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圖色
畫室非常寬敞,比鄭斯瀾現在住的那間逼仄的出租房還要大上一倍,令他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室內四麵,一麵是將近兩米高的玻璃窗以及配套的白色紗簾,一麵是高至天花的架子,井然有序地陳設著各色顏料、雕塑和繪畫相關書籍,一麵懸掛著巨幅風景畫並擺放著一座黑色真皮沙發。中央不僅擺放著一張寬大的長桌,還立著一個畫架。架子上斜豎著一塊長寬約一米的畫板,畫板背麵對著門,旁邊小桌上的調色板有使用過的淩亂痕跡。
鄭斯瀾環顧一周,最後目光粗略掃過靠門那一麵牆上張貼的那些各式各樣的畫作,問道:“莫默,你要送給我的東西,難道在這裏?”
“對,你來。”林莫默領著鄭斯瀾來到畫板正前方,帶著自得的笑意,“驚不驚喜?”
一眼看見那畫布上穿著白襯衫的男孩子綻放笑靨,鄭斯瀾豈止是驚喜,簡直是震撼!
“你,畫了我!”
“沒錯。”
這是一幅超級寫實主義風格的油畫作品,連落在人物肩頭上的樹葉紋理都纖毫畢現,若不是近前肉眼可見顏料的層層疊疊,恐怕誰都會以為它是一張高清照片。
簡直太牛了!
“這……這……”鄭斯瀾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既詫異於林莫默的畫技,又感動於對方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做了這樣的事。
“你可別嫌棄呀。”
“沒、沒有!怎麽會?你畫得久嗎?”
“還好,這畫不大,就五天時間,反正我待在家天天沒事幹。而且,我一旦遇到我想畫的,都能畫得很快。”林莫默說道:“我想把它當作祝賀你進劇組的禮物。”
對方居然真心把他當成朋友,鄭斯瀾心頭湧過一股暖流,由衷道:“莫默,你,對我太好了!”
林莫默笑了笑,爾後斟酌著語氣道:“其實,我對你另有所圖。”
“……”鄭斯瀾露出奇怪又好笑的表情,隨口問道:“圖財還是圖色?”
要說圖財,他圖林莫默的還差不多。莫非是圖色?可是,兩個男的,怎麽圖?有什麽好圖的?
林莫默隨即將鄭斯瀾逼坐到沙發扶手上,一手撐牆,一手勾起鄭斯瀾的下巴,對著他的眼睛,痞痞一笑,緩緩吐字:“當然是,圖色!”
鄭斯瀾愣了一下,心知對方隻是開玩笑,雙目微瞪,無奈道:“莫默,老實說,別人要是敢像你對我這樣,我可能會毫不猶豫一拳頭揍上去。”
這時,門被敲響,兩人回頭,原來是滿姨端了茶水和點心過來。
鄭斯瀾遽然撥開林莫默的手,林莫默不得不收起戲謔的表情,站回了正常的姿勢,心道:好一個直男。
滿姨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把東西放好就走出去,“表少爺……你……你們慢慢玩啊。”
林莫默道了謝,端起一個茶杯遞給鄭斯瀾,順便問道:“斯瀾,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鄭斯瀾點了點頭,不以為意,“說過。”可惜,好看不能當飯吃。
“你長得很好看,”林莫默難得擺出一本正經的神情,鄭重說道:“所以,我很想畫你。”
鄭斯瀾訝道:“畫我?”
“我希望你能給我當模特,我覺得,你可以帶給我靈感。”林莫默坦誠道:“你知道,我是學畫畫的。我這學期要畢業了,我教授讓我交幅滿意的作品參加畢業畫展。之前,我一直在發愁到底該畫什麽比較好,直到遇見你,我才瞬間懂了,我想畫的就是你!”
鄭斯瀾聽後卻是不由自主“噗嗤”一聲笑出來,林莫默疑道:“你笑什麽?”
“我隻是突然想到,當年忽悠我簽約經紀公司的星探,他當時的表情跟你現在差不多,說得好像我是天選之子一樣。”
“你覺得我瞎話連篇?”
鄭斯瀾沒回答,喝了一口香氣悠長的紅茶,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藝術創作方麵的東西,他根本就是個門外漢,什麽都不懂。又啜了一口茶,他才抬頭問道:“你不是對著我的照片,剛畫完一張?”
“對著照片畫,和對著真人畫,當然不一樣。”林莫默解釋道:“真人有動態,而照片不會動。寫生,能觀察到照片裏觀察不到的細節,創作體驗和創作效果跟臨摹完全不同。”
鄭斯瀾了然地點點頭,想了想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你真的答應?”
“隻是,我得拍戲……”
“哎,這個你大可放心,我讓我舅舅跟製片人說,到時候幫你調出一段方便的時間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鄭斯瀾自然沒有別的意見。有個性情坦率活潑且家庭條件極好的人願意和他交朋友,本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況且,如此一來,他要塑造角色就有更多參考素材了,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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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轉眼到了《南北》劇組舉辦開機儀式的這一天。
鄭斯瀾五點半的時候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天蒙蒙亮著,他纏著被子眷戀不舍地賴著床。
入了拍戲這行當,演員也好,工作人員也好,幹活休息的時間跟其他大多數朝九晚五的行業不一樣。戲一旦開拍,可以說,每天都在大量燒錢。有些劇組為了節省經費而趕進度,拍個通宵都是家常便飯,更不用提演員們淩晨四五點起來化妝準備這樣的小事了。
既然自己都選擇留在這個行業,食得鹹魚抵得渴,沒什麽好抱怨的。等鬧鍾再一次響起,他掀開被子一躍而起。
草草洗漱後,他穿上劇組昨晚聚餐時順便發放的劇服——印有劇名logo的文化衫,便騎著電動車出發了。
時至初夏,清晨的風涼爽爽,吹得人很是舒服。隻是一旦到了冬天,這風就會變得冷颼颼,如刀刺人。
鄭斯瀾有考慮過等另一半片酬到賬,積蓄足夠,買一輛有遮有擋、負擔得起的代步車來。可是,比起買車,他更想買套小房子駐紮下來,在H市,或者隔壁更發達的S市的郊區也行。
然而,這些年他掙的錢本來就不多,還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花掉了。過年後重新回來H市時,他身上的錢僅夠吃飯和一個月的房租。買房子對他而言,無異於白日做夢,除非走狗屎運能演上男主角,否則,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
林莫默請他做畫畫模特,倒是提出給一筆豐厚的酬金,但被鄭斯瀾拒絕了,一來因為楚錯這個角色是通過人家得到的,二來鄭斯瀾想賣對方一個人情,畢竟,人家舅舅拔一根汗毛也比他大腿粗得多,萬一人家幫襯一下,再介紹個男四五六七的配角什麽的就好了。
鄭斯瀾抵達現場,接過製片人常奕發來的開機紅包,笑著道了一聲“開機大吉”,便先去化妝間準備。通常開機儀式結束,劇組就會正式開拍,而他今天剛好有戲份。
接下角色後這麽多天,他的頭發才長了不到半厘米,常戴的帽子摘下,鏡子裏的腦袋不再光溜溜,反而像一顆大獼猴桃,看上去不免有一些滑稽喜感。
“小鄭,以後要演和尚,等試鏡通過再去剃光頭也成啊。”
戲開拍在即,不可能等他長好頭發,發型師隻能挑選合適的假發給他套上定住,再用梳子和摩絲弄出符合今日戲份的發型。一切妥當,她感歎道:“你還是有頭發更好看些。”
鄭斯瀾回以微笑,“謝謝鄧姐。”
開機儀式選擇在影視城的取景地之一——楚公館舉行,現場已經遍地是人,熱鬧非凡。
本劇的唯一投資人殷盛一到場,立馬成為焦點,引起不小的轟動,畢竟,多金帥氣還年輕的男人實在鳳毛麟角。
鄭斯瀾也不例外,像別人那樣,忍不住好奇地、密切地關注他。活體高富帥就在眼前,誰能不看多幾眼?何況,人家還是林莫默的親舅舅。
隻見殷盛得體地完成上台致詞、帶頭上香、揭開紅布等動作,完美地展現了一個合格出品人的形象。
鄭斯瀾想起自己上次跟他的匆匆一麵隻是打個招呼而已,連該有的道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如果現在不說,下一次碰麵都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
眼看殷盛做完該做的事,拒絕媒體鏡頭,也拒絕任何人求合影,直接帶著秘書和保鏢離開,鄭斯瀾趕忙一路追跑過去,在對方上車前將人喊住,“殷先生!”
殷盛的保鏢不明所以,近前阻攔,殷盛揚手示意他們退開,回過頭眼神有些冷淡地注視著鄭斯瀾,啟唇道:“你有什麽事嗎?”
鄭斯瀾在距離殷盛差不多一米的地方站定。對方比他高出了半個頭,麵容依舊英挺俊朗,嗓音依舊醇厚沉穩,但此刻的神情卻比別墅初見那天多了一份驕矜和疏離,仿佛在提醒著,他們之間的身份地位有著霄壤之別。
鄭斯瀾無端生出了一絲緊張和無措,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失禮的事情。他回憶起,先前組裏有位主演的經紀人對該演員說了什麽“我勸你別煞費苦心接近殷總,免得自討沒趣”的話。
毫無疑問,林莫默的這位舅舅,可不像林莫默熱情親切,不是那種可以隨意靠近的人物。
鄭斯瀾隻能硬著頭皮道:“殷先生,那天見麵,沒能親自向您說一聲感謝。我想說,謝謝您給了我這個角色。”
“不用謝。”
殷盛審視著他,見眼前之人五官精致而周正,白皙的麵容因適才的奔跑而泛起微微的紅,本不想多說什麽話的,竟鬼使神差地多說兩句:“你能通過試鏡,得到導演組的認可,說明有一些本事。既然拿到了角色,那就好好完成表演。”
鄭斯瀾耐心地聽完,然後彎腰鞠了個躬,“殷先生,我會謹記教誨的!”他話一說完,竟轉過身拔腿就跑。
這一波操作,反倒讓原地的殷盛無語起來,不禁望著鄭斯瀾跑遠的背影幾秒才坐進後座。
副駕上坐著的何秘書打趣道:“殷總,你這次的愛慕者還挺有意思的呀。”
“哪是?”殷盛輕輕一哂:“他是David新交的朋友。David開我的車不小心撞了他,要我給個角色賠償他。那小子不知道怎麽回事,才跟人見沒幾次麵,和他成了朋友,玩得極好。”
作者有話說:
攻以為受是故意來套近乎的小明星,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