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隊伍返回蒙奇頓堡的路程緩慢。

男人們有各種命令與任務要執行。

梅蒂拉則帶人搜集各種與魔法相關的事物。

夕陽灑下餘暉,人影斜長。

梅蒂拉推動一塊岩山上的石頭,使它與山體間的縫隙變大。

狄俄倪克斯的眼睛隨意的向那裏看了一眼,梅蒂拉沒有錯過她的反應。

縫隙中鑽出來一隻褐色的小家夥,手指粗細,是河穀地的岩蜥。

它本該是土褐色的,現在凹凸不平的背上卻浮現出數個深紅色的瘢瘤。

岩蜥被驚擾了清靜,它朝眼前這個紅發人類軟綿綿的嘶叫幾聲,然後迅速爬回山體的縫隙中,消失不見。

梅蒂拉有些驚訝地看向狄俄倪克斯,她在少女的身旁坐下,“你的感官很敏銳,倪克斯,這是魔法賦予你的禮物。”

說到這些事情,梅蒂拉盡量會用一些令人舒適的措辭,試圖讓少女能更加平和的接受魔法這一事實。

畢竟目前來看,魔法除了為她帶來痛苦,沒有任何幫助。

狄俄倪克斯神色淡淡地,沒有說話,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靴子。

棕色的小皮靴,是赫爾達借給她的。

對,是借。

赫爾達的手中絕不會放走一丁點的財產。

“那是個什麽東西?”赫爾達抱著水囊回來,看到那個逃竄而去的小影子。

梅蒂拉隨手拿過小學徒扔在一旁包裹上的小本子,抽出一頁用炭筆輕鬆幾筆勾出一隻岩蜥的雛形,“是魔化的岩蜥。”

赫爾達把水囊放下,蹲在導師身邊看著她記錄,小聲的問,“它就是魔法生物嗎?”

嚴格來說,赫爾達其實已經見過魔法生物了:巨龍。

但巨龍的龐大與可怖讓她充滿了不真實感,她不願意去想巨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魔法生物。

赫爾達認為就算是灰閣下地牢中那些奇形怪狀的生物都更符合她對魔法生物的認知。

巨龍悠然坐在一旁,看著無知的小學徒。

炭筆在下半張紙頁上漸漸繪出一個與岩蜥形似,卻更加威風的巨蜥,梅蒂拉將紙對折重新夾回本子裏,說:“隻是被汙染魔化的正常動物,真正的魔法生物與我們是不同的,它們直接誕生於法則之下……就像巨龍。”

巨龍俯衝而過的時候,整個岩山被龍炎包圍。

這隻岩蜥距離的太近了,它後知後覺的躲進岩山的縫隙裏,同樣躲在山體之中的還有無數它的同類。

岩山被火焰烤的發燙,岩蜥們漸漸失去水分,幹枯成皮,唯有一個幸運兒接受了魔法的汙染,身體開始魔化。

“它會無限接近與它形似的魔法生物,但永遠隻是一隻被魔化的動物。”梅蒂拉說道,“巨龍的降生是意外,法則衰弱的力量在千百年前,就不足以支撐它創造魔法生物了,更何況是龍。所以法則才會這麽輕易的在赫爾和漁佬的祭獻下去掠奪龍的魔法,它認為萬物失去了平衡,而龍是禍端。”

“可它確實是。”赫爾達遲疑著說。

梅蒂拉搖搖頭,“不能這麽看,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幾日,赫爾達,你等待一季花開的天數都要比它此刻的年歲還要漫長。沒有法則的教導,它隻能憑本能行動,這是很危險的,因為她大概沒得到什麽好的生命體驗,如果她掙脫不開痛苦,就會帶著世界一同毀滅。”

梅蒂拉去整理隊伍的包裹,入夜前他們還需要再趕一段路。

赫爾達怎麽能讓導師去幹這些雞零狗碎的活?

狄俄倪克斯常聽到她這幾日念叨這些騎兵沒有眼色,總是看到梅蒂拉大人做一些沒必要親自動手的工作。

小學徒抱起水囊就連忙跟過去。

狄俄倪克斯終於輕輕鬆動了一下靴子,一隻被踩了太久.變得扁扁的岩蜥掙紮著從靴子下露出腦袋。

她再鬆一鬆。

岩蜥從靴底掙脫,奪命狂奔而去。

去而複返的赫爾達發現了新大陸,她看著狄俄倪克斯,“啊!壞女孩!”

怪不得方才倪克斯一直盯著靴子看,她偷偷踩住了一隻岩蜥!

她笑嘻嘻的把一個水囊塞給狄俄倪克斯,“剛才忘記給你留下了。”

說完小學徒就跑走了。

狄俄倪克斯拿著水囊,腦海裏響著梅蒂拉的話。

……赫爾達,你等待一季花開的天數都要比它此刻的年歲還要漫長……

巨龍拿過被隨意扔在身邊包裹上的小學徒的本子。

她不著頭腦的翻動著它,上麵是歪歪扭扭的文字和圖畫。

如果這個世界重回千百年前,法則會在她誕生的時刻,賜予她有束縛力的真名,再賦予她無數知識。

可她除了背負起生命沉重的代價之外,一無所有。

狄俄倪克斯摸摸本子上的字跡。

巨龍就算再虛弱數倍,閉上眼睛打一個百年的打盹,再醒來時,今日在她麵前的這些人類也早已化作灰塵。

他們靠什麽得到力量與知識?

他們甚至沒有得到法則賜予的真名。

就靠這個嗎,紙張,奇怪的劃痕,和不怎麽像的畫。

赫爾達將一些書籍文獻重新整理好,放回馬鞍兩側的袋子中。

她回頭啊了一聲,緊張的說:“倪克斯在看我的小本子,她好像很感興趣?”

梅蒂拉訓她總是一驚一乍,“你緊張什麽,倪克斯大概不認識字,……你不會寫了什麽壞話吧?”

赫爾達努力忽略自己這幾天寫的觀察記錄,為知識做貢獻怎麽能叫寫壞話呢?

她認真的糾正,“我是怕她喜歡,要是找我要的話,我又不能給她,害怕傷害到她需要嗬護的感情!”

“我知道,‘赫爾達絕不分享財物’,這簡直像什麽邪\教徒的發言。老實說,你肯送給她一雙靴子我就已經很驚訝了。”梅蒂拉相當無奈。

赫爾達重申,“借,是借!”

梅蒂拉對小學徒敷衍地點頭,“好,好。”

“我看你也不用想太多,倪克斯瞧著比你成熟多了。你要是這麽些天一直忍著魔法的汙染,早就背過氣去了。”

小學徒皺皺鼻子。

不過說起魔法的汙染,赫爾達趴在馬背上去看倪克斯,“她這幾天狀態確實不太好,傭兵在的時候她看著還精神些。”

於是小學徒的邏輯不通順起來,“為什麽?惹人厭的家夥走了不應該更放鬆嗎?”

梅蒂拉手下忙個不停,一邊努力耐下性子解答小學徒的種種離譜疑問,“靠海的領地如果想要為國王陛下進貢活魚,就會在桶裏多放一條惹它們討厭的天敵,這樣送到王都的時候魚就會活蹦亂跳。”

討厭的家夥原來還有這種用途。

小學徒覺得有道理,“那葛利沃夫快點回來吧,倪克斯可以欺負他,再讓騎士長大人看著傭兵不能還手!”

傭兵正踩著逃走的赫爾頭領,費勁的用麻繩套住他的手腳。

忽然他打了個噴嚏,手下一緊打了個死結。

赫爾頭領被勒到閉氣。

葛利沃夫毫無歉意的說了聲不好意思。

很難讓人相信這家夥不是故意的。

他揉了揉鼻子。

天氣有這麽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