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別的事情上心疼心疼我吧。◎

陳敬之心又提了起來, 他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做的事兒算不上犯大錯,對宋滿冬至多有隱瞞之嫌。

可他也是為了兩人能獨處, 非是旁的私心。

但他也知道宋滿冬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陳敬之認真琢磨了下,小心開口,“滿冬, 我是想著知青點畢竟是你們一同住的地方, 因為我來找你叫大家避讓也給他們添麻煩了, 所以才拿了羊肉給他們。

羊肉雖貴重, 可你視他們為家人,也不曾吝嗇。”

“你是覺得我哪裏做的不夠妥當?”

他和聲溫語, 宋滿冬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勝男娉婷她們是我朋友,你是我對象,我希望我做中間人來交涉你們之間的事情。”

見陳敬之還不太懂。

宋滿冬說的更直白了一點兒, “同你談對象的人是我,你隻需顧著我就行。”

“你因為我去哄我的朋友,豈不是舍本逐末?”

陳敬之這次聽明白了,“我記下了。”

“隻聽你一個人的還省事兒。”他笑著說完, 又朝堂屋方向看了眼, “那今天這……”

他沒有辯駁, 宋滿冬臉色才緩和, “今天便算了。”

說罷,衝陳敬之伸出手。

陳敬之一愣,視線在宋滿冬臉上和她手掌之間轉了幾回, 才試探的伸出手掌, 小心翼翼的搭在宋滿冬手上。

宋滿冬:……

她反過手掌, 拍在陳敬之手背上,“把你的錢都拿出來。”

“哦……哦。”陳敬之回神,失望的拿錢給她。

宋滿冬接過來,說起另一個問題,“你是有穩定工資的軍人,跟我們不同,送塊兒羊肉可能在你看來沒問題,錢也不算多,可對我們來說,已經遠超出我們自己購買能力的範疇。”

“勝男他們一天工分二毛到三毛,吃飽都勉強,別說肉了。

現在大都是靠著家裏給錢幫扶,才算過得去,可我們在河東大隊,也不知要生活多久,哪兒能成年累月的等著家裏人索取?”

假使家裏願意供著,也未必稱得上好事,沒有緊迫感,自然也就不會努力。

一年如此,數年如此,人早晚會廢掉的。

宋滿冬頓了下,“你回回拿肉,次次買雞,定會把他們養出惰心。”

陳敬之認真想過,“這點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我還當大家都是在城裏的時候。”

諸如姚娉婷、江誌農,家裏條件都是不錯的,羊肉也能吃上一吃。

可要是換做河東大隊,那就要艱苦許多了。

他這般說了,宋滿冬也就不多嘴絮叨,聲音也輕鬆起來,“你跟勝男都說你們倆不一樣,我瞧著倒是挺像的。”

“哪裏像?”陳敬之不覺得。

勝男莽撞,絕不如他。

“這手都一樣的漏財。”宋滿冬攤開手掌給他比劃了一下。

趙勝男是幸虧身上錢不多,不然早晚會搞出大事。

陳敬之可不比她好。

也怪不得趙勝男能從他手裏騙到錢。

宋滿冬說著,陳敬之的注意力卻全落在她的手上。

宋滿冬的手指並不纖細白皙,指腹和虎口都有繭子,握起來倒依舊是柔軟,隻是那些繭子的觸感抹不去。

陳敬之看的入迷,這些都是她經手的事情留下痕跡,叫他忍不住揣測起她日日都在做什麽。

宋滿冬感慨完,見陳敬之呆呆的站著,抬手晃晃,“陳敬之。”

眼見著陳敬之的眼珠轉動,跟她的手走動。

宋滿冬抬手在他麵前拍了一掌,“回神了。”

“你現在回還是留在這兒吃了晚飯回?”

陳敬之抬起手腕看看表,“還有點兒時間,我在這兒吃個晚飯?”

“那我去做飯。”宋滿冬點下頭朝堂屋走去。

趙勝男不好出麵,慫恿著姚娉婷站了出來,“滿冬,這肉我們不吃了,你拿回去吧。”

“你跟陳敬之別為這事兒吵架。”

宋滿冬解釋,“沒吵架,我們倆有點兒事情要說清楚,處對象不就是經常交流彼此的想法?”

“這肉也不是不叫你們吃……我收拾一下,晚上一起燙火鍋。”

她端起盤子,先沉默了。

姚娉婷伸出手,製止她開口,“我切了半個小時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嗯。”宋滿冬開口時有些敷衍,“以後多練練吧。”

姚娉婷這刀工,直接叫她再多忙活半個小時。

宋滿冬先把肉放下,泡上木耳菌菇,又采了菜園子裏的青菜,和了麵團,下鍋炒製火鍋底料。

炒火鍋用牛油最香,可牛貴重萬分,輕易是吃不到的。

當下能拿來用的便是豬油,香料和辣椒全都炒香加水。

等水開的功夫,宋滿冬才重新拯救這些切的亂七八糟的羊肉,順便拿出今日剛買的豬肉,片了一小塊兒。

秋雨過後,寒氣加重。

圍著泥爐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火鍋,簡直再舒暢不過。

隻是人多,下鍋撈肉時免不了筷子打架。

即便如此,人人臉上都是笑容。

準備的菜都吃完,還有些不夠。

宋滿冬拿出白切雞一人分了兩塊。

“怎麽還帶血啊?”姚娉婷看著直皺眉。

方宛難得開口,夾起來給她仔細看,“但是肉已經熟了,這時候肉是最嫩的。”

“不信你嚐嚐。”

出於對宋滿冬的信任,姚娉婷還是決定試一下。

蘸了醬汁,入口竟然是甜的,口感嫩滑,一抿雞肉就要散開滑入喉間。

姚娉婷震驚起來,“這跟我之前吃的雞肉完全不一樣。”

不用方宛再勸,姚娉婷已經將另一塊兒飛快吃下了,意猶未盡。

北方大多以炒、燉為主,醬料下的很足,味兒香,但壓住了雞本身的味道。

白切雞則是十分清口,鄰居曾說這常有人吃不慣,可現在瞧著,倒是沒人挑剔。

宋滿冬瞧著大家臉上的期盼,許諾道,“等明年雞長大了,咱們自己宰一隻來做。”

“明年?”姚娉婷長籲,“好遠啊。”

宋滿冬卻說,“快的很。”

趙勝男見縫插針道,“明年咱們還能吃上自己種的小麥呢。”

吃過飯,宋滿冬就不要操心後麵的事情了。

她陪著陳敬之出門,“我送你到停車的地方。”

從前她是不管的,但如今兩人處對象,還是要多一些相處的時間。

陳敬之受寵若驚,“我還以為你氣我擅作主張,不會搭理我了。”

“事情說開便好,我當時就不生氣了。”宋滿冬瞥他一眼,提醒他,“你以後有事也要直接說,咱們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說開了痛痛快快的聊天吃飯才好。”

陳敬之點點頭,欲言又止。

宋滿冬見他幾次動唇,“怎麽了?我不是剛說過有事兒要說麽?”

陳敬之老實道,“我怕你覺得唐突。”

“那你得說出來才知道我到底怎麽想。”宋滿冬說,“兩個人要湊成一對兒,本就是要磨合的。”

陳敬之便低問她,“滿冬,我們能牽著手走過去麽?”

宋滿冬抬起眼,又斂下,似是思索。

片刻後伸出了手。

陳敬之緊張的搓了搓手指,才抬起來。

快碰到宋滿冬指尖,宋滿冬卻又收了回去,將手背在身後,“不可以。”

宋滿冬抬腳走在前麵。

陳敬之在原地捉摸了會兒,才大步跟上,“那什麽時候可以?”

宋滿冬笑著回,“不知道。”

陳敬之篤定,“你不會不知道。”

宋滿冬隻瞧他一眼,尾音飄了起來,“嗯。”

陳敬之挨著她,“你是故意的,故意要看我著急。”

宋滿冬,“嗯。”

“貪色之人才急,”陳敬之又說,“我不急。”

宋滿冬,“嗯。”

陳敬之,“你不信。”

宋滿冬問他,“我哪裏不信?”

兩人對視過後,陳敬之無奈,“算了,我總是拿你沒辦法。”

已走到了車邊,他便不糾結這個,轉而說起來了北京的事,“我這次為的公事,沒能到處遊覽,不過正好,等你也去的時候,可以一起看。”

宋滿冬心底升起期待,卻又垂眼,“這時間可說不準。”

知青離開要跟大隊上的人一樣,由大隊長開介紹信,才能買火車票去另一個地方。

但又比大隊上的人更嚴苛,畢竟他們根在這裏,知青們卻可能買了票,不再回來。

她們的介紹信是輕易拿不到的。

陳敬之深懷希望,“總會有機會的,也許明年,也許下個月,或者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滿冬抬起眼望著他。

這點他也與趙勝男相似,雖沒看到過似錦的前路,卻深信不疑。

宋滿冬說道,“那我便等著。”若是真有。

夜色已經深了,天也不如夏日亮,透著灰蒙。

陳敬之還想同她多待一會兒,可也知道宋滿冬還要忙別的事,便說,“我送你回去。”

宋滿冬搖搖頭,“我送你,你送我,哪兒有盡頭?”

“要是真沒有盡頭就好了。”陳敬之感慨。

又道,“我送你回去,你就忙吧,不必擔心我。讓你孤身一人走回去,我是要記掛你的。”

宋滿冬,“你這麽說的倒顯得你情深意厚,而我沒良心。”

“你怎麽會是沒良心的人?”陳敬之做出誠懇的模樣,“你不必在這事而上擔心我,在別的事情上心疼心疼我吧。”

宋滿冬若有所思。

陳敬之送她往回走,到了門口停住。

宋滿冬沒著急進院子,而是示意他,“手。”

陳敬之眼睛一亮,攤開手掌。

宋滿冬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摸出兩塊錢,放在了他掌心,“我想了想,你身上還是要有些錢的,以便應急。”

陳敬之目光幽怨。

宋滿冬故意問他,“是覺得不夠?”

“多的很。”陳敬之歎氣,收下了錢。

他正欲離開。

宋滿冬卻扶著他的手臂踮起腳,貼著他的麵頰,輕聲在他耳邊說著,“下次見。”

話音落下,便退回去,對他擺了擺手。

陳敬之抬起手,蹭了下自己麵頰。

·

東風公社。

胡唐兩家也正想著宋滿冬。

胡保國吃過飯,跟胡嬸子進了房間,才問起來,“宋縣長怎麽說?”

“沒瞧見他人,是保姆拿進去的。”胡嬸子說著,卻不見擔憂之色。

胡保國也點點頭,“收下就行。”

“宋滿冬那邊怎麽樣?”

胡嬸子回憶著,“我提了,但我瞧著那個小姑娘不是挺願意的,就沒多說。”

胡保國沉吟片刻,“等我的事兒定了,你再找她說一回,順便把宋縣長這事兒略微提一下,看她怎麽打算。”

胡嬸子點點頭,“可要是她趁機搭上宋縣長,那咱們豈不是沒什麽機會表現了?”

胡保國搖著頭,“這種事兒攔不住的。咱們主動賣個好,她要真是將來有什麽造化,還能記咱們一下。”

“而且我瞧著那小姑娘……不簡單。凡是有一樣本事拔尖,都非池中物。”

胡嬸子點著頭,又想起來,\"唐妹子追著她出去了,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胡保國皺了下眉,又鬆開,“不用管他們。成了,也還是要走我這邊的路子,敗了苦果他們自己吃。”

唐嬸子則是氣呼呼的說了宋滿冬的反應,不乏誇張捏造,“往後可不找她了,我就不信找不到比她手藝好的。”

唐忠路有些頭疼,“你哄好她一個,不比漫天的找人省心省力?”

唐嬸子哼道,“要哄你去哄,我可不了。我這麽一個長輩伏低做小,我不要臉麵啊?”

“這不是為了閨女麽?”唐忠路歎聲,“不然我怕他家越起越高,咱們閨女在他家裏討不到好。”

唐嬸子想著,“再怎麽說胡家也是要臉的人,做不了什麽過分的事兒。”

“更何況,以後用不用得上那個知青還是兩說。胡保國都那個年紀了,再往上升是不可能了。”

這點唐忠路也清楚,不然他也不會聽到事情搞砸還有耐心談論。

唐嬸子看他不說了,也知道這事兒過去。

便說起宋滿冬,“要我說,還不如請老馬過來,我瞅著她心比天高,會做幾個菜而已,好像全天下就她最厲害,沒了她不行。”

“我倒要看看她將來能有多厲害。”

“那你瞧著吧。”唐忠路是不去管宋滿冬了,他這個采購主任忙的很。

宋滿冬蒸完饅頭,已經早早睡下了。

紅棗糕和饅頭不同,趁熱最好吃,所以她打算早上起來做。

趕在喂豬前,把紅棗糕烤上,喂完豬回來,就差不多了。

收好的紅棗糕趁熱裝進籃子裏,用棉被蓋上,拿給了陳家明。

天剛剛亮,早起的人已經開始活動了。

陳家明也將自己帶來的背簍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