣大家討論的話嗎，魔法生物是被法則編織而成的，而隨著魔法的衰竭，越強大的魔法生物會越早隕落。龍類依然可以誕下龍蛋，但是沒有法則可以為它們編織新的後代了。”
“不隻是龍類，其他所有魔法生物也是一樣。”
他將燭光照向這些藏品架的後排，後排也陳列著各色各樣奇怪的蛋類。
“它們在地下成了化石，又被未曾見過真正魔法的人類挖出來當做了藏品。”
狄俄倪克斯將蛋殼拿在手中轉了轉，“可是這有什麽好收藏的呢？裏麵甚至不是死去的卵，它們隻是個空空的蛋殼啊，和煎蛋剩下的殼沒有什麽區別。”
傭兵將蛋殼放回去，“是這個道理。”
密室的另一端才是存放各類書信的位置。
他在過去前叮囑倪克斯，“小心點，不要弄出聲音被人發現。”
這就是表達她可以自己玩的信號。
傭兵在密室的另一角翻找白塔或是泰德的信件。
狄俄倪克斯在這邊拿起蛋殼一個一個的看。
她來到後排，這裏的蛋都是其他魔法生物的卵，什麽樣子的都有。
有光滑雪白的，有兩頭鈍鈍的，還有的上麵布滿了鬼臉花紋。
有一顆蛋引起了她的注意，它上麵細小透明的鱗片讓她覺得有些眼熟。
龍將它拿起來，在眼前慢慢轉動。
像魚鱗，像海邊的那個男孩的手臂。
這是人魚的卵嗎？
傭兵很快找到了泰德手寫的許多信件，還有白塔零星的幾封信。
他感慨，“這就是不遵守閱後即焚的下場。”
傭兵將信在桌上放平，摸向後腰那柄最輕薄的匕首。
摸了個空。
匕首在一刻鍾前被倪克斯塞進了口袋裏。
“倪克斯。”傭兵呼喚她。
她走過來，看起來不太情願。
傭兵熟練地哄騙她：“借我用用，一會還給你。”
狄俄倪克斯遲疑的將匕首遞給他，然後在他的凳子上坐下。
於是傭兵隻能站著動手。
他在信紙的一角輕輕抿起薄薄的分層，然後用匕首將表麵的這層字跡完整剝下，這樣剩下的信紙看起來與原先並無區別。
等到他將所有東西都恢複原狀放好，才看到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手裏拿著一個蛋殼。
少女將蛋殼舉給他看，“這是人魚卵。”
傭兵等著她的下半句話。
“我可以帶走嗎？他們拿著又沒什麽用。”
傭兵有點猶豫。
“可以……從後麵挪一個到前麵擋住，他們應該看不出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明天看看會多更一些。
————
感謝cinder.獨醉.橋橋哥哥投的地雷！
感謝cinder.emmmm灌溉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