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考試已經結束,不少假裝“路過”的同學都看到了這一幕,走廊上傳遍“有人被打了”的消息,盡管圍觀的學生越來越多,杜皎依然抓住沈燼腦後的頭發,問:“你自己說,你丟不丟人?”

那天教學樓外的風異常燥熱,沈燼本來忍得好好的眼淚一下奪眶而出,14歲的他被淹沒在斷斷續續的議論聲裏,卻從頭到尾沒想過,向杜皎解釋他其實沒作弊。

是的,麵對莫名其妙就不喜歡他的教導主任張永,他尚且能出聲反抗,但麵對母親,他卻從不覺得自己的話能有任何作用。

杜皎的想法很簡單——作為“作弊”學生的家長被請來學校是丟臉的,所以她隻想盡快解決這場鬧劇。

至於張永是否一口咬定她兒子作弊,副校長又是否覺得看監控還存疑,都不重要。

反正初中生,不會被開除,哪怕被計過,多半也隻是震懾一下,到畢業時一筆勾銷。

杜皎對成年人的規則清楚無比,所以她揪著沈燼後腦的頭發推了推他,說:“跟老師們道歉,說你下次不會了,聽到了嗎?”

麵對如此蠻橫的家長,教導處反倒規勸了兩句,張永也充了回好人,說:“孩子嘛,偶爾犯錯也是正常的,不要隨隨便便體罰,這次就當是個教訓,周一在升旗儀式上念個檢討書就行,學校不計過。”

沈燼到底才14歲,當即被嚇懵了。

他寧願被開除計過也不想在升旗儀式時檢討,杜皎卻點頭:“謝謝張主任,我會監督他寫檢討的。”

年少的沈燼委屈至極,終於擦著眼淚不斷說我沒有,杜皎卻一邊掐他一邊拉他回家:“哭什麽,從小就知道哭,你作弊的時候怎麽沒想過自己會哭?”

事情就這樣草草解決,從那以後長達半個學期,沈燼都沉默著不怎麽和同學講話,等暑假過後,他才重新有了一點生氣,好在他進校時性格不錯,大多數同學喜歡他,這件事也就沒人再提。

而那個坐在他右邊的同級生顧嶼,之後大半年都沒來學校,聽別人說,好像是跟家裏鬧什麽別扭,連學都不願意上。

等沈燼升上初二,顧嶼才回到學校重修初一,成了他的學弟。

因為長相好看,顧嶼一度被認為是初中部的校草,不少人認識他,但他仍然性格冷淡,不怎麽和人來往。

學校裏唯一和他交集比較多的,恐怕就是後來幾度和他發生矛盾的沈燼。

當年,沈燼找他質問過為什麽在那次考試時不聞不問,他則依舊沒興趣理會任何人任何事,甚至不記得沈燼是誰——年少的兩人明顯不對付,從那以後隻要能遇上,就能互起口角,甚至發展到動手。

隻不過礙於規矩,肢體衝突都發生在無人的街巷,唯一看見過他倆打架的,恐怕就是顧嶼那個“青梅竹馬”,宋以知。

時至今日,沈燼依然記得三年前,宋以知曾擋在顧嶼麵前,說:“你就是顧嶼哥哥很討厭的那個人吧?要揍就揍我,不要動顧嶼哥哥,他今天喝了點酒。”

這家夥清瘦秀氣,別的不說,一心想用瘦弱的身軀護著顧嶼倒是很感人。

那天是暑假七夕節,顧嶼趕緊上前一步,說湊巧有個朋友生日,吃完飯他倆方向順路才會一起走,沈燼大致聽懂了:“怎麽,想讓我別殃及無辜?說得好像我不能一塊揍似的。”

不過,這的確是所有正麵衝突裏沈燼下手最輕的一次——出於道義他也不想在七夕節鬧得太難看,畢竟怎麽看,那個宋以知都像是喜歡顧嶼。

後來沈燼跑遠了回頭,還看到他倆拉拉扯扯,顧嶼隻是用了一點力推開,宋以知就一副要摔倒的樣子。

所以沈燼很疑惑:這會怎麽弱不禁風了,剛才掐我的時候下手還挺重,難道真是愛情的力量?

與宋以知也就一兩麵之緣,沈燼卻莫名的,對這個人的長相、身材、聲音、語氣都印象深刻,哪怕現在他們已經上了大學,他也能清晰地想起宋以知的模樣。

“艸,晦氣。”沈燼對這個人有不輕的敵意——當年被瘦瘦小小的宋以知掐出幾塊血痕,可是他最丟臉的曆史沒有之一。

“拉黑得了,免得這事哪天被顧嶼知道,敗壞我C大第一A的名聲。”

他恨不得拿起顧嶼的手機解鎖,但想想顧嶼給這家夥的備注是“以知小兔兔”,他也懶得管閑事,隻是在顧嶼出來時交代:“剛才是你家小兔兔找你,他約你中秋去融創樂園玩。”

“什麽我家小兔兔?”顧嶼莫名其妙地拿起手機,沈燼則笑著問:“備注這麽曖昧,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我來現場砸酒席怎麽樣?”

“備注?”顧嶼皺眉想起什麽,說,“不是備注,他自己微信名就叫這個。”

“啊?”沈燼愣了愣,一時有點尷尬,“那、他怎麽會給自己取小兔兔這種微信名?”

顧嶼看看他,說:“怎麽,學長歧視小兔兔?你不也打算給遊戲小號取名叫甜甜小奶兔?”

沈燼難得窘迫起來,爭辯:“搞事情的遊戲小號和全是熟人的微信能一樣?”

顧嶼卻報複般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機屏幕——對方把宋以知的備注改成姓名,又將他的備注改為“燼兔兔”,說:“一樣。”

“我艸。”沈燼不覺得這名字能比軟甜草莓醬好到哪裏去,他想搶顧嶼手機卻沒成功,幹脆問:“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宋以知?”

顧嶼動作頓住,立刻回答:“當然不是。你剛才怎麽回他的?”

沈燼心虛:“……我怕露餡,就隻回了句嗯,不知道算不算答應。”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顧嶼的本意,總之,倒打一耙準沒錯:“怪你嗓音比我低太多,我模仿不來。你要是真想去就和他約時間,當然,要是不想去,也不是不能推脫——”

但他沒想到,顧嶼很幹脆地回答:“我會去的。”

對方沉眸看向他,問:“學長想讓我去?”

沈燼傻了半秒,想想隻能祝福:“去唄,將來你孩子要是能跟我姓,我們之間的恩怨也不是不可以一筆勾銷——”

然而顧嶼卻沉默片刻,別過臉說:“融創樂園、中秋節國風遊園活動、還有什麽扮演少年將軍——不是學長自己說要去打工嗎?我本來就打算去逛逛,順便看看學長能騎馬還是能耍得動長/槍。”

沈燼反應過來:原來這家夥要去融創樂園,不是想和宋以知約會,而是想看我笑話?

——算顧嶼識相,還能有誰比他倆之間的恩怨更重要?

沈燼回過神後莫名得意,他撩袖子想給顧嶼看自己的手臂肌肉,對方卻垂眸睨一眼,問:“確定要比這個?”

“……”沈燼悻悻把手收回身後,顧嶼比他還不講理:“宋以知那邊學長得替我負責,想個辦法善後。”

“……負責就負責。”沈燼沒問“負責”到底什麽意思,他隻顧著回敬對方,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會把昨晚的事說漏嘴,“學長什麽人,還能蹭了你易感期的身子一晚不負責嗎?”