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錯的苗子
“鄭斯瀾!”
“鄭斯瀾人呢?”
開機儀式已經結束,劇組工作人員各司其職,準備在楚公館開拍第一場戲。組織演員到位的副導陳帆在片場四處尋人,總算有人搭腔,“陳導,我剛才看到他跑去跟殷總套近乎了。”
片場很快竊竊私語起來。
“他臉皮怎麽這麽厚?”
“難道你們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
“聽說他就是走了殷總的後門呢。”
“殷總不是傳聞中最沒有私心的投資人嗎?”
“楚錯本來就要定下我朋友的師弟歐君哲的,被他搶走了。”
“不是有第三輪試鏡的嗎?”
“咳咳!”陳導見場麵**起來,忙道:“各部門各就各位,別閑聊,該做什麽做什麽,待會正式拍攝,誰要是嚴重拖後腿,萬一被翁導罵了,可別怪我沒提醒啊。”
這時,鄭斯瀾終於跑進片場,氣喘籲籲道:“陳導,我來了!不好意思!”
陳帆知道他跟投資人的外甥有關係,但眾目睽睽之下,還是板著臉說:“下次不要這樣,要開拍了,還找不著人影!”
鄭斯瀾臊得慌,忙答道:“下次保證不會!”
殷盛的車停得遠,鄭斯瀾一來一去自然耗費了不少時間,還把假發跑歪了。導演翁彤過來,一眼看到,嚴肅地問道:“小鄭,你頭發怎麽回事?衣服也沒換?”
鄭斯瀾扶住假發,注意到周圍響起的笑聲,紅著臉道:“翁導,對不起,我馬上解決。”
翁彤環視現場,爾後沉聲說道:“年輕演員,要把心思花在演戲上!”
這一句話,雖是盯著鄭斯瀾說的,但也難說,不是對著在場的其他演員說的。她的話擲地有聲,亂哄哄的現場立刻一片安靜,鄭斯瀾已經羞得趕緊跑進化妝間找人弄頭發換衣服。
《南北》是一部年代戲,講的是一群來自天南地北並聚集在華央大學求學的青年男女們追尋理想和愛情並與黑惡勢力作鬥爭的故事。
為了提高拍攝效率,統籌會根據場景、天氣、演員檔期等諸多因素將劇情的次序打亂,所以,拍戲通常不是按照劇本原先的順序從頭到尾來拍的,這也導致片場裏經常出現同一個演員上一場受傷或死了,下一場又活蹦亂跳的怪象。
這部小製作劇計劃拍二十五集,鄭斯瀾的戲份不算多,也不算少,總共有六十多場。
他扮演的角色楚錯是一名暗戀女主的學子,同時也是劇中作惡多端的大反派楚虞的私生子,自小在南方小鎮被母親含辛茹苦地帶大,但打從他進入了位於中心省城的華央大學開了眼界,便不甘心繼續過貧窮的生活。他無意發現自己竟是大名鼎鼎的楚爺的親生兒子後,拿著信物登門認親,沒想到楚家夫人怕他回來威脅親兒地位,直接將他打發走。後來,楚夫人的親兒意外身亡,楚虞失去了繼承人,偶然發現還有一個親生兒子,便千方百計將楚錯迎了回來,寶貝疙瘩一樣寵愛驕縱。在從天而降的財富和突如其來的地位麵前,楚錯逐漸丟失純真本性,甚至在受到女主拒愛和母親去世的刺激後黑化成了又一名反派。
鄭斯瀾現在要演的第一場戲就是楚錯初登楚公館認親卻被人趕了出來,這在劇中其實是中間稍微偏後的內容。此時,他已經換上了被故意做舊的學子長衫走出來,假發三七分上梳,露出光潔的額頭,戴著黑框圓眼鏡,身姿挺拔,整個人顯得十分斯文,很有書卷子氣。
沒親眼見過鄭斯瀾定妝的人都忍不住小小驚豔了一把,畢竟之前鄭斯瀾參加劇本圍讀時,經常頂著個大光頭,衣著樸素,哪怕那張臉長得很過得去,也沒有如今這麽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翁彤直接發話:“先排好戲。”
一般而言,開拍前,演員們都會根據導演的要求確定和熟悉自己的站位和走位,並且將自己的台詞動作表情儀態等演練一遍或者幾遍,有對手戲時還要和搭檔互相溝通配合。直到一切準備就緒,場記打板,導演喊“action”,表演才正式開始。
鏡頭之下,鄭斯瀾局促地站在楚公館附近的地方,目光有些怯怯地往那中西合璧的高大建築望過去,看到門房望過來又趕緊縮回目光。他踟躕不前,再次張望,修長的手指用力地捏了捏胸前紅繩下端係著的玉墜,這才鼓起勇氣向楚公館的大門走進去……
演戲其實是一件考驗人耐心的事情,同一個鏡頭可能因為打光不對、頭發突然被風吹亂、演員忘記台詞或笑場等等亂七八糟的情況而不得不反複拍攝。頻繁NG不僅會拖延拍攝進度,浪費製作經費,還容易讓人崩潰。
幸好,鄭斯瀾本人和他這次所扮演的角色目前的契合度比較高,他演起來並不太費勁,加上他將要演到部分的台詞提前背得滾瓜爛熟,表現倒不比組裏那些表演係畢業的新人差,私下對他非議的聲音隨著拍攝時間日漸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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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工作如火如荼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翁彤將監視器裏剛拍好的片段看了三遍,比了個OK的手勢,說道:“大家夥忙了一天,收工吧。”
一旦開拍是沒有休息日的,翁彤倒不覺得累,一是她本來就熱愛導演這個事業,二是她竟覺得自己待在了一個神仙劇組。
劇組各部門配合得當,做事效率極高。演員都是不紅但有些實力的,不紅的就會聽話認真,不會任性作妖,讓人省心。
最重要的是,沒有一個人對她的工作亂加指點,隨意幹涉。尊重創作,在如今資本橫行的時代可謂難能可貴。別看導演名頭響亮,如果不是自己出資投拍,實際上也就是個高級打工者。既然是打工者,哪裏有那麽多話語權?出品人、製片人甚至大牌演員都可以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直把一個好好的作品弄得麵目全非,那可真是沒處哭去。何況,她還是個背景不夠深厚的女導演,自然在圈子裏更加被動。
而現在這一切,真是托了她老同學的福。她的老同學正是盛泰集團如今的掌舵人殷盛,十多年前,他們曾經在導演專業短暫地同過班。
接到殷盛的電話時,翁彤向來在片場不苟言笑的臉難得露出放鬆自然的笑意,“殷總,你是大忙人,怎麽有空想起給我打電話?”
“翁導,最近拍攝工作順利嗎?”
“還行,各方合作,有商有量,沒什麽雞飛狗跳。”
“那就好。”殷盛低低一笑,頓了一下,問道:“你組裏的鄭斯瀾怎麽樣?”
“他呀,一根不錯的苗子!”
“哦,翁導對他評價那麽高?”
“我可不是看在你麵子上才這樣說的。”
翁彤原以為托關係的多多少少會自視甚高,心浮氣躁,一開始她時時敲打,誰知道對方老老實實壓根沒怎麽讓她操過心,平日在劇組裏她不敢誇,此時在投資人麵前,倒是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小鄭這演員挺踏實的。就目前來看,他的表現沒有拖後腿。他很用功,劇本背得很溜,連別人的台詞都能說出來。沒拍戲時,還經常待一邊看別人怎麽演。他的演技,總體上還是有些生澀,看得出來沒受過專業訓練,估計演得多了會很快進步。不過,他說起台詞有腔有調,吐字清晰,我已經打算到時候直接用他的原聲。”
殷盛認真聽到最後,輕笑出聲,“替我省筆配音費嗎?”
翁彤開玩笑道:“那是,你雖做慈善,我也不能坑你太多。”
殷盛笑完,正了正聲音道:“翁導,其實我這回找你,和鄭斯瀾有關。David那小子打算畫人物畫,非得請他當模特,不知道你那裏能不能給他勻出一些時間來?當然,前提是不耽誤正常拍攝。”
“這樣啊……完全可以。小鄭他戲份不太多,我看一下,讓統籌重新安排。”
“行,謝謝。”
“殷總,不必客氣的。”
掛斷電話後,翁彤望向已經摘掉假發戴上帽子換好衣服準備回去的鄭斯瀾,心道:這年輕人的貴人運真不錯。
另一頭,殷盛剛收起手機,林莫默就湊上前來,“舅舅,成了?”
“嗯。”
“舅舅你真好!”
殷盛睨了外甥一眼,哼了一聲,“你現在才知道?”
“一直都知道,你最疼我!”林莫默嘻嘻一笑,突然好奇地問道:“舅舅,你為什麽給翁導打電話,而不是常製片?”
殷盛答道:“前期拍攝,導演最關鍵,我當然是征詢她的意見。”
林莫默追問:“舅舅,我看別的影視投資人,一手遮天,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你怎麽不一樣?”
“我是個門外漢,看個熱鬧就夠,瞎指揮大可不必,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自然一切以他們的想法為先。”殷盛說著,後背往沙發一靠,臉上罕見地現出一絲悵然若失的神情。
林莫默一驚,試探地問道:“舅舅,你是不是還很想當導演?”
“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做的。”殷盛疲憊一笑,“David,你比我幸運。我當年要是敢像你這麽任性,腿都要被你外公打斷。”
“可是,我真的對醫藥行業沒有一點興趣,也不想有興趣,我爸居然想把他公司將來交給我,那不是自斷生路嗎?他也不怕心血被我糟蹋了。”林莫默說得理直氣壯,“話說回來,舅舅,你怎麽不開影視公司?要是那個,我倒勉強有點興趣。”
殷盛輕輕道:“我有在考慮。隻是,組建新公司,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哪有想開就開?”
作者有話說:
借助導演的口吻,讓受先在攻那裏刷一波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