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幾天事情多,衛嫻難得這麽忙,天天煎藥送藥,衛國公的同僚們見了,雖然麵上笑話,其實心裏都羨慕得很。

這麽孝順的女兒,他們都沒有,一時間,有些以前有意聯姻的人家後悔不已。

衛國公府和福王府的婚事定下,皇帝還下旨賜婚,由六皇子謝澈親自籌備福王大婚,如今,六皇子就暫住在福王府,皇帝對福王看重,擔心武威王不在京中,其他需要男方出麵的事情底下人辦不妥當,婚禮比下月十一皇子大婚還要隆重得多。

“不是讓你別跑這麽遠,這太陽又大,讓人送來也行。”衛國公一邊捧著藥碗喝下苦得舌頭發麻的藥,一邊大著舌頭說話。

“爹,我不來,誰知道你會不會逃避喝藥。”

衛嫻端坐在戶部衙門裏樸素的硬木圈椅上,盯著他喝幹淨碗裏的藥。

盡圓捂著嘴偷笑。公爺的胃疾就是不肯好好喝藥造成,自從被姑娘發現他把藥汁倒在花盆裏,從那以後就天天盯著。

要不然,姑娘怎麽可能每天往外跑,躺著的時間都不夠。

衛國公嘴上抱怨,實則心裏高興得很,圓臉上都是笑,炫耀意味濃厚,氣得戶部官員們紛紛轉身就走。

戶部離皇城最近,站在庭院裏就能看到高大巍峨的殿角重簷,春天的日頭灑下,探出高高宮牆的玉蘭花也開得不錯,朵朵潔白的小花讓衛嫻十分喜歡,每次經過總會湊近宮牆賞花,聞聞花香。

她的馬車剛停在牆邊一會兒,車外就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

“前麵可是衛國公府六姑娘的車駕?”

盡圓趕緊掀簾,衛嫻端直腰身坐著。

“公公有何事?”衛嫻還以為自己賞玉蘭被人發現,心中忐忑,手指緊攥團扇圓潤的玉竹扇柄。

“奴是太後宮中的小陶,太後與福王閑話,得知衛姑娘在此,召您前去賞花。”

原來這樣,衛嫻鬆了口氣,但很快又提心吊膽起來,今天她打扮隨性,怕失了禮數,但是沒時間讓她回去換套衣裳了。

盡圓扶著衛嫻下馬車,熟練謝過傳話的小陶公公。

小陶公公輕輕掂了掂荷包,笑得更加和氣。

進宮不能坐馬車,衛嫻走了一會就有點腿酸。她以前進宮最多隻是參加宮宴,一般都在宮前平時舉行大朝會附近的前花園,沒去過後宮,這麽一路走著,雖然路上繁花似錦,卻也讓她累得夠嗆。

穿過禦花園還要往西邊走一盞茶的功夫才到,她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

小陶路上話也多,給她介紹各處景色,笑道:“那邊是福王殿下小時最喜歡的地方,殿下還在那裏學馬球來著,今日他進宮給太後娘娘請安,提到衛姑娘,太後娘娘還沒見過姑娘,知道姑娘就在戶部值院裏,這才召姑娘來賞花。”

衛嫻那個氣啊,要是蕭元河在她麵前,搞不好會被她揍一頓。

禦花園賞景的亭子多,人來人往,衛嫻隻好挺直腰背走路,在心裏把蕭元河臭罵一頓,好好的怎麽突然跟太後娘娘提起她。

今天是她今年走的最多路的一天。

遠遠一座寬敞的八角亭,裏麵坐著不少人,頭發雪白貴氣逼人的太後娘娘居中坐著,身邊是幾個年輕男女,皇子皇子妃們個個盛裝打扮,看著就是一幅天倫之樂的美好畫麵。

蕭元河緊挨著太後,被太後像摟小孩似地摟在懷裏,黑色繡金邊的禦前侍衛袍下是緋色內裳,襯得人唇紅齒白,像個敗家的紈絝。太後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正在開懷大笑,其他人也在湊趣。

“這小子轉眼就大婚了,哀家還沒見過你的王妃。”

“皇祖母,福王妃可漂亮了。”三皇子妃是個活潑的圓臉女人,有意無意瞥了一眼四皇子。

四皇子妃心裏冷笑,輕言輕語道:“可不就是最漂亮的留給福王殿下呀,父皇也總說,最好的都要留給福王殿下。”

謝湛心裏怔然,瞄向蕭元河的眼神十分複雜,有不甘,有怨怒,有羨慕,有嫉妒,還有恨意。

“祖母,您說見就見了,也就是您才能喚得動她。”蕭元河是太後外孫,不過為了親近,太後向來喜歡他稱自己祖母。

“哎喲?這麽說,是個膽子大的?好啊,就應該有這麽個人管管你。”太後不以為意,樂嗬嗬用套著華麗護甲的指尖點了點他。

她年過五十,年輕時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保養得很好,看著年輕十多歲。

聖安長公主是她唯一的女兒,寵愛得很,對唯一外孫的婚事也是操心的,自然也聽過一些衛嫻的閑話,這才想要看看,還特地把皇子們及其女眷都召來。

衛嫻走近看到亭子裏這麽一大群人,心裏有點緊張,人群中蕭元河正在看她。他神色從容,抬頭往這邊望來,莫名讓她穩下心來。

蕭元河在世家的口碑不好,除了他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不爽就跟人打架,還因為他這張臉。他長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皇帝看到他,總會舍不得嚴罰他,被打的權貴世家子就白白被打了。

他被皇帝和太後寵得無法無天。

衛嫻隻見過他幾次,但是他的輝煌事跡知道不少。

兩人視線對上,又飛快分開,眾人哄堂大笑,太後邊笑邊輕拍著蕭元河的後背,“哎喲,怪不得你要求你舅舅賜婚,這麽漂亮的姑娘要是知道你是個壞的,還不得退婚!”

“祖母,你說什麽?”蕭元河暗中給衛嫻使了個眼色。

不過,衛嫻沒懂他是什麽意思,緩步上前行禮:“見過太後娘娘。”

又一一與在場的幾位皇子皇子妃見禮。

謝湛怔愣著,被四皇子妃扯了扯衣袖才回過神來。

太後愛屋及屋,招手讓衛嫻坐到蕭元河身邊,笑眯眯地打量兩人,越看越滿意,褪下腕上的玉鐲套到衛嫻手上,“姑娘家,怎麽穿得這般素淨,還是要打扮起來。”

她看了看蕭元河,又笑道:“最好把他迷住,老實待在府裏。”

“謝太後娘娘賞賜。”衛嫻一路走來,還要應付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實在是苦不堪言,杏眸瞪向蕭元河。

蕭元河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她了,隻能低頭避開。

這一幕被太後見到,更是覺得兩人般配,容貌都是上乘,像金童玉女似的。

她這外孫天不怕地不怕的,還擔心他欺負人家姑娘,如今看來,衛府這個小姑娘是能管得住他的。

太後對衛嫻很滿意,連帶的其他皇子皇子妃也送了見麵禮,衛嫻收了一堆見麵禮,賞了一會兒花,太後又派蕭元河送她出宮,兩人默默走在筆直的宮道上。

在宮裏也不能聊到六皇子的病,她想不出要聊什麽,隻抬頭看探牆而出的玉蘭花。

看也不能明目張膽的看,還得規矩走路。一時間兩個緩步慢走,像是不認識似的,倒不像未婚夫妻。

快到宮門時,蕭元河將裝著見麵禮的木匣子遞給她,“拿著。”

衛嫻:“?”

送他們出宮的小陶公公捂嘴竊笑。福王殿下怎麽這麽對待未來的王妃,剛才一路走來,也不跟人家說話,聽說福王怕麻煩,從來不招惹姑娘家,看來是真的了,果然還是衛家姑娘美,連福王這種不開竅的都喜歡。

但是讓姑娘家自己捧著東西,也太不體貼了!

小陶公公拚命使眼色,結果福王沒看懂,將木匣子往衛嫻手上一遞,轉身大步走了。

衛嫻氣得牙癢癢。一句話不說也就罷了,居然還嫌抱著這匣子累人。

她之前是頭腦發熱才選擇跟他合作吧!

遠處,六皇子拉住蕭元河,“你怎麽不送六妹妹回去,我這邊沒什麽事,正要出宮第一次針炙。你也不用急著過來,看她都生氣了。”

“她生什麽氣,明明是她不跟我說話,剛才還瞪我。”福王的耳尖有著可疑的紅暈,“哪有男子主動哄人的。”

再說了,他跟她隻是合作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