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見、再見◎

我也很想他。

想要見他, 想要立刻回到他的身邊。

可惜這次留言,甚爾使用了公共電話亭的號碼,沒法立刻將心意告訴他。

而插卡後運營商僅轉發了最近一條留言, 內容實在有限。

我隻能寄希望於下一次留言——隻要甚爾用手機留言,就能立刻給他回電,他看到這個號碼絕對會接電話的。

但等待, 又要繼續等待麽?

如同死前的一夜, 望著轉動的時鍾發呆, 等待風鈴響起,沉寂的電話告知喜訊。

但結局正如方才電話聽到的:被留下的男人帶著孩子四處流浪,渾渾噩噩過了六年。

我早就受夠了這樣的等待,好不容易擁有了健康的身體, 所以這次由我推開那扇門。

飛快地擦掉眼角的淚水, 我將手機塞入口袋, 開始清點影子裏的東西, 為計劃做最後一次準備。

換洗的衣服、現金、備用電池以及一些野外生存用品……工作前, 甚爾總會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板上仔細清點行裝,我在邊上多少也學了一些。如今在五條悟的幫助下, 這些東西應有盡有。

狗靜靜地望著我。

在我囑咐它“我們要回家了”後, 它將腦袋靠上我的手背, 用力搖了搖尾巴。

……

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等待五條悟之餘,我也沒有閑著, 當天夜裏便披著影子探索高專各處結界,尋找趁手的咒具。

如果死遁失敗, 我還能利用咒具製造騷亂逃出去。

回去時除了巡查的教師, 我還在宿舍門口遇見了夜遊的直哉。

金發的少年解下了頭上的繃帶, 穿著一身常服望著我的窗口發呆。他腋下拿著一個白色硬紙信封, 因為隔的距離很遠,我隻模模糊糊看到機構的圖標。

之前新羅的同學,那位醫學博士也很喜歡用這種信封裝些實驗報告。

他想做什麽?

我躲在粗壯的樹幹背後,小心翼翼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發現直哉隻是靜靜呆了一會兒,就轉身離開。

第二天清晨,這位大少爺破天荒主動向我搭話:

“頭發的賠禮。”

“比起那種辣到流眼淚的東西,還是這樣的更好吧?”

他站在桌子前,將手裏的東西向我推了一推。背挺得很直、語氣也不太自然,好像在施舍路邊流浪的小貓,彎腰靠近又怕它反手弄髒了自己的衣服。

那是一個古銅色的金屬禮盒。正方形盒身邊角裝飾有黑色緞帶,透明塑料視窗下各色軟糖擺放整齊。

紅石榴汁液熬成的軟糖內嵌有香脆的開心果仁,表麵裹著細碎的麥絲,或覆蓋層疊玫瑰花瓣,椰奶煉乳揉成的白團擁抱香脆杏仁片,口味多樣、外表五彩繽紛煞是誘人。

這幾年,魔幻小說改編的電影流行,片中出現的土耳其軟糖也被引進各大商場櫃台。

我匆匆掃了眼禮物,抱著銀色的圓罐,朝遠離直哉的位置挪了挪。

“不要,學長已經送了我一盒。”

五條悟從宿舍櫃子翻出最後一包庫存,臨走前特地托隔壁宿舍的灰原帶給我。

“……五條悟?”

直哉低聲重複這個名字,搭在緞帶上的手指用力收緊。

“你覺得他更好?明明之前還是脫離咒術界的普通人,現在真是會攀高枝。”

他扭過身子,“哐”地將那盒軟糖扔進了垃圾桶。

那之後直哉就開始了和五條悟爭鋒相對的生活。

若說之前我是他穩固家主身份、裝點門麵的佩飾,那現在就是他和五條悟拔河繩上的紅絲帶麽?

這種孩子置氣似的行為讓我厭惡不已。

相處時我對直哉敷衍至極,一直極力減少對視交流的機會。卻不想拿到電話卡後首次外出任務,是直哉從五條悟手裏中搶來。

京都高校兩名學生在祓除咒靈的工作裏斷聯數日,亟需救援人手,於是修複天元結界的任務便被直哉接下。

結界位於一處偏遠小島,當地有關於月亮的信仰,將月亮視為連接彼世的大門。每隔十年,當月亮從殘月歸於圓滿,亡者也會隨傾瀉的月光,從洞開的月之門歸於人間。

為了封堵大門,除去“安魂儀式”,天元還在此處設置和黃泉屬性相克的咒具作為陣眼。

三天之後就是滿月,“窗”觀測到結界內部紊亂,似乎是黃泉內的咒靈趁天元虛弱,從結界的縫隙裏逃逸到人間。

縫隙狹小,能通過的咒靈僅限二級以下,又有咒具阻攔,直哉隻要帶我祓除詛咒就算完成任務。

好難受。

除了咒靈,結界裏還有黃泉特有的水霧四處彌漫,和黑水村不同,冰冷的露水未能撫慰我的燒傷,反而引起引得黑斑處泛起陣陣灼痛——仿佛下一秒就會重新燃燒。

我忍不住用直接去抓撓傷處。

帶路的直哉留意到了我的小動作,腳步一頓。

他飛快地“嘖”了一聲,語氣有些焦躁:

“結界裏那個咒具有驅逐黃泉瘴氣的作用。回去之前,你先用那個把身上的疤去掉。”

“走快些,區區二級咒靈,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似乎是嫌棄我拖慢了他的攻略進度,他直接伸手扣住了我抓撓自己的手腕。

事情並非直哉講述得那般輕鬆。

祭壇上咒具不知所蹤,卻而代之的是一團蠕動的黑泥。

絲絲縷縷的汁液從曾是月亮的圓洞中滴淌而出,於祭壇匯聚,在黑泥表麵生成一張張雙目緊閉的蒼白人麵。

那些人麵隨腳步聲齊齊扭轉,以空無一物的眼眶“看”向我的位置,從它暴增的咒靈來看,實力已至一級。

“到後麵去!”

他毫不猶豫地甩開我的手腕,將我向後推開。

……

我在後方用小狗逼退靠近的觸手,給直哉製造足夠的空間。使用術式的少年如蜂鳥一般快速移動,精準地擊碎咒靈身上的麵具,令它發出陣陣哀叫。

形勢看似有利,但並非如此。

禪院的本宅在京都,豐富的地下水脈養育了這座古都,積攢了大量可以被稱為靈力的力量。因此禪院家早古術法更偏向於水的領域,無限延展的影子如流水千變萬化。

繼承了碧眼的直哉同樣如此,在同為水屬性,且有黃泉提供補給的怪物麵前,他引以為傲的速度逐漸落了下風。

新的麵具不斷再生,隻待將術士疲憊的麵孔納為藏品。

……

我們會死在這裏麽?

不,兩人組隊最壞情況下,至少有一人能逃離魔窟。或許因為我身上殘留的詛咒,咒靈一直企圖越過直哉觸碰我的身體。

眼下讓速度最快的那個衝去“帳”尋找救援才是上策。

我會是直哉存活的希望,最後關頭被他遺棄在這裏。

咒靈的實力遠超我的想象,預計的死亡說不定會成真。隨時間推移,身上的傷口也在“嘶嘶”作響,欲將把我變回焦炭。

我絕不想這樣坐以待斃。能被天元認可的咒具絕非凡品,不可能輕易被黃泉的怪物吞沒。

它究竟在哪裏?

在操縱小狗給直哉製造間隙的時候,影子略過咒靈身體某處,尖銳的疼痛直接攀至頂峰。

和用無瞳之眼捕捉直哉身影的麵具不同,那張臉雙目緊閉,表情痛苦,蒼白的表麵漆黑花紋不斷扭動,宛若一團洶洶燃燒的烈火。

就是那裏!就在那張麵具下!

就在我咬牙忍受劇痛,用力抓向麵具時,與直哉激戰的咒靈也察覺到了危機,分出一根觸足刺向我的麵門。

來不及躲閃。

隻能寄希望於搏命一擊能奪去黃泉的力量護住心髒。

“噗嗤”一聲後,飛濺而出卻是另一人的血液。

溫熱的**自肩胛洞開的傷口處,滴滴答答落在我臉上。

少年的阻攔暫緩了咒靈的攻勢,我的手指則刺入麵具深處,摸到的是一截滾燙的硬物,表麵粗糙布滿褶皺,如同枯枝。

那是宿儺的手指。

屬性為火,能最大程度抑製黃泉的流水,黑水村不滅的“火種”便出自於此,難怪引得我舊傷不斷作痛。

滔天黑火從麵具中洶湧而出,貪婪地吞噬咒靈的身軀,上升的熱氣吹起了我掩麵的麵紗,暴露出我茫然無措的麵孔。

我怔怔地看著直哉說不出話來。

我對他毫無指望、毫無想法。洋娃娃是個可恨的騙子,長大後和那些人一樣,隻看到想要看到的部分,對我的真實想法不聞不問。

而對他也一樣,我用偽裝的溫柔交換他的庇護,把他當成過家家的工具。

反正二人攏共不出一份美好的感情,我不想、也沒必要看到他的眼睛。

但現在我終於不可避免地同他對視。

除去我猜測的憎恨、憤怒,而是別的情感——

當我被困在領域裏、當母親緊緊擁抱我,令我恐懼不已的時候,年幼的孩子也曾用那雙碧眼注視過我。

“你終於肯看我了。”

在一片火光中,他譏誚地笑了一聲,垂下眼眸,用染血的手掌探向我的麵頰。

因為我總違背他的心意,總拖住他的後腿,給他帶來恥辱的回憶,他憎惡得要命,恨不得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但偏偏最後因為一時心軟擋住了這擊,虛弱後連粗魯的攫取都弱化成眷戀的撫摸。剩下的話語,因為失血以及黃泉的毒素而中斷,未能出口。

我伸手接住了他癱軟的身體。

……

咒靈死後,黃泉的縫隙終於重新閉合。身上的黑斑被宿儺的手指收回,我傷勢不算嚴重,隻要找出一具被汙染成肉泥的屍體,給它換上自己的衣服,就可以逃之夭夭。

但已經逃出的咒靈還在四處活躍,發動宿儺手指索取的代價直接抽空了我的咒力,渾身血液好像被換成了水銀,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保險起見,我還是找了一處安全的小屋,用來恢複精力。

最後一次抱起直哉在他六歲。

現在十六歲的少年沉得像是鐵塊,把他拖到床邊,急救處理,一係列流程耗盡了我最後一絲力氣。

我靠著床沿,沉沉地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位置。

他中途醒了一次麽?

我躺在床鋪的中央,而他側臥在一旁。緊緊地挨著我,將頭親昵地靠在我的肩上,好像時光倒流,年幼的男孩仍輕聲細語同我撒嬌。

過去,我一直期望有這麽一天——

他要快點長大,要保護我,帶我離開壓抑的京都,給我一個可以安睡的家。

……他最後的確想起了這個承諾,隻是我已經不再需要那種感情了。

我看了少年一會兒,輕柔地撫摸過他漂亮的眼眸,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認真端詳他長開的眉眼。

確認他傷勢已經平穩,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向房門。

背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不知何時醒來的少年向我發問:

“你還是要走麽?”

“嗯,我要回家了。”

他繼續問道:“你已經有自己的家了麽?”

“是的,我找到了那個地方。”

拋下平時的針鋒相對,我和他像許久未見的友人,平和地對話,隻是後麵都不再會有交集。

他也意識到了這點,索性放棄了解我的打算:

“算了,無所謂了,我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繼母照顧……不再喜歡你了。禪院家也不需要你這種不倫不類的女人作為主母。”

這就是全部了,隻不過掩上門扉之前,我停下腳步,輕輕地告別:

“再見。”

躺在**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以低沉的聲音回複道:

“……再見。”

我隱約聽到了一聲啜泣。

……

改頭換麵後,我坐上了離開小島的列車。

脫離“帳”的影響範圍,信號恢複正常,沉寂的手機“叮叮咚咚”,提醒我昏迷期間,有兩通未接來電。

一條來自甚爾,另一條則來自五條悟。

我先點開了小狗的那條,開頭是照舊的問候,話題內容延續之前的搬家:

“是我。”

“之前我和你聊過吧,我一直在想怎麽樣才能重新開始。”

“今天這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相較於之前的厭倦,甚爾輕佻的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血腥味:

“我最近聽說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盤星教的教主要委托我殺掉‘星漿體’。500年一次的取舍,原來這就是天元長生不死的真相。”

“憑什麽他能用‘星漿體’永生,你卻要死掉?”

“憑什麽?”

“是不是他虛弱死掉,你就能回來呢?”

“……我想見你,我會見到你的。”

他如是做出承諾,掛掉了電話。

作者有話說:

呱呱呱!!

加班一周後,我看著倒計時一陣狂寫更新,好像語文考試最後三十分鍾才看作文題目。

BGM:《I Hate You So Much》 Alexander 23

I close myeyes but all I see isyou

我閉上眼睛卻總能看到你

And I realize, it’s a foolish thing to do

我意識到再怎麽做也隻是徒勞

But I just can\'t, can\'t help it

但我隻是禁不住幻想

I am angry, and I’m selfish, oh

我憤怒我自私

I miss you but you do not miss me back

我那樣思念你而你卻不曾思念我分毫

I hate you, I hate you so much

我好恨你我好恨你

推一下姐妹的咒回文

《你的危險前任們》 by掬水贈月

綜了零係列!是硬核美貌妹妹的戀愛故事!故事背景是日上山呢!

日上山呢……

我扣著手指看美女倒黴,顆顆顆。

【文案】

【第二人稱預警】

你是個硬核動作遊戲的愛好者,然後你死了

有一個奇怪的係統給你綁定了一個神奇的身份,然後重新活過來的你成為了某座山的禦子殿下

由於這次你不會死了,所以為了打發這漫長的人生你開始談戀愛。

但你沒想到你的戀愛對象都這麽屑,不是在騙你的感情,就是在騙你感情的路上

女主軟切黑

感謝在2022-04-16 22:54:53~2022-04-23 22:35: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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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