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夜時分, 廣袤的福王府也陷入沉眠,護院們提高警惕,打起精神巡邏。靠近高高院牆的小湖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湖邊昏黃的宮燈溫潤閑適,與往日並無不同, 巡邏而過的一隊侍衛繼續往前, 繞過紫竹林,走上曲折的抄手遊廊。
湖麵的波光漾起漣漪,一根蘆葦探出水麵,輕輕晃動,沒過一會兒,蘆葦被扔在湖邊,一道矯健的身影縱身躍起, 消失在樹稍間。
前後院相隔的垂花門邊,巡視的護衛更多,而且身上佩甲,甲衣鋥亮, 氣勢雄渾,比剛才的後院護衛強上不少,黑影剛閃過, 就被人發現。
“什麽人!”
護衛機警,立刻調頭追過去, 但是有兩個人始終立於原地,不為所動。沒過一會兒,追過去的人垂頭喪氣地回來。
立在原地的兩人眉頭蹙起, 其中一人沉聲問:“沒追到?”
“屬下無能!”幾人瞬間半跪抱拳。
今天這人也奇了怪了,似乎並不是衝著六殿下來的, 他們追到後院,在正殿附近追丟。正殿那邊是福王的地盤,沒有命令他們也不好擅闖。
“大家都提起精神來,隨時準備救援。”
就算福王有自己的護院,他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是!”眾人沉聲應道。
*
後院正殿,衛嫻在緊張之中第一次夜裏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淨房之中水聲已經停了好久,蕭元河怎麽還不出來,他是打算在裏麵躲一晚上嗎?
正當她強製自己數著星星入睡時,卻聽到“啪嗒”一聲,好像是誰從後窗跳出去了。她立刻豎起耳朵,緊緊揪住被角,在昏暗的帳子裏瞪大眼睛。
她聽到衣袂拂動的聲音,還有拳打腳踢的聲音,很沉悶,拳拳到肉,是誰在大晚上的打起來?不會是有刺客吧?
想到這種可能性,衛嫻躺不住了,她趕緊搖醒侍候在榻邊的盡圓,在她要出聲的時候捂住她的嘴巴。
盡圓聽到外麵的打鬥聲十分驚恐,圓眼瞪得老大。
“別出聲,我偷偷看看是誰。”衛嫻眼睛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蕭元河沒叫護衛,而是自己與那人單打獨鬥,他是想幹什麽?
“你在這裏等著。”衛嫻把盡圓塞進被子裏,“我去看看。”
“王妃。”盡圓嚇都嚇死了,哪裏敢讓她出去。
“你要是敢出聲,我就把你趕出府去。”衛嫻凶狠威脅。
小丫鬟不敢動了,乖乖躺在被子裏。
衛嫻披上外裳,輕手輕腳往淨室摸去,蹲在窗邊。
剛才她擔心蕭元河出來尷尬,現在沒了這層顧慮,又開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
她打起精神,悄悄頂開窗格往外望,月色下,兩道身影纏鬥在一起,不分伯仲。從衣飾上看很容易認出來,白衣的是蕭元河,黑衣是刺客,兩人在遠處湖邊跳來跳去,蕭元河的拳腳功夫十分幹脆利落,與那人相鬥也沒有落入下風,那人被他逼進觀景亭中,一時不察,被他一掌擊在後肩上,身形踉蹌,閃避到柱子後麵。
那人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就在蕭元河擒住他時,月光正好灑在他臉上,她認出了那雙眼睛。
“何伯伯?”
聽到她的聲音,湖邊兩人同時回頭,雖然隔著有一定的距離,但是兩人都是高手,這點聲音自然能聽得到。
蕭元河拽著黑衣人的胳膊走到窗邊,掃了她一眼,確認她沒被嚇到,才開口問出聲,“你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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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車夫,你可能不記得了,幾個月前去醫館,就是他駕的馬車。”衛嫻急切解釋。
老何看她沒事,也鬆了口氣。他就擔心她被人欺負,現在看來是虛驚一場。
蕭元河蹙眉想了半晌,沒記起來,不過倒是鬆開了老何,“你鬼鬼祟祟闖進來,想幹什麽?要不是本王機警,這會都被你踢下湖去了。”
這人腳上功夫不錯,他差點應付不來,衛國公府居然有這樣的高手還讓人當車夫?
“既然小姐沒事,我就走了。”老何揉了揉肩膀。
“何伯伯,是爹爹讓你來的嗎?”衛嫻趴在窗台上,伸手阻止他離開。
“不是,國公爺不知道我來。”
“我爹沒氣炸吧?”今天的消息肯定是傳到府裏了,也不知道老爹怎麽樣了,還有娘,他們肯定會很擔心的,“你替我傳話吧,我在這裏沒事。”
“嗯。”老何點了點頭,顯得很是沉默寡言。
正要離開,衛嫻鼻翼動了動,擔心地問:“何伯伯,你生病了嗎?”
藥味好濃。
老何心一暖,笑了笑,安慰她道:“不是我,是我外甥生了病,我跟國公爺告了假照顧他。”
“哦,那你早些回去吧,好好照顧,銀錢的事不要緊,缺了就跟我爹說,他肯定會借給你。”
蕭元河皺著眉頭聽她隔著窗子跟人囉嗦,很不高興地打斷,“太晚了,王妃該歇下了。”
老何的身體頓時緊繃,猛地轉頭盯著他,目露凶光,嚇他一跳。
“不許打架。”衛嫻伸手捏住蕭元河的胳膊,轉頭對老何道,“何伯伯,你回去吧,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頓了一下,輕輕瞥了一眼蕭元河,“王爺對我很好的,浣花樓的事有誤會,我會跟爹爹他們解釋,不是王爺的錯。”
看她護著不著調的王爺,老何心情複雜地相信了她的話,轉身一縱,掠過樹稍,跑了。
剩下兩人大眼瞪小眼。
想到剛才她護著自己不讓打架,蕭元河又雀躍起來,“你家怎麽有這麽個護院,看著有點來曆,他功夫不錯,我差點沒打贏。”
得意的模樣仿佛他是天下第一似的,衛嫻關上窗,不理他,轉身走了。
蕭元河從外掀開窗扇爬進來,跟在她身後。@無限好文,盡在
出了這麽一場烏龍,尷尬氣氛**然無存,衛嫻也累了,坐在床邊。
盡圓看到他們回來,趕緊從榻上下來,重新鋪床。蕭元河眼疾手快,搶先一步躺到**,得意地瞥向那扇黃花梨雕花八扇屏邊上的美人靠。
“今晚你睡那。別想我讓你。”
“蕭元河,你不講道理。”
衛嫻氣呼呼地坐在美人榻上。哪有這樣的人,剛剛讓她丟了臉麵又不肯把讓床讓給她。
“血!”盡圓突然嚎了一嗓子,嚇得所有人都湧進來。
八個近身侍候的人裏有個醫女,趕緊蹲到床邊,伸手察看。
“你們下去,本王沒事。”
“都流血了,怎麽沒事?”
醫女急得眼眶都紅了,要是長公主知道了,非得心疼死不可,但凡福王磕著碰著,公主幾日幾夜不肯歇。
“嗯?”真傷著了?
衛嫻湊近去看,發現他捂著手臂不放,也不願意讓醫女靠近。
“嚷嚷什麽,都下去。”他不耐煩地揮手。
那些人不敢不聽話,紅著眼睛退出殿外。衛嫻看了盡圓一眼,讓她也出去。
盡圓擔心地望了她一眼,不情不願地走了。
“你忍心讓傷患睡那麽小的地方?”@無限好文,盡在
“你真受傷了?何伯伯打的?”
剛才明明沒用兵刃,騙誰呢。
“反正我就是受傷了。”蕭元河躲在被子裏,虛弱地回答。
“趕緊出來,我給你包紮。”
“不要。”
“你不疼嗎?”
“不疼。”
不管衛嫻怎麽拽,他就像是長在**一樣,怎麽拽都拽不下來,又怕把他拽疼了,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外間,在盡圓平時休息的小榻歇下。
察覺到衛嫻出去了,蕭元河從錦被中露出一雙帶笑的眼睛。
衛六挺好騙的嘛。
昨夜他沒睡好,今夜要是還睡不好,怎麽養好精神陪她回門,真要是無精打采的,看熱鬧的人八成以為他真的在浣花樓裏廝混。
*
小榻不舒服,睡不好,衛嫻早早醒了,外麵天剛蒙蒙亮,她掃一眼**,大紅錦被鋪著,但是一看就知道裏邊沒人。
起這麽早?
她走過去掀開錦被,果然沒人,不過被裏微溫,應該是剛起沒多久,會不會是在淨室裏?
屋裏沒其他人,就連盡圓都不在,側耳傾聽,淨室裏也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衛嫻走到窗邊的梳妝台前,銅鏡裏映出她的臉,額心點著一朵芍藥花鈿,不用說,肯定是蕭元河趁她睡覺的時候畫的。
這家夥!
外麵傳來丫鬟們特意放輕的腳步聲,隱約聽到煙霞的聲音,“王爺這會怕是要搬空庫房了。”
另一人道:“王爺天沒亮就起了,也不讓人侍候,自己收拾了,我剛想進去,他就把我攆了出來,說是不能擾了王妃的清夢。”
“昨日鬧那麽一場,王妃自是氣惱,深夜才歇下。”
“唉,王爺怎麽能這樣呢?外麵不知道傳得多難聽。”
煙霞道:“你們把嘴閉嚴實了,但凡屋裏的事傳出去一點,小心公主將你們攆出府去。”
“煙霞姐姐,你說王爺這是為什麽呢?”小丫鬟的聲音微顫,斷斷續續的。
遠處還傳來丫鬟們的竊竊私語。
家裏都這麽議論,可想而知,外麵得傳成什麽樣。
衛嫻揉了揉額心,指尖按在花鈿上,都這時候了,這家夥還有心思給她畫花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