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五天後, 船抵達雲州碼頭。
船上的人陸續下船,船工將此次出行的貨物從船上搬下去,碼頭前, 有另外一批船工接管貨物。
徐玄玉和時錦心從船艙走出,走另外一條道下了船。早就坐不住的徐若影和趙子修在船靠岸的時候就蹦躂下來了,正在碼頭這邊四處觀看著。
秦瑤和秦息最後下來, 身邊分別跟著一個侍女和一個侍衛。還有在船上拍賣場上拍下的那對雙胞胎西戎女奴。
徐玄玉不由挑了下眉,這趟出行,人真是越來越多了。現在都快能湊三桌麻將了。
左寒沙走到徐玄玉身前,行禮後開口:“公子,東西都已經讓人裝上馬車了,方大人已經給我們安排好了住處,會有人帶我們過去。”
趙子修走到徐玄玉身邊:“大舅哥, 你在雲州還有熟人?”
“嗯。”徐玄玉點頭:“之前他在國都念書,原本是準備在國都一展抱負的,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最後還是跟著他父親回了雲州, 如今是雲州的太守,方知維。”
時錦心轉頭看向他:“這個倒是沒聽你說啊。”
徐玄玉笑著伸手在她頭上輕按了下:“你也沒問我在雲州有沒有熟人啊。”
時錦心眨了下眼, 這倒是。她光想著能來這裏看婉娘,順帶瞧瞧這裏的風光景致,倒是忽略了製定出行路線的徐玄玉在雲州可能有熟人這一點。
畢竟,以他的身份,即使沒有親自來過雲州, 也可能會在這兒有曾經在國都認識的熟人。
一行人往馬車所在過去。
最開始徐玄玉告訴方知維的, 是隻有四個人,所以也就隻安排了兩輛馬車。一輛坐的, 一輛放他們的行李的。
而現在他們總共有十二個人,所以臨時去碼頭那邊找人買了兩輛馬車。
方知維給他們安排的住處是他在雲州的一處別院,平日裏他忙於公務也不會來這兒,隻有偶爾得空閑時才來這邊休息休息。
地方不算很大,但住十二個人是足夠的。別院中的事都安排好,比預期多出來的人也額外安排好了房間。
在這邊伺候的下人走到徐玄玉身前,行禮後恭敬著開口:“徐公子,大人有些事要處理,晚些時候才會過來,您和朋友們若是有什麽需要的,請吩咐小人,小人會替你們處理好的。”
“小人方城,是大人身邊伺候的下人。”
方城又道:“諸位旅程勞頓,已為各位準備好了沐浴的熱水,之後會準備雲州的特色菜肴呈上,各位回房間稍作休息,若有別的需要,吩咐院中的下人便是。”
徐玄玉頷首示意:“有勞了。”
方城暫時離開後,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想喝茶的喝喝茶,想睡覺的睡一會兒,想沐浴更衣的自是去沐浴。
約莫半個時辰後,大家換了衣裳聚集在別院大堂中,圓桌上已備好滿桌的雲州菜肴,旁邊有酒兩壺,清茶兩壺,按所需可分別取用。
秦瑤是一行人中的長輩,她動筷後,其餘人才拿起筷子。
趙子修道:“早就聽說雲州的菜肴能比得過皇宮禦膳房的食物,今日我就要嚐嚐,是不是果真如此。”
他一臉激動,拿起筷子就開吃。
旁邊的人也是頭一回來雲州,對這裏的菜肴還是很好奇的。各自動筷去夾自己感興趣的菜。
品嚐過一番後,徐若影道:“這裏的菜,味道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還是蠻好吃的。”
趙子修埋頭吃著,一邊“嗯嗯”的應著徐若影的話。
徐玄玉和時錦心吃的斯斯文文,不緊不慢的。
秦息倒了四杯酒,一杯給秦瑤,一杯給徐玄玉,一杯給趙子修,最後一杯放在自己身前。
另外倒了兩杯茶,分別放在時錦心和徐若影麵前。
幾人向秦息道謝後,一同端起麵前的杯子,然後舉杯往前,杯壁相碰了碰後發出清脆的聲響。
秦瑤小心著掀開麵紗的一邊,將酒杯遞進去後,慢慢飲下。
時錦心見她吃飯都沒將麵紗取下來時,略有點無奈。這樣吃飯也未免太不方便了些。
“秦夫人。”時錦心開口:“吃飯的時候,還是可以將麵紗取下來的吧。”
秦瑤一愣,才伸出去準備夾菜的筷子一頓。她眼珠微微轉動,往時錦心那邊看了眼,又很快轉向徐若影和趙子修那邊。
她眼神似乎在說:不用避著他們兩個嗎?
秦息慢慢飲下一杯酒,視線落在秦瑤身上。其實他也挺好奇的,要說在船上戴麵紗是為了避人耳目,可現在這裏隻有他們,吃飯的時候也戴著麵紗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他本來想說的,隻不過時錦心先他一步開口。
時錦心看著她:“還是取下來吧,你這樣吃東西多不方便。”
秦瑤想了下:“這可是你說的。”
時錦心點頭:“嗯,我說的。”
於是秦瑤將麵紗取下,放在一邊後繼續吃飯的動作。該說不說,不戴麵紗吃東西確實是方便很多。
時錦心輕搖了下頭,心中略有點感慨時,身邊的徐玄玉往她碗裏添了一塊魚肉。
她愣了下,轉頭看過去。
徐玄玉柔聲道:“多吃些,等會兒才有力氣去見你奶娘。”
時錦心露出笑容:“嗯。”
另一邊的秦瑤一聽時錦心要去見她的奶娘,吃飯的東西停頓了下,連忙抬起頭:“我也要去。”
時錦心不解:“你去做什麽?”
秦瑤道:“我去看看那個照顧了你十幾年的奶娘長什麽樣啊。”
她要看看那個代替了自己母親的職責在時錦心身邊悉心照顧了十幾年、且讓時錦心一直掛念著的奶娘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想到時錦心是被那個人給喂養長大的,秦瑤莫名就有些嫉妒,拿著筷子的手不自覺用力捏緊了些。
她看著時錦心,眼神堅定著:“我不管,我也要去!”
時錦心無奈:“你今年貴庚啊,還鬧小脾氣?”
“今年三十七,”秦瑤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是要去的。你不帶我,我就自己跟在你身後,腳長在我身上,我走哪兒都隨我。”
時錦心:“……”
以她對秦瑤的了解,若是不帶她去,她肯定會如她所言那般自己偷偷跟過去。
以防萬一,還是直接讓她跟著比較好。
時錦心開口的嗓音略有些無奈:“隨你吧。”
埋頭吃飯的趙子修和徐若影聽說能出去玩兒,立刻抬起頭,異口同聲道:“我們也要去!”
時錦心:“……”
她笑了下:“你們兩個也是初次來雲州,難道就不想自己逛逛?跟我去見我奶娘會很無聊的。”
說著,她手肘輕輕往徐玄玉得手臂上撞了下。
徐玄玉會意,接著她的話繼續說道:“你們兩個就別湊熱鬧了,見人家奶娘可不是好玩兒的事。你們就自己在雲州玩會兒吧,別到時候跟我們走著走著你們又鬧著要去別的地方。”
然後徐玄玉又補充了句:“給你們錢,讓你們隨便玩兒。”
徐若影和趙子修的眼睛瞬間亮起,激動而又驚喜出聲:“一言為定!”
徐若影低頭輕輕笑著。大哥給錢,在雲州隨便玩兒,沒有大哥在身邊看著,這機會可是不多得啊,不要白不要!
趙子修和徐若影的想法大致相同,準備繼續吃飯時,視線從旁邊的秦瑤身上掃過。
原本隻是不經意的一眼,可又突然意識到什麽,再次轉頭往秦瑤那邊看過去。
看清楚那張臉的時候,他不由睜大了些眼睛,眼神一瞬錯愕。他快速眨動幾下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可再看過去的時候還是那樣。
趙子修眯了下眼,又默默往時錦心那邊看過去,又將視線移動到秦瑤臉上。這兩張臉……怎麽看著那麽相似呢?
他用手肘撞了撞身邊低頭吃飯的徐若影,壓低聲音喊她:“若影……”
“嗯?”徐若影抬頭看向他:“怎麽了?”
趙子修眼珠轉動了下,往秦瑤那邊示意,用口型說:看秦夫人那邊……
徐若影看出了他唇形的意思,微微扭頭朝秦瑤那邊看過去。這不看還沒什麽,一看就驚訝。
她詫異的表情和趙子修臉上的如出一轍。兩個人視線交流著,眉頭微挑,表情有些豐富,似是在激烈的討論著什麽。
秦息看著他們兩個不說話卻能夠交流的方式,不由又浮現出之前所感慨的,這兩個人真的能用意念交流啊……這都沒開口,他們竟然能知道對方在表達些什麽……真是奇人啊!
吃過飯後,秦息要安排先將西戎女奴送回北秦的事,目前而言,找鏢局更為合適。
他問了方城雲州內最好的鏢局在那兒,便帶著已經換回尋常女子衣裳的西戎女奴和他的侍衛去了鏢局。
徐玄玉和時錦心收拾了下,叫上秦瑤一起去找婉娘。
徐若影和趙子修原本是準備去逛街的,可實在是太過好奇秦瑤和時錦心為何如此相似,所以選擇偷偷的跟在他們身後,暗中觀察著她們。
隻不過他們的跟蹤技巧實在是不怎麽高明,沒多久就被前麵的人發現了。
徐玄玉搞不懂,這兩個活寶又要做什麽,不是都給了錢讓他們自己去玩兒了麽,怎麽還是跟在他們身後?
秦瑤挽著時錦心的手,視線往後瞥了眼,眼眸輕眯,不解:“徐玄玉,你弟弟和妹妹為什麽跟著我們?”
徐玄玉糾正:“是妹妹和未來妹夫。”
隨後他又道:“我要是知道他們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就不至於總是被他們氣到。”
時錦心無奈,笑著輕搖了下頭。
秦瑤問:“不把他們趕走嗎?”
徐玄玉道:“隨他們吧。等他們覺得無聊了,就會自己去玩兒別的了。”
秦瑤輕聳了下肩:“好吧。”
說完,她將時錦心的手臂挽得更緊了些,抬頭看向她時,眼裏浮現出些許緊張之意:“錦心,你和你奶娘的關係特別好嗎?”
時錦心眨眼後點頭:“很好。”
她道:“婉娘在時府照顧了我很多年,一直都對我很好。小時候我睡不著的時候,她會耐心的在我身邊給我講故事、溫柔的哄我睡覺。我最初學習認字,也是她教我的。”
“之後父親和祖母給我找了教書先生教我習字念書,她也一直陪我在身邊,會給我做好吃的糕點。”
說起小時候和婉娘相處的事,時錦心眼神就溫柔起來,似是眼前浮現出曾經和她在一起時候的溫馨畫麵。
秦瑤看著時錦心回憶起曾經時憧憬的麵容,不自覺緊抿住雙唇,表情瞬間委屈起來,與此同時,她心裏快速翻湧出一種嫉妒和羨慕交雜的情緒。
那些她不曾參與過的時錦心的過往,都有另外一個與時錦心毫無血緣關係的人陪伴。
秦瑤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堵著一塊很大的石頭,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陪在錦心身邊的人不是自己?自己才是錦心的親生母親,哄她睡覺、陪她念書習字、給她做糕點的人都應該是自己才是!
那些事都應該是她來做的!
思及於此,秦瑤不由抓緊時錦心的手,還沒開口說什麽,抽泣聲卻先顯露出。
時錦心一愣,回憶曾經的神情很快收回,看向身邊秦瑤時不由訝異。
秦瑤淚眼婆娑著,快要哭了。
時錦心不解,忽有些慌張:“怎麽了?我說什麽不好的話了嗎?”
秦瑤緊緊抱著時錦心的手臂,還是沒忍住哭出聲來。
時錦心滿眼疑惑:“?”
稍遠些距離跟著的徐若影和趙子修看見秦瑤突然抱著時錦心哭了起來,詫異而又不解。
徐若影摸不著頭腦:“秦夫人怎麽好端端的哭了?難道是嫂嫂說了什麽傷人的話?”
趙子修卻道:“嫂子那性子能說出什麽傷人的話來?剛才她們說話的樣子也不像是在爭吵啊。”
徐若影更不明白了:“那她們是怎麽回事?”
趙子修抬手摸了摸下巴,思索後堅定開口:“我猜那秦夫人是突然發瘋了。”
“……”徐若影嘴角輕抽了抽,抬手在他臉上拍了下:“隻有你才會突然間發瘋。”
“我那才不叫發瘋,”趙子修笑著湊近她,解釋道:“我那叫釋放真我。”
徐若影翻了個白眼,將他的臉推開了些:“拉倒吧你。”
趙子修撇了撇嘴:“哼。”
秦瑤抱著時錦心手臂開始哭,也不說話,就隻是哭。
時錦心滿心無奈,想哄她又不知她哭泣的原因,無從開口,隻能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拭去。
徐玄玉能猜到些許。
大概是時錦心是被婉娘帶大的,所有原本應該屬於母親和女兒的溫馨時刻都被另外一個女人取代。自己的女兒記得的也是另外一個女人的好,完全沒有和自己相關的美好回憶,難免心裏會難受。
難受,就會想哭。
但這種事,也不好勸。尤其這是她們母女之間的事,他也不好幹涉。
秦瑤哭了一路,快到婉娘家時才勉強停歇。
進門前,時錦心用手帕給她仔細的擦拭著臉,將她的淚痕洗漱抹去。隻是哭紅的眼睛還是紅的,一時半會兒無法完全消退。
她輕輕抽泣了兩聲,模樣仍委屈著。
時錦心心下輕歎一聲,柔聲勸道:“你看,你眼睛都哭紅了,不要哭了,不然等會兒眼睛腫起來,可是要連路都看不清了。”
秦瑤緊抱著她的手:“知道了,我就是一時情緒失控嘛……”
時錦心將她眼角溢出的淚抹去:“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秦瑤乖乖點頭:“嗯……”
婉娘住的地方在一條巷道中,門前掛著兩盞尚未點燃的燈籠,門左右皆貼著對聯。
大門開著。門前台階上坐著個小娃娃,他長得可愛,一手握著風車,另隻手拿著一個撥浪鼓隨意的搖晃著。看見有陌生人走過來,他不由抬起頭,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們。
小娃娃奶聲奶氣的問:“你們是誰呀?”
徐玄玉向小娃娃彎下腰,回答道:“小朋友,我們是來找婉娘的,她在家嗎?”
“婉娘?”小娃娃恍然大悟:“你是來找我奶奶的呀。”
然後他轉頭往門內大喊了一聲:“奶奶,有人找你!”
門內有人應了一聲:“來了。”
隨後一個頭發略有些灰白的婦人走出來,身上係著圍裙,衣袖挽著手肘處,想來她剛才應該是在幹活兒。
他看見時錦心的瞬間,不由愣了下,而後驚喜著大步往前走來:“小姐?”
婉娘激動的邁出門檻,伸手將時錦心的手牽起,滿眼歡喜:“小姐,真的是您啊。”
時錦心笑著:“婉娘,是我。”
“好久不見了,你在雲州過得還好嗎?”她眼裏都是開心,將婉娘打量了番:“你在院子裏做什麽呢?”
“好呢好呢。”婉娘笑著:“之前老夫人和時大人都給了一筆錢,讓我回來後好好生活,生活自是無憂的。我兒子和兒媳婦也很孝順,白天他們去做事,我就在家幫他們帶帶孩子,這不是閑著沒事做,最近天氣還不錯,所以想著自己曬點菜幹什麽的,留著冬天的時候吃。”
說完後,婉娘注意到時錦心身後的兩人,她眨了眨眼:“這兩位是?”
時錦心為她介紹:“婉娘,這位是徐玄玉,是我夫君。”
婉娘瞬時驚喜:“小姐成親了。”
她連忙看向徐玄玉,眼裏都是歡喜,很滿意的點點頭:“好好好,姑爺一表人才,和小姐您是郎才女貌啊。”
徐玄玉眉眼溫和,向婉娘見禮示意。
婉娘連忙福身回禮。
而後時錦心看向秦瑤,秦瑤也看著她,眼裏滿是期待著。
時錦心道:“這位是秦夫人,是和我們一同來雲州的。”
秦瑤:“……”
她抿了下唇,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了些。雖然她知道時錦心不在這位婉娘麵前坦白自己身份的原因,可是……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什麽秦夫人……我明明是你娘!
秦瑤輕哼一聲,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婉娘看著她,即使戴著麵紗,也不難從她此時的表情中看出些許不悅。婉娘眨了眨眼:“秦夫人這是?”
時錦心道:“坐船坐久了,心情不太好。不用在意。”
婉娘笑了下:“這樣啊。”
她又說:“快快快,裏麵請,我給你們倒茶。”
時錦心和婉娘先邁進門。看起來兩個人關係真的很好。
秦瑤要跟過去時,徐玄玉走到她身邊,壓低些聲音開口:“錦心來雲州就是為了看望婉娘,你最好是控製一下你的情緒,別說出些奇怪的話,或者讓婉娘覺得有些難堪的話語,亦或者甩臉色。”
“錦心可是都能看見的,你應該也不希望你和她才和緩些的關係就此破壞,對嗎?”
秦瑤轉頭看向徐玄玉,眉頭緊擰著,眼神亦是嚴肅。和方才在時錦心麵前時的模樣截然不同。
此刻,她身為北秦長公主的威嚴顯露出,眼神中不自覺帶上些淩厲之意。
徐玄玉又道:“婉娘是錦心的奶娘,在她尚在繈褓中起便照顧她,十幾年的感情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你最好想清楚,要是因為嫉妒她得到錦心的關懷就做出些奇怪的事,錦心不會原諒你的。”
秦瑤:“……”
她本握成拳的手更握得用力了些,自己的心思倒是被徐玄玉看了個清楚。
不過那也不重要,她並不否認她確實有些嫉妒這個婉娘。但她也不是傻子,就算再嫉妒也不可能做傻事。
現在錦心已經在慢慢接受她了,這種時候做出格的事,就等於毀掉自己這些年費盡心思的結果!
她才不會。
秦瑤緩了緩氣息,將握成拳的雙手慢慢鬆開。而後她道:“放心吧,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徐玄玉笑了下:“這樣最好。”
院中桌旁,時錦心正幫婉娘倒茶,兩個人聊著什麽,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
秦瑤緊抿著唇,這種畫麵,越看越覺得刺眼。
她遠看著時錦心,穩住情緒後開口:“徐玄玉,既然你看人看的那麽準,那麽,你說錦心什麽時候能夠完全接納我?從最初見她到現在,她連一聲母親或者娘都沒有喚過我……”
徐玄玉也看著時錦心那邊,眼神清澈著:“等你意識到你確實是她母親的時候。”
“什麽意思?”秦瑤不太明白:“我本來就是她母親,還需要意識到什麽?”
徐玄玉道:“我指的不是你們之間這層母女的血緣關係,而是別的。”
秦瑤還是不解:“別的什麽?”
徐玄玉說:“你自己慢慢品吧,這種事我也不太能幫得上忙。我又沒當過別人的娘。”
秦瑤:“…………”
她嘴角忍不住**了幾下。那你說個錘子啊!
“玄玉!”時錦心在喊他。
徐玄玉笑著抬手向時錦心那邊揮了下,應聲:“來了。”
然後大步走向時錦心。
秦瑤站在原地,看著已經站在一塊兒的時錦心和徐玄玉兩人,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不是……徐玄玉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等她意識到她確實是錦心的母親?她本來就是啊!難道不是嗎?
秦瑤忽然有種被徐玄玉的話繞進去的感覺,有點頭暈。
見秦瑤站在那邊不過來,時錦心不由疑惑。徐玄玉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時錦心轉頭,眼神略有點詫異。
徐玄玉笑了下,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下,然後去幫婉娘從屋內取雲州的小吃。
時錦心看向秦瑤那邊,等了會兒還是不見她挪步,時錦心抿了下唇,朝她走過去後在她身前站定。
疑惑的話語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秦瑤卻先開口問時錦心:“我是你娘嗎?”
時錦心眨了下眼,眼神平靜的注視著她。
秦瑤抬頭,眉頭緊鎖著。她伸手抓住時錦心手臂,手上不自覺用上些力氣:“那你為何一直都不改對我的稱呼?我明明是……”
“娘。”時錦心輕喚出聲,將秦瑤眼看要激動出聲的話語輕易的打斷。
秦瑤一愣,神色瞬變,繼而錯愕。她睜大雙眼注視著時錦心,眼裏滿帶著不可置信的情緒。
時錦心道:“娘,別胡思亂想了,坐下休息會兒、先喝杯茶吧。”
秦瑤楞楞的眨著眼,任憑時錦心牽著自己的手去到前方院中的桌前坐下。
秦瑤抬頭看著時錦心,一時間感動,情緒驟然間又有些泛濫。
她伸手抱住時錦心的腰,靠在她身上又忍不住開始哭。
時錦心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輕安撫著她的情緒。
秦瑤緊抱著她,她忍住哭腔,聲音仍有些悶悶的:“這還是你第一次這樣喊我……我太高興了……我控製不住我自己……”
時錦心柔聲安撫著:“沒關係,想哭就哭吧。”
屋內,徐玄玉和婉娘端著家裏的小吃走出,看見抱著時錦心哭的秦瑤,婉娘很是意外,並且有些不解。
婉娘輕聲問:“秦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徐玄玉淡然道:“秦夫人多愁善感,估計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麽,心情低落,故而情緒有些難以自控。”
他看向婉娘,又道:“不過不必擔心,她哭一會兒就會恢複的。錦心會安撫好她情緒的。”
婉娘笑著點了點頭:“嗯。小姐啊,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溫柔,怎麽樣都不會發脾氣,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是耐心十足的樣子啊。”
徐玄玉看著時錦心那邊,略有思索後,又特意放輕了些聲音問道:“婉娘,關於錦心小時候的事情,你有空能和我說說嗎?”
婉娘笑望著徐玄玉,點頭:“好啊。提到小姐小時候的事啊,那可是有很多可以說的呢。”
徐玄玉眼神瞬時堅定:“請務必多和我說說。”
婉娘笑得溫和:“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