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人在火鍋店喝了好幾個小時, 天色徹底暗了下去。
薑宏光本
來還勸時遙意思點就行,喝雪碧也一樣,他們都不會笑話時遙酒量。
可最後, 等他喝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時遙還在麵色如常地給蕭野倒酒。
“時遙……”薑宏光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你酒量,原來這麽好——”
話沒說完,就軟軟地倒在了桌上。
而祝明軒也醉的不輕, 在那裏玩筷子說胡話。
時遙看向旁邊坐得端正筆直,不發一言的蕭野, 試探道:“你醉了沒?”
蕭野喝酒後十分沉默, 但是隻要是是他遞過來的酒, 都是一口悶。
他中途還怕蕭野喝得太猛傷胃, 主動給人撈了幾次火鍋裏的肉和青菜,蕭野也照單全收。
他問完話, 蕭野偏頭看他, “我不知道。”
喝了酒後的蕭野眸子更加黑沉,聲音低啞, 看向時遙的時候很認真, 被蕭野這樣定定地看著, 好幾次讓時遙不敢跟人對視。
莫名心虛。
甚至某一刻,他都以為蕭野看透了他今晚的心思。
再跟人喝了幾杯, 時遙都覺得頭腦昏沉,便叫了停。
兩人分別扶著祝明軒和薑宏光去旁邊的酒店, 將人安置好後, 時遙走向隔壁的房間。
蕭野則是乖乖跟在他身後。
最近蕭野一直很黏他, 準確來說, 是喜歡跟著他,喝醉酒後更加明顯,就連上廁所都要守著。
時遙等蕭野進來,便將門關上。
哢噠一聲,落鎖的聲音在寂靜昏暗的房間裏十分明顯。
他給祝明軒和薑宏光定的是標準間,而現在的,則是大床房。
這間房間有一個很大的落地窗,窗外遠處高樓的燈光隱約透進來,將室內照亮。
沙發,茶幾,還有一個oversize的床。
隻要蕭野不是醉得太過,就能看到那張床。
蕭野的確盯著那張床看了幾秒,但沒有任何表示。
時遙猜測蕭野可能是真醉了,就算看到隻有一張床,也反應不過來其中的意思。
他將人推去浴室,“你先洗,有事叫我。”
好在他沒把蕭野灌太醉,至少洗澡什麽的,是能自己解決的。
喝醉後的蕭野很聽話,時遙很快就聽到了浴室的水聲。
時遙將屋內的空調打開,覺得溫度差不多後,就進了浴室。
蕭野這個習慣很好,洗澡不反鎖門,好幾次都讓時遙抓住了空子,今天也是。
浴室內的霧氣被外麵的空氣吹散,露出裏麵的人。
蕭野洗的比他想象得快,竟然已經圍上浴巾在擦頭發了。
聽到開門聲,朝後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去繼續擦頭發。
時遙唇角無聲勾起一個弧度,不理人是麽?
他也沒說話,自顧自走到一旁的花灑,脫衣服,擰開開關。
騰騰水霧升起,將浴室罩得朦朦朧朧,饒是如此,卻依舊擋不住某些風景。
熱水從頭頂蜿蜒而下,在白皙的肌膚上匯聚成道道水流,在某些凹陷處還會形成一小捧水窪,隨著時遙彎腰的動作聚攏或者溢出。
地上濕漉漉一片,偶爾還會響起時遙挪腳時踩在地麵的細碎水聲。
蕭野看著麵前霧成一片的鏡子,原本擦頭的動作已經停了很久了。
時遙沒穿鞋。
兩人誰也沒開口,直到水聲停下,時遙也披上了浴巾,朝蕭野走來。
酒店的換風係統很好,停水之後,浴室裏的霧氣漸漸散去,鏡子也變得清晰。
時遙肩頭浴巾鬆散地披在肩頭,露出大片被熱水泡成粉色的肌膚,肩頸線條流暢溫潤,視野一點點擴大,蕭野甚至能看到鎖骨的輪廓線條,就連墜在上麵沒有擦淨的水珠,也看得一清二楚。
鼻尖除了濃重的水氣,還有一股獨屬於時遙的味道,在洗澡後,彌漫整個浴室,現在,一點點朝他這邊侵入,讓他本就昏沉的腦子愈發不清醒。
想替時遙擦幹淨身上所有的水珠,不許它們逗留那麽久,也不許它們觸碰時遙的身體。
時遙手隨意撥弄了一下頭發,“沒擦頭發的毛巾了,你的給我用用。”
白皙的手指在黑色濕軟的發叢裏穿梭,動作間,連帶著底下的浴巾都隨之晃動,浴巾下擺貼著時遙的退根,因為這幅度打得更開了。
蕭野從鏡子裏挪開目光,看著手裏的毛巾,沒有給時遙,而是轉身,“我幫你擦。”
時遙也樂得人伺候自己,這個角度,他還能完美欣賞到蕭野的身材。
肩寬腰窄,稀鬆平常的浴巾被蕭野隨意在腰間打了個結遮住重點部位,卻更顯得腰勁瘦有力,被毛巾堪堪遮住的腹肌更是隨著擦頭發的動作用力,偶爾顯現出旁邊深刻的輪廓。
要不是蕭野之前對他疏離的表現,時遙都差點認為蕭野現在是在故意勾引他。
發間適中的力道讓時遙舒服地眯起眼,體內的酒精也漸漸揮發出來,讓他意識有些輕飄。
這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現在也很好,不用去戳破那層膜的衝動。
時遙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沒再看麵前的美色,而是突然說了一句:“你沒醉吧?”
蕭野的確有點醉意,甚至連他進來洗澡也沒有任何異議,現在更是大方地露著腹肌給他看,一點沒遮掩。
隻不過,蕭野給他擦頭發的力度太小心了,細致溫柔,恨不得把他每根頭發絲都照顧到。
這不可能是一個醉酒的人能做出來的活。
蕭野擦頭發的動作頓了頓,沒回答時遙的話。
頭發擦至半幹後,蕭野放下毛巾,“我去外麵拿吹風機。”
他剛準備抬腳,時遙忽然踩上了他的腳背,“不許去。”
時遙將重心走放在了踩蕭野的那隻腳上。
地麵濕滑,隻要蕭野一動,時遙就能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蕭野要是扶他,那兩人就不可避免地抱在一起,到時候,什麽都遮不住了。
蕭野的選擇是不動,也伸出胳膊虛虛搭在時遙的側腰。
時遙被人護住,更加肆無忌憚,腳趾逗弄似的戳碰蕭野的踝骨,“你酒量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真喝下去,誰醉還真不好說。”
他看向蕭野的腹肌,以及底下那係得很緊的浴巾結,抬手拉了拉,“你就不好奇,我之前說的喝醉後才能解決的事是什麽嗎?”
蕭野按住時遙作亂的手,喉結滾了滾,“你說我就聽。”
時遙抽回手,摟住蕭野的脖子,將人往自己的方向壓了壓,鼻尖輕輕蹭過蕭野的下巴,“你難道沒猜到嗎?”
蕭野沒說話。
“剛剛沒拒絕我一塊洗澡,還大方讓我看腹肌,這反常的表現……”時遙彎唇,眼睛笑成一雙漂亮的月牙,“我還以為是不想聽呢!”
兩人離得很近,身上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洗澡後剩餘的淡淡酒味,酒店的沐浴露味,就連牙膏,也是清涼的薄荷味道。
當然,不同的是時遙身上的柔軟體香。
蕭野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此時仰著頭,漂亮多情的桃花眼蓄著清淺笑意,以及他的身影。
也隻有他。
蕭野扶在時遙腰間的手收緊,落實這個擁抱,“你想說什麽?”
時遙唇角的弧度更大了,頰邊的酒窩瞧著可愛又乖巧,配上那副單純無害的臉,連蕭野都不自覺卸下心防。
時遙踩在蕭野的腳上,墊腳,在蕭野凸出的喉結上親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明知故問?”
“你現在想對我幹什麽,我就想說什麽。”
酒店的浴巾又寬又厚,卻依舊遮不住蕭野的反應,都抵到他了。
時遙粗略在心底計算了一下,這次似乎比上次量的時候更誇張。
這就是天賦麽?
蕭野黑沉沉的眸子緊緊咬著時遙,裏麵情緒翻湧,就連腰間錮著時遙的手都不自覺收緊。
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時遙想起,他第一次見蕭野也是這樣,就算被迫跟他抱在一起,蕭野麵上卻沒有半分被牽動的情緒,反而全身都在抗議。
時遙被勒地都快喘不過來氣,可唇邊的弧度一點沒變,他呼了口氣,說道:“怎麽了?我猜錯了?”
“沒錯。”蕭野聲音很沉,“可我不想是現在。”
他避免不了正常的生理反應,甚至心髒都狂跳不止,訴說著對時遙的心動。
可是,蕭野卻覺得整個人堵得厲害,無路可去。
時遙明知道的……
時遙嘴邊的笑淡了幾分,“那我想現在怎麽辦?”
他趁著蕭野對他沒有提防,伸手扯開了浴巾的那個結。
“如果我說,我現在就想跟你試試呢?”
他不想溫吞吞地跟蕭野從牽手,擁抱,親吻,按部就班地談戀愛。
他就是想跟蕭野做,從一開始就抱著這個目的。
時遙也就是這樣一個人。
蕭野不也知道嗎?
被熱水浸熱的地板漸漸涼透,時遙的腳踩在上麵,也一點點變冷,他冰冷的體溫清晰地傳達到蕭野身上。
可這次,蕭野沒有幫他暖熱了。
蕭野鬆開了時遙,安靜地看著他,而時遙唇角始終掛著笑,在等待蕭野回答的同時,透著一股散漫和隨意。
像是無論蕭野怎麽樣,時遙都無所謂。
[他聊過很多人。]
[他隻是喜歡你的身體。]
蕭野感覺心被紮地厲害,他重重閉上眼,胸口劇烈地起伏兩下,緩慢卻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我拒絕。”
時遙摟著人胳膊的手慢慢鬆開,踩在他腳背上,一直撩撥他的腳也放了下來,“好。”
時遙從地上撿起浴巾給蕭野披上,像蕭野之前打的結那樣,給人係好,全程手指都沒有碰到蕭野。
做完這些,時遙就開門走了出去。
沒多久,外麵響起一陣關門聲。
時遙走了。
——
時遙回到住處,失眠了一整夜。
周日白天渾渾噩噩睡到中午,迷迷糊糊間,手機震個不停。
時遙慢吞吞地睜開眼,看著頭頂灰色的天花板,靜了半晌,才拿出手機。
結果是祝明軒的微信。
【祝明軒:你快看微博!】
祝明軒關注了時遙的微博,所以今天上網衝浪的時候,微博自動給他推送了關於時遙的消息,有兩個熱詞條。
#全國大學生美術大賽冠軍畫風跟某擦邊畫手高度一致#
#美術大賽被爆出錄音,冠軍疑似靠關係獲獎#
時遙打開看了一眼,很快理清來龍去脈。
昨天晚上大賽官網將成績公布後,也附上了選手的作品,第一名的時遙當然得到了最多的關注度。
有些是時遙另一個微博[橙子]的粉絲,他們覺得兩者畫風很相近,且ip都很湊巧,是一樣的。
指出這一點後,引出更多人的討論,甚至有人拿著時遙獲獎的作品跟那些擦邊的畫類比,無論你是筆觸還是習慣,都高度相似。
甚至有人一條條列了出來,清晰明了。
小號被認出來不算什麽醜聞,畢竟時遙那個號很多粉絲,就算相似,也隻是在他微博底下慶祝,話語間無比驕傲,說自己眼光好,果然沒粉錯人。
至於一些人身攻擊的言論,時遙直接忽略。
嚴重的是另一個詞條。
不知道是誰將比賽的錄音發出來了,掐頭去尾,隻放出了方教授情緒激動要求重賽的話,以及最後他跟王建說的,他也姓時的片段。
時遙當時刻意壓低了音量,可他忽略了一點,每個評委桌上都有收音的設備,將他暗示威脅的話完完本本錄了下來。
網友聽到這種[實錘]錄音頓時坐不住,順藤摸瓜找出了他的身份。
【這個時遙是時氏家的二少爺?真的假的,他們家不是隻有時知遠一個孩子嗎?】
【說那個第二名時宇恒是時家少爺還差不多,畢竟時家夫人一直帶著時宇恒的,這個時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的確是,我曾經在時家酒吧的時候,碰到過這人一回,當時好像是時遙惹出了什麽麻煩,時知遠出麵擺平的,跟眾人直說這是他的親弟弟。】
【臥槽,真的假的!以前從來沒聽說這事。】
時遙將一條條評論看下去,要是隻是關於他身份的討論還好,可是網友竟然攻擊起了方教授。
【時遙的身份也真是牛逼,得了第二名還能重賽,有時家和方大教授作保,這個比賽還比個屁,冠軍早就內定了唄!】
【虧我之前還一直很佩服方教授,覺得他是一股清流,沒想到這麽老了還挺會立人設,裝的跟啥似的,結果背地裏這麽蠻橫。】
【這樣的老師,這樣的徒弟,我都覺得惡心。】
【A大百年名校,真的能讓這樣的老師和學生囂張下去?解聘加處分休學吧!別侮了A大的聲譽!】
底下是一幫附和的,還有不少人要求校方徹查方教授的品行,甚至連潛規則學生的這種無稽之談都冒了出來。
時遙現在隻慶幸方教授很少上網,這些話一時傳不到他的耳朵裏。
他打電話給了章子奇,可能是還在哪個溫柔鄉沒起來,時遙打了三次才接通。
“誰啊?”章子奇語氣透著困倦和不耐煩。
“別睡了。”時遙說,“幫我個忙。”
章子奇聽清後,有些無語:“感情網上那些人沒攻擊你是吧?就想著壓你老師的消息。”
他推開旁邊纏上來的胳膊,下了床,“我一塊幫你收拾了。”
誰知時遙竟然拒絕了他,“你隻需要處理老師的,其他的自然會有人管。”
章子奇一下就想到了原委,“你說你家裏人?這事被他們知道,他們能放過你?”
時家那群人最在乎麵子,時遙不光被爆出比賽作假,還跟那種男男擦邊畫手聯係在一起,被所有人知道,以時家人的性子,時遙絕對討不到好。
果不其然,很快時遙耳邊就顯示有另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是劉雯麗。
時遙眼神暗了暗,衝章子奇道:“這件事我心裏有數,你幫我把老師的那些壓下去,千萬別擴大。”
章子奇還能怎麽辦,隻能應下。
劉雯麗的電話接通,隻有兩個字,“回家。”
時遙回到家裏,發現人竟然出奇地整齊。
劉雯麗,時宇恒,時知遠,就連他那個一向忙於公事的父親,時擎峰,也在。
幾人圍坐在沙發上,麵色沉沉,氣氛凝滯到管家倒茶都屏住了呼吸。
時遙進門的腳步頓了頓,不過很快恢複,神色如常地走了過去。
劉雯麗看他一臉淡定,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大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麽事?比賽用時家來威脅評委?還跟網上那種畫男男的不入流畫手撤上關係,你要不要臉?”
她越說越激動,站起來狠狠推了時遙一把,“虧我之前還覺得你改正了,酒吧不去,也不亂找人,好好準備比賽,結果你還是本性難移!”
她一度覺得自己對時遙有所虧欠,反思是不是應該給時遙一次機會,結果現實直接給她當頭一棒!
時遙被推地撞到沙發邊緣,他扶住靠背,後退一步,跟人保持距離,“媽,我怎麽不懂你在說什麽?”
時宇恒在劉雯麗旁邊,也站起身皺眉道:“時遙,網上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最好趕緊向小叔小嬸認錯,讓他們幫你把消息壓下去。”
“我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要認錯。”時遙語氣不疾不徐,自己坐在沙發的另一角,揉了揉撞疼的腿,“你們生氣的點,是我爆出這件事的同時,被人揭露了身份,覺得丟了時家的臉吧?”
他說完,笑著看向坐在正中間的沉沉不發一語的時擎峰,“爸,你說是不是?”
“時遙,閉嘴!”時知遠立馬出聲製止,衝時擎峰說,“爸,那個錄音明顯不完整,當務之急,是把消息壓下去,我已經派人處理了,您不用在意。”
時擎峰聞言,重重橫了他一眼,“不在意?你知道今天時氏的股票跌了多少嗎?”
他說完看向對麵依舊好端端坐著的時遙,明顯沒一絲悔過之心。
時擎峰氣得不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種丟人現眼的兒子。”
時知遠臉色一白,可時遙卻一直從容淡定,還有心情看他爸氣紅了的臉。
時擎峰見他這樣,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扔到時遙身上,眼裏一片怒意:“怎麽?丟了自家的臉你還覺得很光榮不成?天天泡酒吧,跟不三不四的人聊天曖/昧,還為了跟人家鬼混住校?”
他對時遙在酒吧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不代表時遙能在A大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跟人亂搞。
時遙將身上的茶水抖落,還有心情想,這次他爹竟然沒有砸他頭,看來年紀大了,沒那麽多脾氣和力氣了。
他從桌上抽出紙巾,低頭清理沾在身上的茶葉,開口道:“其實那人本來不知道我的心思,表麵相安無事,可是因為你們攪合,我們徹底成仇人了,也不知道學校其他人有沒有看出來。”
他當然清楚時擎峰生氣的點,無非是他有沒有丟時家的人,暴露自己的性向。
劉雯麗聞言瞪大眼,“誰攪合你們了?”
時遙抬頭,似乎比劉雯麗還疑惑,“不是你讓時宇恒去找人挑撥的嗎?我跟那人大吵了一架,都成仇人了。”
時宇恒不知道這話題怎麽就到了他身上,見劉雯麗跟時擎峰都看他,臉上表情僵了僵,“我聽不懂時遙在說什麽。”
可話音剛落,時遙就拿出手機,外放一段錄音。
[是時宇恒教我這麽說的,說你就是覬覦他的身體,是個惡心的同性戀,他還讓我話說得越難聽越好……]
陳清為了讓時遙放過他,語速很快,將所有事都倒了出來。
時宇恒沒想到時遙還有這一手,立馬解釋:“我是為了時遙好,他跟那個人本來就不合適,還在學校卿卿我我,我是怕時遙越陷越深……”
他還想說什麽,卻被劉雯麗打斷,“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時遙的性向她從來沒有對時宇恒說過,時宇恒也一直表現得當他們是母子間普通的矛盾,還會勸她別生氣,時遙隻是年輕,不懂事。
兩者的反差一度讓劉雯麗覺得時宇恒是一個沒有心計的善良孩子。
時遙看著劉雯麗震驚的表情,不鹹不淡地添了一把火,“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要是事情傳開,丟臉的不是我,是爸媽。”
時宇恒聞言後背冷汗刷地冒了出來,他咽了咽口水:“我隻是——”
可還沒說完,時知遠突然往茶幾上放了一遝照片。
時遙看了眼,竟然是陳清和時宇恒。
照片放的也很有技巧,先是陳清在酒吧跟各種人撩騷的畫麵,然後是時宇恒跟陳清兩人在奶茶店相談甚歡的照片,甚至好幾次都靠的極近,姿勢親密。
時知遠開口道:“這是我查到的東西,時宇恒還給了這人兩萬。”
上次在小巷裏帶走陳清的就是他,他將陳清跟時宇恒交易的所有細節都審了出來,後來去找照片,本來隻是想揭露時宇恒跟品行不端的陳清之間勾結給時遙下絆子的事,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效果。
時宇恒臉色刷地白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在時家父母這麽厭惡同性戀的情況下,他怎麽能爆這種雷!
可是時擎峰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今天是我們家的私事,你先回去。”
這種明顯排外的言論以前從來沒有出現在時宇恒身上過。
前幾年,時知遠出國,時遙不受人喜歡,都是他陪著劉雯麗和時擎峰,時擎峰雖然嚴厲,可對他也是格外疼愛,甚至給他爸一個在公司的閑職,收入不低。
劉雯麗更是把他當親兒子疼,手把手教他畫畫,給他選輔導老師,而時遙隻能待在他那間陰暗的臥室,點著燈看書。
時宇恒求助地看向劉雯麗,誰知劉雯麗也麵色鐵青,“吳管家,把宇恒先送回去。”
時宇恒想解釋,卻還是硬生生住了嘴。
時遙跟時知遠聯合起來,還有錄音和照片,現在他說什麽都是錯的。
他不甘心地站起身,看向時遙帶了弧度的嘴角,忽然開口:“我那件事的確沒有考慮周全,可是時遙,你也不該開小號畫那種畫,還在大賽上用時家的權勢壓人。”
“你等會好好跟爸媽道歉,別跟我一樣把他們氣到了。”
說完這些,時宇恒生怕再被找茬,大步離開。
矛盾又被轉到時遙身上。
劉雯麗跟時擎峰對時遙顯然也沒什麽好臉色,“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那個小號的確是我的。”時遙很爽快地承認,“不過,關於另一件事,我想問問媽,您看過我的作品了嗎?”
劉雯麗沒想到時遙會問這一茬,皺眉道:“我隻是看了眼熱搜和評論,具體沒仔細看。”
時遙點了點頭,“那我沒問題了。”
且不說是劉雯麗先幹擾了比賽公平,但凡劉雯麗看過他的畫,就不會說他這個第一是靠時家得來的。
他就算沒有錯,這兩人也會認定他錯了來找茬。
最後時擎峰給出的懲罰,就是讓時遙回臥室跪著,等真的認識到錯誤了,再起來。
時知遠聞言大驚:“爸,這個天氣不能跪!”
之前時遙犯錯,時擎峰就是用這種方式懲罰人,導致時遙身子骨一向不好,長大了,時遙也沒很少跟時擎峰對著幹,身子才漸漸養回來。
可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夜裏氣溫最低能到5℃,而時遙的臥室是水泥地,又冷又硬,就算時遙成年了,也受不住這種折磨。
時擎峰向來霸道,冷冷看向時知遠,“你們兄弟情深是吧?那你跟他一起跪。”
時知遠還想說什麽,時遙卻已經邁步往樓上走去,顯然已經接受了這個安排。
他走到自己的房間,在門口站了會,才推門進去。
打開門,氣息陰冷又潮濕。
一個簡單的木質床,牆邊靠著一個折疊書桌,再往裏是狹窄的廁所和浴室。
時遙已經很久沒有在時家過夜了,管家也不會來這裏打掃房間,進門後,時遙呼進的氣息都帶著黴味和冷意,很難聞。
時遙熟練地對著牆壁跪了下去。
他抬頭,看著牆壁上方那個狹小的窗戶,是能打開的,可是他夠不著,有一次想踩著書桌伸手去開窗,可是書桌太劣質,搖搖晃晃的,他直接從上麵摔了下來。
摔得他胳膊都蹭破了皮,疼了他好久。
從此,他就沒想過開窗。
不過,他依舊看著上麵的窗戶。
蕭野在幹什麽?估計很恨他吧?亦或者,很快把他忘了,在宿舍正常鍛煉身體,然後睡覺。
時遙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扯了扯嘴角。
這個結果他也料到了,可他還是沒有回頭,無論什麽後果,他都得接受。
他跟蕭野之間的矛盾,沒有辦法調和。
跪著的膝蓋泛起針紮似的疼,寒氣絲絲縷縷,鑽進他的骨頭縫。
時遙抱住自己。
昨晚徹夜的失眠,加上今天一天沒吃飯,讓時遙的精神有點恍惚。
今天好像是陰天,加上窗戶上蒙了厚重的灰塵,他這次好像看不到月光了。
在那個地方的時候,也有一扇狹小的窗戶,晚上,有時候月亮會短暫地經過,升起又落下。
陰天沒有月光,他便看著門縫底下的光。
外麵時不時有人巡查,室內不允許出現光亮,外麵卻是燈火通明的。
時遙往後看了眼,黑漆漆一片。
這回,他的世界是徹底暗了下去。
“這個孩子治療得很好,不像隔壁的那個章子奇,簡直無法無天,有次在電療室,他竟然掙脫開束縛帶,想逃走!”
“以後給他的束縛帶再加一層,治療時間加倍。”
表現好的時遙被送到回了房間,給出的任務是學習。
他是高二剛開學的時候被送進來的,未免出去後學習跟不上,治療之外,時遙還有專門的學習時間。
外麵走廊時不時傳來別人的尖叫求救聲,時遙捏了一個紙團,塞進耳朵,繼續寫題。
這個地方有一個非常正規的稱呼——
性向矯正研究所。
簡而言之,就是戒同所,幫助那些取向畸形的人恢複正常。
時遙因為年紀小,那些人的主要目標並不在他身上。
可他還是會受到治療,無論是電擊還是吃藥,他都很抗拒,剛開始的時候,時遙也受了很多苦。
後來,他學聰明了,會演戲,從一開始叛逆不羈的少年變成乖巧聽話的好學生,也能操縱自己的身體,讓它做出正常該有的反應。
可是,他不是機器,偶爾也會在看到那些視頻時起反應。
於是,隨即而來的就是懲罰。
電流流竄到身體各處,不致命,卻讓他四肢止不住地抽搐掙紮,可身上的束縛帶將他牢牢束縛住,隻有幾根手指能動,扭曲地伸張著。
這樣的治療在戒同所是常態,他們還會被喂各種藥物,每天近乎一盒的量,等醫生看到你吞下去才會離開。
時遙知道那些不會是好東西,於是在人走後,會扣著自己的喉嚨將藥吐出去,然後包在自己寫題的草稿紙裏,當做垃圾扔掉。
恍惚間,時遙感覺又有人在給他喂藥。
“小少爺,你發燒了,先把藥吃下去。”
管家語氣焦急,現在時家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時擎峰帶著時知遠去了公司,劉雯麗在畫室,不允許人打擾。
他又不敢妄自把時遙放出來,之前也有過一回,時遙說頭暈,可是時擎峰來看了一眼,卻發現時遙趴在地上睡著了,自此,時擎峰就說必須關老實,才放人出去。
管家摸了摸時遙額頭的溫度,不算高,吃了藥沒太大問題。
藥片被遞到嘴邊。
耳邊的話跟夢中吃藥的指令融合在一起,時遙很配合地把藥咽了下去。
那人舒了口氣,在他身上蓋了一個毯子。
然後,時遙恍惚中聽到了關門聲。
於是,身體自動將藥給吐了出來。
——
外麵夜色深沉,本該在宿舍的蕭野卻堵在時家門外。
門口的保安將他攔住,“業主說了,今天謝絕外客,你別費勁了。”
保安是看到過蕭野跟時遙來過一次的,無奈道:“你要是有什麽事,打電話讓裏麵的人來接。”
蕭野急的不行,“我電話打不通!”
他看到網上的事後,第一時間就聯係了時遙,可是石沉大海,電話也打不通。
他還以為時遙是把他拉黑了,最後發現,薑宏光跟祝明軒也打不通。
蕭野無法,隻能通過關係聯係上了時遙的哥哥,時知遠。
誰知對方來了一句,[時遙在家裏罰跪。]
他來不及問清緣由,直接趕了過來,沒想到保安不讓進。
眼見正門走不通,蕭野圍著別墅跑了一圈,外圍是豎著尖刺的鐵柵欄,他估摸了一下高度,勉強能翻進去。
蕭野選了一個比較黑的地方,扒住外麵的空隙,一個蹬腳,躍了上去。
下來的時候,手臂被劃了一下,蕭野沒在意,立馬朝中間的小樓走去。
大門緊鎖,不過蕭野還是很快找到了目標。
一扇有著狹小窗戶的房間,跟其他有著大陽台和明亮落地窗的房間全然不同。
他當時在門口等時遙的時候就發現了這處不合理,問了一嘴,時遙說這是他的房間。
問為什麽住這樣的,時遙隻是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他們覺得這房間適合我。”
現在,那個房間黑漆漆一片,蕭野完全不敢想象,時遙在裏麵有多難熬。
此時的蕭野完全忘了之前兩人之間的疙瘩,也不想考慮這種行為是不是很沒骨氣。
他隻想早點見到時遙,將人帶出來。
時遙跪坐在牆邊,迷迷糊糊間,也意識到自己發燒了。
他努力睜開眼,將身上的毯子裹緊,再嚐試著起身,去**躺著。
這種夜裏跪發燒,要是沒人管他,他燒死也是有可能的。
他沒那麽傻。
可是長時間跪著,腿部血液不流通,已經全僵住了,加上他沒力氣,一時竟然起不來身。
他朝門的方向喊了一聲,“王管家……”
出口的聲音沙啞粗糙,根本不足以穿透房間讓管家聽到。
手機也被沒收了。
時遙跪在原地,用手努力揉自己僵冷的膝蓋,活絡經血,揉著揉著,忽然扯了扯嘴角。
他這樣真的又慘又丟臉。
比賽得了第一,不光沒讓老師榮耀,反而給老師招來了謾罵。
在網上作為興趣養的小號,也被網友扒了出來,說他惡心不要臉,還被父母說丟了時家的臉,專門叫回家懲罰他。
就連蕭野,也不要他。
時遙錘了兩下膝蓋,掩飾住鼻頭的酸意。
在他再次準備站起來的時候,頭頂上方的窗戶忽然傳來了動靜。
時遙仰頭,透過濃重的灰塵,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
他瞪大眼,這是三樓!
窗戶上的灰被人使勁擦了幾下,然後,從外麵一點點拉開。
夜晚由陰轉晴,月光透過拉開的縫隙落在時遙麵前的地方,小小一片,卻是盈盈清輝。
他抬著頭,看著一個熟悉的輪廓從那扇窗戶費力地擠進來,從上,直直跳到了他麵前。
地好像震了一下,連帶著擋在時遙麵前的那堵沉重牆壁,也被人重重踩碎。
時遙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嘴張了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抱了起來。
膝蓋脫離陰冷潮濕的地麵,落入了一雙有力的臂彎。
這個擁抱帶著夜晚的寒氣,還有很重的灰塵和泥土的腥味,
還是公主抱。
時遙很想說蕭野是不是來時家做賊了,可嗓子眼酸澀得厲害,仿佛下一秒,說出來的不是調侃,而是委屈的哭訴。
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死死拉住眼前的衣領,偏頭,埋進了蕭野懷裏。
就讓他,暫時躲一會就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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